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五一”三天假，都在盘算着怎么过，我早就打算好了：第一天回娘家；第二天值班；最后一天哪儿都不去，在家打扫卫生，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假期第一天也没敢睡懒觉，因为头天晚上就给娘打电话，说好了早点回去帮着采茶。七十多岁的叔和娘，还侍弄着半亩茶园，每年的春夏秋季节，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来换取一年的花销。眼下正是春茶采摘的季节，茶叶一天一个价，赶早不赶晚，娘和叔每天都早早起床，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去茶园，一直到晌午才回家吃午饭，自己家的活儿，却比那些按点儿上班的都积极。

很难得，今天俩孩儿也同意随行，还是春节回去了一趟，孩子今年中考，不敢耽误他们的时间，五一假期，时间稍宽裕，又刚进行完“一模”考试，他们平时也很少出门，就计划一起走北路，顺便观观景儿，从山东路奔“竹洞天”方向，到井沟路口左拐经过大曲河村，再到合庄村右拐，就到娘家了，路线规划得挺好，谁知赶上逢将帅沟大集，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卖花的、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各种吃食的……应有尽有，每个方向的车道都占去了大半边儿！不只是逢集的事儿，去“竹洞天”景点的车也不少，假期第一天，都领着孩子出来玩，就赶在一起了！气温逐渐升高，车子一动不动，有些郁闷又暗自庆幸：幸亏没出远门，估计出远门也得堵在路上！

车子走走停停，将近二十分钟才冲出重围，到了宽敞地带，我驾轻就熟地穿梭在各个村庄之间，儿子和女儿齐声感叹：“妈，这一路上拐来拐去的，你怎么还能找到去我姥姥家的路？我记得你也走过别的路，怎么从哪条路走，都能走到我姥姥家？可我们却一条也记不住，妈，你真厉害”！我说：“孩子们，那是我回家的路啊，怎么能记不住呢”？

再远的距离，再难走的路，只要娘在家等着，就没有回不去的！我回娘家的路，只有三十多里，并不算远，可是总会被各种事情，各种借口挡住，笼统算来，一年也就回去十几次吧。

那年在外地打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姐姐和娘都劝我赶紧回家吧，可别在外地找对象，那样，想见面就很难了，姐姐特别强调：“就咱女姊妹俩在家，你要是嫁得远了，一年怕是也难见到”！我那时还不服气：“现在交通多方便，坐火车也不贵啊，我想回家，一上午就能回去”。直到后来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周六周日还会骑摩托车回家；后来结婚了，十天半月也能回家一趟；再后来有了孩子，一个月总能回去一趟吧；随着孩子地长大，生活当中琐碎事务地增多，有时两个月不一定能回家一趟，才知道姐姐说的话是对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是与娘同在一个村子住的姐姐，也是十天半月才见娘一面，农忙时上地里干活还能碰上，地里的农活干完了，却更是见不到了，姐姐要去外面的厂子打工，三班倒，在家的时间除了做点吃的，收拾一下家里，只想倒头大睡！还有和姐姐差不多大的，几位远嫁外地去的伙伴，都已经到了做姥姥和奶奶的年龄，好几年也没有机会回娘家一趟。

有时，想回家的脚步，谁也挡不住。犹记那年，孩子三四个月大吧，初春季节，乍暖还寒，婆婆带着儿子去了二大姑姐家，我在家独自看着女儿，正收拾着东西呢，突然就生出要回娘家的念头，这个念头在心里越来越强烈，搅得我干什么都没了心思！可那时还没有通村里的公共汽车，我当时也没学驾照，家里更没有买车，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我结婚前买的一辆踏板摩托车，孩子太小，还不会坐，要回趟娘家，真的不知该怎么办。逢年过节都是三姐抽时间拉上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回趟娘家，此刻只有我一人在家，可是想回娘家的心情如此迫切，我转来转去地想办法，终于在橱子里翻腾出一个大背带，这个背带是一个大姐从山西老家带过来的，上面绣了好看的花朵，平时在家也用不到，这会儿我就盯住了这个背带，赶紧给闺女穿戴整齐，垫好尿布，我也找出一件长长的厚棉袄，先是把闺女放在背上，想了想又觉不妥，遂把闺女用背带捆在胸前，再把厚棉袄袖子朝后围在闺女身上，推出摩托车上路，三十多里的路，我走了近一个小时，一会停下看看闺女会不会闷着啦？一会儿摸摸小手会不会冷？就这样走走停停，到娘家时已近午饭时间，到了门口一摁喇叭，娘听到声音赶紧迎出来，看我骑车带着孩子回来了，娘眼睛有些潮湿：“小丫来，想娘啦”？就这一句，让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想我单身时可是来去自如，了无牵挂！可是现在，孩子却成为了我抛不开，放不下的，温暖的牵绊！

遥想那年，我单身，我漂在别人的城市，正月里就出来了，端午节前夕，娘借用村里的电话打给我：“小丫，端午节不回来？回来吃粽子吧，你都快半年没回家了”。我在电话那头应付着：“不一定哦，有事，忙！走不开”！其实是对娘，对家存了怨气的，早早辍学出外打工的我，过早地感受到了社会的冷暖，也感受到了没有文化的不易，在陌生的城市里，只能干着又苦又累让人瞧不起的活儿!娘啊，想当初，总有千般难处，您怎么就不劝我坚持完成学业呢？ 您可知道，女儿在外打拼有多不易！我渴望学习，渴望被人尊重，唯一让自己充实的就是可以抽空看书，唯有看书能慰藉我孤独又受伤的心！对娘的话，我爱答不理！回家的路，我快要记不起！

端午节那天一大早，娘又打来电话告诉我，既然我没空回家，她要来看我，给我送粽子！我的不识字，又没出过远门的娘啊，你可知道，出门有多难！我诺诺地应着：“您要来就来吧，记得坐火车哦，我去火车站接您”！也没当真，反正过节也没啥事，就溜达着去了火车站。火车准点停靠，我在出站口候着，既没报多大希望，却又眼巴巴地盼着 ……然后就看见了娘，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时才五十几岁的娘，干净利索，脚步轻快，可脸上却刻满了沧桑，一根短棍挑着一个尼龙袋，背在肩上，我紧走几步接过娘背上的袋子，却被里面满满的粽子和鸡蛋压了个趔趄！娘笑笑重新背在肩上：“太沉，你背不动”！我赶紧打了三轮车和娘回到我住的地方，一起住的伙伴也迎上来，热情问候着娘，娘笑了：“小丫啊，看你有地方住着，也有人作伴，我就放心了”！我的娘，怨怼挡住了我回家的脚步，却挡不住您惦记儿女的心。

因为路上堵车耽搁太久，我直接拉着孩子去了茶园，到了茶园就十点多了，娘早就领着小侄子来茶园采茶了，我们去到后，来不及观景儿，我赶紧俯下身，仔细地在茶垄上找寻可采的嫩芽： 今年的茶叶不好，因为去年冬天太冷，又干旱，茶叶受冻厉害，今春就发芽特别晚，谷雨过去一些日子了，茶园整体看起来还是干干巴巴，零零落落的嫩叶让人耐不下心来采摘，娘说，像这样子，要是天天有的采她也很高兴，一天能卖一张大红头呢（一百元），这么大年纪出去打工人家也不要，再说也费不了那个力啦！能在家采茶换点零花钱很知足，再累也愿意。

一开始俩孩根本蹲不下来，我说：“咱们帮你姥姥采满这一小桶就能卖四五十块钱，你姥姥自己却要采上半天呢”。俩孩甚是惊奇：“这么值钱，采一小桶还不容易”！赶紧蹲下开始采，才知道不是想得那么简单：茶垄上去年的老梗扎地手生疼；刚采下一个芽，没来得及往桶里放呢，从手指缝里漏掉了；蹲了一会儿腿麻了；一直盯着密密麻麻的小芽，看花眼了；出太阳了，太晒！娘就过来教我们：一个芽尖儿带着一个嫩叶要把嫩梗一起掐下来，不然叶子和芽尖儿就分开了，茶叶看起来很碎，炒茶叶的不爱要，看准了哪个茶叶芽，用食指和拇指掐下来就行，不要满把抓就不扎手了；又找了个马扎子给孩子坐着；面朝北，不要迎着太阳就不晒了；逐渐掌握了要领，俩孩采得很卖力，连五岁的小侄子也不甘示弱，小手在茶叶上啄来啄去，采得很认真。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四个人采满了一小桶，娘说：“不采啦，把孩儿累毁啦，赶紧回家做饭喽”。

因为女儿下午还要上辅导班，匆匆地吃了午饭，我们就收拾准备回家了。娘先和我到墙外面去掐了香椿；又去水库边的菜园里割韭菜，再装上一把种花生时剩下的花生种，好回家炸着吃，每一粒都经过了娘精挑细选， 叔说，再拾上一把笨鸡蛋，自己养的鸡下的，营养好，回家煮煮给孩子吃。每次回家叔和娘都会说：“小丫捎点儿什么回去么？也没点儿稀罕东西，快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要捎的”？ “娘啊，我们什么都不缺，只要你们二老都好好地，我就放心了”！

开车行驶在回城的路上，心中感慨万千：这条回娘家的路，我已经走了多少次？ 时间在慢慢地溜走，父母在一天天变老，这条路我们还能走多久，唯愿父母身体健康，回家的脚步挡不住，回家的路，永远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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