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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

2012-12-03 14:11 作者:湘中雅风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与爸不相见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与家里电话也通得比较少,亲戚朋友都说我变得冷血了。在这几个月期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84岁的祖母去了,去得比较安详,寿终正寝,一大群晚辈都在她老人家身边。本来我是打算回家,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一大推原因,最终还是被耽搁了。那时,一个人在中国的北国,半无声时,打开电脑,听着音乐,不自觉地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我问爸爸,为什么一个人的生命会这么脆弱,说没就没了。爸爸说,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时隔几个月的今天,我和爸爸通了一回电话,第一次谈那么久,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在爸爸的催促之下,“又要很多电话费了,快挂了吧,家里一切都好,不需要你担心,只要你好好读书!”很明显听到了爸爸声音的苍老,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声音的颤抖。不得不承认,爸爸老了,而我,也不应该再以是孩子自居。

现在,我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爸爸来,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很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想念的感觉了。姐姐在电话的那端告诉我,爸爸那只近些年有点毛病的手在医院照了一个片,结果是手神经萎缩,比较严重。我一听就懵了,有点自惭。都二十岁的人了,至今还只能依靠父母,甚至有时候还对他们有诸多不满,与他们唱反调。我在想,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呢?有时候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连一头畜生都不如。想当年爸爸十二岁就出去打工了,可以自食其力了,可以养活家人了,而我呢?

我还在那儿要求,一定要买一个数码相机,今年的暑假,和几个朋友去海南三亚去看看大海。我还在那儿幻想,今年得抽个时间,去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之称的南京古城,看看秦淮河、玄武湖。我却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爸爸的手也是为了我们,长年累月累的。我却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伤了多少人的心。姐姐说,我能够顺利念完大学就很不错了,不要有任何什么奢望了。咱不是有钱人,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可能,就根本不要去想。现在我很忧郁,念完大学后,我要干什么?我又能干什么?物价这么高,社会这么乱,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一片立足之地吗?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处处挑剔,条件那么多的人。,

在我记忆的前十年,对于爸爸,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只知道爸爸不吸烟,不喝酒,性子较古怪。时而像小朋友一样和我玩耍,时而又开始训斥我的种种不是对我百般挑剔。常年在外,活动在广东、广西、江西一带,以做生意为主,一年一般只在过节或大过年回家两三趟。每一次和家人通一次电话,都得走出将近二十里路。所以,在我记忆的前十年,我是不轻易叫“爸爸”这个词,他在家时我也是格外冷淡,甚至偶遇于乡间小道上,我对他连对陌生人那种温暖的微笑都没有。我想,那时候肯定刺痛了他的心。

旧时光里,一直以为爸爸不我只爱姐姐,直到最近的几年,我才意识到是我错了,从始至终,是我太冷漠一直未曾给过他爱我的机会。睡一个床的时候,我记得我有一个坏习惯,爱踢被子,每次几乎都是爸爸帮我遮好。在睡当中,甚至还感觉到,他用他的胡须来痒我的脸,来亲我。而每次只要我清醒一点了,他就立刻停止,再装作沉沉入睡。一起吃饭的时候,把菜里的肉尽往我碗里夹。我不大吃肥肉,而他为了要我吃一块补充营养,用钱买我吃,一块肉五块钱。还记得,在中学阶段的时候,一个月回家一趟,有很多次回家都发现有水果。爸爸说,特地为你留着的,顺便带一点去学校,那儿买贵。而每次,我都认为是理所当然。谁叫他是爸爸呢?可我又在想,当不久后的一天,我为人父时,我可以做到他那样吗?假如我有一个这样的儿子,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当做没生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爸爸可能没有经商天赋,于是闯荡了将近十年,最后一无所获,还欠了一屁股债回来,给原本不富有的家上加霜,在很多人的说服下,终于决定放弃。好在爸爸聪慧过人,没用多少时光,便自学成才,在建筑、粉刷方面算得上能手,于是有了一技之长。

爸爸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一个工人,但是同时担负起一个农民的角色。我总是劝说,家里的那两亩农田几亩土地就放弃吧,忙都忙不过来。而他回答说,不种田,不种土,吃什么啊,什么都要买,哪儿来那么多钱。于是,在外地总得抽时间回来种田,除草,治虫,收割。大热天的,别人都在休息在室内乘凉,他却和妈妈早在田间劳作了,烈日当空连一个斗笠都舍不得戴。晚上乌七八黑的,蚊虫叮咬,也没回来,每次我在家烧好的饭菜都等凉了。我说明天我去吧,他说我不会,草拔不干净,怕农作物被我踩死,总之每次都被推脱了。可事实上,我一去田间也只是一个配相,弯一会儿腰,就累了,开始嚷嚷要回家,更不用说像爸爸一样坚持很长时间。双抢期间,特别累。家里还是那种很古老需要用脚踩的收割机,脚都踩出血泡了,尤其是田里水多,脚浸在害虫颇多的水里,都肿了,十分不便。不足一米六的个子,体重不足一百斤的爸爸,要挑一百多斤甚至将近两百斤的谷子回家。我看得明白,他每走一步,都是十分吃力,让人十分心疼,何况路不好,凹凸不平。于是我都是装作很轻松,说让我来吧,几乎用上吃奶的劲,扁担重重地压在不太宽的肩膀上,很疼很疼,才坚持了一小会,脚就没力气不听主人使唤了,整个人开始气喘吁吁,全身乏力了。很多事情,看起来容易得狠,可是当自己真正去做,才意识其中的到困难尤其是要把它做好。事实上,我们做学问也是如此。

爸爸从来都不管我读书,他认为读书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不管我学习怎么样,在家怎么和小朋友们疯玩,都没有逼过我,只是偶尔提醒一句,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就回家种田、割草、喂猪。我隐隐约约知道,爸爸当年小学初中,都是班级名列前茅,还多次在学校的大台上表演节目,得过很多奖。二胡,笛子,口琴,唢呐,鼓,都很精通,歌唱得很好,还会梅山武术,一个典型的文艺青年,每一个老师都喜欢他。可是命途多舛,上帝好像嫉妒了,于是他初二那年,祖母中风,死里逃生后才勉强生活自理,花光了家里原本不多的积蓄,又欠了巨债,无奈的他只能够辍学。当几经周转,祖父借到了那几块钱的学费给他时,他却义无反顾推辞,于是一个人南下打工。我在初一那年,偶然发现爸爸年轻时的黑白照片。不敢相信,那一个英俊少年竟然是他。原来旧时光里,他是那么的帅气。可是在新旧时光交替中,他开始变老了。他把他的青,全都无私地给了我和姐姐。新时光里,很多人都说我像爸爸。我总生气地反驳说一点都不像,相同的只是同样拥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罢了。在黑白照片里,我特意注意了一张,那一个与他相拥,穿蓝格子裙的漂亮女生。我猜想,应该不是妈妈,她较妖娆更多一份娇气。我问爸爸,她是谁。他说,我还小,不会明白。原来,她是爸爸在异地他乡的一个红颜知己,后来发展为初恋。一个城市女生,早期大学生,交往了几年,后来对方父母不同意,嫌爸爸家穷,从中阻挠。几经劝说,无果,于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个年代,也就不了了之,为此爸爸还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分开的时候,女生送了一根粉红色长笛给爸爸,据说那长笛在那个年代花费了几十块钱呢,音色很好。那根长笛本一直陪伴在爸爸身边,不轻易借给他人,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吹吹。直到有一天,我把它糊里糊涂地丢失,再也找不到了。那时候本以为他会狠狠地揍我,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一切都过去了。

命运仿佛是被上帝安排了似的,在爸爸最失落的时候,遇见了亲爱的妈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坠入深深爱河。可又是以同样的理由,家太穷,遭到了外公外婆的强烈反对。但是固执的妈妈抛弃一切封建,斩断父女母女之情,毅然决然嫁给了爸爸。再然后的然后,有了姐姐,有了我。我在想,假如爸爸当年和那个大学生阿姨好了,那结果会怎样,他们生的儿子应该比我要优秀得多吧。假如妈妈当年没有那个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决心,嫁给了一个有钱人,那结果又会怎样。不敢想象,也想像不了。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自从两岁那年,从阎王殿里休息了一下午,被死亡之神送出来后,记忆当中便没有几次生病。记得小学六年级暑假那年,我第一次去市里爸爸的工地,在那儿度过了几天城市生活。也许是水土不服,第二天半夜就开始发烧畏冷,浑身上下不舒服。第三天一天没有胃口,几乎没有进食。爸爸抽空带我出去逛街,买我喜欢吃的西瓜,香蕉。在半路上,我忽然非常冷,于是爸爸便把他背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给我穿了,自己一个人光着膀子,露出一排排骨头,在太阳光照射下格外刺眼。爸爸突然问,要不要他带我去医院。我迟疑了很久,想起城里的医院收费很贵,而且疗效又不好。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很快就会好,更何况我还练过武术呢,区区一点感冒又算得了什么呢。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拍了拍肚子,说感觉好多了。他也没有做过多的强迫,只是又继续说了一句,很难受就要告诉他,别死撑着。我“嗯”了一声。高中时期,我的头隔三差五会晕痛,听大夫说是营养不良。于是爸爸每隔一个月,便杀一只鸡,混四两冰糖,炖着给我吃。我不大爱喝糖水,吃带有甜味的肉,爸爸在一旁说,吃了它就再也不会头晕了,吃不下喝一点汤也行。所以,我所吃的每一口几乎都是为了爸爸咽下去的。高中的最后一年的一个月假回家,我忽然患伤寒了。一大早上起来,全身酸痛,翻身都很困难,头也不能扭方向,还带有一点发热,感觉整个人的关节都在重力的影响下往下要掉了似的。爸爸说这是受寒了,没多大问题,用药水帮我背部擦了个片,嘱咐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他们没在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顿时我感觉舒服多了,不知道是那浓浓父爱还是那药水起到了作用。

前年十月份,爸爸买了一辆摩托车。来回工地与家,从此方便多了。但是我却担心那他瘦小的身躯,是否可以驾驭得了那辆高大的摩托车。坐在上面,第一次我的确是挺害怕的,也明显感觉到了爸爸的紧张。好在他不求快,只求稳,宁愿多烧一点油,也便放心了。寒假的那些天,每天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爸爸载着我去各地兜风。

去年,我如愿上了大学。在出高考成绩的那一刻,心蹦得紧紧的。压根儿就没复习,考得也很不理想,但是意外地得到了上帝的眷顾。爸爸当时舒了一口气,咱一个大家子终于可以出一个大学生,终于可以有一个跳出农门了。我的大学在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离我所在的家湖南省娄底市相距数千余里,中间隔着黄河、长江,来回一次着实不容易。临近开学的日子,爸爸便商量着,放下手边的工作,要送我去呼和浩特。理由是我还没坐过火车,行李又多。我拒绝了,凡事都有第一次,不锻炼锻炼怎么行。假如来回一次,一千多块就没了,不是舍不得只是不忍心。爸爸又是给我买桔子,买八宝粥,从家里装好几瓶水,妈妈则早早地整理好了我的衣物,只等我出发。爸爸最后送我到市里火车站,当我上车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时,我忽然慌了,不知所措了,很不舍。爸爸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踌躇了一会儿便买了一张火车票。一路上,只听到火车“咔嚓咔嚓”声,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湖南省会长沙后,平静一点了,便下车。爸爸叮嘱了几句,记得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着凉,努力学习之类的话。便再坐火车回家了,那天晚上他十一点多才到家。而我,正好也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的火车,直达呼和浩特市。望着他走的背影,我的泪毫无征兆地来了。赶紧擦了下,生怕走远的父亲看到。在他的面前,我要表现得坚强

现在,得知爸爸的手那样了,很难过,可是远在外地的我,又做不了什么。无奈中、彷徨中、自责中,在晶莹的泪光里,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也顾不上擦汗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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