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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春(小小说)

2013-03-04 10:12 作者:观鹅会意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小说

文/观鹅会意

晋北有一句老话儿:腊月没钱愁死人。一晚上辗转难眠,我躺在炕上想着年货还没有钱去置办,给孩子们都没有买新衣服,大姑娘开春的学费还没有着落,愁的心烦意乱坐了起来,看窗户发了灰白色大概到了五点多,悄悄地穿上衣服出了家门。

我伫立在街口,天早晨的气温是最低的时候 ,迎面刮来的寒风虽然不大,但是像针刺似的。放眼透过灰蒙蒙的烟雾,依稀瞭到了县城灰黑色楼房冰冷的轮廓。

太阳还是懒洋洋的升起来了 ,把眼前这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涂成了金黄色,多了几份虚伪与欺骗。连接县城坑坑洼洼的土路边,堆着灰渣和杂七杂八的垃圾。不知不觉太阳升起来有两杆子高了,土路上跑出来几个放了寒假的男孩子,他们叫喊着踢着一个干瘪的足球,“噗哒、噗哒”地滚到了灰堆上,惊飞了几只在垃圾堆上觅食的黑麻雀,总算是打破了这寂静的早晨。

“老,快回家吃饭去吧,我上路拾炭去了。”二姑娘把我喊过了神,我摸了摸二妮她自己编的紧纂纂的小辫儿,低头看着缺乏营养黄茄色瘦小的小脸,心里面一阵子酸楚,“二毛,拾炭看好过往车辆的。”“知道了。”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回答着,不一会功夫就只能看到她身后面飘着的编织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自己租住的南下房没有上房也没院墙, 或许是房东为了占这一块房基地才盖的南房,就这县城边缘的南房每个月也要一百元租金,哎----,我要是老天爷,涨价就只给有钱人,照顾照顾咱穷苦人。进了屋子和外面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水瓮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窗子的玻璃上凝结着冰花,呵出的气都是白色的,只有炉子上的小铝锅一丝丝地冒着热气,但是很快被冰冷的屋子吞咽了。我盛上稀饭就着腌菜吃着,对躺在炕上有病的老婆说:“哎,金花,今天都腊月二十了,大毛不是明天放假回来吗?你前晌把我前几天为冷库卸货挣回来的鸡炖上一只。”“哇塞,大姐回来有肉吃了。”这个“超生子”听到吃肉在被窝里就蹦达开了,市场上每市斤猪肉十二元,半年了也舍不得给娃们吃一顿肉,这也难怪娃了。

我穿上那件缺棉少絮的黄大衣,把大板锹插在破“永久”自行车后架上,迎着寒风向县城方向骑去。远处随风刮过来一个翻滚着的旧灯笼,就像暗示着年越来越近了,我不由得加劲蹬起来这不用铃铛的“老伙计 ”。

“黄牛,今个儿怎么来迟了?”“昨晚和老婆发灰乏了还用问。”立即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子戏弄的嘲笑声。我懒的搭理这伙面孔被冷风吹的灰白灰白的灰鬼,看着他们排成一溜就像等车似的,的的确确这伙人是坐不上时代快车的群体。在这里不需要名字只有外号,山汉、二旦、小陕西、王讨吃、三棒榔等等杂七杂八的外号,咱姓黄干活肯卖力,所以大伙送了个“黄牛”的外号。支好自行车圪蹴在他们中间晒着暖暖,感觉身子暖和了许多。

身子一阵子发冷,可能是昨天去卸炭出汗被风吹着了,眼皮越来越沉,鼻子一发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喷嚏,看来是伤风感冒了,这年头可病不起呀。从大衣内兜摸到了那半盒烟,手还是抽了出来,还是等干活的时候抽吧。闭上眼睛就想起老院子里那棵老杏树,初春,老杏树开花了满样子都是芳香,花落了就像给下了一场;初,麦子一黄杏也熟了,挂在树上就像一个个金黄色的小灯笼,吃在嘴里甜在心上。父亲当村支书时,那是自己最风光的日子了,上树偷桃、下河摸鱼、上课逃学、果园逮、外村看戏、路旁偷瓜,整天疯玩混日子,招工年龄小,当兵不让,一晃二十六、七了只能结婚了。在父母亲的帮衬下,养起了奶牛盖起了瓦房,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邻县的私立学校不断去农村招学生,农村小学校没有几个学生了。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前途,我也卖了牛进了县城。“农村包围城市”取得了丰硕成果,大女儿考入了重点大学,全村人羡慕了好一阵子,自己受点苦出点汗也值,这一眨眼功夫都大三了,娃知道家里来钱不容易,假期在外面打临工当家教,哎--,还是我这个不称职家长没有本事,可姑娘说:贫穷也是一笔财富。“嘀嘀---!”汽车尖锐的喇叭声把我惊了一个激灵,我睁开眼睛一看,马路上汽车、电动车、自行车、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人人都是为了生活而忙碌着。杂货店挂出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服装店的服务员不紧不慢擦着玻璃,人行道上小商小贩摆上了年画对联、花生核桃,还有烤红薯的、配钥匙的、卖气球的、烤羊肉串的等等。炸油条味、豆腐脑的葱香味、小笼包子的肉香味,这些灰家伙们越饿越往鼻孔里钻。

“ 喂,老黄,你过来。”听到有人喊我急忙站起来,是文化局经常雇我的贺老师,“贺老,您的照顾我什么的干活?”我幽默地还他开着玩笑,“县城西出口吊装元宵节灯门,你叫上三几个人去吧。”“贺老,您慢走。”看着他坐上车走了。

回头一看,难兄难弟们挤在我面前,乞求的眼神剜向了自己。小陕西老母有病为了医药费辍学打工,昨天说挣上路费就回家过年,娃不容易。崔柳林在柳林县种点望天地,听说这边煤矿多想来这里淘金,走口外似的带来娃娃老婆六口人,打工没人要走到了这种地步。我向他两递了个眼色,骑上自行车冲出了人群。

干这一行也有个潜规则,因人多活少谁揽到营生不能叫名字,这样会惹人,叫谁给谁递个眼色,实在一天没有揽到营生的悄悄跟在后面,到地方后不能靠前,听头儿和雇主谈价格,谈妥后头儿和雇主说又来了一位,人多干活就快再加点工资,雇主同意加多少就是你的,如果不同意你只能走了,如果自己平时干活不偷懒人缘好,头儿会喊住你一块干活,哎,谁没有个难处。

一阵子狂蹬到了县城西出口,看到装满钢架的汽车和吊车停在路边。贺老师叫过我和安装工拿出图纸边丈量边说:“老黄,你们负责配合吊车栓绳起吊,工钱给你们五百,我回单位了注意安全。”还是给公家干活能挣个钱,“黄叔,抽支烟。” 小陕西满脸堆笑地一手递过来烟,一手拿着打火机。“老崔,你上汽车给钢架栓绳,小陕西,你在下面解绳。我给指挥吊车。”第一个钢架竖立吊了起来,安装工们拧螺丝、栓拉绳,接着顺顺利利第二个、第三个,个半小时汽车这么的钢架安装好了。对面安装吊车跨距大我怕不安全,让司机给挪挪地方,司机连眼皮都不抬。安装工们一个劲地催,我又问吊车司机行不行,司机说没有问题。老崔在汽车上栓好了钢架,吊车臂徐徐伸长,人群移到了路对面,等待着起吊的钢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因为吊车臂伸的不够,钢架一离开汽车就向人群扫了过来,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着,小陕西站在原地吓呆了,一场灾难眼看就要发生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小陕西黑影就晃到了眼前,我本能地顺势爬下,棉帽子随着凉风嗖的挂飞了。妈呀,吓的我瘫在地上眼前一片金星。惊魂未定的小陕西第一个哭喊着扑在我身上,“黄叔,你醒醒,醒醒。”我自己清楚有老天爷保佑没有受伤,翻身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破泣为笑的小陕西说:“还不是死我的年份,去给叔捡帽子去。”大伙围过来来说:“好危险,命大福大。”可不,就是有了福音了,前几天村支书捎话让我回村领低保,过了年咱还回村养牛种地去!

回过神来我才感觉到裤裆湿溻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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