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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年的香味

2013-01-08 10:11 作者:龙江老赵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童年里年的香味

赵富

孩提时,老家就有个流传很久的说法:一进腊月,便是进了年门坎。

大人们解释说:腊月始,是个门;进了腊月,就过了门坎;过了门坎,就进了年的屋里头了。

经过几十年的积淀、回味、嚼咕,我至到如今还觉得,这话一点不假,乡下里一进腊月的门坎,一股股的年味,就扑鼻而来,浓浓乡土的气息,弥漫着房前屋后。

我记得,杀年猪是最浓郁的年味之一。家乡的大多数人家,都养口大肥猪。一下腊月门,便到杀年猪的时令。那年头,平常猪肉稀少,人人都喜欢肥肉,把猪喂的长得一巴掌膘。靠油时也切上一些肥肉,靠出荤油留着炖青菜。杀猪前,要先切满一大盆酸菜,杀猪时现切不赶趟;要预订好杀猪匠,一个屯子也就一个两个会杀猪的,预先排号;要到井沿旁拿回几个冰块,备突撸猪时打猪泥;要备好锅台板,以防在大锅突撸猪时,压坏土坯锅台。杀猪时,把猪骗住,抓起拴上腿,放到桌子上。有时怕把桌压坏,再在桌上放个面板。杀猪匠先用钳子夹住猪舌头,捡查猪是否有痘,如果有痘就放了;如果没痘,就从脖子冲心藏捅去,可真准,只一刀,猪就抽达几下不动了,血从脖子刀口涌出到地上的血盆里。盆子里放几根箭杆梢,搅起不让血凝在一起,备灌血肠和炖血豆腐用。之后,抬到大锅上突撸,把翻开水浇在猪身上,用锄板或自制的刮猪板刮掉猪毛。粗刮净后,把猪抬到地上的桌子上,把腿拐弯的地方割个口,用猪挺子贴着猪皮捅上多少道,杀猪匠就用嘴吹气或用气管子吹气,配合的人用赶面杖遍身锤打,气流便顺着捅的檩子把猪皮鼓起来了。这时,用冰块打遍猪全身,用侵刀刮净猪余下的绒毛和猪汗泥,直到出现白刷刷干净净的裸猪。之后,卸猪肉拌,过年的放一边,要卖的又放一边;灌血肠,血里放点味精、花椒和少许的盐,又垛点肥肉沫,肉肠又香又有味道;烩酸菜锅,一大锅酸菜里加上几条子猪肉,熟了肉切成片斩蒜泥,真好解馋,而酸菜与肉、血肠、血筋烩在一起,那酸菜味比平常好吃多了,味也不一样;还要烀几块大肠头,即香又有点异味,大人们说,没异味就没味道了。那时,杀年猪不做菜,不请客,而到后来杀猪演变成做上几道菜,请全屯子吃个遍,就象办事似的。虽然破费,但一年就这么一回,人情味还是贼拉地浓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杀年猪的氛围,拉开了年的大幕。每当这时候,半达子丫头、半达子小子,便开始欢托了。走东家,串西家,男孩玩扑克,女孩抓嘎拉哈;还有一群小蛋子,在南大坑溜冰车、打出溜滑;在大道上扯拉拉人、逗老要子;或者老早就备上小蜡灯,有纸糊的,有玻璃瓶子的,拎着满街跑耍。总之言之,尽情地释放着对年的渴望,充满着对年的欢喜。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老人怕过年,小孩过年。老人过年是岁数长的快,小孩过年是盼着玩和吃。到后来长大了,听母亲说,那时富人爱过年,穷人愁过年。是的,一个穷字,炸干了年的味道。但大人们还会安慰自己:年节好过。从这个普通的道理的另一面,让我们又看到了年之外的过着平时日子是如此的艰难。

童年时,有句民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意思也是说,进入腊月,就过年了。俗语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虽说的是天气冷,但冻不住年味的升腾。喝腊八粥,是最有份量的年味。不管穷和富,腊八粥是都要喝的。队上分的糜子,磨出大黄米,用大锅煮粥,放上红云豆,又香又粘。吃时有拌荤油的、有拌白糖的、有放肉酱的、有放油滋娄的、有放大枣的。总之,吃法各种各样,想放啥就放啥。一顿饱饱的黄米粥,让人心里热乎,让人心里充实。喝腊八粥,从我记事时就有,后来大人说,他们一小时也有,不知是多长时间的历史了,一直到现在,家乡里一到腊八,还必须喝腊八粥。且又增添新的解说词:喝腊八粥,能粘住孩子嘴,永远不说谎话。这道是现代的内容和古老的民俗结合到一起了,更是一缕缕散发着很有色彩的年味。

在一般情况下,每当腊八前后,便开始掏米了。这是“全民”的,每到这个时候,队的碾房灯火通明,热气腾腾。掏米是淘大黄米,掺少许的苞米碴子,不掺黄米特粘,掺点能缓些,又添色泽金黄。淘米的大黄米,是喝腊八粥的米。在家用热水淘完后,焖在火炕上,磨时送到队上碾房。磨米很慢,因黄米淘了之后潮,乎黄面箩,还得用火烤。所以,几家互助组伙,你帮我,我帮你,碾房里很热闹。当面运回家,趁热马上发面。水要适热,干稀得当。发面的容器是泥制的大盆,发面效果好。放在炕头,盖上盖帘,捂上大被,只十几个小时就嗅着发味了。酸酸的,香香的,这分明是年味。之后,便烀豆馅,包豆包,一个小蛋蛋,蒸出一连子又一连子黄豆包,象似结出的“年果”,连着那秋后的果实。

过了十五左右,上街赶集的人便多了起来。也有去公社供销社的,还有钱少的就到大队供销点买点就得了。其实,过年了,或多或少都得买点年货。买冻梨、买冻柿子、买花头巾、买斜纹布、买胶皮鞋等等。那个年月,农村很穷,很落后,农民手里没钱,但过的却很充实。后来我分析,中国哪个阶层的人最易实足,当然手屈一指是农民。当年工农差别如此大,虽然上帝造就不能平等,但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不反抗,不争扎,就是在“文化革命”中,工人可以罢工,学生可以罢课,而农民顶多是喊几句口号后还是不离原野,因为土地是他们的命,不值几个钱的工分拴着他们,即使是过年,他们只能简单地买点就很高兴地把年过去了。说到这里,表面喜庆的赶集,却朦胧地隐藏着很多辛酸的味道,好在是强大的民俗占了主角。

小时候,过年啃冻货是很有意思的。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把冻梨、冻柿子、冻豆包放在仓房里。因东西少,父亲平时是不准我们啃的。可馋的诱惑,还真让我和弟弟当了几次“家贼”。玩累了,偷摸开开仓房门,便偷出几个。仓门是系铃铛的,我们事先铃铛里的悠锤控死,开就没动静了,父亲便听不见了。不知咋的,小时的牙齿真硬,冻梨、冻柿子、冻豆包,刷刷几口就啃去一半。至到懂事后,一但心思起这事,心里头还有点不安的。老人白天的控制,是为了让我年午吃。每到这个时刻,母亲泡上一盆冻梨、冻柿子,外边缓出一层冰,敲碎冰后就软乎了,让我们可劲吃,酸甜酸甜的,直到吃得浑打冷颤。而冻豆包还有点吃法,比冻啃强多了。一次我玩饿了,母亲让我到仓房取两个豆包,埋在用火盆里。当烧熟了,外皮刚有点糊,一点不沾灰了,吃上真有味,比用锅热的强几套。这冻啃和热吃的转换,映衬出年味也在不知不觉地变换着。

二十三,过小年。这向人们预示着,年的盛典马上要达到高峰。母亲领着姐姐扫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我们几个弟弟撵到外边去了。接着,糊墙。用报纸、用书纸。这些都要到街上去买,两元钱就买回一大捆,足够用了。屋里一下干净多了,白净多了。有时我们还可以在墙上,找到过去读也读不到的文章。我和弟弟穿上新鞋,姐姐扎上花头巾,这是我们家过小年的一道风景。农村天猫冬,没啥活干,早晨起的晚,晚上睡的早,一天两顿饭。当然,进入腊月也不例外。过小年的晚饭是要早点,妈妈和面拌饺馅子,父亲纠记子擀记子,姐姐和妈妈包饺子,我和弟弟摆饺子,母亲下锅煮饺子,边煮边说:饺子飘起来就熟了。随之把一个饺子用罩量捞上来,用手一摄,饺皮的坑马上鼓起,母亲又说:熟了。母亲用这两个办法验证饺子的生熟,也是母亲在锅台前总结出来的经验,后来又传给了子女,后来又一代一代传下去。一个农家,一年到头,是吃不上几顿饺子的,只有年节才有一次。象五月节、八月节、过小年、过大年,大概也就这几次吧。有的时候,人们做比喻的时候,也把饺子端出来,曰:谁过年不吃顿饺子。是呵,童年时,对饺子亲,对过年亲,过年能吃饺子。当然,当时幼小心灵是不知道饺子包含着父母的多少艰辛和情长,也不可能理解。不象现在,想吃饺子就吃,也不算啥稀罕物了。今天的年节吃饺子,也是象征性的。二十三,今天和过去,是两种过法,两种时空,却是一样的情!

腊月二十三,是双重日子。一是过小年,二是灶王爷上天。据大人们说,农历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辞灶上天,返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家家都要为其准备灶糖、瓜果,希望灶君向玉帝少说坏话,多说好言,以求来年好运。在傍晚,各家将供品放在灶神牌位下,准备好纸马和清水与炒豆做成的“马料”,让灶神骑上吃饱草料的“神马”上天“述职”。我家的灶王爷供在外屋的锅台后的墙上。父亲让我燃放爆竹,他将旧灶神像及两侧“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联语和纸马、马料到院子焚烧。据说,这就是送灶上天了。父亲在送灶王爷时的一套嗑,我至今还记得清楚:“灶王爷,本姓张,骑洋马,挎洋枪;上“上方”,见玉皇,好话多讲,坏话不讲;‘过年’(就是明年)高梁、谷子、麦子、苞米、大豆……多带点回来啊。”这是父亲对新的一年的企盼和愿望,也代表着那时家乡农民的普遍心情

往往一到腊月,人们就吟颂着一首民谣: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宰年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红封斗;年三十,走溜油;年初一,去磕头。也就是说,这年连续上了。“二十四,写大字”,就是写对联、写福字,那时的文化落后,一个屯子会写水笔字的实则太少,老先生写完这家又到那家,不着消挺。我大致记着常用的联语: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单条的有:抬头见喜、肥猪满圈、金鸡满架。联是一个单条的长句子,现在记不清了,但都是过年吉祥的话。而贴对子是年三十上午的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贴在外门上,中间配个福字,且倒贴着,说是福来到,横批上贴几个挂钱,把福字虚掩上一半。“抬头见喜”贴在门口的灯笼杆上,开门就见到了。“肥猪满圈”贴在猪圈上,“金鸡满架”贴在鸡架上,长春联贴在屋里的炕沿边的墙上。有时因大人们不识字,还真出现过贴差地方的事。“二十五,磨豆腐”,意思过年了,家家在队上订做一板水豆腐。那个年月,豆腐也是过年的菜了。而现在却反过来了,平常穷人吃豆腐。“二十六,宰年肉”,“二十七,杀年鸡”,这事在我的家乡早就更为进腊月门就做了。“二十八,白面发”,说是这天开始蒸点过年馒头。“二十九,红封斗”,说的门上贴对子,我的家乡移到三十上午,也有二十九就贴的。“年三十,走溜油”,说的是各家走油、过油、溜油的油炸食品,但这是少数人家的事,因大多家没有那些豆油。“年初一,去磕头”,大年初一,到亲属家给长辈磕头、拜年。

童年里过年,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娱乐场所。小伙伴们自个寻乐子事去做,但也其乐融融。一小过年,我喜欢的事还很多,如扎花树,拴灯笼,放小鞭,且这些事都是在冰天地的户外进行的,但我们一群小嘎子却很皮实,也不觉得冷,有可能是一种“年”的力量支撑着吧。其实,我们做孩子的哪里能发现,那屯头的象龙伞似的那棵老榆树上的硕大树挂,正在向屯里浸入在年的氛围中的人们预示: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啊,家乡的春天来到了!

20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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