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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体验农村公共食堂

2011-01-25 19:51 作者:巧手联云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58年

这一年的新鲜事实在太多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高高飘扬。尤其是下半年,搞车子化、大炼钢铁、成立人民公社,一场接一场的运动,几乎没有间断。永定县自成立第一个人民公社——先锋人民公社开始,什么“东风”、“火箭”……一个个人民公社“如笋般”地相继先后成立,全县一个月之内就“人民公社化”了。县城几乎天天都可以听到报喜的锣鼓声,《永定报》也经常刊登喜报和贺信。我们学生除了置身于“大炼钢铁”的运动,还整天耳濡目染在激动人心的氛围中,精神上保持着一种亢奋的状态,不知疲倦,不甘落后,一边学习,一边劳动,好像从来没有觉得曾经受到什么困扰。当时盛行的一句口号:“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人们普遍以为:现在已经“公社化”了,那么离共产主义应该不会很远了。接着,爆出了一项十分令人振奋的消息:农村里办起了公共食堂,大家到公共食堂用餐,可以“放开肚皮吃饱饭”,而且不需要付一分钱。那时,许多人真的以为共产主义已经到来了。

带着与大多数学生同样的心理,想亲自体会一下这种“共产主义”生活是什么味道,就在半期考后,我回了一次家。

回到村里,已经接近黄昏,除了看到家乡的山林被砍光之外,我还发现整个村子只有半村的积顺楼冒出青烟,其他人家都好像还没有生火。

到了家里,弟弟妹妹都在家,母亲在队里干活还没有收工。我放下行李之后,看看天色不早,想生火做饭,弟弟说:“不用自己做饭。等一下我们都到食堂里去吃饭。”我问:“食堂在哪里?”弟弟说:“在半村。”

我明白了,但是还得生火,因为一家人都有烧水洗澡的习惯。等烧好水,母亲也正好收工回来,我们一家人都洗完澡后,母亲就带着我们到生产队的食堂——积顺楼去。刚要出门,弟弟又折回去,取来了一支旧竹篾缆绳,准备作火把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积顺楼是一座两层小楼,建造于清朝乾隆年间。十四世祖旭斋公建造这座房子以后,子孙繁盛,还发了大财,都另筑新居。积顺楼虽然结构坚固,历经200多年仍然不见破旧,厅堂也大,还有庭院,但是房间面积太小,光线较暗,而且离房间主人的新居太远,逐渐被后人废弃不用,一直空在那儿。它的左侧巷门连接了一幢横屋,是旭斋公的一支后裔建的,也是两层楼房,号称“兰室”,也有一个厅堂,一个天井,现时住着两户人家。生产队考虑到这两座连体楼房,住户少,空地多,厅堂大,又地处村子中间,正好用作食堂。

天还没有黑,我便到食堂各处转了转。两座房子的厅堂,被用来做饭厅,安放八张八仙桌,可以供六七十个人同时用餐。食堂的厨房在积顺楼内大门左侧前隔,后隔是食物保管室,粮食保管室在厨房的楼上。厨房里有两口锅,一口用作煮饭,一口用作煮菜。内大门和外大门之间的庭院用作机动。平时由一个食堂管理员和一个炊事员留下来煮饭菜。这时,他们正准备给社员们开饭。

饭早已煮好,是大锅焖饭,盛在两只箩框里,分别放在两个饭厅里,上边都盖着一层布。菜也煮好了,主要是地里摘回来的萝卜、青菜之类,还有少许商品菜,每桌三四个大碗,但没有肉。另外,天井里还放着蒸熟了的番薯,任由人们自己去拿。

社员们陆续到来。因为青年人都出门当民工去了,来食堂吃饭的都是老人小孩和一些拖累大的男女社员,总共还坐不满桌席。

天黑了,饭厅里点着大煤油灯,每桌一盏。社员们自己从篓子里取出碗筷,到饭箩里打饭,到桌席上就坐。同一家人的往往都坐在一起,还有的也可以自由组合,一桌坐满八人为止。饭厅里很是热闹,碗筷的叮当声、人们的说笑声、小孩的哭闹声,相互混杂,不绝于耳。

饭是可以任你吃的,也够吃,甚至还有不少剩余,但是菜却有限。番薯几乎没人要,几个调皮的小孩,还用番薯来“打仗”,被管理员批评了一顿。

我问母亲:“剩饭怎么办?”

母亲说:“拿来喂猪。”

晚饭后,社员们先后离开食堂。我们一家人也点燃火把回家了。食堂里只留下管理员和炊事员还在收拾东西。

回到家里,我问母亲:“那些剩饭给谁养猪?”

母亲说:“现在谁家都不能养猪,也养不起猪。家里的锅只是用来烧水,不能煮饭,自己也没米煮饭。谷子都在生产队仓库里,没有分到各家各户去。大家每天吃的米,生产队会派人去做(即把谷子加工成大米)。加工出来的米糠,生产队也拿来喂猪。私人也没有菜地,都收归生产队了。生产队会派人去种菜。大家吃的菜,就由他们几个人负责,菜皮也用来喂猪。”

我说:“生产队养了很多猪吧,也一定养的不错吧!”

母亲说:“哪里的话!就四五头猪,都还很瘦小。要想吃到那猪肉,恐怕要到明年四五月。”

那天晚上,我还了解到,生产队公共食堂的分工是很明确的。除了管理员和炊事员以外,还有专人负责砍柴、种菜、做米、养猪,其他社员只管天天出工干活,学生只管去学校读书,幼儿可以送到托儿所。吃饭不用付钱,干活也不记工分。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是照样到生产队食堂去吃饭。所见情形,跟昨天晚上相差无几,只不过早饭还备有稀粥,有些人是喜欢喝粥的。

早饭后,除了学生是星期天不用上学,社员们果然都先后出工去了。我特意到生产队的猪舍里去看了看。那里是有五头猪,都还不大。我想:也难怪,才两三个月嘛!

这就是我第一次在农村公共食堂体验的情形。当时,我想:我们在学校里曾经听说:共产主义社会的分配原则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现在从公共食堂所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呢?难道这就是“共产主义社会”?我心中实在没底。

附记:一个多月以后,我又回家一次。那时食堂已经改变做法,社员三餐到食堂去领饭,可以带回自己家里去吃。但还是不能自己煮饭,不能养猪,没有菜地。在自己家里吃,只是相对比较自由一点而已。有些人或许可以找些门路,偷偷弄点什么好吃的菜,或者什么肉,给自己的家人改善改善生活,有时还可以招待一下自己的亲戚。第二年,三年“困难时期”开始,由于“浮夸风”、“共产风”等一系列问题的严重影响,粮食大幅减产,吃饭从“放开肚皮吃大锅饭”改为“定量供应”,最后连“限量供应”都无法满足,各地的公共食堂只得解散,其中“共产主义社会”的成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2010-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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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风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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