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食

处在长江南岸的这个小村庄，在九十年代中期，虽然不算富足，但是解决家庭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背靠长江，前有升金湖，有着种地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有时候优势也是劣势，就是因为前后有水道，经常大雨年头很容易内涝，对于靠天收的农民来说，吃年头饭也是一种赌博。

在这个盛夏的七月，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老李头趁着雨停歇的空挡，猛地吸了一口烟屁股，把剩余的烟头扔在了大门口，还特意用脚踩了几下，好像是要把这个讨厌的雨季踩没。扛起铁锹就出门了，走到村前头自己稻田的田埂上，再过十来天，这块田的早稻就可以收割了，可升金湖的内涝，湖水已经淹到湖边的稻田，有些低洼的稻田已经淹在水里了，老李家的稻田也已经淹没了田埂，再下个一两天的雨，肯定今年的早稻也没了收成。

接下来的几天，老天没有顾及老李头的担心，继续大雨倾盆，好像天破了似的。湖边的那块快要收割的稻田已经淹的看不到稻穗的头了。

孩他娘说：米缸就剩下几天的米了。本来家里是有稻子，管吃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老二9月份开学还欠1000元学费，周边亲戚都借遍了也没有借到，有些是穷亲戚是真的没有，有些是怕老李头家以后还不起，不想借。就在前几天，真没有办法的老李头盘算着要收割早稻了，就把自家剩余的1000多斤稻子卖了，减少了老二的学费缺口。计划着能接上早稻的粮食。谁知道20多天的大雨让担心变成了现实，这边剩余的粮食快吃完了，而新稻子又没有了。老李头黑着脸怼道：钱借不到，他们家都有粮食，借点粮食总没有问题的，总不会饿死的。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没有底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老李头特别的勤快，总是帮周边的邻居亲戚抢着干点这个或者那个的活，当大家感谢老李头的时候，老李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嘿嘿的笑笑。

到了真的快揭不开锅的那天，老李头在傍晚暴雨中冲出了家门。大半夜才回到家，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了。孩他娘还在捡粮仓里剩余的一些稻谷。一看老李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但是能感受的到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借到粮食。“她们说我们自己把稻子卖钱，去找她们借稻子，可我……可我们不是没有法 子嘛？”老李头嘟囔着。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荒年荒月，大家都要留着粮食度日。不肯借也是一种自保的方式，老一辈人饿怕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夜夫妻俩都没有睡，偶尔发出唉声叹气声，外面仍然大雨倾盆，屋内两个人的心头也早已是被雨水浸透。

第二天，在老李头准备花当初卖稻子的两倍价格买回一些救命稻子的时候，一个村里的干亲挑着一担稻谷上门，放下就走了。据说是这个干亲的母亲做的决定，一个出生于清末，成长于民国的大家闺秀的老太太。

不知道是不会感恩还是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在最初的那几年，老李头一家还是记挂着恩情，可二三十年过去了，好像也把这些事淡忘了。

在人生的长河里，能记得的事不多，能记很久的事更少。哪怕当初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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