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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脆脆

2010-12-09 15:52 作者:艾达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回到北京

再回到北京已是几年以后了,究竟是几年呢,已经说不清了。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健忘的人。健忘,是有意识的吧,阿客总是这样说。没错,我们害怕回忆,久而久之或许就这样忘记了回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当那幅画面闪过时,我说,阿客,停一下。阿客有些懵了,说怎么了。我看着他,傻傻的笑着,指着路边上那家包子铺说,我要吃他家的包子。阿客说,好吧,你看你被我惯成什么样了。

小小的店面,有些旧了,那个女孩,二十几岁的样子,没有甜甜的笑,只是很专注的,娴熟的来来回回的查看笼里的包子,我打开车窗,想闻闻包子的味道,想回到20年前。缭绕的蒸汽,阿客排在长长的队伍的最后面,这也是一家很受欢迎的包子铺吧。

姐姐的包子铺也总是这样受欢迎,总是长长的队伍,我钻进店里,直冲进里屋,奶奶放下门帘,我把书包往炕上随便一扔,奶奶唠唠叨叨起来,好像唠叨也如姐姐的包子一样正在这时熟透了。姐姐说阿义,小囡回来了。阿义就笑嘻嘻的给我端进一盘包子和一碟拌好的蘸料,奶奶这才和我一起吃起来。奶奶的牙快掉光了,嘴干瘪的撮着,吃得很急却很慢,阿义笑着走了,奶奶也不留阿义吃饭。(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阿义听不到我和奶奶的声音,可是姐姐的话阿义都懂。姐姐说阿义吃饭了,阿义就会笑着走过来,拎着几个包子走到他的篮子店里。奶奶会企图叫住阿义。奶奶说阿义,在这里吃就行。我也跟着叫阿义,阿义……

阿义

那个人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简直吓哭了。阿客说,不怕不怕。我还是吓得有些哆嗦。手里捧着阿客的包子,心乱的没有一丝头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惊恐还是惊喜,伤感抑或是其他,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现在这样。

阿义……

阿义一直追着车子跑,有个抱孩子妇女在后面紧步追着喊他。阿义,我回头看时,他还是微笑着,眼里满满的泪,但毕竟是惊喜,毕竟是满脸的幸福。此时的我还羡慕阿义,因为阿义还在记挂着小囡,而小囡却不敢回忆,不敢记挂。

无论小囡怎样的冷漠,怎样的鄙夷,小囡甚至把他当成了疯子,在他惊讶的一步步走进车窗,慢慢的确认她就是小囡时,小囡却怔怔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关上了车窗,他拍打着车窗,发着啊啊的声音,小囡却惊恐的拨打了110。

他还是没有追上,车子里的越来越远了,他坚信无疑的站在那里,满脸的满足。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小囡还好好的,还很漂亮,很体面的坐在高档的车里,一切那么令人不敢想象,小囡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小囡人人都说奶奶和安雅太么有福分。镇上人也有的说,小囡命太硬,把奶奶和安雅的福分都夺了去了。岂止是姐姐和奶奶的,还有阿义的。那场大火烧了多久,实在已经不重要了。当我下午放学回家时,姐姐的包子铺满满的围满了人,我冲进去,只看了阿义和一片废墟。阿义眼睛红红的,看到我时,眼泪哗哗的流着,连擦都懒得擦。

隔壁邻居说,小囡,我们已经打电话给你北京的妈妈了,她说会来接你,你就住我家吧。我任由她牵着手,变得很乖,很听话,只是不住地流泪。晚上我坐在邻居的饭桌前,邻居阿姨不停的给我夹菜,我就很听话的全部吃掉。谁都没有说话。晚上9点我已经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敲门。是奶奶还我回家吧,又立马想起了那片被烧得漆黑的墙。眼泪又流了下来。邻居在絮絮叨叨的告诉妈妈,或如何着了起来,如何汹涌,妈妈只说安琳呢。她说小囡在里屋睡着了。妈妈进来叫醒我,说,跟妈妈回家。妈妈有多悲伤,我也不甚了解,只是这个时候看到一个没有哭得人突然觉得放心了许多。妈妈和叔叔连开车过来的,妈妈说背着书包上车吧。我背上书包,突然想起了阿义。我说我去看看阿义吧。

阿义一个人住,我推开了阿义的门,阿义家很少上锁。阿义在编竹篮,还有一个马扎的地钻了孔的板子,阿义还要给这些板穿上绳子,这样就成了马扎。镇上的人都买阿义的马扎,谁家的篮子破了也找阿义来补。阿义的技术是没的说的,就像姐姐的包子铺,是没得说到。我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姐姐给我编的手链,递到阿义手里,阿义低着头轻轻的攥在手里,始终没有看我。这是姐姐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一条我天天装在书包里,从没有带过的手链。阿义从厨房里拿出几个包子,自己留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递给了我。我捧着包子突然朝门外的妈妈喊了一声,妈,吃包子。

来到北京时,我13岁,姐姐19岁,阿义21岁。

重新来过

阿客说,他老婆说他只是聋哑了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是不是看你长得像他老家的熟人?我说我想想,好像有点眼熟。我在考虑,这个故事我是不是该与他分享,他会处处避着我的伤口,而我反而会伤的更深。阿客说,他老婆说他不是本地的。我说那会不会是我老家的。阿客笑着说,你还有老家啊。我说是啊,我是在13岁那年才从奶奶那来北京的。阿客说,嗯。我说我还有个姐姐,很年轻就过世了。奶奶走后,妈妈把我接了过来。阿客说那就有可能是你的老乡了。我说亏他记性这么好,20年了还记得我。再想想,他还真像我们镇上那个哑巴呢,比我大7、8岁,小时候常逗我玩,没想到现在大家都漂到北京来了。阿客说你哪是漂啊,明明有家嘛。我笑了笑了,看着阿客,眼前却是阿义。阿客说他家开了个小快餐店,有空去光顾光顾他,好歹人家小时疼你一场,别那么没心没肺的。

没心没肺。我应该像故事里那样,一直对那件事念念不忘,被阴影压着,还是阿义应该守着姐姐的坟,陪她年年月月。我们都不是故事里的人。我开始了公主一般的生活,上大学,结婚生子。聪明英俊的阿义在几年以后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有了事业。只是,我总会在姐姐和奶奶忌日那天找个理由独处一天,阿义拖家带口来到了陌生北京。我选择像陌生人一样错过,是因为怀念是最好的结局,阿义拼命敲打着车窗,是因为太想念

我想常常光顾,想装作重新认识,想把姐姐好好保护,把那段故事好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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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脆脆的评论 (共 3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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