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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念项余岸君

2012-12-15 21:41 作者:萧楠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官称的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的第三天,我独在网络上徘徊,遇见石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项余岸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项余岸生前就很看重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撰写的教学杂感,大概是因为往往没有与时俱进之故罢,编辑大多貌似述而不作,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中,毅然为我作评点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三十六人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专家骚客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七月廿三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三十余遇害的生命之中,项余岸君是我的朋友。朋友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仅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朋友,更是死于改革阵痛期的中国的中国的青年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我以丁老爷子注册到他的网站语文轩的时候;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因文本不会上传,便求教于在线客服,这时他的头像闪动了,细心教我,然而不知是系统出错,还是我实在太笨,只好把论文传给他、把密码告诉他,由他代为上传。后来文章发表,并且与百忙中的他深谈之后罢,我心中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悉心教学,且在教研领域颇有建树的年轻人,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傲气的,但他却常常倾听着,口吻很温和。每每发去论文、课件,他总不忘给我回复,并且道一声谢谢。最后来因为忙着编一本成高辅导教材,就极少前去语文轩了,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少了,偶尔在上遇到,也聊上几句,记得一次是我打听其确凿的生日,一次是他约我完成教材后送他一本。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我在廿四日,知道动车的相撞,那时电视还在连篇累牍的报道挪威的事情,后来在网络上得知小依依的不幸,怎么也不曾会把那一场人祸与温和的项余岸联系在一起,直到石君告诉我小依依便是项余岸君的女儿而项余岸已经死去时,我对于这说法,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倾听着的温和的项余岸君何故也遭此横祸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是他打不通的电话、永是黑色的头像、再也不能回信的邮箱以及浙江友人的电讯。

但铁道部就有令,从速掩埋车头!

但发言人就能说,小依依只是个“奇迹”!

但接着就有主旋律,说是大灾见大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主旋律,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鲁迅之所谓“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项余岸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旅游而已,芸芸众生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结局。

始终温和的友善的项余岸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尸骸为证。当三十余个生命匆忙的死于自诩绝对可靠的科技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呵!

但是温州的女记者却居然昂起头来,问温总理“您对温州人在这次救援中的表现如何评价?”……。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事故。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事故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并非“人祸”的天灾。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温和友善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铁道部竟会这样地急于通车,一是发言人竟至如此之无情,一是温州的女记者献媚时竟能如是之镇定。

然而这一次没有让铁道部完全自说自话的斗争中,努力去挖掘真相并告知世人的勇士,让人性闪射出了夺目的光华。倘要寻求这一次事件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项余岸君!(本文作者:丁于检)萧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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