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救赎
(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得近乎妖异。
秦授颓然坐在街边黯然失色的长椅上,举头望天。不是他在寻找什么,也不是因为寂寞。
迫于生存,十天以来,他四处找工作,但都无人聘用。
手中招聘报上的用人单位几乎都已被他划上了叉,仅剩两家。一家名曰蜗牛快递,一家名曰六生。
良久,秦授垂下头来用钢笔划掉了蜗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
按照报纸上的指示,秦授来到了偏僻的蚊忙街。这是一条几乎被市人遗忘的古街,人迹罕至,破败不堪。狭窄的街道以鹅卵石铺成,两旁是纯木结构的房屋,矮小而密集,不时随风透出阵阵被霉湿腐蚀过的气味。
街上熙熙攘攘的过往着些许年逾半百的老人。秦授拦下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老太用苍白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告诉了他六生所在。他谢过老太。
在街道尽头的转角处,有一间挂匾的木屋。匾牌上用楷书写六生二字。木屋是同样破旧的木屋,但匾牌却是崭新的。秦授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木屋内光线阴暗,霉臭味犹烈,秦授不禁皱眉。
这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秦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正坐在他正前方的写字台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秦授道:“应聘者。”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用右手食指指着他对面的红木椅,道:“请坐。”
秦授坐下,老者问道:“为何选择我公司?”
秦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恭维话,也是废话。老者闻后,道:“你可知道我公司是做什么的?“
事实上,报纸上根本就没说明此公司究竟为何公司。
老者冷笑道:“那你刚才所说岂非等于是在放屁?”
秦授顿了顿,道:“因为贵公司给出的薪水实在是很诱人。”
老者道:“很好。我喜欢老实人。”
说罢便不再言语。秦授趁时打量了屋内,屋内除了一张写字台与两张红木椅,再无他物。不知是光线的缘故还是霉湿的腐蚀,屋内的墙壁、地板、门、窗和楼梯都呈现出诡秘的暗黄色。
秦授终于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时,老者再次问道:“你找工作是为了什么?”
秦授道:“钱。”
老者道:“那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秦授道:“找工作,否则就没法活。”
老者道:“孺子可教。本公司已聘用你。现在,你只需完成六个差事,就有一百万。”
老者道:“并不简单。你现在若是答应我,我就给你一封信,里面写着让你去做的事情和匿藏下一封的地址。前五个差事的酬劳各为十万,最后一个差事的酬劳是五十万。”
秦授道:“完成差事后,到哪去拿钱?”
老者道:“在下一封信里会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我会在确定你完成之后由短信告诉你。”
说罢,老者自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秦授,道:“切记一点。若是半途而废,所有酬劳便作废。”
秦授接过老者递来的信封,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做?”
老者微笑道:“你问问你自己,你有选择吗?”
(三)
别无选择。他自小在一家私立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童年里充溢着辛酸与凄凉的味道。成年后,在唯文凭是用,唯关系是举的社会里,他四处碰壁。生活一度陷入绝境,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现在,眼前仿佛有着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离开木屋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浅蓝色的信纸上洋溢着兰花的香味,清淡素雅。
“道。抓一个小偷。”
“范健图书馆,《犯罪心理》,十九页。”
秦授将信将疑。但抓一个小偷,不失为一件好事。
人越多的地方,小偷也就越多。但多却并不代表易抓,小偷也是人,单从外表上根本无法分辨。唯有待到他们下手。
人多的地方,小偷总是有的。只要有,他们就一定会偷,否则就无法称之为小偷。为抓小偷,秦授来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菜市。没等多久,就看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尾随着一个挎包的中年妇女,企图去拉开她包上的拉链。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小偷也敢如此猖獗,这和群众的麻木不仁是息息相关的。眼看小偷就快要得逞,但周遭的行人却仍视若无睹,各行其事。
见时机成熟,秦授冲上前去,一把便将小偷放翻在地。前面那妇女骇然回头,秦授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她听过,道了声谢,便落荒而逃。相反,那小偷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秦授的衣服,理直气壮道:“你小子是干什么的。”
秦授道:“我小子是干你娘的。”
先前沉默不语的群众此时一阵轰笑。
那小偷正待发作,一个巡警闻声而至,问道:“怎么回事。”
秦授指着那小偷的鼻尖,道:“他偷东西被我制止,现在企图报复。”
那小偷打开了他的手,厉声道:“谁看见了。”
警察这时开始询问周围的群众。可当时的群众一部分在看东,一部分在看西,一部分在看南,一部分在看北,竟没有一个人看到小偷行窃。
警察问道:“失主呢。”
秦授苦笑道:“走了。”
那小偷道:“警察先生,我要告这人蓄意伤人!”
警察反手便给了他一耳光,道:“你是做什么勾当的我还不知道,迟早一天收拾你,滚。”
小偷于是灰溜溜地滚了。警察拍了拍秦授的肩膀,转身离去。
菜市顷刻间又恢复了常状,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秦授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正踌躇着不知这差事算不算已完成,这时来了短信。
手机上没显示来信人的手机号码,短信说,差事已完成。密码是……
(四)
秦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在图书馆内找了这本叫做《犯罪心理》的书。书中十九页,果然夹着一个信封。这次的信封内,除了一张浅蓝色的信纸外,还有一张银行卡。
“盗。做一回小偷。”
“姜司影院,西南厅,十九排,十九座。”
这差事就仿佛是迎面给了他一巴掌。刚抓完小偷又去做小偷,这不但矛盾,而且讽刺。
这时,短信又来了。
“只能去银行查询,不能取钱。否则,你将会被本公司解雇。而钱,也会被我们如数收回。唯有完成了所有的差事后,才能将钱取出。”
秦授去了一趟银行,信封里的卡上果真有十万。银行门口,有一条东西贯穿的马路。他站在马路旁,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不适应。不适应这种密集而庸碌的生活方式。
“或许世人只会欣赏你的成功,才不会介意你用什么手段。”
他在姜司影院附近,选了一家水果店。他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准备偷几个苹果。
这家水果店的规模不大,仅是一家十平方米左右的普通铺面,未经特别装饰。店主是一个面目普通到接近模糊的妇人。
秦授经过了一番挣扎。抓了个小偷果然就获得了一张十万的卡,但现在却不能取现。虽还不能取现,但这已足已说明事情的真实性。如果连续做完了六个差事,就真的能拥有一百万。相反,则会失去这个一夜暴富的机会。
一百万对于一个普通的无业青年来说,是一种诱惑。这诱惑代表着尊重,笑脸,自信,尊严,分量,前途。
利欲熏心,自然就不会再顾及什么伦理道德。所以,当那妇人发现秦授的窃行并抓住他的衣襟,他毫不犹豫的出脚,朝她腹部踹去。然后,他夺路而逃。有很多人围观,但他们只是围观。仅此而已。
就这样,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瞬息间便沦为了一个为人所不齿的盗贼。
秦授随手扔掉了刚抢来的苹果,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姜司影院。并在西南厅十九排十九座的座椅下面找到了倒贴在椅底的信封。
短信在其时发来了密码。秦授查询后,心中欢喜,无以复加。
人在处于一种欢喜且亢奋的状态的时候,对于自己以往坚持的原则,就会掉以轻心。逻辑思维与判断也会出现问题。酒后之所以会误事,亦是同理。 #p#副标题#e#
仿佛四周并没有人在监视秦授。但为什么短信总是在秦授完成差事后发来。如果说有人在监视,那么监视他的人又在哪里。他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自由,对方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才能做到面面俱到的监视。
对方说,如果提前从卡里取出现金,那么他们将会如数收回。秦授若是真的提前取出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花光,那他们又要怎么收回,怎么如数的收回。
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完成所有差事之后,是否真的能够拿到事先说好的一百万。
以后的差事又是什么。会否更频繁更深层的触犯法律。
这些问题,秦授显然没有想过。他的思想已被利欲灌醉。现在的他是呆涩,麻木,盲从,愚笨的。不知不觉,他已是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五)
“惧。克服恐惧。涅邦村,十九号,从墙上人的嘴里取出钥匙,打开西面的门。”
“西面门内。”
涅邦村位于发盲镇。发盲镇位于城市的西南方,非常偏僻。已可算是郊县。镇中绝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去了城里打工,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于是,小镇逐渐衰败。荒田,枯树,残花,杂草。一片荒芜。
秦授几经周折来到这里,已是正午。烈日暴晒,干涩的土地沉闷而炙热。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气息。四周杂乱无章的耸立着座座低矮陈旧的民房。某些屋檐下的阴影里还坐着些皱纹满面,躯体干枯的老人。
秦授环顾四周,在最西面的角落里找到了十九号。
秦授笑了,因为他觉得又有十万将要到手。门是虚掩的,他走了进去。屋内很暗,还来不及看清屋内的陈设,一股类似于食物变质的恶臭味就扑鼻而来。
秦授下意识的朝右边的墙上望去。屋内什么摆设都没有。左面墙上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右面墙上被人用绳子挂着一具尸体。
顿时,秦授感觉全身发冷。双腿不住的颤抖。喉咙像是被一块冰块塞住,战抖着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屋内都充斥着尸体的腐臭味。秦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
这具尸体已严重腐烂,外表的皮肤都已化作了尸水。暴露在外的是肌肉与部分若隐若现的骨头。
秦授退到了门边。他靠在门上,强忍着恐惧与恶臭,直直的望着那具尸体。他从那尸体丑陋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张漂亮的女人脸庞。从尸体嘴里拿出了钥匙,不但衣食无忧,而且美人在抱。或许,美丽的背后是丑陋。而丑陋的背后才是美丽。
一念至此,他发疯般地冲向那具尸体。他本想掰开尸体的嘴巴,不料却把尸体的整个下巴给扯了下来。刹时间,一股更恶心的臭味从尸体的嘴巴里漫出。秦授强忍着恶心,从尸体嘴里拿出了那把钥匙。
他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他疯狂地甩动着双手,试图甩掉手上粘着的尸水与蛆虫。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已是面无表情。既不恐惧,也不兴奋。只是喘息。然后,他缓步走到左面墙边。用钥匙打开了铁门。
铁门内空无一物,唯有地上的一封信。
短信又适时的发来了密码。这次,秦授没有打算去查询。他只想尽快的做完剩余的三个差事,领得一百万。
他打开了信封。
“勇。打警察,并成功脱逃。”
“及信大厦,十九楼。”
(六)
看完后,秦授木立当地。眼神空洞,似已全无思想。
袭警。触犯刑法。牢狱之灾。
放弃。一百万成为泡影。秦授走出房间,望向那具没有下巴的尸体。那尸体像是在嘲笑。如果现在放弃,刚才从尸体嘴里取钥匙就变成了玩笑。
想到这里,他舍不得回头。回了头,先前的辛苦就白费,就一无所有。他想起找工作时,用人单位冷眼相待的情景。想起曾经女友跟有钱人走了的情景。想起身无分文像流浪狗一般在街上溜达的情景。
“如今,已没有退路。要想被人看得起就得有一百万。要想有一百万就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对吗。像是谬论,但又无从反驳。或许,至少他不是完全说错。
天空渐渐阴霾。大雨似乎将至。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胡同,秦授终于等到了一个巡逻的警察。他从后面追上前去拍了拍警察的肩。
那警察回过头,道:“什么事。”
秦授道:“咨询一件事。”
那警察道:“请讲。”
秦授道:“为什么你的鼻子那么扁。”
那警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正不知该如何措词,秦授一拳朝他鼻子打去。警察应声倒地。秦授拔腿便跑。还未跑到胡同口,身后就响起了枪声。警察朝天鸣枪。秦授定住身形,不敢妄动。那警察走过来一把将秦授拧翻在地,秦授借着下坠之力,夺过了警察手里的枪并远远抛了出去。警察望向枪的落处,秦授趁时用右手肘撞向他的小腹。警察踉跄后退,仰倒在地。等他再站起来时,秦授早已不见了踪影。
逃出胡同后,短信来了,秦授没有看,直接去了及信大厦。
他找遍了十九楼,才在女厕的垃圾桶内找出了第五个信封。
(七)
当秦授急着用塑胶口袋收集大便的时候,那个被他袭击的警察已向警局报了案。当秦授忙着用大便涂抹某中学教师宿舍的门窗的时候,警察已做出了他的拼图,开始大规模的通缉。
据群众举报,拼图上这个人不仅袭了警,而且还做了一系列的疯狂举动。譬如抢水果店,打人,进女厕,肆无忌惮的收集大便。
最后,当学校保卫报警说有人在用大便搞破坏时,警察便发现了秦授的行踪。并且在秦授取第六封信的时候逮捕了他。
秦授被带上了手铐,抓回了警局。
审讯室内,灯光昏暗,气氛诡异。此时的秦授已是蓬头垢面,整个房间都充溢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两个警察掩着鼻子在对他进行审问。秦授道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个记者在旁摄像。
为首的一个警察道:“我们已派人去了你所说的什么六生公司,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秦授道:“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为了生存。”
另一个警察道:“为了生存就可以袭警吗。”
秦授道:“如果你肯给我一百万,我也可以不袭警。”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两个警察带着一个面目素净,镇定自若的老者走了进来。
秦授认得这个老者,是六生公司的老板。警察安排他在秦授左旁坐下。这群人之中,就他距离秦授最近。所以,首当其冲的闻到了更甚的恶臭。他用双手捂住了鼻子。
一警察道:“他能有现在这么狼狈,皆是拜你所赐。”
老者愕然道:“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秦授闻言,转过脸来,道:“阁下是贵人,难免会忘事。请再仔细看看。”
老者仔细端详了一番,长身而立,道:“原来是你。你怎么如此模样。”
那警察道:“他不过是为了完成你所吩咐的差事。”
老者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骇然道:“这真的与我无关。”
(八)
老者说,某个沉闷的午后,他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手机上无法显示出对方的电话号码。对方开门见山的问他想不想要一百万。他当然想要。于是对方就真的往他银行卡上打了一百万,并告诉他,即时便可以取出现金做他想做的事。
既然他已拿人钱财,那自然就得与人消灾。对方要他在蚊忙街租下一间房子,挂上六生的招牌,充当公司的接待人。至于他在接见应聘者时该说的话,对方写了封信由邮局寄给了他。他只需将那些话背下来,然后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即可。至于他交给秦授的第一封信,对方早就放在了写字台的抽屉里。他不知道其信的内容。
警察道:“既然你已取出现金,那为什么还要帮他做这些违法的事。”
老者道:“一个可以随便拿出一百万的人,若是怪我过河拆桥,要加害于我,我能逃得掉吗。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警察道:“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信中的内容。”
老者指着秦授,道:“我只是见了他一面,告诉他该怎么做。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只是成天坐在六生里看小说而已。” #p#副标题#e#
警察道:“除了他,还有其他的应聘者吗。”
老者道:“没有。”
警方冻结了老者那还剩七十余万的户头。随后调查了他的身家,认为他不具备做这件大案的资本与条件。再基于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警方最终相信了他的话。
他也是在完成自己的差事,幕后主使另有其人。想必那幕后主使与每次适时发给秦授短信的是同一人。是个深谋远虑,心狠手辣的角色。
警察道:“你们想不想知道最后一个差事是什么。”
秦授接过他丢来的信封。最后一个信封。
看了其内容,秦授面色惨变。五官扭曲在一起,像是极其矛盾,又悲愤。老者拿过了信。他只知道信共有六封,但还从未看过任何一封信。这是第一次。
看后,老者全身颤抖,是愤怒,也是惊恐。
“斩。取下给你第一封信的人的首级。”
(九)
如果警方没有及时逮捕秦授,老者现在便已身首异处。
为了一百万杀掉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起初秦授或许不会做。但今非昔比,在经过了前五次的羞辱,惊险,困惑,挣扎之后,再要让他放弃,几乎不可能。
秦授现在的表情看来既矛盾又痛苦。似乎在挣扎。他在挣扎什么。是否在质问自己,若没被警察抓住,会不会杀人。还是什么。
而那老者现在是神情呆涩,目无表情。若非警察的介入,他卡里余下的七十多万,想必是没命花了。他为幕后的人做事,最后却要死在另一个为其做事的人手里。这想来很讽刺。
这件事情由于记者的介入已闹得满城风雨,家喻户晓。
因此,警方的压力很大。那幕后主使致始致终都未留下任何线索与痕迹。使人云里雾里,摸不着方向。还如何调查。
一个警察突然道:“把手机拿出来。”
幕后主使曾发过短信给秦授。这无疑是一条线索。
警察们接过秦授递过的手机,开始察看。
“上面没有你所说的短信。你删了吗。”
秦授道:“我没有删。让我看看。”
他抢过手机,打开短信的收件箱,上面显示“没有任何文件”。
秦授瞪着这六个字,久久不曾动弹。对秦授而言,没有人曾在此之前接触过他的手机。而他自己也没有删除短信。但现在那些短信却不见了。
他握着手机的双手,轻微的战抖着。
门在其时再次被推开,走进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一对夫妻。两人的衣装雍容大方,但略显过分华丽。神情焦急万分。
审讯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此二人身上,惟独秦授还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在场的所有人都已认出了其中的男性,他是本市“镜子”企业的董事长吴聊。旁边的女性,想必就是吴夫人。
在场的人说着一些恭维客套的话,他俩充耳不闻。只是直直地望着秦授的侧脸,眼中俱是惊疑。
这时,秦授也看见了他俩。突然间,他狠狠地摔掉了手机,爬到了桌上,发疯一般的大叫起来。时而激愤,时而哀伤;时而大笑,时而痛哭;时而欢喜,时而忧虑。众人齐齐冲上前去,才将他按倒在桌上。
吴聊双手压着他的双肩,柔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爸爸。”
爸爸。秦授怎么会是吴聊的儿子。
一警察急忙道:“吴董事长,您弄错了。这人叫秦授。据他自己所说,他无父无母,自小在孤儿院长大。”
吴聊摸出一张证件递给那警察,道:“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认错。”
那是一张身份证。证上的人叫吴齿,与眼前的秦授一摸一样。
(十)
由于父亲的成就,吴齿自小就拥有非常优异的条件。住洋房,坐洋车,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玩最好的。就这样,他无忧无虑的长成了大人。
成人之后,他进了父亲的公司担任总经理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女同事的追捧,男同事的奉承,在他心里萌生了一种畸形的优越感。
但,其工作枯燥乏味,没有实事可做。本质上和父亲花钱养他没多大区别,总经理一名不过形同虚设。久而久之,新鲜感完了,空虚与寂寞此起彼伏频频来袭。没有倾诉,不想倾诉。自闭,抑郁,自言自语。终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工作。
他没有朋友。家庭条件过分优异,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让他无谓的目空一切,看不起任何人。加以待人不诚,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最终导致没人愿意与之亲近。
空虚,寂寞。没有友情,渴望友情。这是导致秦授出现的根本原因。
秦授存在于吴齿的精神世界,或者是体内。是吴齿自己分裂出的另一种人格。秦授拥有自己的年龄,性别,性格,思想,身世,相貌,身高,体形与声音。但行动时却是借用吴齿的身体。
吴齿时常与秦授聊天,梦里还会结伴玩耍。这是孤独的人患上精神分裂的普遍病状。如果及时的治疗,不会有大碍。可吴齿的父母日理万机,没有发现他的病状。所以,最终演变为了悲剧。
吴齿用家里的钱设定了这场招聘。费尽心机的构思出六个差事,将之写出,分别放入六个信封内,再在六个信封内分别装进用假身份证办来的六张银行卡,最后将之放到六个事先想好的地方。花钱雇佣了那老者,要他在蚊忙街租下一间房子,等待他人应聘。花钱在黑市买来一具尸体,把钥匙放入尸体口内,再挂之于墙上。
而后,当秦授控制吴齿身体的时候,他参加了应聘。
那张刊登着六生招聘启示的报纸其实根本不存在,那些发来的短信也都不存在。只是吴齿在秦授思想内所产生出的一种幻象。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尾声
六月后的某个午夜。
病房内空无一物。无灯,无月,无星。阴风阵阵,颓然萧瑟。吴齿瑟缩在角落。
良久,他抬头道:“秦兄,你没完成最后一个差事,没有一百万。”
说罢,他站起来,退了几步,俯首道:“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吴兄,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