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了
夜深了，窗外的蛙鸣紧一阵歇一阵的，微雨，雨打樱桃树叶的簌簌声合着蛙鸣，渐渐催眠着这个山下的小镇。澧水上的汽笛偶尔会惊醒小镇的梦，一阵微风细雨后，这个沧桑而又略显羞涩的小镇又会半睁着眼睛睡去。
“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嘉山脚下的小镇上几乎每家院子都栽种着一株或几株樱桃树，樱桃红了的季节就是小镇热闹的时候。河西的，河东的，县城的，甚至湖北的客商或者亲朋好友都会一起聚集在这里。这里的樱桃是不会论斤卖的，小贩全部是以小竹篮为单位卖给客人的，客人也不会因为成色或者斤两去讨价还价的。大方的，会在小竹篮的底部放下一两张红板板，临出门忘记带钱包的但是非常喜爱吃樱桃的人，小贩会象征性地收点点，而客人也会倾其所有，把十元、二十的票子放几张在小篮中。遇上乡村游的团队，镇上的居民是不会拒绝他们进入自己的院子采摘樱桃的，只要不把樱桃树的枝叶弄断就可以了。游客往往站在小方凳或者小方桌上去采摘，调皮的孩子会爬到树上去，最红的那颗樱桃自然是自己来不及洗干净就会先丢到自己的嘴里，欢声笑语也会在樱桃树下弥散开来。“樱桃好吃树难栽……”不知是哪个女子亮起了清丽的嗓子。鸟儿不怕人，边歌唱边在树的最顶端扑棱着翅膀，偶会有它们吃不下的樱桃核掉在客人的头顶。摘下红樱桃，用井水洗干净了，坐在树下细细地品尝，酸酸甜甜的感觉让客人大呼过瘾，也有游客小心把樱桃轻轻倒进纸箱子，他们说：用樱桃泡的粮食酒是滋补的佳品。当然，主人精心准备的鲜草莓、烤焦的红薯片以及上好的清明茶是绝不会少的。
一年一年，小镇的樱桃青了又红，红了又青。闭上眼，耳边仿佛是激昂的澧水船工号子，纤夫古铜色背上的筋肉裸露着；夕阳下，叱咤风云的贺龙元帅在澧水上的小火轮上指挥着腥风血雨的战斗。张开耳朵，不远处的机器还在轰鸣着，锦绣农庄的休闲旅游建设正火热，小镇的古老中又掺杂着现代的旋律。“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小镇外，那条蜿蜒的护城河仍然悄无声息地汇入澧水，许多年的故事或许就静静地躺在河底吧，对面的嘉山、青山也会在小镇的人们沉睡时分在梦里送上第一抹绿色的。想必东晋的车胤在世的时候，如果在春末时分找不到萤火虫，这红樱桃是不是可以装入他的锦囊呢？
记得祖父在生的时候说过，那年樱桃花刚落，枝头上只是青青的樱桃果子，下午跑日本，防空警报响后，贴着膏药旗的飞机擦着小镇的屋顶飞过，甚至可以看清小鬼子狰狞的脸孔。飞机环绕小镇两圈后开始投弹了，结果没有一颗掉在小镇上，倒是澧水河上的爆炸一阵接着一阵。第二天一早，镇上的青青的樱桃全部变成红樱桃了，有善男信女跑到嘉山顶的孟姜女庙一看，孟姜女的两只衣袖烧糊了。有个老太太说孟姜女给她报梦：姜女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娘家挨日本鬼子的轰炸，便用衣袖把炸弹全部拂到了澧水河，然后用衣袖上的火苗点燃了小镇的樱桃。
早上起来，院子里面的红樱桃散落着，白色的橘子花和柚子花也零落在一起，和着红樱桃的清香，小院、卧室、书房满是春天的芳香。我想：我们今后的生活里面，一定也会注满这满园芳香的，但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