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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爱是不够的

2011-06-27 15:18 作者:古古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仅有爱是不够的

赖建青

江城商业大厦是南江市最大的购物中心,二十五层的高楼建筑犹如鹤立鸡群般地矗立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中外顾客到这里来选购货物,使得这座商业大厦成天里顾客盈门热闹非凡。

大厦的一楼至二十楼都是营业大厅,豪华的现代装璜使大厅里显得十分气派,还有数不清的霓虹灯萤光灯和水晶大吊灯不分昼夜地照射出五彩缤纷的光亮。营业厅的售货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并专门培训过的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穿着统一的印有江城大厦标记的白色工作服,胸前佩戴着印有本人彩照的工作号牌忙碌地笑容可掬地接待着前来购货的顾客,雪白婀娜的身影穿梭在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商品海洋中,犹如是一只只美丽的白天鹅轻盈地飞动。

大厦十二楼是专门经销服装的营业大厅,数不清的衣架整齐地排列着世界各国的名牌服装。有意大利著名的“雄狮”系列服装,有法国的“皮尔卡丹”,有来自非洲的“鳄鱼”皮衣,还有中外合资生产的“金利来”和“乔士”“海霸”等著名服装,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厅西南角摆着的由法国著名超现代主义服装大师巴莲拉设计的“梦丽娜”系列女式新潮高级时装,这些服装是用专门在纺织厂定制的质地特别优良的布料做成,色彩十分新颖出众,所以价格非常昂贵,令人望而止步不敢问津,到这边来选购服装的都是怀揣成叠美钞英镑“大哥大”的国内暴富大款阔太太,或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深秋时节一个晴朗凉爽的上午,十二楼大厅的东南角上走过来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看上去约三十岁左右,穿一件宽大的深灰色夹克衫,黝黑的长方脸显得有些憔悴,从长相和服饰上看不出

他的职业和身份来;女的长得相当漂亮,标准的瓜子脸蛋上一双

又黑又亮的丹凤眼儿水汪汪地特别迷人,洁白柔嫩的肌肤修长的身段显得婀娜多姿,虽然穿着已经不算新潮的碧绿色女便装,却掩不住她身上优美的曲线和漾溢着女性特有的妩媚娇丽,纤细的腰肢轻盈地扭动着如风摆杨柳格外好看。她惊人的美丽引来了周围许多注视的目光,就连大厅内那些漂亮的售货小姐们也用惊羡嫉妒的眼神看着她。

这对年轻夫妇看样子是专门来选购服装的,女的左顾右盼地浏览着两边鲜亮夺目的各种新潮时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热切的渴望;男的却显得疲惫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信步跟在后面。当他们来到挂着“梦丽娜”女式时装的衣架前,那个女的显然被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瓜子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的神情可随即就黯淡下来。男的走在前面好远才发现妻子没跟上来,便转身走回去随手拿起一套孔雀蓝色的女式新潮时装对那女的说:“方萍,我看这套服装做得挺好的,颜色也鲜亮,穿在你身上保证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你也不看看那价钱是多少,哪有这么多的钱来买?”方萍摇了摇头,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几丝复杂无奈的神情,用手指着时装上挂着的价格标签说,甜润柔美的声音夹着几分苦涩。男的这才注意到标签上赫然写着八千块外汇券的价格,不禁猛然一惊,手中拿着的时装差点掉下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那套“梦丽娜”挂回衣架上,口中喃喃地说:“没想到一套衣服竟然要卖这么多的钱,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方萍,我们就拣一套便宜些的吧”。

方萍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襟:“算了,江帆,咱们别买了。你没看到这里都是高档的服装吗?价钱都很贵的,就是最便宜的也要好几百块,我现在还有几套衣服可以穿的,虽然算不得新潮也将就点吧,就不要花这个钱了。你不是想买那几套参考书吗?省

下这笔钱给你买书吧”。

“买那几套参考书要两三千块钱,太贵了,但我可以到学校图书馆借阅,虽然每次只能借三两本的挺不方便,也只能这样了”。江帆看了看方萍惆怅的神情,又把眼睛往周围鲜亮华丽的时装上溜着,嘴里喃喃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总得买点礼物吧,再说你那几套衣服都是好几年前买的也要添置点了,省得别人说我们知识分子太寒酸迂腐”。

站在旁边的售货小姐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珠儿一转,从不远处取来一套“蒙娜莎”枣红色女式时装递给方萍,微笑着说:“请试一试这套吧大姐,你皮肤白身材好,穿上去保证更年轻漂亮。而且这套衣服也不贵,只卖两千元,这要到其它商场去没有三千元是绝对拿不下来的,怎么样?试试吧”。

看到售货小姐如此热情,江帆连忙接过来在方萍身上比试了一下,然后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她:“萍,你的感觉怎么样?要不咱们就买这吧”。方萍用雪白的牙齿咬着殷红的嘴唇微微地摇了摇头,瞪起闪亮一下又黯淡下来的丹凤眼儿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堆起带有几分尴尬的笑容对售货小姐说:“谢谢你,小姐。这套衣服是挺好的,价钱也不贵,不过我们想到那边转转再说,请你先挂回去吧”。

听了方萍的话,那售货小姐原本热情好看的笑脸顿时拉长了,她心里暗想原以为来了两个大主顾,没想到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嘴角上浮起几丝轻蔑,用鼻子哼了一声,伸手接过枣红色的“蒙娜莎”转身就走,同时从那张被唇膏抹得血红的樱桃小嘴里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哼!没钱就别上这来饱眼福,寒碜人!”

江帆听到售货小姐如此刻薄的讥诮,感到如同受了奇耻大辱,一股难以名状的义愤顿时在胸中燃起冲天怒火,他赶上几步一把从售货小姐手中夺过那套枣红色的“蒙娜莎”喊道:“且慢!这套衣服我们买了!”

“江帆!别付钱,我不要买的”。方萍在旁见状惊叫一声。

正在不远处看服装的一位身穿银灰色“皇冠”高级西服系着“金利来”领带的年轻男士听到方萍的叫声不禁转过脸来朝这边望了一眼。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他立即快步朝这边走来,嘴里欢叫着:“哎哟!方萍、江帆,果然是你们俩!我正琢磨着该到哪儿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们,真是太巧了!”

“原来是齐凯呀!什么时候到南江来的?看样子你是发了哟!”方萍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敏锐的目光迅速地在对方身上扫视了一番,心中暗自吃惊,看他浑身上下的都是进口的高档服装,气概非凡,不用说也是商场得意的大款,惊喜地尖着嗓子嚷道。

齐凯走近前来又退后两步,歪着头看他们,笑着说:“几年不见,方萍可是更漂亮了!怪不得有人说少妇比少女更有魅力呢,这话说的有理,就象苹果得成熟了才好看才好吃的道理一样!”

“你还是改不了那俏皮劲儿!都三十岁的人了,还爱耍贫嘴!”方萍佯作生气地用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心里却象喝了杯蜜水般甜丝丝的,脸上也掩不住愉悦得意的神情,江帆在旁边憨憨地笑着没说话。

齐凯看到江帆手上拿着的“蒙娜莎”时装,转脸朝方萍笑着说:“怎么?江帆在给太太买衣服呀,这套时装款式颜色都不错,方萍穿上一定更年轻漂亮的”。

江帆正要答话,方萍赶紧抢着说:“不!不买的!我们只是来看看”。

“看看?看看就意味着想买,是吗江帆”。齐凯敏锐地觉察出了点什么,他用黑亮的眼睛带有几分狡黠地看看江帆,又转脸看看方萍。

江帆心想齐凯这小子以前追求方萍没追到,据说他仍是耿耿于怀,今天正当这尴尬时刻又遇上他,看他不阴不阳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不大自然地朝他笑笑:“今天是方萍的生日,我想买套衣服给她,可方萍说价钱太贵就别买了”。

“哎哟哟!你们瞧我这记性,既然把南大花后的寿诞都给忘

了,该罚该罚!”齐凯一脸恍然大悟地连声说道,一边用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后脑勺。

齐凯、江帆、方萍当年是南江大学的同窗好友。由于方萍长得特别漂亮,被南大的同学们评为十位校花之首,戏称为“南大花后”。在南江大学读书期间有许多男同学追求她,齐凯也曾是一个狂热的追求者,并且每年都领头发起给方萍过生日办舞会。可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女人是个永远猜不透的谜。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许多风流倜傥家庭条件优越的同学都没能得到方萍的青睐,齐凯也不例外地被婉言拒绝了,后来她却选择了相貌平平沉默寡言而且家住贫困山区的江帆。尽管江帆在南江大学读书时是学校出类拔萃的高材生,学习成绩一直在学校中列前茅,毕业时又显示出横溢的才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研究生,留在南大攻读硕士学位,倍受教授们的赞赏。可当江帆得到方萍的爱情时却如同是“卖油郎独占花魁”一样被那些个痴情郎们愤愤不平,大惑不解:现在是“制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在经济社会中才华能值几个钱呢?读几年又苦又累的研究生还不如趁早找个好单位找份好工作呢。

然而不解归不解,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方萍还是义无反顾地与江帆结合了。

时过多年听到齐凯又提起南大花后的誉称,方萍那白皙漂亮的瓜子脸上禁不住浮起几丝舒心愉悦的笑靥,心中暗想十年前齐凯是那么狂热地追求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当时却偏看上了江帆这书呆子,可这一切都已过去,想着她两颊上泛起红晕宛如鲜丽的芙蓉更增添出几分妩媚,她乜斜着那双荡漾着迷人秋波的丹凤眼儿看着齐凯娇嗔道:“别哪壶不开就提哪壶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爱拿我取笑,象个毛头小伙子样没正经。那都是你们瞎编排的,我这副样子哪能算得上什么花后哟”。

“是呵齐凯,老同学就别开这玩笑了”。江帆在旁边随声附和着。

齐凯摇摇头,瞪大眼睛望着他们,脸上露出怪怪的笑容,说:“我齐凯可不是那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不过江帆你也别得意,如果你不珍惜的话,当心有人又把校花给摘去哟!”说着,他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有美元英镑也有人民币:“这样吧,这套服装我付钱,就算是送给老同学的生日礼物吧”。

“这可不行!这么贵的服装哪能让你付钱的!”江帆一见急了,心想齐凯你小子看样子是有几个钱,可自己个大男人也不能让别人给妻子买衣服,他边拦住江帆的手边嚷嚷说,同时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数也不数就递给售货小姐:“请点一点钱,小姐”。

那售货小姐的两眼紧盯着齐凯手中的外币,心想今天遇上个阔佬了,如果敲上他一些美元英磅那兑换率可比半年的资金还多了,见江帆递过钱来眼珠儿滴溜溜一转,笑着对他说:“请付外汇券,先生”。

“什么?要外汇券?这是哪儿规定的?人民币该还没有作废吧!”江帆听了猛地一楞,气愤地脱口叫道。齐凯脸上浮起几丝得意的笑容,同时十分麻利地抽出十张百元美钞递过去:“小姐,我没换外汇券,付你美元总可以吧,不用找了”。那售货小姐见了顿时喜得满脸堆笑,接过美钞连声说谢谢。

江帆和方萍上前去想推让,齐凯不由分说地让售货小姐把“蒙娜莎”放在盒子里包扎好,塞在方萍怀中说:“我可是真心实意送给老同学的生日礼物,你们就别见外了”。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哟!时间不早了,找个地方吃顿饭,顺便给我介绍一下在南江市的同学的情况”。

面对老同学的热情,江帆和方萍感到无法拒绝,只得拿着服装随着他走出江城大厦。齐凯挥手招来一辆红色的奔驰牌出租车,让江帆方萍坐在后边,他自己拉开车门坐在司机旁边吩咐说:“请把我们送到爱都大厦”。

爱都大厦位于南江市东区的繁华地段,是南江市唯一达到五

星级标准的酒店,到这里来吃饭住宿的大都是腰缠万贯的款爷倒爷和大企业的厂长经理,再就是省里市里那些有实权部门的头头脑脑们,一般的市民或干部职工对如此高档豪华的酒店是不敢问津的,江帆和方萍住在南江市也从未来过如此高档豪华的地方吃饭。江帆在南大读完硕士研究生后仍留在学校里工作,方萍毕业后则分配在市科研所,两个人都很少有与外界接触打交道的机会,一直都是埋头于自己的专业课题研究,所以两人对市场经济下五彩缤纷的社会都没有多大的了解。

齐凯带着江帆方萍走进爱都大厦,立即有侍应生上前来把他们三人安排到二楼一间门上挂有“绿庐”字样的雅座。

这间雅座宽敝明亮,约有五十平方米的面积,地上铺着厚厚的绿绒地毯,还有两边墙角摆着几盆苍翠欲滴的绿芦,还有一盆墨兰,几枝白色的小花散发出令人心醉的芳香,一进来就有清爽幽静的感觉。而有趣的是圆形的餐桌上又铺着桔黄色的台布,还有墙上挂着一幅仿凡高手笔的油画《向日葵》又形成另一种阳光灿烂的情调,据说这种色调能促进人的食欲。屋子的另一角桌子上摆着几套红木沙发,还有大屏幕彩电和卡拉OK点歌器,是供客人餐前餐后休息时娱乐的。几盆正在盛开的菊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靠里边墙边还有一台日本进口的自动控温空调机。江帆和方萍是第一次到这种豪华的地方来吃饭,两人进得屋来左看右看地就象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样样都觉着新奇。

齐凯看到江帆方萍的样子,心中暗想听说江帆这些年在学术研究上很有收获,没想到在生活上社会交往却如此可怜,看来自己当年下海的路还是没错,脸上闪过一种很微妙的复杂表情。正要招呼他们坐下,描着弯弯黛眉抹着红红唇膏体态窈窕的女服务员端上三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茶叶特有的芳香。女服务员姿势优美而又不失礼节地将香茶分放在桌子上,然后递过一张菜单请齐凯点菜。齐凯把菜单送到江帆面前,江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打印着上百种菜肴的品名价格,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山里跑的真是应有尽有,还有许多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菜名,连忙摇着手,十分尴尬地说不会;方萍在旁边斜睨了一眼菜单,心想这宾馆没想到还有如此高档的食品,江帆和自己这些年就是吃点鱼吃点猪肉也难得的,便红着脸对齐凯说随便点几样下饭的菜就行。齐凯见状微微摇了摇头,矜持的笑容中泛起几丝苦涩,然后他十分熟练地点了六样菜两个汤又要了一瓶茅台酒,女服务员写好菜单满脸春风地朝着他弯了弯腰才转身出去。

江帆在旁边听到齐凯点的菜里有狍子肉鲤鱼唇鱼翅鹿筋燕窝还有茅台,不禁惊诧地问道:“齐凯,你干嘛点那么贵重的菜?茅台酒也得好几百块钱一瓶吧,难道你的钱多得没处花了吗?”

齐凯没有马上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玉溪”牌香烟挺熟练地抽出一支在桌子上顿了顿:“这么多年没见,难得与老同学相聚,又是南大花后的寿诞,大不了是三五千块钱,算不了什么的”。

江帆听了不由得一惊:“三五千块钱吃顿饭,这太奢侈了吧!”齐凯轻轻地摇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奢侈?现在用公款吃喝动辄几万几十万也不稀奇了,听说南方有的地方还吃上了黄金宴了,这三五千块钱吃一顿可是连小巫都算不上,而且还是我私人掏的钱”。

“三五千块钱?这可是我整一年的工资哟!你在哪发了大财了?出手这样阔绰!”方萍瞪大那对漂亮的丹凤眼儿问道,齐凯满不在乎地把香烟叨在嘴上点着火,猛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淡淡的烟雾,说:“毕业后分配到昌宁市,在机关里混了几年,我天生不是块当官的料,不会吹又不愿拍,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干,结果连个副科长也没混上”。说到这里他用手指弹了弹烟灰,脸上浮起几丝得意的笑容继续说道:“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地提了科长处长,我气不过干脆请调到企业,去承包了市百货公司,一干就是六年多。没想到这当上法人代表就不同了,虽然公司效益不怎么好,包袱也很重,开始我很担心自己选择到企业是不是错了,可没想

到这国营企业的经理厂长并不难当,贷款利息比个体工商户低,紧俏商品按计划会分下来,赚的利润够发职工工资就行。我除了每年可以得到数目可观的经理承包奖金外,平时的收入也比职工高得多”。

“哎!齐凯,常言说大河有水小河满,这才是正理,你承包的公司既然效益不好,那怎么个人收入反而增加了呢?”方萍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问,齐凯摇摇头看了一眼江帆,暗自思忖着方萍和江帆看来真是对工作和事业太执着了,现在社会上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拼命捞钱的时候,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心里不由地泛起同几丝敬佩之情,他转过脸来笑着说:“近几年社会上流行着这样一句话,说,不论官大官小,都要当个法人代表。我原来也以为这只不过是句顺口溜而已,承包市百货公司后才体会到是人家的经验之谈。别看这公司经理的级别不高,只是个正科级,可比那些没有实权部门的正处甚至厅级领导都要实惠呢!”

方萍睁大两只漂亮的丹凤眼儿看看江帆,只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心想看来这些年毕业后也没到社会上混,天天只在单位上上班,没想到市场经济的冲击力真是不小,便转过脸看着齐凯问:“承包公司当法人代表不也是拿工资拿奖金吗?难道其中还另有收入另有奥妙吗?”

“这个中的奥妙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正所谓不到西天就搞不懂佛法真谛,只有当你坐到这个位置上才能体会到它所产生的魔力”。齐凯掐灭手中的香烟,摇晃着脑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江帆见他说的挺神秘的,心想没想到一向开朗豁达的齐凯也开始玩深沉了,忍不住笑着说:“听你如此说来这几年你是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了,现在还在干那法人代表吗?”

“真佛面前烧不得假香,老同学面前不能说假话,我承包市百货公司的那几年很赚了些钱。可常言说:激流勇退,咱不能老揩国家的油水,我有了本钱后便找了几个哥们自己成立了个装璜公司,辞去了市百货公司经理的职务,干起了纯粹的个体企业老板”。齐凯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又笑着说:“没想到,这一步还真正对了,现在的装璜工程俏得不得了,工程赚数挺大的,这一年多也嫌了个百八十万的了,比承包市百货公司五年所得还多呢”。

方萍听了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他问:“这么说来你现在是百万富翁罗?齐凯”。

齐凯看了看江帆,又转脸朝方萍微笑着说:“这算不了什么的,方萍。你们知道社会上现在怎么说的吗?有人把社会上传说的归纳成几个阶层,‘万元贫困户,十万才起步,百万不用夸,千万才算富’。比起那些千万亿万的大款来,我那百八十万能算得了什么?”

“江帆你听见了吗?照这样的说法,我们现在连贫困户的标准都还不够,只能算个特困户吧!”方萍听了惊得半晌合不上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江帆说,江帆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

齐凯端起杯子喝了口香茶,看着江帆又看看方萍,关切地问:“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江帆还在南大吗?”

“他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天生的死脑筋,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脾气犟得很哟,一直钻在他那课题里不肯出来”。方萍撇了撇嘴,半是忧怨半是爱怜地说:“不过也算给他钻出了点名堂,这些年发表了几篇论文,去年算破格提了个副教授。可气人的是职称破格上了,住房却没破格地分,我们结婚都快十年了还是住着十二平方米的屋子,来个客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太寒怆了!”

“那你呢方萍?南大的花后肯定是春风得意吧?”齐凯把打火机放在桌上,看看江帆又看看方萍笑着问道,方萍漂亮的丹凤眼里泛起几丝苦涩,她瞪了一眼江帆满脸无奈地说:“我就是甭提了,还是在市科研所,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在那快十年了,也完成了几个课题研究试验,可到如今连中级职称也没评上,每年都是说名额有限,可资历比我浅能力比我差的一个个都晋升了提拔了,我还是布衣白丁一个。看到别人都活得挺潇洒插自在的,有时偷偷问自己这怨谁呢?怨只怨自己找了个书呆子的丈夫,既

没靠山又没关系,也不愿去找领导联络感情,我一个女的有什么办法,只好这样挨着过日子哟!”她一口气说了个痛快,仿佛满肚子的委屈都要在老同学面前倒出来。江帆偷偷地瞪了她一眼,又转过脸去朝齐凯挺不自然地笑了笑。

正说着,女服务员端菜上来了,方萍见了站起身来要去帮忙接菜,只见齐凯直朝自己摇头示意,只好又坐下去。女服务员挺熟练地摆好菜肴,又给三人每人倒上一杯茅台酒才退了出去。

看到女服务员出去,齐凯端起酒杯对江帆说:“现在什么事情都得看开些,江帆,趁着年轻多嫌点钱过好日子,别苦了自己哟”。

江帆笑了笑,无可无不可地微微点了点头,齐凯斜睨了方萍一眼,接着说:“我这次来是把装璜公司搬到南江市来,这城市越大装璜业务就越多,就能多嫌点钱。现在地方也租好了,手续也办完备了,就筹择个黄道吉日开张了”。

“哟!齐凯,那可得多多关照老同学罗!”方萍惊喜地说着,又看了一眼江帆。齐凯朝她一笑,点点头说:“那还用说吗?搬到这儿来公司要增添人员,我想让江帆帮忙料理打点公司事务,算是经理助理或是办公室主任,月薪两千元外带两室一厅的住房,南大那边请假由我去办好,怎么样?”

“太好了!江帆,还不谢谢老同学,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美差呀!”江帆还没来得及回答方萍就抢先说道,齐凯听了微微一笑,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望着江帆。江帆感激地点点头。仿佛在斟酌要用什么词语才能表达自己心情似的,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齐凯,谢谢你,到底是老同学好朋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抱歉地笑了笑又说:“不过你也清楚我这人嘴笨心拙地最不善于搞外交应酬方面的事,再说现在南大那边也走不开,我搞的课题正摸出点头绪,想争取尽快把它完成了,还请老同学谅解”。

齐凯没有说话,心想江帆的回答是在自己意料中的,只是不知道方萍怎么想的,看来要她说服江帆也不太可能,想着便转脸看了看方萍,方萍楞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嘟着嘴说:“我就知道他这个老夫子死脑筋,成天只知道钻他的课题,给他个总理当也不愿去,可又不实际点想想自己的条件多糟糕,靠着三五百块钱工资刚够过日子地连买几本参考书的钱也没有”。

“方萍,你少说几句吧,现在大家还不都是靠工资过日子吗?比起那些工资低的人来我们的条件还不算太差呢”。江帆有些不满地说。

方萍睁大漂亮的丹凤眼儿瞪了他一眼,气嘟嘟地说:“少说几句?我还没说够呢!你只顾自己也不为别人想想,成天住着那十二平方的鬼屋子想多摆张桌子的地方也没有,你能有写作的桌子当然满足,可我完成的那些课题试验也想整理出来却没地方写,你为我想过吗?”说着,她又转脸对齐凯说:“江帆他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要清高,以前他写的那些论文想汇集成书,可出版社非得让自己垫出两万块才肯出,可靠工资度日的哪儿能有这么多的钱?再这样不开窍的话,我看这一辈子也甭想出”。

“你也别太挤兑江帆,人嘛都各有特性的,其实我最佩服江帆的就是他能够做到心静如水宠辱不惊,一心一意地走自己的路,著书立说流芳百世”。齐凯挺认真地对方萍说,接着又不无遗憾地自嘲道:“钱这东西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象我们这样成天想的做的都是为了嫌钱,可就是成了亿万富翁又怎么样呢?待到眼睛一闭时就永远地在世界上消失了”。

方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冷笑一声:“我说齐凯,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看着别人在水里说风凉话,现在只要有钱就什么都有了。以前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可是有钱能让官抬轿。你没见那些作家都忙乎着给企业家们写传记写报告文学编名人辞典什么的,只要花点钱你齐凯的大名就可永载史册万古流芳啦!”

齐凯摇摇头又点点头,心想没想到十多年了,方萍还是那么尖刻,说话还是一针见血的,看样子她身上那股子不甘人后的劲儿还没有被生活磨掉,挺不自然地笑了笑:“好啦!换个话题吧,咱们边吃边谈,菜都要凉了”。说着,他用筷子夹了块肥嫩嫩的鹿筋放到方萍碗里,江帆端起杯子抿了口酒,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哎,江帆,听说赵峰前几年改了行,从市八中调进省政府大院去了,好久没见他,想必现在混得不错了吧”。齐凯用汤匙舀了些燕窝汤在自己碗里,抬起头看着江帆问,江帆点了点头,说:“去年好象他提什么处长了,听说还挺有实权的,咱们南大的同学就数他混得好”。

“是省人事厅二处的处长,专管干部调配的,实权大着呢!还真没想到在南大读书时并不出色的赵峰到社会上反而混得更好呢”。方萍在旁边插嘴说,齐凯笑着摇摇头,带有几分嘲讽的笑意哼了一声:“这其中的奥妙你们就不懂了,赵峰能够调进省府衙门并混上去,关键并不在于他自己有什么才华能力,要知道他老丈人是市委领导,省里又很多老战友老同事,关系多得很的,给省里市里组织部门打个招呼就有人给办好了,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原因呢!”

“我说你有没有搞错呀?齐凯,赵峰的爱人不是五班的陈娜吗?那时还是她主动追赵峰,赵峰当时都不愿意呢!”方萍心想这齐凯是不是乱说,惊诧地问道,江帆也疑惑不解地望着齐凯。齐凯淡淡地一笑,说:“不错!正是五班的陈娜。当时同学们只知道她是高干子女,并不知道她父亲就是南江市委副书记。赵峰那时是不愿意同陈娜谈恋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毕业就和她结婚了”。

“我说呢,凭才能凭本事南大的同学比赵峰强的多得很,可偏偏就是他上去了,也许是他的命更好吧”。江帆转脸看着方萍,半是疑惑半是自嘲地说。齐凯微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笑着:“如果要说命运的话,其实这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说着他顿了顿,

见方萍江帆都认真听着,便轻轻地咳了一声又说:“以前人们常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我看现在也可以这样说,‘当官不用苦读书,只要找个好岳父’。有时候婚姻可以作为一种交易,它往往能成为改变一个人命运的筹码。你们说对吗?就像赵峰,且不说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可婚姻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他的命运,而这种例子古往今来都存在的”。

正谈论间,外边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齐凯突然注意到有个很熟悉的嗓音在说话,他好奇地走到门口往上一看,只见被一伙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往里边走去的正是赵峰,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哎!赵峰”。

赵峰正踌躇满志地听着悦耳的奉承话儿往前走着,猛然听得有人大声叫,心想在南江市有谁敢这样直呼自己的名讳,急忙回头看去,忍不住高兴地喊道:“齐凯,是你小子呀!什么时候到南江来的?”他一边喊着一边转身走过来,看到坐在里面的方萍江帆又是一个惊喜:“哎哟!怎么你们二位也在这呀?我可是好久未睹南大花后的芳容了哟!”

“你是大处长了,怎么会将我们这布衣百姓放在眼中呢?”方萍冷笑一声,斜睨他一眼。赵峰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望着齐凯和江帆讪笑着:“没想到方萍说话还是这么厉害,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常言说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吧,只好告退了。”说完转身欲走,江帆急忙上前拦住他:“这你可见外了,赵峰,都是多年的老同学你还不知道她脾气吗?难得相遇老同学就一起喝几杯吧?”

“江帆别拦他,人家现当官了哪还有什么老同学?耽误了处长大人的公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呀!”方萍在旁又是冷嘲热讽地,这一来把赵峰搞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很是尴尬。

齐凯知道赵峰以前也曾狂热地追求过方萍,有一段时间两人感情挺好的经常单独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后来闹翻了脸,两人

见了面总是低下头脸红耳赤地绕着走。由于这男女之间微妙的关系是最敏感的问题,即使是同学好友之间也不好动问,只是在心里纳闷着。眼下齐凯见赵峰被方萍将得难堪,忙出来打圆场为赵峰解围:“赵峰,方萍这是在同你开玩笑的,可别当真了,今天是咱们南大花后方萍的寿诞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赵峰,我看你就别走了!难得老同学在一起聚聚,咱们一起给方萍敬上几杯祝寿酒吧”。江帆也在旁边极力挽留,赵峰见有台阶可下,便就坡下驴地坐了下来,心里很感激齐凯为自己挽回了面子。

这时,与赵峰同来的那伙人在外面叫他,一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径直走进来,朝齐凯方萍他们望了一眼,随即笑容可掬地对赵峰弯了弯腰说:“赵处长,今天请东我可是早就有约在先的,只等你大处长入席了哟!”

赵峰笑着对齐凯他们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这里的主人,南江市著名的企业家,爱都大厦的老板何为总经理”。说着转过脸又对何为笑了笑:“何总,这三位都是我在南江大学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几年没在一起聊聊,碰巧今天又是这位当年南大花后方小姐生日,我怎么也得给女寿星敬几杯酒吧。你那边我领情,多替我给哥儿们喝上几盅,拜托了!”

何总经理一脸的尴尬,心想自己约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把赵峰请到,没想到这都入席了还碰上他的同学挡道,挺为难地搓着手朝着齐凯三人笑了笑,又转过脸来时赵峰说:“赵处长你知道的,那些哥们儿都是冲着你来的,若是你不去可就扫了大家的兴啦”。

赵峰斜睨了一眼,见方萍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热,暗暗思忖看来方萍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忙转脸看着何总经理说:“没事的,大家都是常在一起的哥们,老相识了,你就说我这边走不开,他们不会不谅解的”。

“既然好事都凑一块了,那我看不如这样吧,何总经理”。齐凯在旁边眼珠儿一转,站起来笑着说:“赵处长先在这与老同学喝几杯,这桌酒菜算你何总送给赵处长给方小姐祝寿的,呆会儿我

们再让赵处长去你们那儿喝个痛快,你看怎么样?”

“好,好!这位说话痛快,这桌酒菜算我的啦!赵处长待会你可一定得来呀!”

齐凯笑着说:“你放心吧何总,赵处长呆会儿就来的”。

看着何总经理出去了,方萍不由得噗哧一声笑着说:“齐凯你怎么敲人家的竹杠子呢?该不是请我们吃这好酒好菜又后悔了吧!”

“方萍你可别误会,要知道我现在是私营业主,这钱每一分都是自己的,该花的使劲花,能省的尽量省。报纸上不是登过一篇文章标题是‘大款不如公款吗’?现在摆黄金宴坐豪华车的哪个不是用的公款?”齐凯笑着看了看江帆赵峰,对方萍解释着:“这爱都大厦是国有企业,又不是他何总经理自家的钱,还让他用公款卖了个人情,以后我们的赵处长还不知要给他卖多少力呢!这可是很划算的事哟”。

“得得得!别说这些个俗事了,每天都被没完没了的应酬折腾得筋疲力尽的,难得老同学们聚在一起,咱们今天是只叙友情不谈别的,好吗?”赵峰挥了挥手,仿佛要把何总经理带进来的俗气赶走似的,然后又学着京戏《红灯记》里鸠山的话说。

方萍伸手拿过酒瓶倒满一杯茅台,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赵峰,我先敬你一杯酒,你当大处长了别忘记老同学,我评职称的事你可得帮帮忙哟”。

“别这么说,今天你是寿星得我敬你的酒才是”。赵峰急忙端起酒杯又接着问:“职称的事怎么了?你年纪轻轻难道就想上副高吗?”

“哎哟!我现在连中级都没上呢,哪里还敢想上副高呀!”方萍满肚子委屈地斜睨了江帆一眼说,赵峰听了惊讶地看着她:“这不可能吧!毕业都快十年了,怎么会连中级都没上呢?”

“你问问江帆,科研所每年都说是名额有限,可一些资历比我浅能力比我差的都上去了,这不就是没给所里局里的领导送礼吗?我一个女的怎么去给人家拉关系?江帆光顾得自己上了副高就行了,从来不为我去活动活动,想想这日子过得可真窝囊”。方萍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差点儿没掉下泪来。

听到方萍数落自己,江帆很不自然地低下头去不吭声,赵峰急忙笑着说:“刚说了今天不说别的又说了,方萍,你那职称的事改天再说,还正是我们人事厅管这档事的,回去我到职改办给问问。齐凯江帆,来来来,喝酒”。

从爱都大厦回到南大的住处,两个人一直都没说话,江帆一进屋就趴在桌子上拿笔写起论文来,方萍则动手收拾这间被大叠小叠的书本堆得更显得拥护不堪的小房间。

这间只有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本为就显得很狭小,又被几个书橱书架占去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还有一张写字桌一张小方桌和靠墙的床铺分别割据了剩余的空间。为了能够在房间里走动,坐着写字用的吃饭用的几张椅子凳子平时也只能够塞进桌子台子底下,唯一显示现代家庭标志的一台18寸北京牌彩电则巍然雄踞在写字桌的右角上,使得桌子的使用面减少了将近一半。

方萍今天收拾屋子没有象往常那样小心翼翼地生怕会弄出声音打扰江帆,而是有意地将东西一丢一摔搞得啪啪响。江帆冷眼看了她几眼,知道今天与齐凯赵峰的接触对她的刺激很大,这些年来方萍跟着自己一直过着近乎于清贫的生活,在单位上又连续几年没能晋升中级职称搞得心情很不好,今天看到老同学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一个个活得挺潇洒挺辉煌的自然会为之呯然心动自惭形秽。当在爱都大厦喝着茅台酒吃着鹿筋鱼翅的时候,江帆自己也不禁暗自惊叹为什么现在的差距如此之大,象自己这

样苦苦搞着研究课题的不也是在为社会作贡献吗?可每月只有三四百块钱工资连过日都紧巴巴的,而他们那些投机钻营经商做官从事相对简单劳动的却吃着美酒佳肴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这种越来越拉大的贫富差别难道就符合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吗?江帆无法想清弄懂这个问题,然而他清楚地预感到今天与赵峰齐凯的邂迨相遇犹如是一块巨石投进湖水中,自己平静的家庭受到这巨大的冲击必将掀起波涛,恐怕以后方萍很难再象以前那样与自己生活下去了。他理解妻子此刻的心情,尽量克制自己纷乱的心绪,可无论怎样也平静不下来,只得拿了张空白的纸在上面信笔涂写着,聊以掩饰自己的神情。

“江帆,人家齐凯请你到他公司去可是一心想照顾老同学的,工资又高又能解决房子问题你为什么不愿去?难道你真的就要这样过一辈子穷日子吗?”方萍憋着满肚子委屈摔摔打打地收拾好屋子,见江帆仿佛充耳不闻似的在专心致志地笔走龙蛇,忍不住气冲冲地问道。

“方萍,别这样逼我,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种去应酬经商的材料的”。江帆放下笔回头看了方萍一眼,似乎受不了她那热辣辣而又充满着幽怨的目光,扭过头去回答说:“而且我也不愿意去攀龙附凤地靠着别人的恩赐照顾过日子,更何况我丢不开我的专业我的课题,只要能干自己喜爱的事业我宁愿生活过得清贫一些”。

“一切都是以你的兴趣你的意志为转移,你从来就不为别人着想,就连自己的妻子也得不到你的照顾你的关怀!”听了江帆的回答方萍的心碎了,满肚子的委屈化作愤慨终于渲泄出来,她淌着泪水激动地诉说着:“为了你的专业课题我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连本应是男同志干的灌煤气买米面等粗重活儿也没让你去干过;为了不影响你的事业发展我连孩子都不敢生,住在这鸟笼子大的屋子想再摆张写字桌的地方也没有。我也有我的专业课题,我也

要写论文晋升职称,可你这作丈夫的为我着想过吗?”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抽泣起来,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无论在生活上在工作上你都从没考虑过我的事,江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呢?如果不是我作出这种牺牲的话你能这么快出成果能这么快破格晋升高级职称吗?象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在家里我是整个的佣人老妈子,在所里虽然我工作不比别人差,自己的专业也有成果,可别人比我后来的职称都上去了,待遇也比我好,你做丈夫的怎么就不能想想为我做点什么呢?”

江帆也许从来就不屑于去考虑这些琐碎的俗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当听到方萍悲伤而又愤慨的哭诉不由得受到强烈的震憾,她的话听起来似乎过于尖刻可又都是实实在在的事令江帆无法反驳,心中暗忖自己以前确实没有去想过这些问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课题,对妻子的关爱也太少了,他十分尴尬地胀红着脸,嗫嚅了半晌才说:“家里的事你是做的多一些,因为我想你们所里的工作没这么紧张,时间上比我宽裕一点;至于职称评定那是组织上的事,我怎么能去干预过问呢?前几年晋级名额有限,你迟一点上去也可以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又说:“还有生活方面我认为没有什么,现在住房紧张,还有很多人连一间房子也分不到,虽然我们俩靠工资度日不宽裕,吃的差一点少穿几件新衣服不算什么,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还能看上彩电也该知足了吧”。

“知足?你还当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呀,看看别人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地活得多潇洒,可你呢?自己没钱买参考书不说,连给妻子买套服装的钱也没有,难道过这种跟乞丐差不多的生活就算是清高吗?我可真是受够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方萍”。江帆受不了她语调犀利直戳痛处的诉说,不禁有些气恼地问道。方萍这时和缓下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是呵,今后该怎么过呢?我想这个问题我们俩都应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南江市科研所里,方萍正在实验室忙碌着,同事冰冰过来叫她接电话。方萍放下手中的记录本儿走过去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话筒:“喂,我是方萍,请问你是哪一位?”

“方萍,你好,我是赵峰呀”。话筒里传来赵峰的声音,方萍顿时惊喜得叫起来:“哟!是赵峰呀,你现在哪里?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办公室里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关于你晋升中级职称的事”。赵峰说着轻轻地咳了一声,又接着说:“昨天我到市职称评定办公室去问了一下,你晋升中级职称主要问题是要你们所里同意,申报上来,至于职称限额上边是不成问题的”。

方萍听了疑惑地说:“可所长说是上面给的名额太少,不关所里的事”。

“方萍呀方萍,你和江帆真是一对书呆子,连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都不去搞清楚”。赵峰笑了笑说:“现在搞职称评定改革,不是上面给多少名额的问题,主要是单位职称设岗,如你们科研所需要多少个高级的多少个中级的科研人员就往上报,职改办公室就按单位申报的职数分配晋升名额。由于一晋升职称就要增加工资提高待遇涉及到很多的事,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要所在单位解决,现在财政拔款包干了,哪个单位也是能省的就省,能拖的就拖,叫谁当领导也会这样考虑的,你说对吗?”

“赵峰,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方萍没想到晋升职称会涉及到这么多的事情,着急地问。

“哎!叫我怎么说呢?”她听到赵峰那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说方萍,你和江帆真清高得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连这都不知道。好吧,我告诉你,你和江帆去买两条香烟两瓶酒,要好一点的,千万不要舍不得这几百块钱。晚上到你们所长家去,向他提出请求解决一下你晋升中级职称的要求,态度要诚恳一点。他怎么答复你的打电话告诉我,我再给有关部门的人员打打招呼,争取尽快给你办理好,知道了吗?”

方萍下班回去时江帆还没回来,她煮好晚饭又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等了半晌,直到天快黑时江帆才挟着一大叠书从外面回来。

江帆这些天明显地瘦了,眼眶下还多了道黑圈,方萍看着心里又气又疼地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她知道江帆这些日子心情也不好,白天拼命地查资料写论文,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两人虽然没再吵架,可都憋着劲儿很少说话。

“江帆,现在又开始搞职称评定,待会儿我们买些礼物到吴所长家去谈谈我晋升中级职称的问题,好吗?”吃着晚饭时方萍对江帆说,江帆听了一楞,放下手上端着的碗,睁大眼睛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方萍:“买礼物去吴所长家?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这不是成了贿赂领导了吗?我们不能这样做!”

“我们只是买两条香烟两瓶酒,又不是送钱给他,就是去朋友家不也得买点礼物吗?”方萍耐心地解释着,可江帆连连摇头,听不进去:“不!这同去朋友家有着本质的区别,方萍,晋升职称的事组织上会考虑安排的,我们不能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去争取,这样做是要犯错误的”。

方萍见江帆不愿意去,还一味地讲大道理,忍不住真的生气了,大声数落说:“江帆,你别自已评上了副高就装圣人假清高了!现在的事不自己去找领导搞好关系他会主动来找你吗?为什么这些年学历比我低能力比我差的都上了中级,不就是因为我没有去领导家通融吗?可你对我的事总是漠不关心,一点也不为我考虑,你真是太自私了!”

“我并不是不想你的职称问题,可这种事是应该由组织上去考虑安排的,而不能去贿赂领导走后门”。江帆满脸无奈何地摇摇头,挺认真地说。

夫妻俩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辨着,齐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

睁大眼睛用奇怪的目光看看江帆又看看方萍问道:“江帆,我说你们小俩口这是怎么回事呀?没准是在搞论文答辨还是探讨什么重大国际问题吧,这争论得真激烈呀!”

“齐凯,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书呆子呢?”方萍看到齐凯进来,顿时委屈得象个孩子似的抽泣起来,接着她把争吵的原因告诉了齐凯,可江帆在旁边还是很认真地说不能这样做。齐凯见他如此固执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思忖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拍了拍江帆的肩膀说:“这样吧江帆,如果你确实不愿意这样去的话,那就让我陪方萍去一趟她们所长家,其实到领导家去谈谈自己的要求是很正常的事,买点礼物是尊重人家的礼节,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齐凯同方萍到附近商店里去买了两条好烟和两瓶四川郎酒,然后两人一起来到科研所吴所长家。

吴所长是5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已经五十多岁了,可由于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到象个四十岁左右的人,红润的脸上很少皱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看到方萍齐凯进来,立即很热情地迎上去,一边握着齐凯的手一边对方萍笑着说:“小方,这就是你家的小江吗?挺英俊潇洒的,听南大的汪主任说小江是他们学校的才子,这么年轻就评上了副教授真是了不起哟!”

方萍见所长误会了,不觉羞红了脸,赶紧摇摇头解释说:“所长,他不是江帆,是我的老同学齐凯”。

齐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吴所长听了顿时从眼镜圈里射出两道疑惑的目光,将齐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低下头看了看名片:“乐凯装璜公司总经理齐凯?哦,小方是陪你来谈装璜业务的吧,我们所现在可没有这方面的工程项目呀!”

“不!所长,我不是来联系装璜业务的,是来谈谈方萍晋升中级职称的事,还请所长多多关照”。齐凯敬上一支“玉溪”香烟挺谦恭地解释着。吴所长伸出胖胖的手挡开香烟,满脸不悦地对方萍说:“谈你的职称问题怎么不叫小江来?难道他看不起我这老头子吗?”

尽管方萍和齐凯再三向吴所长解释,说江帆由于工作太忙没时间来,可吴所长依然是满脸的不高兴,对方萍提出要求晋升中级职称的事也很冷漠,说是所里行政办公室具体管这事,让方萍先到行政办公室说说,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要等到所里讨论职称问题的会议专题讨论时再研究研究。

看到吴所长态度冷漠,齐凯和方萍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告辞要走,吴所长横拉竖拽地非让他们把东西拿回去,齐凯十分圆滑熟练地又将烟酒放进了食品柜里。

从吴所长家出来,齐凯有些担心地看着方萍说:“看来你们吴所长是典型的老知识分子性格,还是重视人才的,可看样子他对江帆没来很不高兴,我看这几百块钱的礼物恐怕是白送了,江帆也真是的,连自己妻子的事也不愿意去活动,在现在这种环境里是耍不得清高的”。

方萍的脸色很不好,她只顾低着头走路,一声也不吭,心想看今晚吴所长的态度自己职称评定的事是有希望的,关键是江帆对自己的事太不关心,不愿意去同吴所长去沟通,象这种夫妻还有什么意义呢?到了南大校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漂亮的丹凤眼儿有些发红,她看着齐凯问道:“齐凯,我们以前是好朋友,不知道现在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都是老朋友老同学的就别这么客气了,方萍,有什么事要帮忙你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齐凯见方萍情绪有些反常,知道她心情不好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正在寻思着,听她如此说道便挺干脆地回答。

方萍低下头思忖了一会才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

“你能不能帮我找间房子?我想一个人搬出来住”。

“怎么?你是想同江帆离婚吗?”方萍的话太出乎意料了,齐凯不禁惊得一楞,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问,方萍微微摇摇头,十分痛苦的说:“我现在还没有考虑是否要离婚的问题,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你搬出去住实际上就是法律意义上说的分居,这种事情千万要慎重一点,弄不好会造成夫妻之间的感情破裂的,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再说吧”。齐凯没想到方萍与江帆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不禁同情地劝说着。

方萍此时早已泪水盈眶,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好些天了,江帆他是个好教授好学者,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他从未承担过家庭的担子,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的,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我连孩子都不敢要。如果不是我作出如此的牺牲他决没有今天的成就,可他却认为这是妻子的义务是应该的;作为丈夫的他自己也丝毫不承担丈夫的责任,对我的事情从来就是漠不关心,今天晚上的事你都亲眼看到了,仿佛是圣人一样清高得让人受不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着抽泣起来。齐凯在旁边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是默默地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她,心中暗暗想对事业的执着原本不是坏事,可如果象江帆那样除了事业却忽视了生活中最普通的感情就必然会让妻子受到伤害。方萍那被泪水流湿的脸庞显得更加漂亮更加妩媚楚楚动人。

好一会儿,方萍才止住哭泣,她擦了擦眼泪把手续绢往口袋里一放,又继续说道:“我是个普通的女人,需要丈夫的关怀需要丈夫爱抚,可江帆从来就只知道埋头钻研他的课题,很少给予我丈夫的温暖体贴。每当同事们的丈夫打电话问候或来所里接她们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地羡慕她们!虽然她们的丈夫也许没有取得江帆那样的成果,可她们有家庭的温馨乐趣有和谐的情感,而我却在过着那种只有精神事业没有夫妻恩爱的冷冰冰的所谓家庭

生活,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愿过下去了。”说到这里方萍又忍不住痛苦地淌下泪水来,齐凯见了不由自主地掏出手帕递给她,方萍抽泣着接过擦了擦泪水,有点难为情地朝齐凯笑了笑把手帕还给他。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帆急匆匆地从学校大门里边走出,他正好远远看到齐凯方萍递手帕两人的手碰在一起,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齐凯见状急忙大声叫道:“江帆!”

江帆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糟了!江帆准是误会我们俩了!”齐凯着急地跺了下脚,望着方萍。方萍泠冷地看了一眼江帆的背影,十分平静地说:“你急什么齐凯,亏你还是男子汉呢,树正不怕月影斜,就算他误会了或者是就算我们俩有感情又怎么样?”

“可如果以后让江帆知道是我给你找房子搬出去的,那不更成了破坏你们夫妻关系的第三者了吗?江帆会恨死我了的!”齐凯十分担心地说,方萍听了冷笑一声:“别这样杞人忧天前怕狼后怕虎的了,齐凯,你怕江帆恨你难道就不怕我恨你吗?放心吧,一切都由我兜着!”

方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找到赵峰,心想他会到哪去了呢?该不会出差到外地去了吧。到了星期天,她吃过早饭就从家里走出来,按照赵峰告诉她的地址找到市花园路54号。

这是一幢带院子的小洋楼,方萍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脚步声,赵峰打开院子大门看到是方萍,不禁惊喜地叫了起来:“哟!原来是你呀,方萍,快进来吧。”

方萍随着赵峰走进去,只见院子里姹紫嫣红地种着几十盆争芳斗艳的花卉,靠院子东边的角落里种着一棵白玉兰,翡翠般的绿叶丛中开着许多洁白芬芳的花朵儿,整个院子弥漫着淡淡的芳香,令人神清心爽有说不出的舒服。

院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中间有一座人工雕琢的假山。假山上镶嵌着许多亭台楼阁拱桥古塔和牧童渔翁的瓷器,还种有一些苍翠的小草青苔,整座假山造型十分别致精巧。假山下面的水里养着几十尾名贵的金鱼正悠闲地嬉戏,有朝天龙水泡眼狮子头和绣球,还有一些方萍叫不出名来的品种。穿过院子正面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方萍走进去顿觉眼睛为之一亮,不禁为里面豪华的装璜和满屋子高档昂贵的家具摆设惊呆了;三十六寸大屏幕彩电带录相机影碟和卡拉OK高级话筒,还有高保真音响进口自动控温空调机、十五座真皮沙发,靠西边墙的玻璃橱中摆着许多玉雕古玩放射出熠熠清辉,显示出主人的富有和地位。挂在墙上的还有几幅十分珍贵的近代画家巨匠的真迹,张大千的《墨荷》、齐白石的《虾趣图》、黄宾虹的《山居图》和郑板桥的《风竹图》给豪华辉煌的客厅增添了几分高雅气派。方萍不禁想起自己那除了书还是书的十二平方小屋,强烈的反差犹如鸣雷般震憾着她的心,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团带血的棉絮,憋闷得快要窒息了。

这时,赵峰手脚麻利地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天然椰子汁递给方萍说:“喝点饮料吧方萍,解解渴”。

方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我不渴,陈娜呢?怎么也不出来看看老同学?”

赵峰没有马上回答,他掏出一支“红塔山”香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面对着兰灰色的烟雾用带有几分忧伤的语调说:“陈娜在她母亲家里,我们已经分手了!”

“怎么?你和陈娜离婚了,是为了什么?”方萍又一次震惊了,心中暗想他们的家庭如此富有,工作又正是如日中天,怎么会轻易地就离婚了呢?她睁大漂亮的丹凤眼儿直盯着赵峰问道。赵峰挥手驱散着迷蒙的烟雾,仿佛要赶走心中的不快,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哎,其实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和陈娜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骗局中的交易,骗局总会败露,交易也总会结束的,你说是吗?”

“骗局?交易?婚姻是人的终生大事,怎么能用来做交易呢?”方萍疑惑不解地问道。赵峰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方萍,虽然是同学,其实你们都不知道陈娜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父母只生了她一个孩子,她不能离开那个家让父母感到孤独,于是便看上了我这个没爹没娘孤身一人的同窗。你们都知道她追求我时我一直都没答应,总觉得这个同学没有女性的温柔纯净,在她身上我总感觉到有一种爱情之外的东西”。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要与她结婚呢?这婚姻大事难道可以随随便便的吗?”方萍心想既然你赵峰对陈娜没有感情怎么会与她组成家庭呢,想到这她忍不住又开口问道。赵峰闷着头猛吸了几口烟,似乎是在斟酌要用什么词来回答才合适,好一会儿才用略带嘶哑的嗓音感伤地回忆说:“毕业的前半年,系主任找我谈话,说是考虑到我无家无室无牵无挂地,准备把我分配到陕北黄土高坡那边去。我当时一听,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胀得发疼,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我问系主任学校是不是已经这样决定了。还有没有改变的可能,如果已经无法改变的话那我就宁愿丢掉学籍自己去找工作”。方萍满脸的惊诧,出神地听着赵峰的诉说,心想这毕业分配是十分严肃的事,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奥秘不成?见他停顿下来忙追问着:“那系主任怎么回答?”“系主任似乎早有准备地回答说,若是我在南江找个姑娘结婚组成家庭就可以留下来,他还告诉我陈娜的父亲是南江市委主要领导,如果我答应同陈娜结婚就可以留在南江市”。

“所以你就和陈娜结婚了,是吗?”方萍很是同情地问道,赵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方萍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孩子吗?陈娜的父母同意你们离婚吗?”

赵峰把烟头捺灭火,然后将烟头丢进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昂了昂头说:“不错!我们是有个可爱的儿子,已经八岁了,当我提出离婚时陈娜提出她只要孩子,财产全部归我”。说到这他顿了顿,轻轻地咳了一声又接着说:“陈娜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离婚,可我

那泰山大人前两年已离休了,所以他根本无力阻止我这个现任处长休掉他女儿,六月份我与陈娜去办理了离婚手续,她就带着宝贝儿子回娘家去了”。

“这么说来你要离婚与陈娜父亲退下去了有关罗?若是他还担任着市委主要领导的话你就不会与陈娜离婚,对吗?”方萍睁大漂亮的丹凤眼儿盯着赵峰问,赵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说对也不全对,真正使我下决心离婚的主要原因是结婚后,当我知道系主任找我谈话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其目的就是要逼我同意陈娜的婚事,而导演这场骗局的正是陈娜时就有了离婚的念头。我绝不能与一个采取欺骗讹诈手段逼我与之结婚的阴险女人生活一辈子的”。说到这他顿了顿,转脸看到方萍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又开口继续说:“当然,如果我那岳父大人还在位的话,我是绝对不敢提出离婚的。因为作为市委副书记的老头子完全可以让法院不受理或不判决离婚,并且还会在工作上对我有影响,我没必要自讨没趣,所以一直拖到今年才彻底解脱了”。

方萍听完后眨动着漂亮的丹凤眼长长地吁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没想到你们的婚姻后面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原因,真是有点令人不可思议”。

“听说你和江帆的感情也已经出现危机,你打算与他分居,有这回事吗?”赵峰突然开口问道,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几丝异样的光亮。方萍那漂亮的丹凤眼儿顿时黯淡下来,她微微点了点头:“你的消息可真灵通的,是齐凯告诉你的吧?”

“是的,齐凯全都对我说了”。赵峰用指头敲打着茶几,若有所思地说:“你晋升中级职称的事我会去找吴所长和有关领导,你就放心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在南江市应该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方萍感激地朝他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告辞要走,赵峰两只又

黑又亮的眼睛看着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劲开口问道:“方萍,你还恨我吗?”

方萍听了一楞,疑惑不解地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笑着说:“你是说学校时那事吧,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我那时确实太幼稚了,拥抱亲吻恋人本来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何况还有酒后失态的成分在内,我当时却认为你很放荡而离开了你,其实应该受到责备的是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赵峰听了她的话放心地笑了,他随即热情地挽留着:“多坐一会吧,方萍,要不干脆在这吃午饭吧”。

“不了!赵峰,这些日子我心情不好,以后我们再聊吧”。方萍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说。

过了几天,齐凯打电话到科研所找到方萍,告诉她说有个朋友在市图书馆后面有一间房子空着,里面有日常用的家具,还有一间小厨房,如果没有改变主意的话就可以搬过去住。

方萍听了很高兴,心想这齐凯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办起事来效率高,自己认为起码得有半个月一个月才能办好的事他几天就办好了,真不容易,想到这她赶紧回答说明天就搬,并让齐凯上午九点钟在市图书馆门前等自己来。齐凯想了想又说:“明天吃过早饭我还是过来帮你拿点东西吧,你一个人恐怕拿不了”。

“你当我有很多东西要搬吗?几套衣服几本书,我叫辆出租车来就足够了,你还是在那等我吧”。方萍苦笑了一声说。

下午,方萍提前了一小时下班,她特意到街上去买了几样江帆喜欢吃的菜,回到南大住处炒好菜煮好饭等着他。

江帆下班回来,看到小桌子上摆满了香味扑鼻热气腾腾的菜肴,不禁楞了一下,心想自从与赵峰齐凯见面后方萍的情绪就一直不好,自己对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可今天方萍怎么突然有点反常了呢?他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方萍,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搞了这么多的好菜是不是你们所里发了什么奖金呢?”

这段日子江帆一直是沉闷忧郁地很少说话,今天似乎情绪较好一些了,所以主动地问方萍。方萍听了不由得心一酸,差点没

掉下泪水来,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烦乱的心情,尽量用很平静的语调说:“江帆,我想明天开始搬出去住所以去买了些你喜爱吃的菜。我搬走以后你要多保重,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方萍的话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江帆毫无思想准备,顿时象头受伤的狮子般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眼睛里闪烁着羞怒而绝望的目光。然而他很快便平静下来,心想这十年来方萍为自己为这个家作出的牺牲太多了,自己对她的关心和支持给予的太少了,方萍作出这种选择并没有错,所以什么话也没说,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竹叶青酒,又拿来两个杯子斟满酒,递过一杯在方萍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看到方萍站着没动,江帆满含苦涩地朝她笑了笑,说:“这是‘最后的晚餐’吧,只是缺少了点诗意。我都先吃了,你这个厨师还楞着干什么?来来来,我们俩很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晚得好好地喝上几杯!”

“江帆,我离开你你会恨我吧!”方萍坐下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问,江帆摇了摇头:“不!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为我为这个家牺牲得太多了,说实在话我不是一个好丈夫,离开我也许你在事业上会有所成就的”。说着,他拿起瓶子斟满自己的酒,又转过脸看着方萍问:“方萍,你打算搬到哪儿去?是和齐凯住在一起吗?”

“你太不了解我了,江帆。你怎么竟然会想到如此荒唐的事呢?搬出去住我只是想一个人单独生活一段时间,让自己静静地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方萍生气而又失望的苦笑一声:“况且在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之前我们还是夫妻,怎么可能搬去和别人住在一起呢?”

市图书馆后面的那间房子虽然也不宽敞,方萍却很喜欢这里清静的环境,而更使她感到高兴的是屋子里不但有日常用的家具炊具,而且在窗户下边还有一张写字桌。桌子尽管是旧了一点,周围的油漆已经剥落得很厉害,可这毕竟是自己可以独自使用的。在科研所工作了近十年,做过无数次的实验,有许多数据和论据

可以整理出来作为论文或资料,但以前方萍没有这条件,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地干扰太大不能写,而家里唯一的桌子又是江帆每天写作的地方。虽然也许有很多人会不相信,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工作了近十年却连安放一张写字桌的地方也没有,这件事听起来很荒唐,简直是令人不可置信的,可这毕竟是事实。南大那十二平方米屋子里仅有的桌子被彩电占据了近一半的面积,而剩下的半张桌子一直是江帆占用着。所以方萍虽然在科研所里独立完成了很多项目研究和实验,却没能整理成文字作为论文去发表,这也是科研所迟迟不给她晋升中级职称的原因之一。

搬出来以后,方萍感到一种从樊笼里出来的解脱,自由仿佛又回到身边,她竭力不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她要抓紧利用这幽静的环境和完全属于自己的业余时间把以前进行过的实验和研究结果、数据整理出来,写成专题论文去发表,把以前耽误的时间追补回来。

方萍是个很有毅力的女性,她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搬到图书馆后面以后,齐凯赵峰多次来看望她,都为她废寝忘食地勤奋写作而嗟叹不已。方萍很抱歉地对他们说:“毕业分配到市科研所以后,这些年我独立完成了五项课题项目的实验和研究,一直都没有整理成文字写成论文,这是因为在南大那小房间里根本没有我可以写作的空间,所以就这么一直拖下来了。现在有条件了我就要抓紧时间,争取用半年至一年的时间把这五个项目实验研究的结果、数据写成论文,了结自己多年的夙愿”。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漂亮的丹凤眼凝视了一会又接着说:“常言说万事开头难,等我忙过这阵子,把那些个事理出个头绪来再陪你们聊吧,实在是很感谢你们来看我,真是抱歉得很哟”。

方萍既然已经把话到这份上,齐凯和赵峰自然是只有表示赞赏,也就不好再多来打扰她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两个多月,方萍将完成的第一篇论文寄到省里的专业期刊去,没想到编辑部很快就来了回信,说是这篇《论光照对植物变异作用的探讨》观点很新颖大胆,有很强的独创性,经编委会研究决定分别在第三、四两期上全文刊发,并且附编者按。

收到回信后,方萍高兴得哭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论点和辛勤劳动得到社会和专家们的认可更值得庆贺的呢?

当心情平静下来时方萍才觉得身体有些疲惫,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还处于亢奋状态的她偏偏想起了江帆和南大那间住了近十年的十二平方米的小屋,以致于翻来覆去地怎么也难于入睡,她干脆爬起来,决定回去一趟看看。

回到南大的那间小屋前,只见门锁着,江帆不在家。方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只见阔别了两个多月的屋子里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床上桌子上东一本西一本地放着许多书本,使本来就窄小的房间更是显得零乱不堪。这情形不禁使方萍想起了不知是哪一个名人说的一句话:“没有女人的家不是完整的家”。

方萍打开食品柜的门,想看看自己走后江帆的伙食怎么样,有没有买点鱼肉鸡蛋补充补充营养。可令她触目惊心的是柜子里堆满了方便面,一点儿蔬菜鱼肉的影子也没有。再看看盛着食油的瓶子仍然是满满的,同两个月前刚装好时的一样,可以看得出来一点油也没用,缸里的大米也生了一些胖胖的软软的小米虫儿。

“看来这两个多月江帆都是吃的方便面的”。方萍心里想着,不由得觉着有说不出的痛苦和悲伤,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这时,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帆挟着一大叠书本从外面踏进屋来,看到方萍他微微一楞,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心想她搬出去快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回来,是不是来同自己谈离婚的事呢?紧接着他看着方萍笑着说:“哦,是你回来了,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江帆,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需要经常增加点营养的,你怎么可以天天都吃方便面呢?如果这样长期下去的话会搞垮身体的,你这不是在自己折磨自己摧残自己吗?”方萍见了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江帆听了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方便面是用各种蔬菜肉蛋和面粉制成的,它的营养丰富得很呢,我吃了两个多月身体不是还很好吗?”

方萍看到江帆才两个多月就黑瘦了许多,本来就不算健壮的身子现在更显得憔悴,她不由得暗暗心疼。可方萍太了解江帆的性格了,知道一昧地和他讲营养学之类的话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便咬了咬牙冷冷地说:“你还算个男子汉吗?江帆,离开别人你连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没有!只会工作不会生活的是机器人是冷血动物,如果你有志气的话就应该学会烹调学会料理家务,在工作事业上要比别人强,而在生活上更要显示出你的才华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要知道真正有志气有能力的人应该不但能出色地工作,而且更会生活!”

“你放心吧方萍”。江帆听了她的话显然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他楞了一会点点头,很冷静地说道:“我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只是这段时间我想尽快把那篇论文写完,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完稿,所以想先凑合着过的”。

从南大回到住处,方萍刚拿起扫帚想打扫一下卫生,赵峰突然满脸笑容地走进屋来:“方萍,告诉你好消息,科研所申报你晋升中级职称的报告市职改办已批下来了,批文刚发下去,明天你们所就会收到文件了”。

“那太谢谢你了,赵峰”。方萍听了高兴地说:“要不是你帮忙,我这职称问题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你是怎样使吴所长那倔老头同意申报的呢?”

赵峰得意地笑了笑:“这还不容易吗?你们科研所的头头脑脑

哪个没有家属子女在市里工作的,他们的提拔晋级调工资还有住房问题哪一样不需要市里解决的?我在省人事厅与他们所在部门和单位的头头都熟悉,随便叫一个头儿给科研所透个风儿就行,他们敢不给办吗?”

“不管怎么说吧,你可帮了我的大忙,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呢!”方萍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充满着感激地望着他说,赵峰听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哎哟!你这样可是见外了,方萍,咱们都是老同学老朋友就别说这些个客套话了吧”。说着他把话题一转,十分关切地望着方萍又问道:“你的那些论文整理得怎么了?可别太急了,千万要注意休息当心身体哟”。

方萍那又黑又亮含着笑意的眼珠儿滴溜溜地一转,走到写字桌旁边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递给赵峰:“我前些日子已完成了一篇,编辑部都回信表示同意发表了,真没想到我搞得那些个项目课题还有点儿价值,看起来写论文也并不是很难的事罗”。

赵峰接过信挺认真地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方萍不但人漂亮,而且在专业研究上也是才华横溢,真是难得,想着便十分高兴地笑着对方萍说:“祝贺你,方萍,才搬出两个多月就有了如此可喜的成绩,说明你这次果断搬出来的选择是对的。江帆一点都不承担家务,只顾自己的事业发展而不顾你的事业和生活也真是太自私了,如果继续纠缠在繁琐的家务事中浪费时间,你的才华和青春都会被埋没掉的。我真为你高兴,方萍”。

“这一来我可就更有信心了,还有三篇论文我要多花点心思整理出来,要写得更好更完善”。方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挺认真地笑着说。赵峰连连点头看着她:“方萍,你这可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以前搞课题实验研究的经验厚积薄发,一举成功可喜可贺;晋升中级职称的问题又已解决,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哟!等到论文发表出来就可以考虑申报副高职称,按这成果也可以搞个破格提拔,晋升高级职称了”。

方萍白皙的瓜子脸上泛起红晕,那双丹凤眼儿显得更黑更亮,她笑着连连摇头:“刚晋升中级又想报高级,我可不敢奢想。不过听所里同事说明年我们科研所有两个公费出国进修的名额,进修科目与我现在的课题研究正好吻合,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忙,如果给我争取到出国进修的指标我一定好好地谢你!”

赵峰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妩媚动人的脸庞,说:“如果争取到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呢?方萍”。

“无论你要求我怎样谢你,我都一定照办”。方萍那漂亮的丹凤眼儿荡漾着迷人的秋波,微笑着说,赵峰眨了眨眼睛,一副挺认真的样子:“那太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可不许反悔哟!”

刚刚送走赵峰,方萍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她还不觉得饿,便关上门想休息一会儿,谁知刚躺下又响起了敲门声,她不禁有些烦闷,心想是谁这样不识趣,自己想休息一会又来打扰,她略带生气地问道:“是谁呀?”

“我是齐凯,方萍你快开门!”

听到是齐凯来了,方萍顿时高兴得忘记了疲劳,赶紧起来去打开房门。

齐凯走进屋来,两只明亮灵活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屋子里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怎么大白天的关起门,该不是来了相好的吧?”

“瞧你这副德性,没正经的满嘴胡诌什么呀!我哪来的相好?”方萍笑着白了他一眼,娇嗔着说:“大老板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呀?”

齐凯脸上挂起几丝狡黠的笑意:“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可是真有事求你来了,不知方小姐肯不肯帮我的忙?”

“哎哟!你越说越没正经了,齐凯,你不是在取笑我吧,象我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能耐的人能帮得了你这大老板什么忙呀?”

“可你别忘了你是女人,一个特别漂亮迷人的女人!古人能以千金买美女一笑,如果你肯为我去笑上几笑的话我愿掷以万金,怎么样?方萍”。齐凯似真似假地笑着,两只机灵的眼睛紧盯着她问。方萍顿时羞得飞红了脸,没好气地用手打了下齐凯:“你别胡说了,齐凯,我不是什么美女,我的笑也值不了那么多的钱,没法子帮你的忙,你要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就到别处去找你的美人吧”。

齐凯见方萍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赶紧陪着笑脸解释:“方萍你别生气,我来请你帮忙是这么回事,市商贸局在城东新建了一幢南都大厦需要装璜,整个装璜工程预算造价两千多万元,我想把这个工程搞到手,现在各道关节都已经打通了,就等市商贸局分管基建工程的贾副局长点头定夺”。说着他瞟了一眼方萍,只见她挺认真地听着,便又接着往下说:“今天晚上我在爱都大厦定了桌席宴请贾副局长及有关人员,可现在无论洽谈业务联系工作都时兴要有公关小姐从中斡旋,而我们公司目前又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去顶替一下这个角色,就不知方小姐肯不肯帮我这个大忙了”。

“好你个齐凯,原来是想让我当你的公关小姐,亏你想得出来,还是老同学呢”。方萍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又没学过公关专业,哪儿能当什么公关小姐哟?”

齐凯见方萍没有拒绝自己,心想她去陪酒应酬肯定能对付得了贾副局长那老色鬼的,喜形于色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说好话奉承你,别人看上去你至多是二十多一点,象你这样漂亮俊俏气质又好的公关小姐,恐怕南江市找不出第二个了。再说现在的公关小姐有几个是经过正规学习培训的,只要人长得漂亮,在酒席上陪着喝几杯酒说几句好话,让气氛活跃一点就行,其它该打点的地方我还得打点的。怎么样?方萍,你就帮我这次忙吧”。

“今天晚上我答应你,谁叫我还欠你几个人情呢?不过话说

在前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就是我只能陪他们喝几杯酒,其它的什么我可是一概不管的”。

方萍同齐凯来到爱都大厦已是五点多钟了,餐厅部经理将他们带到预先订好的一间豪华雅座。齐凯让方萍先坐下喝茶,自己去打电话催了催,然后又回到雅座等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餐厅部经理满脸堆笑地引着五六个衣冠楚楚气度不凡领导模样的人昂视阔步地走进雅座,齐凯赶紧朝方萍递了个眼色,随即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地对为首那个又高又胖有些秃顶的中年人说:“欢迎贾副局长大驾光临!”说完他又转脸叫方萍过来介绍着:“这位是我的老同学,当年南江大学的才女花后方萍小姐,现在市科研所供职。方萍,这位是市商贸局贾副局长,这位是商贸局基建工程处的范处长,还有这两位是市建委的马副主任、尤处长;这两位是市政府办公厅的黄秘书长、陈副主任”。

方萍矜持地笑着朝他们点点头,又特意多看了两眼今天晚餐的主要客人贾副局长,只见他穿着深灰色“金利来”西服,系一条紫红色的领带在雪白的衬衣领下显得格外鲜亮,看上去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显得挺精明能干的样子。心想自己还从来没有干过公关陪酒的事,听说现在的领导表面上都是道貌岸然的,其实心里都是一个比一个色,今天晚上这餐饭可不是轻易应付的了的,自己可得多长个心眼才是。

贾副局长对方萍表现出很高的热情,他用那对黑亮有神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方萍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即满脸笑容地朝她伸出手说:“幸会幸会!方小姐,高雅漂亮,光彩照人,真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没想到在南江市竟然能看到如此漂亮高雅的女性,今晚我是不虚此行了!”说着,他转过脸对另外几个人说:“钟秘书长马主任,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南江市还有如此绝色的美人呢?真是罪过罪过!”

方萍凭着自己女性特有的敏感,觉察到他那笑容的后面有一种不安份的东西,心中顿时漾起几丝不快和警觉。然而为了齐凯

的嘱托,她不能让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只得装出笑容朝贾副局长点了点头应付过去,可没想到这姓贾的不象一般男人那样,见女的不愿握手便会很得体地赶快把手收回去,仍然是执拗地伸出手朝方萍笑着。出于礼貌方萍见状只得也把手伸过去,她那白皙柔嫩纤细的小手立即被贾副局长热辣辣的大手吞没了。在这一瞬间方萍明白了自己的预感没有错,贾副局长的手外松内紧恰到好处地握得相当巧妙,既不让对方觉得疼痛,又无法从其紧握中抽出去,而且又让旁边的人看上去好象是应酬式的轻握。尽管贾副局长脸上依然挂着绅士风度温文尔雅的笑容,方萍却从他紧握着自己的生上感受到了淫邪的挑逗和贪婪的冲动,心中更加不快。

齐凯在旁边敏锐地觉察到了方萍微妙的心理变化,紧张地频频向她使着眼色,方萍只得紧紧地压住自己的反感和厌恶心情虚与应酬着。

齐凯见方萍没有生气发火,暗暗地松了口气,赶紧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席。作为主宾的贾副局长理所当然地被推到首席,可他非得让方萍到自己旁边,其它几个人都随声附和着,齐凯又朝她丢了几个眼色让她坐过去,方萍心想自己既然答应了帮齐凯的忙,就不能让他在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她只得在贾副局长右边的座位挨着他坐下。

也许是因为方萍坐在身边,美女和好酒使得贾副局长的兴致特别地好,他滔滔不绝天南地北地侃个不停,有意显示着自己见多识广,对大家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他还不时地夹几块鹿肉鲤唇到方萍碗里,大献殷勤。

齐凯坐在对面看得清楚,他不停地朝方萍递眼色让她多给贾副局长灌几杯酒。方萍酒量本来就可以,而茅台酒香柔绵甜喝着不冲头,便会意地连敬了他六杯酒,把个贾副局长喜得合不上嘴来,连连夸赞方萍酒量好人更漂亮,说是中国的婵娟西施和外国的维纳斯蒙娜丽莎也比不上她。

当三瓶茅台酒见底的时候,方萍暗暗记着数知道贾副局长至少也喝了有八两,只见他已醉眼惺松地脸儿红得赛过关公,说话已有些口吃,两只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偷偷去抚摸方萍那丰腴的大腿。

方萍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事情,她虽然对这种借酒撒疯猥亵的行为感到恶心和厌恶,可又不能吵嚷起来坏了齐凯的大事,而且女性羞涩的本能也使她只有忍耐着,一边轻轻用手去拔开那双已被欲火烧去斯文理智而肆无忌惮的手,一边悄悄称移转着身子,让自己充满女性魅力的大腿避开那骚扰挑逗肮脏的抚摸却又不能让其它在座的人有所察觉。齐凯表面上在和范处长他们几个周旋着应酬着,可他一直是非常担心地偷偷注视着方萍那带有几分尴尬无奈的笑容,生怕她忍受不了而爆发起来会坏了自己筹措已久的大事。所以就在贾副局长想要进一步沾点方萍的便宜时,齐凯不失时机地上前把他拉出雅座外边去。方萍看到齐凯与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话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沉甸甸的红纸包塞过去,贾副局长十分麻利地接过来装进口袋里,然后两人一起回到餐桌上来。

“贾副局长,今天我想与范处长正式签订市商贸局与乐凯装璜公司关于南都大厦装璜工程的承包合同,这还得请你局长大人定夺罗!”齐凯从墙上挂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迭工程合同来,笑吟吟对贾副局长说。市建委的马副主任尤处长和市政府办的黄秘书长陈副主任在旁都异口同声地夸赞乐凯装璜公司技术好讲信誉,象南都大厦这样的工程就应该让这样的好公司承包。范处长则走到贾副局长旁边与他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贾副局长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说话。齐凯这时显得有些紧张,他连连向方萍递了几个眼色,方萍会意地扭转身体朝着贾副局长嫣然一笑:“贾副局长,齐凯是我的老同学,他们乐凯装璜公司技术力量雄厚,在省内外声誉也一直很好,你们南都大厦的装璜工程就给乐凯公司承包吧,

局长大人”。

贾副局长见方萍朝自己笑着,不由得喜形于色,他装作深思地沉吟了一会,然后转过脸对范处长吩咐说:“经过调查,乐凯装璜公司无论从技术力量和信誉上都可以信赖。昨天在局长办公会上我也提出来商议过,何局长和邓、李副局长都没有异议,现在你就与齐总经理把南都大厦装璜工程的合同签了吧”。

由于方萍多喝了几杯酒,回到住处一夜都没睡好,迷迷糊糊地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才起来。起来后觉着肚子里空空的,赶紧梳洗了一下,正想出去买点什么现成的东西垫垫饥肠,哪知刚刚打开房门齐凯就满面春风地闯了进来。看到方萍他十分感激地笑着说:“方萍,昨天晚上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天才的公关小姐,真太谢谢你了!”说着便从皮包里掏出厚厚一叠人民币百元大钞晃了晃:“我这才弄明白人们为什么把大学生誉为天之骄子,咱们这些高等学府里培养出来的就是同平常人不一样,个个都是做啥学啥通啥的,象你方萍没学过公关专业,可干起公关来真是游刃有余出神入化哟!如果不是你出色的配合,昨晚就不会那么顺利的把合同签到手的。这是给你昨晚的辛苦费,小意思的,五万人民币!”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齐凯,昨晚去做公关是我还你的人情,根本无需什么辛苦费劳务费的!再说这天底下哪有陪一顿饭能有五万元辛苦费的,你别是借这碴儿故意来捉弄我寒碜我的吧!”方萍吃惊地睁大两只漂亮的丹凤眼儿朝他叫道。齐凯讪笑着摇摇头说:“方萍你可真是的。我怎么能捉弄寒碜你呢?最多不过是想以后再请你当公关小姐吧!没想到连区区五万块辛苦费都把你吓成这样,其实这点小费算得了什么!”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凑过去:“那范处长不知得了谁的好处,昨晚上临时想拆我的台,幸亏你帮着说了几句,贾副局长才拍板定下来。你知道我接下这

项工程能赚多少吗?”

方萍想了想,仰起脸来看着他说:“两千万元的工程恐怕能赚到二三十万吧?”

“二三十万?我的天哪!那才百分之一的利润,只有傻子才会去干这种蠢事,那我可真成吃饱了撑得找罪受罗!”齐凯摊开双手苦着脸说,就象真的是赔了老婆嫁了娘似的。方萍见他一副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别给我演戏了!你知道我对社会上的事是一点都不懂,这幢装璜工程你到底能嫌多少呢?”

齐凯没有马上回答,他掏出包“阿诗玛”在手上丢了丢,然后抽出一支点上火,说:“我们是老同学,方萍,我也不必瞒你,按照现在的行情,装璜工程的利润至少是总造价的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你这下子明白了吧!”

“天哪!那么说这项南都大厦的装璜工程你至少可赚六佰万罗?”方萍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看到齐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知道他说的不假,不禁惊得有点瞠目结舌了。

齐凯挺得意地用手拍了拍桌子上的那叠百元大钞朝方萍笑笑,笑容中又带有几分苦涩地说:“不过这几百万的利润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赚到手的,有关的领导管工程项目承包的头,基建处的哥们还有市建委的规划办的城管队的工商的税务的我都得孝敬他们,有一个菩萨儿没烧到香的话,到时候准找碴儿搞得你心惊肉跳地不安宁”。

“那个范处长是不是你没孝敬到,他才想拆你的台呢?”方萍好奇而又有些担心地问。

齐凯脸色一沉,恨恨地说:“那哪能呢,他是直接管工程的掉谁也不可能掉他呀!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吗?这个家伙是嫌给的少了,现在这些管工程的胃口大着呢!给个十万八万的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那怎么办呢?他是直接管工程的要找你碴儿还不容易吗?”

“这不用担心,再给他三五万的也就摆平了”。齐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着他话锋一转,对方萍笑着说:“现在都时兴搞第二职业,我看你就到我们公司来搞兼职公关吧,方萍,每月给你三千元工资,如果接到了工程奖金另付,怎么样?”

方萍没有说话,她伸手拿起那叠百元大钞掂了掂,心情挺矛盾地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是为了还你的人情才去的,根本没想过要拿你的报酬,兼职搞公关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的心情很乱,还有三篇论文没写完,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齐凯”。

“当然,虽然我没有结过婚,但我也知道家庭和事业的矛盾是最难处理的。哎,你同江帆的事考虑好了吗?真的要与他离婚?”

方萍那漂亮的丹凤眼儿闪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咬着嘴唇点点头,说:“是的,搬出来这两个多月的感受使我彻底想通了,人要走自己的路,每个人都有发挥展示自己才华的权利,说穿了就是人不能只为别人而活着,所以我决定与江帆离婚”。

几天后,方萍和江帆到南江大学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办理了离婚手续。两人从街道办事处出来分手时,方萍不无爱怜地看着江帆说:“请你原谅我,江帆,我是不得不这样做的。你要再去找一个姑娘,一个能做贤妻良母的姑娘来照顾你的生活”。

江帆笑着摇摇头,心想由于自己没能做个好丈夫维护好家庭,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他的笑容是很勉强挤出来的,还带着几丝疲惫和苦涩,方萍不禁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好一会儿江帆才说:“我不能再找了,方萍,你是知道我的,我整个儿的心都已交给了课题和事业,决不能再让别人为我作出牺牲,再去伤害另一个姑娘的心。你放心吧方萍,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的”。

当省里权威专业杂志加注编者按将方萍的那篇论文登载出来

时,在生物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就连一些著名的生物学教授们也对方萍在植物遗传变异方面探讨的新论点和实验课题表现了极大的兴趣,方萍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省、市电视台的记者都相继采访了她,并将采访的实况在省市电视台黄金时间里播出了,这使得科研所的领导和同事们对方萍是刮目相看,倔老头吴所长对方萍的成就也非常高兴,心想自己以前没能注意和关心方萍,也没能发现她在专业课题上的才华,心里不觉有一些愧疚,他多次在所里的大会上盛赞方萍为所里争得了荣誉,呼吁大家要向她学习,并公开表示要向上面申报破格为方萍晋升副高职称。

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是个假日,方萍起来得很早,由于天气异乎寻常的暖和,她穿着结婚时买的一套白丝绸衣服,与白皙细嫩的肌肤相互映衬着,使那修长而略显丰腴的身材显得更加窈窕多姿,优美的曲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高耸的乳峰肥圆的臀部和那纤细的腰肢,如同神话传说中的白雪公主般地楚楚动人,极尽女性的妩媚。

方萍起来后就忙着写那另外的几篇论文,直到快十点钟了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忙到厨房随便煮了点鸡蛋挂面填饱肚子,又泡了一杯铁观音绿茶喝了几口,歇了一会就又伏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将方萍从遐思的世界拉回现实,赵峰满脸春风地走进屋来,一进门看见方萍出奇清丽的装束和妩媚的娇羞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就喜笑颜开地对方萍说:“哎哟,方萍,你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太漂亮了,我真有点心猿意马罗。你知道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吗?方萍,今天你得请我的客哟!”

“瞧你这副样子,好象早起捡了个金元宝似的,亏你还是个大处长呢,怎么也学得那么轻浮了?也不注意注意形象,有什么事这样高兴呀?”方萍见了他来,心想自己评上中级职称多亏了他四处帮忙,不然的话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评上,心里泛起几丝甜蜜,却故意沉下脸来娇嗔着,赵峰伸手摸了下后脑勺,嘿嘿地望着方萍直笑。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还咋咋呼呼地象只闹喜雀,怎么一下

子就哑吧了?”方萍见他只是笑着不说话,便又忙催促他,赵峰这才说道:“昨天市职改办的宋主任打电话告诉我,科研所把破格晋升你到高级职称的报告和材料送上来了,只是象你这种情况市里没什么问题,可最后还得省里批”。

“那省里也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方萍听了有些担心,心想自己刚刚评上中级又申报高级,恐怕会有不小的难度,随即又自我安慰地说:“不过凭我的资历和成果也应该能批下来的”。

赵峰摇了摇头:“现在的事可不是光凭资历和成果的,更重要的是要有人为你说话,再说你上中级才几个月又要破格上高级,那些评委们的思想可没这么开放的哟”。

“那你可得帮我去活动活动,我在省里除了认识你,再也没熟人可找了”。方萍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含着几丝忧郁和期待,望着赵峰。赵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支香烟点着火,心想在这件事上,方萍也只有靠自己帮忙,这种知识分子特别看重的职称无疑会加重自己在方萍心中的位置,说:“你就放心吧方萍,别忘了我在省人事厅正是与省职改办同一家的好说话,你的事我还能不尽力吗?为了漂亮迷人的南大花后我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萍听了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别忙着起誓赌咒,其实男人的话是最靠不住的,我看到有幅漫画挺有意思,画的是一个男的拿着夹着挂着五六个电话同时对五六个女的说‘我爱你’,你说这种誓言可以相信吗?”

“方萍,你今天可真是太美了!上帝把一切美都恩赐给了你,我相信见了你不动心的那决不是男人,起码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赵峰的目光在方萍那漾溢着女性温馨妩媚的身上扫视,情不自禁地感叹,心想如果自己能得到这个不仅是颇有才华而且更是靓丽的女人会是莫大的幸福,想着他又拍了拍胸膛:“我赵峰对方小姐绝对是一片赤诚,此心唯天可表”。

方萍听了朝他嫣然一笑,说:“听说你马上要荣升南江市副市长了,我以后可就是你的臣民了,这可得庆贺庆贺!我这就去炒几个菜来,在这里喝几杯好吗?”

“准又是齐凯那小子告诉你的,这家伙消息到挺灵通,省委组织部刚找我谈过话,他就知道了”。赵峰没想到自己要提拔的事方萍这么快就知道了,心里很是高兴,他略显得意地笑着说,笑声中带着点酸酸的醋味儿:“他常来这吗?”

“齐凯是个大忙人,成天为他那公司里永远也忙不完的事儿瞎忙,哪有时间常来这里呢?你坐会儿,我到厨房炒几样菜下酒”。女性特有的敏感使方萍觉察到赵峰有些吃醋了,不禁偷偷地抿嘴一笑,心想看来在这两个颇为优秀的男人心里自己还是颇有份量的,她随即拿了本杂志让他先看着,自己便到厨房去了。

时间不大,赵峰拿到一本书还没翻上几页,方萍就端上几盘香味扑鼻的菜来,一盘是青椒炒虾仁,一盘是油炸蛋丝炒韭菜,还有一盘油炸花生米,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诱人馋涎欲滴的香味儿。

方萍解下腰上的围裙,拿来一瓶泸州老窖酒,笑着朝赵峰说:“来吧大处长,哦,应该叫市长大人了,我这没什么好菜只能将就点,就算是入乡随俗吧,你可千万别见怪哟!”

“哎哟!以前听人说漂亮的女人只会化妆不会干活,看来这话得修改了”。赵峰放下书本走过去一看,惊奇地叫了起来:“方萍,没想到你人长得漂亮菜也炒得漂亮,色香味俱佳。幸亏高评小组的那些评委没来,要不准会评你个一级厨师呢!”

方萍听了不由得咯咯咯笑起来,心想自己没专门学过烹饪,没想到炒的菜也上得席面,还能得到赵峰这个天天出入于宾馆酒家的男人的称赞,不禁心里有点得意,她用手轻轻地打了赵峰一下,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赵峰,以前你在学校时可没这份雅气,看来这官场也能锻炼人,专会凑趣儿讨女人的欢心”。

喝了几杯酒,方萍那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两朵红晕,更增添了几分妩媚,赵峰不禁为她惊人的美丽而暗暗惊叹,有点心旌摇荡想入非非起来。继而又想齐凯这家伙是个大款了,又挺讨女人欢心,凭感觉他对方萍也是有意,只不知自己与齐凯在方萍心中孰轻孰重,他仗着几分酒意,两只开始微微发红的眼睛盯着方萍:“齐凯这小子挺有心计的,也很能讨女人喜欢,他到这来有没有向你求过婚呢?方萍”。

“你别瞎猜了,赵峰,人家齐凯还没结过婚呢,怎么会爱上我呢?”方萍乜斜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儿看着他娇嗔说,赵峰心

头一热,脱口问道:“方萍,如果我向你求婚的话,你会拒绝吗?”

尽管赵峰曾用语言刺探过,方萍也知道他对自己有爱慕之情,可赵峰如此直白地求婚还是令方萍觉得太突然了,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窘得脸颊上的红晕更大了,犹如两朵盛开的芙蓉花。赵峰见状更大胆地拉住她那白嫩柔软的手,热切地说:“方萍,我爱你!你在我心中比维纳斯更美,我会用全部的爱去拥有你,你能答应我吗?”

“你别逼我,赵峰,说实在话,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事情”。方萍委婉地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心情十分矛盾地说:“你一直都对我好,这我心里明白,只是生活与想象中的美好憧憬相差得太远了。虽然我并不后悔与江帆的那段婚姻,可我需要时间去忘却告别过去,也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的生活去作出新的选择”。

赵峰激动地说:“我可以等你,方萍,无论等多久我都等,只要能得到你的爱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方萍用筷子夹了个虾仁放到赵峰碗里,略带羞涩地朝他微微一笑,说:“赵峰,我们科研所派人公费到美国进修的事我问了下吴所长,他说无论是从专业对口还是个人成果方面我都比别人条件强得多,所里领导都同意让我去,如果没有其它原因,春节前就可把材料报上去,不过最后审批还得省、市组织部说了算”。

“这件事我听说了,这次提我到市里当副市长就是分管文教科研医疗等工作的”。赵峰喝了口酒,心想她没正面答应自己的求爱,原来还有这件事要自己帮忙,如果真让她出国进修去她还会回来吗?想着便放下手上的杯子:“公费出国是难得的美差,你们科研所几百个中级以上职称的都想去,僧多粥少,这事情恐怕有点难度哟”。

方萍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儿闪亮了一下,她满怀希望地看着赵峰说:“既然你是分管科研所的副市长那更好,在选择出国进修的人选时总得考虑专业对口和个人成果吧?”

“你放心吧方萍,为了你的事我肯定会尽力的,来,我们再

干几杯!”赵峰用火辣辣的目光迎着她那荡漾闪亮的秋波,心中暗想看来自己如果不答应她肯定会引起她的反感,还是先答应她以后再看机行事了,想着便一边端起杯子激动地说。

当喝完那瓶泸州老窖酒的时候,两人都有了点醺醺之意,赵峰站起身来告辞要走,方萍这时感到有些头晕也想休息一会,便很抱歉地笑着将他送到门前。赵峰伸出手正欲拉开房门的时候,方萍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脚下一软,身子往前就倒。赵峰蓦然一惊,急忙转身来扶时方萍正好倒在他怀中。一阵女性特有的温馨令赵峰的心为之颤抖,看着怀中方萍漂亮姣好的面容他本能地产生亢奋的冲动,被酒精撩拨起那炽热的欲火顿时焚毁了一切,霎那间他不顾一切地紧紧搂抱着方萍,近乎于疯狂地吻着她。方萍没有挣扎,微微闭着眼睛承接着赵峰滚烫的嘴唇热吻和那颤抖而有力的手在自己丰腴的躯体上抚摸。好一会儿她才委婉而坚决地用力挣脱那拥抱,赵峰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双漂亮得令人心醉的丹凤眼儿,方萍因羞涩和激动微微喘着气,她此时的心情非常矛盾和惶恐,虽然赵峰给予她很多的帮助,而且一直是深深地爱恋着自己,女性特有的敏感早已告诉了方萍。可方萍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对赵峰总是有点畏惧,当然这决不是因为他当了处长现在又要升迁到副市长职务的缘故;尽管有时方萍也期盼赵峰来到自己身边,可每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一种朋友之间的喜悦,产生不出情人或者说是爱人间的那种裸露无忌的冲动和激情;她想也许还是那次在学校时赵峰突然拥抱亲吻自己在心里留下的阴影所致,尽管后来原谅也理解了他,可一个纯洁无暇的少女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异性搂抱热吻,那种害怕羞怒狂乱的心情是永远也无法忘却的。

方萍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用手梳理了一下被撩乱的鬓发,柔声地对他说:“我们现在别这样,你走吧赵峰”。

十一

这天上午,方萍市里去买东西,迎面碰上南江大学中文系的

韩教授。

韩教授告诉方萍,江帆的那篇《论元清时期汉文化与满蒙文化的相互影响》论文被推荐到文化部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学术研讨会上去,在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与会的学术界权威和专家们一致充分肯定了他的独特见解,论文被评为这次大会论文一等奖。为此,文化部授予江帆“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知识分子”称号,南江大学校长办公会也决定晋升他为国家一级教授,据说国家社会科学院还准备聘任他为研究员,可江帆却因疲劳过度病倒了,十天前被送到南江市第七人民医院住院治疗。

方萍听到这些,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搅成一团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心想自己现在虽然与江帆离婚了,可在他成果中也有自己作出的牺牲,江帆对此比谁都更清楚,现在他病了,自己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她匆匆谢过韩教授,急忙去商店买了些江帆喜欢吃的水果和滋补品,然后拦了辆出租车赶到市七医院住院部。

正当方萍在住院部向值班护士打听江帆住几号病房时,旁边走过一位身材窈窕眉清目秀的护士,方萍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婀娜多姿清秀尔雅的女性,宛如一汪碧绿纯净的春水,一见之下令人神清气爽有说不出的舒服。这位清秀漂亮的女护士告诉方萍江帆刚刚睡着,不能打扰,然后用明亮水灵的秀目盯着方萍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就是江帆教授以前的爱人方萍,在市科研所工作,对吗?”

方萍诧异地睁大漂亮的丹凤眼儿问道:“请问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的?”

“我叫林林,是这里的护士长”。女护士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回答:“我在市电视台新闻人物专访的节目中看到过你,我很佩服你的才华和毅力,方萍姐姐,你为我们女性增添了光彩”。这位清秀娴静的护士长脸上带着崇敬的神情,接着她又邀请方萍到后边花园去走一走,说是有些话想同她单独谈谈。

林林的邀请使方萍感到突然,她猜不出眼前这位素不相识漂

亮的护士小姐要与自己谈什么,可方萍从她那宛如两泓碧绿春水般的明眸中看到燃烧着一种希冀而冲动的火焰,出于礼貌和好奇的心情,便随着她信步来到了住院部后边的花园。

方萍没想到医院里还有这么大的花园,花园中心还有人工湖,湖边种着一簇簇各种各样的花卉,还有许多茁壮青翠的柳树,窈窕多姿的柳枝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曳着;周围还建有很多供病人休息的亭子,很多身穿病号服的人在湖边散步或在柳荫下亭子里小憇。她俩在一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具有古典风味的亭子里坐下。方萍伸手拉过一条垂下在旁边的柳枝轻轻地抚弄着,心里暗思她的谈话肯定与江帆有关,只是江帆以前并不认识这位护士长,而他来这住院也才十多天,会有什么使这位护士如此急着要与自己谈的事呢?心里想着却没有开口问,静静地等待林林说话。林林正欲开口时忽见两个住院部的医生朝这里走来,便待他们从身边走过之后才望着方萍略显抱歉地嫣然一笑说:“请恕我冒昧,方萍姐姐,我想问你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就是你与江帆教授本是同学,又共同生活了近十年,这次你提出与他离婚的原因是出于生活上矛盾的激化还是感情上的分裂呢?”

尽管方萍刚才已隐隐约约地觉察到林林可能会谈到这个问题,而当她如此直率地提出后仍然感到了内心的震动。方萍用洁白如玉的牙齿咬了咬嘴唇,以使自己克制住沸腾的情感思绪,然后尽量平静地淡然一笑,说:“我很欣赏你的直率和大胆,林林,可这是我与江帆之间纯私事的问题,所以我不想回答”。

“我知道你会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离婚无论对谁都不是件愉快的事,虽然是你提出分手的也不例外”。林林那双明亮秀美的眼睛紧盯着方萍,仿佛要看到她内心世界似的一边说着:“可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象江帆教授这样事业有成才华横溢的男人本是姑娘少女心目中标准的白马王子,是姑娘少女们崇拜的偶像,竟然也会遇到离婚这种令人痛苦的事,我想里面一定有很多隐情的,所以才冒昧向你提问”。

方萍用漂亮的丹凤眼儿看着林林那清秀白皙纯真的脸庞,轻

轻地摇摇头:“没想到你对我与江帆的情况如此了解,可见你早已有心于此而并非贸然提问的。凭着女性的敏感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这样吧林林,如果你能坦率地把你提问的真正原因告诉我的话,我可以把与江帆离婚的原因告诉你,好吗?”

林林听了脸颊微微一红,她思忖了一下才点点头,说:“好吧,方萍姐姐,你的目光真是敏锐。说老实话,江帆在我们医院住院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我,这是其他男人所少有的,也许就是那些时髦说法中的所谓深沉和毅力吧,而且还有忧郁与冷漠的成分”。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方萍,只见方萍那漂亮的瓜子脸上毫无表情地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可在她闪动着复杂矛盾目光的丹凤眼中却能觉察到她的内心并不平静。林林又接着说:“虽然现在很多男朋友在追求着我,而且他们都比江帆更年轻英俊,有的是高干子弟有的是大款的公子,家庭和个人的条件也很优越,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象江帆教授那样对我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这几天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江帆,爱的慾火搅得我心神不定寝食不安,但我又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我,所以我没有向他表达爱的勇气,这就是我问你与江帆离婚原因的动机,以便我对江帆有更多更深的了解”。

“林林,虽然我们才认识,可我很喜欢你的坦荡和大胆”。方萍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得不提醒你的爱是不是来得太快了点,江帆来这住院才十多天,你就堕入情网这么深,真有点令人不可思议。婚姻是终生大事,处理得不好往往会影响一辈子的幸福,一见钟情毕竟不是选择终生伴侣的很好的方式”。

“虽然我认识江帆教授才十多天,可他的情况我早就从其它方面有所了解了,我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找到象他那样有毅力有才

华有作为的人做生活伴侣,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林林动情地说着,清秀的脸上漾溢着幸福的憧憬。方萍不禁为她的纯情有所感染,心想环境对人的影响力真是太大了,现在年轻人的思想是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成长起来的,比起出生在60年代的自己和江帆齐凯这一代人的思想真是开放多了,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敢说敢想敢做,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幸福,然而又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林林,一个人如果戴上有色眼镜去看事物,就会觉得周围一切都很美丽了,我劝你还是再慎重地多想想,因为这毕竟是人的终身大事”。

“方萍姐姐,你的意思我能理解的”。林林打断方萍的话,插嘴说道:“对江帆教授的了解我是主要停留在他的成就和才华上面,可我认为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作为男的应该以事业为主,要有所成就有所建树,在其它诸如生活方面性格方面有不足的情况我都能接受。我觉得江帆教授才三十多岁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真是太了不起了!”

方萍望着这纯洁得如同白玉般的姑娘不禁感慨万千,暗暗思忖她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若是象自己这样经历过严峻的现实和烦杂的生活可能就会不一样了,她想了想又说:“林林,我真为你的纯情所感动,说句实在话,江帆他是个好教授好学者,可他决不是个好丈夫。作为人不能只顾事业,生活和情感也应是丰富多彩的,因为生活的道路是漫长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知道埋头事业不懂得生活的人即使取得了再伟大的成就也只是一个机器人而已,我与江帆离婚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方萍姐姐,我与你不同”。方萍的话并没有在这位清纯如水的姑娘身上引起惊讶或震憾,林林似乎对此早有考虑和准备,她非常冷静地用那双荡漾着碧绿春波的眼睛看着方萍说着:“你是女性世界中的强者,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而你和同样有才华有抱负的丈夫在一起时就只有牺牲自己去支持他,这样就势必要埋没掉你的才华,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与你不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士,做好护理工作是我的天职,也就是说我上班时的职责与在家中当一个贤妻良母非常吻合,我可以承担家庭的担子让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去。现在人们不是常说在一个成功的

男人后面必然有一个伟大的女性吗?我愿意牺牲自己去支持他”。

林林的侃侃而谈令方萍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是自己近十年的牺牲使江帆走向了成功,而在他对事业光辉顶点进行最后冲刺时自己又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纯情姑娘也许永远都不会懂的:支持一个尚未成名的丈夫比支持一个已经成功的男人要艰难万倍,这两者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区别。她暗自想道如果林林是在江帆没有成名的时候认识他,那林林是不是还会如此狂热地爱恋他呢?想到这里方萍觉得自己幼稚得近乎于荒唐了,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永远也猜不透的谜,而女人更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在生活和情感中是不存在标准的答案的。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林林友好地笑了笑:“我衷心为江帆能遇上你这样美丽纯洁的好姑娘而高兴,林林,但愿他能接受你纯真高尚的爱,祝你幸福!”

十二

方萍正在忙碌着,齐凯打来电话找她。方萍惊喜地拿着话筒问:“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齐凯,怎么好长的时间也没有看到你了!”

“瞎忙乎呗,我能干什么呢?”齐凯笑了笑说:“中午你有空吗?方萍,我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又请我去当你们公司的公关小姐了?”

“不会再让你去充当这种角色了,方萍,我已经改变了主意”。

方萍咯咯地笑了:“那到底是去哪儿呢?能告诉我吗?”

“下了班你别走,我开车来接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齐凯说完便挂上了电话。方萍怔了好一会儿才把话机挂上,心想齐凯今天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上午下班时间是十二点,可还差十多分钟同事们就一个个地溜走了,方萍脱下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到洗手间去洗了洗手,然

后信步往外走去。

来到所里大门口不见齐凯,方萍便顺着大路溜跶,这时只见前面一辆乌黑锃亮流线型豪华雪佛莱轿车风驶电掣地开过来,她赶紧往旁边闪开,心想这不知是哪里来的领导如此威风凛凛地摆阔气,没料到雪佛莱却嘎地一声在她身边停下,真把她吓了一跳。方萍惊疑地转眼看时原来是齐凯戴着太阳镜身穿真丝高级休闲服从车上下来。她看看齐凯又伸手摸了摸轿车诧异地说:“哟!这么漂亮的轿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齐凯,你这是开的哪里的车?”

“怎么?在你眼里我还得借别人的车用吗?”齐凯用手把太阳镜往上推了推,踌躇满志地笑着说:“这是我花一百五十万元买的进口车,还够气派的吧,方萍”。

“你开这么高级的轿车来接我,是想把我送到国外去吗?”

齐凯捏住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挺有绅士风度地打了个响指,两眼望着方萍直笑:“只要方小姐吩咐,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方萍坐上轿车,齐凯很熟练地驾驶着轿车穿过繁华的都市大道,往东南方向疾驶而去。

雪佛莱的空调性能很好,车里的温度适宜,可方萍不习惯空调下的温度,她摇下车窗,让清风迎面吹来,倚在车窗上望着两边飞掠而过的高楼大厦商店酒吧和熙攘的人群,齐凯则不停地吹着响亮的唿哨,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仿佛正在完成什么佳作似的。看着齐凯俏皮得意的样子,方萍不由得偷偷地笑了笑,心想他不知道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既然他不肯说自己就干脆什么也不去想。雪佛莱驶出市区不远,便往左边拐上一条柏油的上坡路,这是通往南江花园别墅的快车道。路的两边种着修剪整齐的常青灌木丛,蜿蜒逶迤地延伸着,犹如是乌黑柏油路边镶上的两条绿色飘带。

灌木的后边种有许多花卉,姹紫嫣红的花朵散发着阵阵沁人肺腑的芬芳。方萍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她睁大两只漂亮的丹凤眼儿好奇地看着两旁山坡上美丽的景色。心想自己从小在江城长大,以前也经常会到郊外去游玩,可从来也不知道江城还有如此漂亮的地方,看来自己这十多年只顾埋在工作和家庭上,与飞速发展的社会隔开的太久太远了。齐凯赵峰他们在官场在商场中游刃有余地混出了些名堂,他们才是生活的幸运儿时代的弄潮儿呢。

雪佛莱在柏油路上开了不远,停在一幢铁栅栏围着的别墅大门口,铁栅栏后边种着许多苍翠欲滴生机盎然的法国梧桐和丁香树,树的下边种着藤牵蔓延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植物,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树干之间的空隙,让在外边的人无法看到铁栅栏后面的世界。

齐凯停住车后很有节奏地按了几下喇叭,一个五十岁左右显得精明强干的妇女从里面出来打开铁门,并很有礼貌地弯了弯腰让轿车开进去。

方萍惊讶地看到,这是一幢占地十分宽敞带运动场和花园游泳池的豪华别墅。种着从国外引进的柔软绵绵草的运动场足有两千多平方米,运动场上有鞍马吊环高低杠还有跑道和排球场篮球场,设备齐全高档,令人叹为观止。

穿过运动场是一座立体式小花园,几十棵高大的白玉兰夜来香和山茶花大树下种有数百盆兰花玫瑰扶桑含笑和瑞香郁金香等各种各样的花卉,花园里漾溢着熏人欲醉的芳香,花园后边是一幢造型别致新颖具有西班牙民族风貌的小洋楼。齐凯看着方萍惊讶地浏览着别墅的情况,挺自豪地给她介绍说:“这儿是南江市最高级的住宅区,达国际先进水平的豪华公园别墅群。每一幢这样的别墅价格都在五百万元以上,在这里住的除少数是离休高级干部外,全是大企业的厂长经理和炒股票搞走私的大款”。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的话,我真难相信在人均住房面积不到八平方米的南江市竟然会有如此豪华的别墅群”。方萍看着眼前的豪华景象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半晌才感慨万千地说。

走进小洋楼的客厅,又是一番豪华的景象,从地毯窗帘红木家具到豪华吊灯彩电录相冰箱和自动控温空调机,全都是进口的高档货,方萍这下子真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两眼看不够。

客厅的餐桌上早摆好了丰盛的佳肴美酒,那位管家模样的妇女站在门口侍应着,齐凯见方萍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便挥手让那女

的下去,然后殷勤地请方萍坐下用餐,方萍此时正觉得有些饿了。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吃了起来。

齐凯到食品柜里拿来一瓶金奖马嗲利,给方萍倒了一杯,又斟满自己的杯子,这才开始坐下一边夹那香脆酥甜的菜吃,一边慢慢地啜食着杯子里的好酒,仿佛是位挺有风度和修养的英国绅士。

“怎么样?方萍,这幢别墅还可以吧?你的印象如何?”齐凯喝完一杯金奖马嗲利时,脸已经红得象烤虾似的,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方萍问。方萍微笑着点点头,说:“真是太漂亮了!宽敞清幽的运动场和西班牙风味的小洋楼都令人心醉,我可真是太喜欢这别墅了!”

齐凯听了眼睛一亮,目光中闪烁着欣喜和期冀的神情,他意味深长地又问:“方萍,既然你如此喜爱这里的风景,我想如果我请求你当这别墅的女主人,你该不会反对吧?”

方萍没想到齐凯会采取这种方式来向自己求爱,不由得一楞,然后强作镇定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摇了摇头说:“你别拿我开玩笑,齐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可能?你别搪塞和回避了,方萍!”齐凯有些激动地说:“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你知道吗?自从把你放进我的心里就再也装不进其它的人了,为了你我拒绝了多少姑娘的追求你知道吗?可你现在离开了江帆却还不肯答应我,这究竟为什么?你回答我的话,是不是为了赵峰?”

“你别这样,齐凯,并不完全是因为赵峰”。方萍为难而又略带悲哀地摇了摇头说着:“请你原谅我吧,我现在只想独自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我要完成那几篇论文,还想出国去深造。让我们只是好朋友吧,这也许对我们俩都有好处,因为我再不是做贤妻良母的女人了!”

齐凯睁大眼睛望着方萍,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方萍你听着,我并不需要你做贤妻良母,我尊重你的追求你的事业,可不能为了事业追求就连家都不要了吧?组成家庭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互相支持互相鼓励,可以共同战胜困难共同分享成功的喜悦。请相信我,方萍,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事业的。”

“可我现在没有时间,我需要时间钻研我的课题论文,需要时间去反思过去的生活,需要时间去忘却以前需要忘却的事情,重新组成家庭的事让我们以后再考虑吧。”

十三

过了一个多月,方萍晋升副高职称的事批下来了,她觉得这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便特地去买了些菜请赵峰和齐凯来吃了顿饭,他们两个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吃饭时都向方萍祝贺,没有提起其它的事,直到告辞回去时气氛都非常地融洽友好。

方萍完成另外三篇论文后马上就寄出去了,没想到很久都杳无回音。她写信去编辑部问,回信却连同论文一起退回来了,编辑部还附来一张简复,上面写着:“论据不足,深度不够,经研究不予发表”。

编辑部的简复太出乎意料了,方萍心想这三个课题研究实验都非常成功,论据数据也非常充分,可编辑部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结论呢?她为此几天都寝食不安。这天到所里图书馆去看书,意外地从一本外国生物杂志上看到了美国纽约生物研究所考尔博士也在探讨植物遗传变异方面的问题,不禁心中一动,暗自思忖何不将自己的论文寄给考尔,请这位闻名世界的生物学专家权威指点呢?便将以前发表的那篇论文和刚退回来的这三篇一起寄到美国纽约生物研究所去。没想到考尔博士很快就回信了,他在信中称赞方萍视野开阔有开拓精神,并为植物遗传变异学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信中还表示方萍如能到纽约的话他非常愿意收方萍为学生,亲自指导她的研究和实验。方萍收到考尔博士的信非常激动,心想自己的成果能够得到这位生物学大师的肯定,说明自己走的路子还是对的,十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她拿着这封信去找吴所长。

作为多年担任科研所长的吴老头当然熟悉考尔这个名字,因为在世界生物界考尔的名字是十分响亮的,他在植物遗传学方面的理论探讨成果奠定了他在生物界中的权威地位,堪称是当代世界生物学的一代大师。得到考尔博士称赞和认可无疑是值得骄傲的殊荣,而在中国生物界获得这种殊荣的方萍可说是绝无仅有的。这个倔老头儿吴所长戴着老花眼镜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看了考尔博士的这封来信,心中暗自思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没有引起自己重视默默无闻的方萍竟然能得到考尔博士的重视,可见她完成的那些课题和论文对生物研究是很有价值的,对科研所的声誉提高是大有好处的,自己这个所长也是脸上有光的。他用手在沙发上敲打着思忖了一会,转过脸郑重地对方萍说:“我和所里其它领导商量过了,就专业对口和个人情况来说,你正处于事业上的成熟期,如果能有名师指点的话必然会有大的发展,你到国外去深造是非常必要的,可所里有很多人都写了申请,并且还通过各种关系活动,就连冯总和邓总也想去出国深造。可名额只有两个,僧多粥少,很难处理,所里的压力非常大,但我还是会尽力说服其他的领导把你和冯总的材料报上去,让组织部门考察吧”。说着,他又盯着方萍说:“考尔是世界生物界的权威,如能去跟他学习是最好不过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一定得尽最大努力去争取,千万别错过了这个机会。你那原在省人事厅的同学赵峰已当选了南江市副市长,又分管文化教育和科技,想出国的都得他同意,你和他关系不错,我想他肯定会帮忙让你出国去深造的”。

十四

当上了副市长的赵峰特别忙,方萍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他,方萍把考尔博士回信邀请自己去纽约进修和吴所长同自己说的意思都告诉了赵峰。赵峰听完犹豫了一下,叫方萍不要着急,说科研所有很多人在活动,拉关系走后门要出国,可公费出国指标只有两个,市里压力很大,既然所里报上了两个人的材料就让市委组织部先按程序考察,可最后到底定哪两个人公费出国还得请示市委领导才能定。说到这里赵峰顿了顿,用热切的语调说:“方萍,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会尽力办,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的,你就放心吧。我这段时间特别忙,刚上任有很多事情要熟悉要办理,真想去看看你可又实在没有时间。方萍,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事业固然是重要,可身体才是真正的本钱哟!”

赵峰在电话中闪烁其辞没有肯定的答复令方萍有些担心,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地很不踏实,心想赵峰为什么不直接答应自己是肯定有原因的,看来这一次争取出国留学的事不容乐观。她打了个电话给齐凯,约他在市电影院旁边的味美思咖啡屋见面,想听听他的看法。

当方萍坐着出租车刚刚来到咖啡屋门口,齐凯便驾驶着他那辆漂亮豪华的雪佛莱轿车来了。方萍与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

走进咖啡屋在一张较为僻静的桌子旁边坐下,随即就有一位时髦漂亮穿着半裸服装的女招待员送来两杯散发着香味的雀巢咖啡。

齐凯没有说话,默默地望着方萍那双漂亮中又闪动着担忧和希冀的丹凤眼儿,似乎在揣磨着她为什么约自己到这通常是情人幽会的地方来。方萍此时没有心思考虑齐凯在想什么,她象见了自己兄长的小妹妹一样,毫无顾忌滔滔不绝地把考尔博士来信、吴所长的承诺和刚才赵峰在电话里闪烁其词不置可否的回答以至引起自己的担忧都说了出来,齐凯静静地听着,一边用小匙子慢慢地搅和着杯子里的咖啡。

方萍说完后,睁大漂亮的丹凤眼儿看着齐凯,期待他给自己判断一下情况。齐凯思忖了一会,端起杯子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说:“依我看这事很难办,大家都想出国,僧多粥少,这就要看谁的靠山大实力强了。赵峰虽然分管文教科研方面的工作,可他毕竟只是个副市长,上面还有很多‘婆婆’。而且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又得照顾平衡各方面的关系,就象电视武打片上常说的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样,赵峰现在也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罗,所以这件事只能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可市里总得尊重下面的决定吧,所里是业务部门,更清楚谁出国深造更有价值有迫切性的”。方萍眨动着漂亮的丹凤眼儿挺认真地说,齐凯摇了摇头,暗想方萍这十多年真是太埋头于事业,对现在社会的复杂性真是一无所知,他苦笑一声:“方萍呀方萍,你怎么看问题还是那么幼稚呢?其实上面根本不会管这些的,反正给科研所的出国指标只要是科研所的人去就行,哪怕他是科研所的清洁工也可以,关键是要上边有人给他说话”。

“赵峰答应我能办到的他一定会办,两个出国指标他当副市长的难道就一点决定权也没?他总不可能骗着我去帮别人吧”。

齐凯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心想看来方萍对赵峰还很有好感,认为赵峰一定会帮她,可不知道在官场上混有时是得六亲不认只认顶头上司的。虽然赵峰非常想得到方萍的爱,可这毕竟还只是情感上的小事,与一心往上爬把政治前途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在关键时刻如果有选择,那赵峰肯定会选择前者而抛弃情感。但他不想直说而伤了方萍的心,好一会儿才说:“赵峰对你的心思我知道,能帮的他肯定会帮你这话说的也不假。我刚才说看你运气

如何的意思是指那些想出国的人拉关系如果只在市里还好说,赵峰大小也是个副市长还管着这事的,再怎么也能定个把指标的;可如果有人请到省里部里的领导出面的话,那赵峰可就没辙了。”

“这不可能吧,就算是省里部里的领导出面,可最后还是得市里决定,作为主管的副市长赵峰还是有能力帮我的!”方萍仍然抱有很大的希望,她看着齐凯说。齐凯用鼻子哼了一声,暗暗想这方萍也把赵峰的情感看得太崇高了,如果真让赵峰在情感和仕途腾达两者当中选择其一的话,他绝对是选择后者的。想到这里他冷笑着回答:“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萍,现在有些事情很难讲得清楚,最好是顺其自然吧,别想得太多了。”

“不!我一定得争取,你知道这次出国进修时我有多重要吗?你知道作为研究生物的人能跟着考尔博士学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争取出国!”方萍激动地说。

齐凯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咖啡,心想这个方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自己没办法说服她,看来只有让她找赵峰碰碰壁,自己只能在最后关键时来帮助她了。他暗暗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对方萍说:“我也希望赵峰能尽力帮你达到出国的愿望,方萍,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打电话找我,祝你如愿!”

原来是因为感到心里不踏实方萍才打电话找齐凯的,想在齐凯的分析中得到些安慰,让自己烦乱的心安定一点,可没想到齐凯的直言不讳反而更加重了自已的忧虑。回到住处后,方萍便拼命地看书写作以克制住自己的烦闷不安,尽量使自己不去想出国的事,过了好些天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可毕竟是心里有事,方萍觉得这些日子特难熬,更要命的是市里自从明确地给了科研年两个公费出国进修的指标后,大家的神情都变得神神兮兮起来,见了面也不再停下来聊几句,都是挺神秘地笑笑便匆匆地走了。

十五

好不容易过了十几天,这天刚上班,赵峰突然打来电话让方萍下班后到他那去一趟,还没等方萍来得及问什么事情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方萍想如果是出国留学的事办成了赵峰肯定会在电话里说,他现在什么也没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心里七上八下地胡乱猜测了很久也没个结果,便烦闷地走往所里行政办公室去想看看报纸,没想快到门口时却突然听到办公室的小曹和小杨正在谈论出国进修的事情,她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站在那听着。

“咱们所出国进修的人员定下来了,你知道吗?”方萍听出这带点湘南口音的是小杨。

小曹咦了一声,问:“是不是方萍和冯总?”

“不是!”小杨的语调很肯定地说:“听说是化验室的小周和动物研究室的宋工程师。”

尽管对这种结果方萍是早有预感,可当真正听到时也难以接受,小杨的回答似乎是晴天霹雳,震得方萍的脑袋嗡嗡直响,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好象身体掉进了深深的冰窖里,冷得直打哆嗦,两脚无力得难以支撑。可方萍拼命地咬咬牙,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听着屋里的对话。

“你有没有搞错咦!小杨,这不可能吧,宋工程师的专业与这次出国进修的不对口,而小周只是个化验员,离出国进修的档次差得远呢!”小曹疑惑地问道,这明显的不信任语调令小杨很不高兴,他冷笑一声,说:“这你就老外了吧小曹,现在的事可不是象以前那样了,能搞到公费出国进修的指标比什么都值钱,只要有路子的谁不拼命去钻哪!我可是听市委组织部的人说的,消息绝对可靠,不会错的!”

“那分管咱们科技这条线的副市长是方萍南大的老同学,听说两人关系特别好,他怎么会不帮方萍呢?”听小曹说到这里,方萍不由得一阵心跳脸上发热,心中暗想这些人真是鬼灵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想着又赶紧屏气静息,继续听他们说。

“这我知道的,可你知道吗?”小杨说到这里压低嗓子,方萍赶紧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小周的舅舅刚从部队转业,分配在省委组织部当副部长,那可是最有实权的部门,市委市政府哪个头头不敬他三分,要不小周他一个技术员哪够出国进修的资格呢?这就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罗!”

小曹听了唏嘘了一会,又问:“那宋工程师呢?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当领导的亲戚呀?”

“那可不一定非得有当官的亲戚朋友才能办事,你连这点都

不明白吗?告诉你吧,现在社会上办事有三条路好走”。又是小杨的声音,他明显地带着几分自得的口气卖弄着:“第一条路叫红道,就是找当官的亲友同乡办事,当官的手中有权有什么事办不成的?还有就是用金钱疏通关系求人办事叫走黄道。社会上都说以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是‘有钱能叫官抬轿’,你想想有谁不爱钱的?钱能通神,这有钱开路什么事办不成?听说刚开放那会有个汽车大王写过一副对联特棒,说是‘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那可真叫绝了!”

“那还有一条是什么路呢?”

小杨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这还有一条道嘛就叫黑道”。

“你说什么?黑道?”小曹听了大吃一惊。

“不错,是黑道”。小杨冷笑一声说:“不过那可不是指黑社会的黑道,而是人们因最高学位的博士帽是黑色的,所以把做学问攻专业搞科研往上走的叫黑道,三条路中就数这条路难走。你想想要完全靠自己呕心沥血十多年的寒窗苦熬也不一定走的上去,何况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垫进去就算能做出什么成就来也太不划算”。

方萍听完小杨说的黑道心中感叹不已,想想江帆为了搞自己的课题废寝忘食地熬了近十年,虽然有了点成就却把身体也拖垮了,自己也为此作出了太大的牺牲。正自暗暗感伤,只听得小曹又问:“小杨,听你说了这么多,那宋工程师走的是什么路子呢?”

“如果说小周走的是‘红道’的话,那宋工程师走的就是‘黄道’”。小杨回答说,语调中带有几分讥诮:“他老婆有两个哥哥在国外,宋工程师就是因为这海外关系而一直没能入党的,他为此还与老婆闹过离婚。可没想到这事物会转化,改革开放以后海外关系反倒吃香了。他那两个大舅子在国外都是大老板了,这些年给了不少的美元给这个妹夫。听了为了争取这次公费出国进修的

指标,宋工程师花了不少的钱,光给那姓赵的副市长就送了两万多美元呢!”

听到小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方萍不相信,她只觉得心里直发冷,差点没倒下去,因怕小杨他们发现自己在偷听,便咬了咬牙挺起身来慢慢走回自己的实验室去。

等到下班铃响起来的时候,方萍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决定到赵峰那去一趟,看看他让自己去他那儿想怎么说,而且方萍此时又特别希望小杨他们说的纯属道听途说子乌虚有的,赵峰在电话上不明说有可能是想到他那里给自己一个惊喜。

出租车很快就把方萍送到了市花园路54号,她推了下院子门没锁,便径直穿过院子来到那豪华气派的客厅,只见赵峰正等着自己。

看到方萍进来,赵峰朝她笑了笑便去泡茶,方萍看出他的笑容很不自然,立即敏感地觉察到小杨他们说的没错,自己出国进修的事肯定没希望了,心里不禁如同扎进了无数枚钢针一样难受。

果然不出所料,赵峰泡好一杯香茶放在方萍面前,自己则抽出一支红塔山香烟点上火抽起来,大概在斟酌要怎么向方萍解释,方萍没说话默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赵峰才开口说:“方萍,这次你出国进修的事没通过,市里经考察后决定科研所派宋远民、周祥两人到美国纽约去进修,批文马上就下”。

“不!赵峰,科研所不是报的我和冯总的材料吗?这是所里根据进修专业和各人的基础与成果慎重决定的,市里难道就不考虑所里的意见,怎么能一下子就全部改变了呢?”方萍忍不住叫了起来,脸儿胀得绯红。赵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一声说:“现在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我这个当副市长的只不过是个高级办事员罢了”。

方萍激动地站起来,两只漂亮的丹凤眼儿直盯着他说:“赵峰,

你是分管文化科技的副市长,应该很清楚科研所决定让我出国进修完全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宋远民和周祥一个是与这次出国进修的专业不对口,一个是普通的化验员,他们出国去根本就适应不了进修的要求,让他们出国纯粹是浪费国家的钱!象这种科技人员出国进修的大事也能乱点鸳鸯簿吗?你这个当副市长的难道就一点原则也不坚持吗?”

“方萍,你要理解我的难处,其实这些情况我都清楚,可他们两人出国的事是上边再三打招呼的,我只能这样做了!好在这种出国进修的指标过几年还有的,你就等下一批好吗?”

“等下一批?你知道我是不能等的,考尔博士在纽约等着我。再说下一批你敢保证我能出去吗?要是上边又打招呼让别人去呢?这一次我去不了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峰掐灭手中的香烟,心想方萍的性格一向清高倔强,如果不把她的思维往别处引开就很难让她接受。赵峰想着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又转过身来望着方萍:“你要冷静一点。方萍。现在有很多事都是不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次你出国的事我是爱莫难助了。好在你现在已取得了成果,高级职称也评上了,就在所里好好干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方萍又接着说:“方萍,要不我把你调到市政府机关来,工作轻松点待遇也高,你跟着江帆那些年生活太清苦,应该过过舒心的日子,好好地享受享受了!好吗?”

“不!我爱我自己的专业,哪儿我也不去!你就别操心了吧,市长大人!”方萍听了赵峰的话不由得一楞,她看到赵峰那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中闪动着贪婪的慾望,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反感,生气地说完转身便走,晶莹的泪珠儿却象泉水般止不住地流下来。赵峰没料到方萍会作出这样的反应,待他回过神赶紧追出去,嘴里直叫着让她别走,方萍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十六

几天后,宋远民和小周公费出国进修的批文下来了,所里大

多数人都对市里决定让他们两个人去出国进修意见很大,议论纷纷。

方萍经过几天的困惑和痛苦已经平静下来,心想这些年市场经济对社会对人们思想的冲击真是太大了,什么事情都可以不讲原则,而这种逐渐失去正义的变化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只有让时间来冲淡自己的痛苦,想通以后,每天上班她都来得特别早,下班走得特别迟,有意让繁忙的工作占据更多的时间,使自己无暇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可所里那些来原来对方萍有意见和有嫉妒之心的人们却突然关心起她来,在市里没有批下公费出国进修的名单之前,这些人一直在背后指指点点地,把方萍和赵峰的关系加以推测渲染,认为这次公费出国肯定她是能去的;可当市里的批文下来之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宋远民和周祥这两个根本不符合出国进修要求的人去,这些人又义愤填膺地纷纷表示为方萍大抱起不平来。每当上下班遇见方萍时,他们都要对她没有获得公费出国进修的机会表示惋惜对那两个靠拉关系走后门获得出国进修指标的人表示鄙视和愤慨,而方萍都是淡淡地付之于一笑,心想这种所谓的正义如果能在事情之前也许能形成一种对不正当行为的舆论批评,可在事后只能算是廉价的同情罢了,所以并不与他们多说什么。

“小方,这次你没能搞到公费出国进修指标,所里也有责任,我们只是按程序向市里报了你和冯总的材料,而没有专门去找市委领导详细介绍你的情况和成果,说明你这次出国进修的迫切性”。吴所长在接到市里批文时特意到实验室去找方萍,十分内疚地对她说。方萍轻轻地摇摇头,心想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去向市里领导反映呢?到现在已成定局时一切都已经毫无作用了,她神情淡然地回答:“不!吴所长,你什么都别说了,出国不出国对我来说都已无所谓,我还是慢慢地走自己的路吧”。

“不!方萍”。吴所长在实验室里快步地踱了几个圈子,猛然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对她说:“考尔博士的邀请不能轻易放过,有他的指点你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要知道我们国家在生物研究方面的成就还不够,还缺乏生物研究方面的高级人才,无论是从你个人发展的需要还是为了我们国家生物学的进步,你都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吴所长的这番话强烈地震撼了方萍的心,受到他那充满拳拳赤子之心的感染,可一想到现在的事实,方萍的心又冷了:“市里都已经批下来了,我哪儿还有出国的机会呢?”

“没有公费出国进修的指标,那就争取自费去!方萍你想一想,有没有哪个亲友能够支持你出国进修的?”吴所长用力挥了一下手,眼睛里充满着希望和信任的目光。

方萍听了心里呯然一动,脱口问道:“自费出国进修?那需要多少钱呢?”她突然想起那次齐凯送来的五万元钱还存在银行里没动。

“这个情况我了解过了,办理出国手续和订购到美国的机票等大约要八九万元人民币,另外还要十万元的出国保证金,总共要二十万元左右”。吴所长胸有成竹地介绍着:“还有就是美国那边要有你的经济担保人,不过这个你可以写信给考尔博士,请他当你的经济担保人”。

“要二十万?怎么会要这么多?吴所长,我看算了吧,我实在没有办法凑到这么多钱的”。方萍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么一大笔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筹集不到的,她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说,吴所长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走了。

从赵峰那儿负气走回的第二天,赵峰打了个电话到科研所找方萍,想邀她到外面谈谈,方萍冷冷地叫他不用再解释就把电话挂了。以后的几天又有几个电话找方萍,她不愿意去接就让同事推说自己不在算了。

这天方萍为了做完一个实验,直到傍晚七点多钟才下班回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到了大街上进商店去买了几包方便面,心想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回去省得煮饭太麻烦。快到住处时远远看到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来回踱着,不由得凛然一惊,急睁眼仔细一看,原来是齐凯。方萍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委屈和悲伤的

情感,象见了亲人一样差点掉下泪来。

“哎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齐凯转过身突然看到方萍,惊喜得叫了起来,方萍嗯了一声想回答又哽咽着没说出来,齐凯见她神情不好忙把想开玩笑的话咽了下去,迎上前来。

方萍尽量克制住自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是你呀齐凯,这么晚到这来有什么事吗?请进屋里去谈吧!”

进了屋子,方萍给齐凯泡了杯茶端给他,然后拆了两块方便面放到碗里用开水泡,齐凯见了忙说道:“哎!方萍,有方便面也给我泡两块,我从五点多钟在门口等到现在,饿得肚皮都贴着脊樑骨了”。

“怎么?你也没吃晚饭呀!我还当你撑饱了没事干,到我这来喝茶消遣呢!”方萍听了齐凯的话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感,赶紧用开玩笑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她这细微的神情被齐凯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

齐凯从口袋里摸出支香烟,点上火吸了一口,说:“前几天打电话找你,可每次都说你不在,我就只好在这‘守株待兔’罗,看来当猎手可得有好耐性哟!”

“怎么?是你打来的电话?我还当是他呢”。方萍懊恼地脱口而出,齐凯微微一怔急忙问道:“这个‘他’是谁呀?方萍”。

方萍没想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有些羞赧地娇嗔说:“是谁是谁?你就别问了,反正不会是你就行了!”

看到方萍不愿意说,齐凯也不好再问,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又抽起烟来。

不大一会儿,方萍把泡好的方便面端了一碗给齐凯,他用鼻子闻了闻,说:“哎哟!好香呀!没想到这方便面还真不错呢!”

“别说风凉话了,你这是吃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罢了,要是让你天天吃这个的话肯定吃不消的”。方萍乜斜着漂亮的丹凤

眼儿瞪了他一眼说。齐凯憨笑着没答话,三下两下就把方便面给吃完了。方萍看在眼里心下暗想他真是饿坏了,在门口站着等两个多小时也真够累的,可不知道他这样傻等自己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儿,上次在别墅拒绝了他,自己也不好受了好几天,原来自己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与赵峰的圆滑相比,自己还是更喜欢齐凯的爽直和实在。

吃饱了肚子,齐凯便来了精神,他默默地看着方萍细嚼慢咽地吃得很香,思忖了一下开口问道:“听说你这次公费出国的事黄了,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别提这事了!既然赵峰他不帮忙也就算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打算,认命罢了!”方萍那漂亮的丹凤眼儿黯淡着,失去了平时闪烁的动人的光亮,幽幽地说道。齐凯摇了摇头:“其实这事也不怪赵峰,要知道那两个公费出国的上头都有人给他们说话,他一个当副市长的敢不答应吗?”

“上头有人给他们说话这我知道,可总不能一点原则都不讲吧!我的情况赵峰很清楚,而且科研所也报上去了,他赵峰只要稍微坚持一点原则也就行了”。方萍冷笑一声说。齐凯站起身来,拿到热水瓶倒了碗开水,轻轻地啜了一口,笑了笑:“他赵峰坚持原则,那别人不坚持怎么办?一个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是市委主要领导,两个都是能直接影响赵峰前途的主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赵峰还年轻还想要往上升,决不会甘心于当个副市长的,以后还可以当市长当书记,甚至还能爬上更高的职位,你说他能拿自己的前程去顶去换取你的出国指标吗?”

听到齐凯极力地为赵峰辨解,方萍不禁为他的耿直和善良感动,可又不愿意向他说出赵峰有可能收受了贿赂,便轻轻地摇摇头说:“我算是看透了!男人全都是自私的,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

誓全都是假的!什么爱情呀友情呀,只要遇上与他们自身利益有关的问题时就全都变味了!”方萍漂亮的丹凤眼里充满着失望和忧怨。

“好啦!别谈这个,咱们换个话题好吗?”齐凯又摸出支香烟在鼻子下闻了闻,抬头看着方萍:“今天你们吴所长来找我了,他说这次出国进修对你太重要了,决不能让你失去这次机会,问我能不能支持你自费出国”。

方萍听了惊诧地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齐凯,吴所长找你了?他怎么会知道去找你的呢?”

“你忘了?那次我同你去他家谈你晋升中级职称的事时给了他一张名片的,他当时不是还把我当成江帆了吗?”齐凯吸了口香烟笑着说。方萍微微摇了摇头:“不!齐凯,我不打算出国了,所以也没想着去找你”。

齐凯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在方萍面前停下,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紧盯着她说:“方萍,我告诉你,你一定得去!吴所长同我谈了很多,你现在在植物遗传变异研究方面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如果到国外去进修两年,尤其是能得到考尔这位世界生物界权威专家的指导,就很可能成为国内生物界甚至于世界生物界的新秀,这无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我们国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你要是放弃这次机会的话就可能停滞不前甚至后退,不进则退,其实你已别无选择了!”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长城卡又说:“自费出国不就是要钱吗?二十万我给你!”

“不!齐凯,我不能用你的钱去出国”。方萍望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齐凯点燃香烟猛地抽了两口,有些激动地说:“方萍,这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私事!吴所长为什么来找我你知道吗?他是一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他不愿意看着一位很有希望的生物界青年人

才被埋没,所以不顾自己的面子专门来请求我帮助你自费出国,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资助,不但辜负了吴所长的一片怜才之意,而且这也是国家的损失!如果要公费出国指标,我没当上官没有这权力,可要说自费出国那没说的,不就是20万吗?不出一个月我保证把出国签证和机票交到你手里,怎么样?”

“齐凯,你是知道我的,我决不能依附他人靠别人的施舍去出国”。方萍感到十分委屈和悲哀,自己已经取得了成果却不能享受公费出国进修的待遇,还得靠别人恩赐,她觉得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去出国,可又实在不愿意放弃出国进修的机会,内心非常矛盾地摇摇头说。

齐凯看出她内心的矛盾,滴溜溜地把眼珠儿一转,扔掉手中的香烟,说:“这样吧方萍,你给我写张借条,这二十万元我借给你,利息按银行贷款的标准计算,等你回国后分期还给我。行了吧?”

“可这么大的数目,我怕回国后没有偿还能力,这钱我还是不能借”。方萍踌躇再三,犹豫着说。齐凯不由得笑起来:“没有偿还能力?那你回国后就给我们公司多当几回公关小姐抵债吧”。

十七

方萍按照与齐凯协商好的“君子协定”,第二天上班时找到吴所长,把自己申请自费出国进修的报告交给他。吴所长从方萍手中接过申请报告时眼睛湿润了,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意,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所党委办公室出具办理好同意方萍自费出国进修两年的手续,然后自己亲自带着材料到市里去了。

吴所长带着方萍申请自费出国进修的材料,来到市科委签注了意见。因为分管科技的副市长赵峰到省里开会去了,吴所长又直接找到市委王书记,向他作了详细的介绍和汇报。

王书记仔细地看了方萍的情况介绍和资料,激动地站起身来

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吴所长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慨内疚的目光。然而王书记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掏出钢笔在方萍申请自费出国进修的表格中写上“同意本人申请,请有关部门按程序办理手续并予以支持”的批示,并郑重其事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方萍拿到吴所长办好的材料便给齐凯打了个电话,齐凯很快就过来把材料拿走,他告诉方萍自己以前曾为几个朋友办过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的不用担心,只是由于手续十分繁琐,就是一切顺利的话也得半个多月,让方萍耐心地等待。

又是一个星期天,由于这段时间过于疲劳,方萍直睡到九点多钟才起来,她刚刚梳洗完正准备出去吃早点时,只见赵峰急匆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情吗?赵副市长”。方萍看到赵峰,心里顿时涌起酸甜苦辣地爱恨交织在一起,然而她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冷冷地用平静的语调说:“我这正想出去呢!”

赵峰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走进屋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吭声。方萍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睁大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儿默默地直望着他。

一阵沉默后,赵峰轻轻地咳了一声,嗓音略带沙哑地问:“方萍,听说你要自费出国进修,是吗?”

“是的,既然公费出国没我的份,那就只有自费出去了,怎么?难道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方萍点点头,迎着他的目光说。赵峰没有正面回答,他眨动几下眼睛又问:“是齐凯的主意吗?而且还是他付那二十万,对吗?”

方萍白皙的瓜子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暗自思忖没想到赵峰这么快就知道是齐凯在帮助自己,心底不由得泛起几分羞涩,而在羞涩中又有几分愤慨,她昂了昂头用带点挑战式的口吻回答说:“是谁付的这二十万无关紧要,关键是我不能失去这次机会,考尔博士的邀请对在生物界求发展的任何人来说都是太重要的了!

“那我能不能这样说,这是你和齐凯的一笔交易呢?”赵峰紧盯着她,冷冷地问道。方萍嘴角上浮起几丝轻蔑的笑意:“别人怎样去认为我不在乎,记得有位名人说过这样的话,‘让别人说去吧,我要走自己的路’”。

赵峰脸上现出无可奈何地神情,摇了摇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方萍,齐凯这么慷慨大方是有他的目的的呀!”

“你错了!赵副市长,只有市侩和商人才会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看成交易,其实人间还是真情在的!”

“方萍,这次公费出国进修的名额我没能给你争取到并不等于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现在有些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赵峰站起身来悲哀地说着:“我现在是省里最年轻的副市长,还可以升到市长市委书记乃至省长省委书记的职位上去的,只要我能够不断地进步,你要出国进修的机会以后还是有的,何必要去欠齐凯那么大的人情呢?”

方萍毫无表情地用手梳理了下鬓发,又整了整衣服,心想与这种为了钱财不顾原则不顾同学情谊的伪君子谈实在是毫无意义浪费时间,她微微侧过脸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俏丽的脸庞,然后抬起头看着赵峰:“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得出去了”。

“方萍,别这样对我,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不要上了齐凯的当!”赵峰说着,脸上透出一股怒气:“齐凯这小子为了要达到他的目的,竟然不顾同学的情意,到市委王书记那儿去说我的坏话,真是可恶!”

方萍猛地转过脸来望着他,冷笑一声:“你别搞错了,赵峰,齐凯根本就没有去找王书记,只是吴所长去请王书记签发我的自费出国申请表的时候向他作了汇报的”。

“什么?这么说是你和吴老头商议好的罗?”

“吴所长只是实事求是地向领导汇报,没有夸大事实,没有

恶意中伤,根本不需要什么商议的”。方萍说着转身欲走,赵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说:“方萍,无论怎样我也是真心爱你的,可为什么你总不能听我一句话呢?我想我们俩应该好好地谈一谈”。

“我现在什么都不考虑,只是想出国进修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所以我不想谈什么也没什么好谈的”。方萍回过身来望着赵峰淡然一笑说:“请放开手,赵副市长,我得出去了”。

十八

考尔博士接到方萍的信后立即回电明确表示愿意做她在美国进修期间的经济担保人,如果没有经济担保人,美国方面就会拒绝签发入境签证。齐凯为了给方萍办好全部出国手续,整整奔忙了半个月,当他把签证和机票交到方萍手中时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方萍接过签证心中感慨万分,心想自己原来对齐凯确实是误解,总认为赵峰当了领导无论于公于私都会照顾自己,没想到自己在被赵峰骗了之后最困难绝望时是齐凯帮了自己的大忙,所以说人不到困难时是很难分清一个人的真面目的。

二十天后,方萍带着出国签证和行李来到南江国际机场,要乘坐15点30分的国际航班飞往纽约。方萍此时心神不定地站在候机大厅内,她看了看手上的表,指针已指在十五点十分,大厅里的乘客大都已验完票进入登机处,可还是没见齐凯的身影,心想也许他有事来不了,正转身准备走向验票处时,突然大厅外响起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方萍回头看去,只见齐凯急匆匆地从那辆漂亮的雪佛莱上走下来,手里还捧着一束红艳夺目的红玫瑰。

“刚准备出来时就被一个客户拦住了,好不容易才脱开身赶来,路上又堵了几次车,差点就赶不及了”。齐凯一边把那束方萍最喜欢的红玫瑰递给她,一边微微喘息着向她解释着。

方萍接过红玫瑰高兴地闻了闻,然后把花束抱在怀里,她眨动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儿望着齐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一串晶莹的泪珠却夺眶而出。齐凯见了急忙掏出手帕递给她,方萍接过去擦了擦眼泪羞涩地朝他嫣然一笑,然后把手帕放进自己口袋里,说:“我以前也用这手帕擦过眼泪,就让它跟我在纽约时作个伴吧!”

“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江帆发了请柬,他明天举行婚礼请我去喝喜酒”。齐凯这时觉得有满肚子话要说,可又一句也说不出来,猛然想起口袋里江帆的请柬,急忙对方萍说道。方萍轻轻地咦了一声,问:“新娘子是谁你知道吗?”

“是市第七医院的护士长,叫林林,听说长得可漂亮了!”齐凯掏出请柬看了看回答说。方萍欣喜地笑道:“这个林林可真有办法,既然还真把江帆给打动了。齐凯,你去喝喜酒时代我祝贺他们幸福!”

这时,机场的女播音员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催促乘客们赶快验票登机,飞机再有三分钟就要起飞了。方萍深情地望了齐凯一眼,提起行李往验票处走去,齐凯朝她扬着手大声说:“方萍,多保重!”

方萍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脸来泪水盈盈地叫了一声:“齐凯,我会回来的!”

齐凯站在候机大厅外边的空地上,仰首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不一会儿,一架国际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呼啸着飞上蓝天,往遥远的天际飞去……。

作者简介:赖建青,男,47岁,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西省龙南县文联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国宝》、《至高使命》,小说散文集《仅有爱是不够的》,辞赋作品创作有中华赋、江西赋、赣州赋、龙南赋等文学专著;《赖建青书法作品集》。联系号码: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128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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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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