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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和老龚

2012-11-30 15:32 作者:门外心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又名,道上道下乔露霜并不认识翩翩,翩翩却认识她。翩翩的一个姐妹在乔露霜的按摩店里打工,乔露霜要给在市里的朋友找个保姆,要干净利落的,翩翩的姐妹就把翩翩介绍给了她,一搭眼乔露霜就喜欢上了她。

乔露霜说,老妹儿,你真漂亮!乍没早认识你。

翩翩说,我早就认识你,我比你大两岁。

乔露霜惊诧的说,是吗!?可看上去你比我小好几岁!在别人眼里我都够年轻的了!

翩翩说,你真会说话。其实,你长得真比我年轻。

乔露霜说,姐,你这么年轻在家干呆着有啥意思,这家人挺好的,每月给三千元,就做三顿饭,自己在家不也得做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三千元真让翩翩动了心,自己的退休金才开一千多。傻子才不干呐!二话没说就跟乔露霜就上市里了。

东家在有名的名苑小区,房子豪华得令翩翩旋晕。女主人上下打量了她,却没通过面视,她对乔露霜说,这女人很眼熟,我要用生人。

翩翩从一见女主人就知没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家人,几年前母亲家的邻居。他的男人曾追过她,那时他已是有妇之夫。那是翩翩在舞厅上亮相的时候就被他盯上的;女主人认识她是因为,她家住在翩翩妈家的楼下,那时她家还没上市里,翩翩回娘家和她老公打招呼而从不和她打,有时在她老公的意念要求下还要聊上几句。凭女人怪异的直觉,请了她当保姆无疑于引狼入室。唉,世界真小,离二百里远还能碰见。

乔露霜说,左溜也来了,我给你介绍个对像吧。

翩翩说,我是来当保姆的,不看对像。

乔露霜说,兴许就有缘份。

翩翩有时嘴驽,跟不上趟,而乔露霜又出奇的热情,连说带劝的就见了面;对方见了她眼睛有些直勾,那人六十岁,翩翩风韵不减,又收拾的跟三十多岁似的,哪有让人看不好的。当场就要往饭店拉。这回翩翩十分的坚决,不去。他的条件很好,房子也很大。

乔露霜问,乍样?你要同意他马上就买个更大的房子,有钱。

翩翩说,我真不想找。

乔露霜听出是没看好他,就说你再想想。

乔露霜亲自开车,搭体力,搭车油,搭唾沫,来回白跑了四百多里。分手时她对翩翩说,找个条件好的不容易,没看好这个哪天我再给你介绍别的。但他你最好再细考虑一下。

翩翩确实没打算找。她和老龚的感情还没降温。

老公,晚饭来这吃吧。她给老龚打电话。

不行,她妈过生日,她不在家我再不去别人会笑话。

她妈比我重要?

她不在家。表面文章还得作。

那你吃完饭来吧。我跟尹兰先去广场走圈。

好。

斜阳脉脉,晚风习习。新纪元广场是小城人晚饭后休闲的地方,有人在广场中间跳舞,有人坐在广场旁边石椅上闲聊,还有人踩着广场周边的鹅卵石走圈,以前嫌硌脚,现在嫌不硌脚,按摩嘛。翩翩就是走圈的,这项运动在她不止是按摩,还要把身上多余的肉走掉。除了尹兰还有几个女生被老龚称为翩翩死党的,染秀、小缓、也都到这里活动腿脚,她们和翩翩又都是要好的同学,上中学时一起逃课,上尹兰家吃烀苞米,尹兰家农村有亲戚,总给送农产品;毕业了一起下乡;上学时她们还有一个毛病一起买一样的鞋,就是翻毛皮鞋,那时,翻毛皮鞋是很时尚的,几个女生一起穿在校园里带起了旋风。但,只有翩翩和尹兰能一次性买得起,秀染和小缓要攒好长时间钱才能买。那时在男同学眼中尹兰是最漂亮的,又爱打扮很勾男同学的眼球,所以女声都爱围她转,既便当陪衬人也愿意,因为可以借光让男同学多看几眼。而那时翩翩模样是最一般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加上不愿知声,躲着男生走路,有一次因躲男生还差点掉阳沟里。所以,在男生眼里,确切的说根本就没被拿入男生的视线。哪像现在,老了老了倒招风了。她绝不都是中老年人心中的偶像,也有年青人把她当成了梦中情人。

染秀和小缓在广场内跳广场舞,翩翩和尹兰围绕跳舞的人走圈。舞跳完了她们也走完了,在一起嘁喳了一会儿,染秀张罗着要去小缓家玩扑克,翩翩怕老龚找她一旦玩起来就不方便脱身,就说,小缓,你不是和老耿吵架了吗?小缓说,怕他干啥!你们去了是给我助威。秀染说,对,咱们好好的整整老耿,给他点颜色看看!尹兰也说不去,大家知道她家老李太叽叽,回家晚了就不高兴,不但给脸子看,嘴也不闲着。尹兰说他一说三七疙瘩话,她都要疯。染秀说,你呀!往下没说。大家也都听出来余音,贱!翩翩说,那我陪尹兰再呆会儿。尹兰和老李是后到一起的,很不和谐,用尹兰的话说就是,真不该走这一步!染秀也是后找了个主,但她不贱,在家跟慈禧似的,而她的那个他整个一个李连英,比李连英骄傲的是比他多了样东西,但他那东西并没乍讨染秀喜欢。硬通货贬值,就用软的,效果果然很好,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李总管。

看染秀她们走了,尹兰说,你不用陪我了,我得回去了。千万别走这一步,像你,一个人多好呀!不过我表哥总打听你。

翩翩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没接茬。

翩翩回家了,洗去风尘,画了淡淡的晚妆,这是她的习惯,自己在家也画妆。她喜欢对镜成两人,里面的人不顺眼,外面的就不自信。尹兰的表哥丧偶后一直在乡下一个人过,是农村先富起来的,找个像样的女人不难,但他对翩翩情有独钟,而她则心无旁骛。

老龚很快就来了。

我上市里了。她说,乔露霜给介绍当保姆。你说巧不,是劳动局的周杰家,就是给我写情书的那个,结果他老婆没相中我。

那就对了,老龚说。相中了还不乱套。

滚你的!当我谁呀!她说。于是,乔露霜又给我介绍个对像。

老龚插话说,真够她忙的,也不嫌累!

听我说。那位还真看上我了,等我回话,你啥意思?

你看好就行。

你巴不得我找个人家!

不是,因为我不能给你个家。我说这话时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那你就给我个家呗!

老生常谈又来了。她不提离婚我无法开口,错在我。

那我就这样没名没份的跟你。

所以,我同意你遇到合适的就成个家。

我和你的感情还没破裂,就不能跟你离,离了还得勾搭,就更不好了!

就是呀。

就是呀,就是呀!翩翩说着就在他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牙印很浅。老龚夸张的大叫。

咬死你个老混蛋!她说。今天就在这吧。

行。

洗洗吧。

不洗了,前天不整了吗,今天不想。

你那东西还有准,还是洗洗吧,我给你洗。

翩翩一直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出门绕北山走一圈,然后到山下的早市买菜,老龚在家就再买点早餐。因只顾看菜差点和也只顾看菜从山下往上行的乔露霜撞头。乔露霜刚想嚷嚷,见是她笑了。

她说,咱俩真有缘。

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她,翩翩以为让她回答问题。

她说,我想好了,暂时不找。给他回话吧。

乔露霜说,人家不同意了,不找有老铁的。

翩翩谔然。很有些尴尬。

回家了,老龚还赖在床上。他说,我昨晚心像在浪上摇船似的,忽上去,忽下来硬把我晃醒了,心跳得都按不住,我真担心哪天猝死你这,可就成新闻了。

她说,那我也不能活了。我总说你少喝酒就是不听,喝阳萎了不算啥事,死了呐?!

他说,我也总想听你的,就是控制不住。所以我想先把遗嘱写了,随时放在身上,以备万一。

她说,你不死就是最好的遗嘱!我不图你的钱财,就要你这个人。听我的,好好活着,咱俩总得好好的过几年呀!

就是呀。

她说,在早市遇见乔露霜了,她说有老铁的人家不要。看样我有老铁连市里的人都知道了,没人敢要了,我要烂在你手里了。

我手里的东西是不会烂的,只能保鲜,看你多水灵呀!老龚打趣的说。

别贫了,还是抓紧办正事吧。你提前退休的报告送上去了吗?

没有,听说很快就有新说法了,可以退养。不上班啥事也不耽误,那多好呀!到时候我领你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可能的话再陪你重返波斯湾。

二。

翩翩和老龚是邻居也是同学。那时翩翩家在前院,后窗对着老龚家的前窗,也算是门当户对。据老龚讲,翩翩遇见他妈时总爱先打声招呼,他妈看着有礼貌的翩翩很顺眼,说她受端详,所以,凭着这窗户对窗户,就去登门求亲。老龚的妈觉得自己有些文化,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事办成。可翩翩的妈也不含糊,她说,大嫂,这不能算是门当户对,你家六个孩子一个职工,我家四个孩子双职工,差得太多,翩翩会受苦的。所以,没同意。后来老龚妈和翩翩妈再碰见时就不说话了。不是因亲家没做成而怨恨,而是老龚妈认为翩翩妈是嘲笑她生了一堆孩子,羞辱了她。翩翩说,这是老龚编的故事,根本就没那回事。都还在上学就商量搞对像,家长有病呀!老龚说,反正你妈那时对我印像很好,说我仁义。翩翩说,我都不知道你乍知道?老龚一脸狡黠的说,在你家后窗听的。翩翩说,你趴我家窗户偷听?老龚说,本来我是在你家后窗下拉屎呐,要拉完时就听你妈对谁说,老龚家的大小子挺仁义的!我以为往下还有夸我的话就多蹲了半个小时。等来的却是你弟弟站在后窗台撒尿,差点浇我头上。翩翩想笑没笑出来,说,谁都让你的假仁假义给骗了!

那时上学老龚并不与翩翩说话,因为是受到了男女生都不说话大环境的影响。下学他就和翩翩的大弟玩,玩得天昏地暗,但并没上翩翩家去过,这足以说明对翩翩并不感兴趣,这不都是发育晚的事。老龚暗恋过一个女生。那时翩翩吸引她的开始时是两条长辩子,后来是臀部,她走起路来辫梢在臀部跳动,好像抢着要表现自己似的,弄得你不看屁股也不行,嚯!屁股挺大。而她的模样也太一般,扔到人堆里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找出来。他们唯一的一次接触是初中时学校开运动会,他们都是班里的运动员,这应该是老天给了他们增进友谊的机会。可在混合接力时,翩翩传给他的棒他没接好,俩人都不承担责任,从此就闹了别扭,更加不主动搭理对方了。

高中毕业了。报名下乡,开始俩人都报了同一个地方,绿色草原;后来翩翩改了,上了呼仑贝尔大草原,理由是那个草原更大,张勇都去了肯定错不了。其实,是她的一帮死党抱团去了同一个地方。老龚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那时要是一起去绿色草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箩乱事了。翩翩却说,当时既使去了也不会和他成家的,用现的话叫,没电。

老龚在绿色草原呆了二年,考技校出来了。翩翩在内蒙干了三年,顶替父亲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央企工人。老龚通过几道关卡最终回到了父亲奋斗了一辈子的工厂——翩翩所在的工厂。那时人还都愿往家里奔,目光很短浅,大庆都留不住。这也是老龚后悔的事,如果不回来早就奔上小康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箩乱事;翩翩说那也不一定,该有在哪都一样有,是祸躲不过嘛!虽然与翩翩在一个厂子,因厂子太大,分厂、车间就有几十个,所以在一个大门里,谁也不知道谁也是正常的。老龚当了一年工人,因字写得好,又会写宣传报导什么的就被抽到车间当了工会干事,没多久,被厂保卫处相中,又当了保干。在一次到车间安全检查时,在机加车间的修息室巧遇了翩翩,当时只有意外,没有惊喜,又因为她正在换工作服,似乎不宜久留;所以只是打了个招呼;但,她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像,长发飘飘,性感、冷艳。他没想到会遇见她,也没想到她脱胎换骨似的,好好漂亮呀!如果不是她正换工作服,他肯定会和她聊上一会,尽管她看上去很冷,一点也没又留他唠嗑的意思。出来时意外的碰到了与翩翩同车间的另一个女同学宋玉钰。

宋玉钰性格比较开朗,见了同学自有一番特有的热情,因为是她的车间,她就有点主人的味道了,让老龚进休息室喝糖水。老龚很有深沉,没进。就在车间门口聊。从工作聊起,又聊到家庭,再聊到近况等。反正聊得很开心。那时,正是交谊舞被跳得如火如荼、如病如痴的时候,仅小城就有四五家舞厅,于是,宋玉钰说,哪天有时间约你跳舞呗。老龚说,行阿。当时只是礼节性的应了一下,并没当真。

一天,在街里老龚遇见了翩翩和宋玉钰,聊了几句后,宋玉钰说,今晚请你跳舞。老龚有点犹豫了,说实在的,还真没跟女士上过舞会,只在单位跳过。现在都感觉不自在,进了舞厅就会更难受了。见他没应声,宋玉钰有些不悦的说,你看,按理应该男同学请女同学,现在女同学请你,你还假假咕咕的。这几句话真让老龚不好意思了。连忙说,行,我去,我情你们。这是1998年春天的故事。在他俩对话时,翩翩始终没发言,事不关己似的,并用眼神斜睨宋玉钰,感觉她死气白赖的太低气。

那以后三个人就经常去跳舞。时间长了或多或少的在宋玉钰的那里了解了一些翩翩的情况;在翩翩那里了解了一些宋玉钰的情况。同时对俩人的性格也有些领略;总感觉宋玉钰有些怪异,与翩翩很不一样;她有点诡,而翩翩有点直,不太会拐弯;宋玉钰有操纵人的欲望,比如,有认识的女士请老龚跳舞,她就会低声说,不去!而老龚请她跳时她有会转身请别人,让他尴尬,他把这理解成是她给他颜色看,他当然看出来了,又不色盲;翩翩则显得无所谓;而她们相同的则似乎是命运的不佳,而这命运的不佳又似乎是体现在婚姻上,都很不幸。怎么个不幸法?不幸到什么程度,自己的云山雾罩,对方的则遮遮掩掩,不肯说清说细,他是从她们的支言片语上得到的她们极不完整的信息的。是呀,刚刚在一起跳了几次舞还不够特好的程度,谁会把自己的或好友的隐私说给你。这样,他所能知道的仅是,宋玉钰的老公外面有人,翩翩的老公曾经外面有人,而且她还是个海归派。但不知怎的,他似乎很同情翩翩,爱用忧郁的目光看她。有一次跳舞时,宋玉钰对他说,翩翩有老铁。他听出来这分明是在警告他,而不是提醒。她看出我和翩翩不对了吗?我们没有呀,他想。就目前来说,她俩在他的眼里,——只能说是在眼里,还没进心里——是一样的,如果硬说偏点,那其实他是偏向宋玉钰的。这首先是宋玉钰的热情和更主动,而翩翩的近于冷淡的深沉让他有些怯而生畏;翩翩似乎对他也不感兴趣,但也不排斥,看不出她的感情倾向。但有一点不能否认,翩翩有一种吸引男人的东西,这是宋玉钰所没有的。其实,几十年后再次见到翩翩时,就让老龚十分的惊讶!做邻居,做同学时翩翩实在是太相貌平平了,根本就不是男生心中的目标,说实在的老龚曾暗恋过一个女生是阿缃,别的不说,就模样在当时看着就比翩翩强,当然了,屁股没有翩翩的大;没想到几十岁月沧桑没把她催老,竟童话般的把她从丑小鸭变成了老白天鹅了,而此时她已四十岁了,可看上去就像三十几岁似的。这时他才懂了,岁月不都是催人老的,也有被催得年了轻的。宋玉钰长的很精致,上唇偏右处若隐若现的一个痣,很是撩人,只是脸有些铁青,绷脸时有股让人发怵的紧儿。有一次宋玉钰提醒他似的说,翩翩太招男的!这一点他也看出来了,翩翩在舞会一出现就会有男士呼上来,请她跳舞,除了一个与翩翩年龄相仿的劳动局的公务员外,都是年龄偏小的社会闲人,都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也似乎都在暗送秋波。从他们的眼神里也能看出对他的嫉妒,他是谁呀?他乍能跟她同进同出?他们的眼神这样问。这对底气不足的他来说,不是骄傲,而是不安。终于有一次,在他们频繁请翩翩跳舞,而翩翩已显出疲惫了时他出面制止,结果被对方打了一拳,他当时很理智,感觉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而压住了,可翩翩不顾人多与那人大喊,那位年轻的帅哥竟蔫退了。也是从那次开始老龚对翩翩充满了感激,并见到了一丝希望,希望里又加杂着欲望。得寸近尺,循序渐进是人的本性,让进屋暖和暖和就想上炕,上炕了就想睡人家老婆。有时他们玩得很晚,高兴了老龚还要安排她俩吃宵夜,这样就更晚了。有两次把他们送到家时,都夜里零时以后了。宋玉钰的老公不在家他知道,早了晚了无所谓,翩翩的老公在家呀!他没意见吗?有一次他问翩翩,太晚了家里行吗?她说,一宿不回去也没事。看样这位在家是女皇,他想,说得算就是王道!

转眼就到了1998年的冬天,11月份。工厂的生产形势和经济形势都显出转机来,全年的任务也提前完成了,厂工会就在工人具乐部搞庆贺演出。这天是第二场,听说节目不错前来观看的人就多起来,老龚当天以保卫人员的身份值班,很巧遇见了翩翩和尹兰,还有一个女的他不认识。尹兰刚刚死了老公,心情不好,是被翩翩硬拉来的。翩翩让老龚给找个坐,尹兰说别麻烦他了。翩翩说,老同学不麻烦他麻烦谁呀!老龚早就等着能为她效劳呐,就让他们坐在来宾席上,翩翩相当满意,送了他一纸袋瓜子。晚会散场了,出了具乐部走了几十米,老龚无意间回头,却见路灯下的翩翩推着自行车,往具乐部门口张望,像是等什么人,他迟疑了一下,想等等她,又忽然感觉不妥,就随着人流独自往家走,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回头看果然是翩翩。她说,我的脚蹬子让人偷去了。他低头看她的车,里侧的脚蹬只有中间的杆还坚挺着,一侧皮子提了镗琅的吊着。分明是骑得稀里花啦,女人都这样,自己的老婆就总丢脚蹬零件。他说,明天换一个吧。她说,那你明天上我家去呀?他说,有事呀?你得帮我换,再聊聊天。到这时他才明白,她真正的目地是让他去她家。他试探的说,方便吗?她说,明天只我在家。你等我电话。

那一宿老龚没太睡好。

翩翩的家在平房区,房子面积却比一般的平房大,条件也很好,不但有上下水还有暖气,并且卫生间也在屋里。东西两个屋,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各种小物件精致可人,显露着主人的雅趣,不好武断是女主人还是男主人的性情,但从似乎随处可见女主人的影子,嗅到的女主人的气息来判断应是翩翩的美学理念的流露。主室的沙发拐角靠背上放了一幅八寸的照片,很有异国情调;翩翩依在一个花坛旁,笑得像灿烂的樱花一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与四十岁的年龄十分不符;这是他第一次来她家,一踏进房门就感觉有强烈的磁力,对他来说,虽然没有当这室主人的欲望,却有不是这室主人的遗憾。

翩翩陪他东西走了一遭后,就把他让到了东屋的沙发上,这是主屋。茶水是刚沏的,还给他剥了一块日本奶糖,很得体的放在他面前,而没有送进他的嘴里,可能是怕他受崇若惊的晕过去。其实,他平时就不太爱吃糖,偶尔吃也不吃奶糖,而更不吃日本奶糖!但他想,这快奶糖既使使自己的嗜好习惯和爱国情绪都打了八折,也要毫不犹豫的把它送到了嘴里,因为是她给剥的呀,就当吃掉了一个小日本了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乍没看见自行车?他问。

眼睛还挺尖!她说。他骑车上的车站,他上市里了。车蹬昨晚就让他给修好了。

他们隔着茶几面对面的坐着,感觉很奇妙,没想到苍天还会赐给他这么个机会;真有抬手可碰,唾手可得的感觉。她手里打着毛线活,一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淡定神态;这又让他很惊奇,还有这手艺,没看出来。她说,以后想织毛活别客气。他说,行,麻烦你的时候别嫌烦就行。翩翩不是言语多的人,老龚也不是话匣子,没有自行车这个主题一时找不着成型的话题,他们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会,她腾出一只手,按在右腹部,嘴小幅度的咧了一下,眉尖微蹙,像是痛苦状。那模样让他想起了西施捂着心口,蹙着眉时的神态,真美。但他只看了一眼,再多看一眼就是失礼。他只在心里想着她乍了?嘴却喝着茶。过了一会,她又是那套动作,只是嘴咧的幅度大了些,像是更痛苦了。他想,不能再装傻了。

乍的拉?他问。

她迟疑了一会说,这种事是不跟别的男的说的。

他立即懂了他不是别的男的。看着她等她说话。

她说,我子宫里有瘤。

他说,那乍不去看?

不想去。

为啥?是害怕还是没钱?

都有点。

害怕我没办法,差钱我手里有点,但不多,你要用就拿去。是借你的。

那我要死了还不上呢?

那我也不能让你儿子还呀!

哈,你还挺仗义!其实我是有点害怕。

你还是再去检查一下。

我想明天去,查完了我告诉你。

形势进展得有点让老龚措手不及。他镇定的拍拍了脑门。翩翩的情绪像是一下子变了。似乎这不该跟别的男的说的事是很沉重的,跟别的男的说完后就如释重负了似的;也很像完成了一项心里根本就没底的工作似的轻松。到这时,老龚才品味出这应该才是她约他来的真正目的,修自行车蹬不过是借口。可是跟我说这不招四六的事是什么意思呀?让我陪她去医院,绝对不可能,虽然不是“别人”,但也绝没到那种程度;为钱?也不像。

她给他换了热水,又剥了一块糖。

我乍看不见别的女同学?他换了一个话提,问。

想见谁呀?

不是想见谁,就是都见不到,上学时男女同学不说话,现在想起来很好笑。有谁能张罗搞个同学聚会,都想不起来谁是谁了!

你等一下。翩翩说着上西屋了。

很快就拿出个塑料袋,放在茶几上,把茶杯往外推了推,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堆老照片来。老龚看见这些黑白照片兴奋得几乎惊呼起来,好多忘却了女同学原来都躲在这里,正如一张照片上所写的:献给将来的回忆;看着她们一张张青涩单纯的脸,换醒了他沉睡的记忆,一张张朴实的脸让他倍感亲切;宋玉钰、尹兰、染秀、小缓、阿缃。还有邻班的同学。老龚对阿湘多看了好几眼,她是他的同桌,他们虽然没有过一块像皮的故事,老龚却偷偷的给过她一支钢笔。当时阿湘满脸通红,也没细看就塞进书包,也从未见她在课堂上用过。她跟翩翩也是要好的同学。他忽然发现了一张他和翩翩跑接力赛时的照片,兴奋得差点昏过去。瞬间就穿越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看样我跟她还真犯点说头。他想。

你乍有这张这照片?他问。

老师给照的,你没有吗?

没有哇。

喜欢就拿去吧。她大方的说。

他也没客气,趁她不注意又偷了一张她的玉照。

乍没男生呀?

谁跟你们来往。翩翩一脸的不屑说,上学时话都不说,那天是你上我单位,要是在街里遇见你我才不理你呐!

咱班女同学混得还都好吧?

很一般,离婚的多。还有准备离的。

这乍还有准备的离的,谁呀?

不知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离婚是人生的一大悲哀!

那该离也得离呀!对付过就不是悲哀吗?翩翩像个理论家似的反驳他。

咳!咱们别唠这话题了,跟咱有啥关系呀!他拿着一张合影说,你们几个在学校时就好哇?乍净是你几个呀?除了尹兰像城里人,您几个都像农村大妞。你看你那时,这两条长辫子还挺招人稀罕,人就像二道沟放羊的那姑娘了。可看看你现在,跟吃了唐僧肉的妖精似的越来越媚!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呀?

都有吧,这人是你老公?

是。

挺帅呀!

帅有啥用,还不是让卒子给吃了。

这充满哲理的话他还是第一此听到。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似有报怨和无奈,她家的帅让哪个卒子吃了吗?他想。但老龚还是从她脸上看到轻风吹过似的一丝得意。这俩人的确很配,听宋玉钰说翩翩比他大三岁。能找一个小女婿,还那么帅气,可见翩翩的实力。说实在的,老龚对翩翩也有莫明的欲望,但那只是思想活动而已,是男人对美女特有的生理反应,而当他看见她老公丁天华的照片,只是照片还不是本人,就已感觉没有底气了。连刚刚还有的精神上满足也亏损了一半,他自嘲的笑了笑。

老龚觉得差不多了,要走。

别走了,她真诚的说。就在这吃。你是第一个上我家来的男生,不能让你连口饭都不吃就走哇。

这又是偏得。得点是点吧,过这村可能真就没这店了。

很快她就弄得了四个菜,他的眼睛一落到菜上就有了强烈的要往嘴里塞的欲望,而这想吃的欲望不单单是来自菜的色、形及直入心脾的浓香,还因为这是她做的,他早就把她的秀色同菜肴一起吃了,导致眼睛一直充血。其中的炝土豆丝和炖四白都是他爱吃的。

你乍知道我爱吃这两样菜?他指着炝土豆丝和炖四白问。

都跟你吃几次了还不知道。

还挺有心的。

菜做得很有口味,翩翩的形像在他心中又高大了几许,这个性感、丰韵不减,大而不老的女人不但上得了厅堂还下得了厨房。丁天华是他妈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善事了修来了这福。而我他妈的一不留神又感动那个上帝了,让我独享她的款待。其实,事情到此老龚已倍感足矣!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艳福高深难测,让他死亦足矣的好事正在二里地外等着他呐!

第二天,翩翩拿着诊断来到了老龚的家,她说是回访,来而不往非礼也。

诊断说,子宫里的瘤仅0。3乘0。3厘米,没问题。他看她的表情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他怀疑她不过是想拿这件不能和别的男的说的事来说事,另有图谋。她对他的家很感兴趣,离她家有三里之遥。也是平房,但这平房跟她家相比就差得多了,首先只有一个屋子,又很小,连她家的小间都赶不上;有上水没下水,没有暖气,自己烧土暖气,屋里很不暖和,还很暗,只有靠前窗的炕这面挺亮堂,小火炕倒很热乎,散发着几丝家的温馨的气息;被褥卷着堆在炕梢,给她的整个感觉老龚像个跑腿子,或鳏夫。老龚让他上炕,因是第一次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坐在炕头,把腿放在炕沿上,皮夹克也没脱。老龚坐在被卷上,这样也是面对面了。

刘月上班了?翩翩问。

上班了。

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嫌屋冷,一到冬天就回娘家住。

乍能这样。她妈让她住?

不让能住吗。我也习惯了。

翩翩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也住过没有暖气的平房,那时都有孩子了,为了不让孩子跟着遭罪她想在娘家住一阵,躲过冷天,可母亲一天也不留,有一次她都气哭了,那也不行。其实她不是不懂事,夫妻就该同甘苦,共患难。屋再冷她也不会把老公自己扔在冷屋里,自己找暖和的地方去的。她忽然涌起一丝对老龚的怜悯,有女人却要搂枕头睡觉。唉!不过刘月不回家她倒感觉心里很踏实。刘月是同校同年组同学,彼此都认识。给她的印像是个挺开朗的一个人,可这不回家的行为可让人挺闷。

你和刘月是乍到一起的?翩翩问。

别人介绍的。他说。

正常。咱们这代人有几个是自己处的。翩翩说。

你是自己处吧?

自己处的又乍样!翩翩不满似的说,你和刘月乍样?

就这样呀。闲半年。

翩翩的红晕一闪而过。

别人介绍她时我很满意。老龚说,还担心她不干呐。人家在学校还是有些名气的,不像我山平水静的,我也没想到她会同意。后来有人说她家人都有病。我没往心里去,可能让恋爱冲昏了头脑,刘月也说有时她痰里带血,这是在暗示我,也似乎证明了别人的说法,但我说,我不在乎!当时她很感激,我能看出从那一刻起,她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了。我忽然觉得她的低就于我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我不敢求证我的感觉是对的,当时心态很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快结婚时出事了。我是该得晚婚奖的,她弟弟的女朋友的姐在计划生育办,领晚婚奖的手续她给办完了,一查档案,我只有调入厂以后的档案,而以前的档案没有,新建的档案里的年龄不够晚婚。他弟认为我让他在未来的大姨子面前没了面子了,和她妈就到我家大闹一场。我妈管这叫“晚婚奖”事件。当时我还以为刘月会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结果她和她家人一个腔调,满脸的瞧不起我,让我很狼狈。甚至连一张结婚照都不肯照。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傻,也开始恨她,恨她家人。我们婚结了,他弟弟跟女朋友黄了,其实,那之前她们就总吵架,分手是早晚的,只不过我幸运的当了倒霉蛋,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而被当成扼杀他们美好婚姻的杀手,成了他家不受欢迎的人。从此我在他家成了窝囊废,被他家上下瞧不起。她敢在家常住,她妈肯留她全因我窝囊呀!

乍能这样!翩翩说。

结婚的第三年她犯病了,老龚继续说,突然间就大口大口的吐血,我哪见过这个,下得腿都直转筋;第一次犯病差点没死,以后就时好时坏的,那时给我愁的心里没逢,头发就是那时开始掉的。感觉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几年她的病总算巩固住了,而我的家庭地位也没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翩翩一声不响的听着,他被她的入神感染了,她也是他人生经历的第一个听众,而这个听众还是他万金难求的。他突然感到惊讶,她竟会面对面的在他的寒窑里听他窝窝囊囊的倾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想,他绝不会再跟第二个人讲他的曲折而不生动,起伏而不跌宕的历史的。他也忽然又感到跟她说这些是多么的无聊,该不会被她瞧不起吧?

你是自己处的,一定相互了解。老龚带着羡慕的口吻说。

冷了,翩翩说,我走。

也确实冷,他说,没想到你真会来,下次我会把屋烧热的。他拿出五百元钱递给她,说,这是这几年攒的加班费,你拿去吧。她迟疑了一下接过去揣进兜里。

你明天上午来吧,我在家。他说。

她“嗯”了一声。走了。老龚感觉她也带走了仅有的一丝热气。

第二天,她真的又来了。从拎兜里拿出毛线活,不是在她家时的颜色,土黄色的。屋里比上次暖和了许多。他让她上炕,她没客气,坐在炕头,女主人似的。炕上原本放了张桌子,老龚一有材料要写就回家写,科长随他便,只要不耽误事就行。桌子放在炕当间,他在桌的那头,被褥卷仍堆在炕梢,他出神的看着她,像看一尊美丽的雕像。只是这尊能微微的动着。这尊像在他心里矗立已久,根本就没想到能把她请到家里,并摆在炕上,被自己恣意的欣赏。她怎么会呐?她只是偶而的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你老公在家呐?

没有,找着活了。

做啥?

伺侯人呗。他能干啥,就会上灶,还得是小灶。

你们是一起下乡的?

我对火炕很有感情。她答非所问的说,刚结婚时我也住平房,他家啥也不管,是我爸给借的房子,就在咱们原先住的地方的前面。也烧土暖气。俩人都上班,屋里那个冷,好像比你家还冷,下班回家先烧暖气,咱俩都是感同身受呀!正好那年北琛公司组织上日本出劳务,我就报名了。家里谁也不同意,我犟,硬去的,当时需要九千块钱,借了七千块钱。不去乍整,就想挣钱买个带暖气的房。在日本呆了三年,那三年真遭罪。拼命的加班,我还不很煞棱的人,出汗多,挣钱少。但钱确实比家好挣,第一年还了饥慌,第二年买了房子,就是现在住的。后来家里不让往家寄钱了,要寄就往我妈那寄。再后来家里的信也收不着了;后来从同来日本的别的姐妹那儿知道了,他往家带别的女人。我辛辛苦苦的在外拼命,他却用我的血汗钱在家干这损事!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其实,我还是从他的角度理解他的,熬不住出下格也算正常。只是他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往家领,邻居还以为是我呐。弄得满世界的人都知道,甚至漂洋过海了。我回来时直接到的我妈家,我妈的邻居们都去看我,就是不见我爸,开始还都瞒着我,后来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我,我爸在半年前就没了,气死的!被丁天华气死的。我当场就背过气了。家里只我一个女孩,下乡遭罪,出国吃苦,他疼的就是我,比我妈还疼我。在日本时,几乎半个月就能接到他一封信。每封信都能让我流泪。我给他带了一盒真品高丽参,还准备给他一笔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可他连看上一眼都没能。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滴在毛线活上。

我恨死他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她说。

那你乍没和他离婚呀?老龚很不理解。

那样痛快的离太便宜了他!

不知炕桌是啥时被挪到了被褥卷上,俩人并坐在了炕头,都坐着一枕头,也可能是他给她拿枕头的时候,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没宽恕他?老龚稀里糊涂的问。

他该下地狱。

这几句话火星乱闪,不是舌头碰牙,像牙撞了生铁。他感觉她的老公也忒没心肺了,一百个人听了这个故事有一百个人会同情翩翩的。憋不住了找个小姐解决一下,翩翩的不算隐晦的话语中应该是这个意思。真没想到她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这样的酸痛,这样不光彩的不幸乍会落在她的身上。

你能理解我吗?她问。

能!

咱俩都挺不幸的!她说。没到你家来时我还以为你挺风光的,玩到深夜都没人打扰,原来是活光棍儿!

她靠着他的肩,他把她的一只手拿在了手里,都不言语了,默默的听着心跳,俩人感觉心跳的那么有力,频率那么一致,贴在一起都不会分出你我了。于是他们把胸紧紧的贴在了一起,的确,只有一个心跳声,“嗵、嗵、嗵”的,像要跳出胸腔,不知该怎样恢复常态,强烈的欲望让他们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老龚把这天称为“11。14”事件,因为,这天在他心里的重大程度绝不亚于结婚,也是家里动荡的开始,并波及了十几年,影响了后半生,所以,叫事件。这个事件的负作用太大了,像误食了禁药,让他兴奋得不能自已!没想到男女之事竟还有这么的玄妙,刺激,美仑美幻,原来女人还会是这样的,这个人前少言寡语,低眉顺眼,甚至总有几分羞涩的女人,在床上竟没有丝毫的掩饰,疯狂得让人心颤,那使人不能自已的一瞬间甚至怀疑遇见了一个荡妇,而这荡妇竟是这样的勾魂摄魄,让人欲罢不能;他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疑问,她和老公也这样吗?

像吸食了第一口海洛因一样,正是要命的第一口让人成瘾,急不可耐的想吸第二口,第三口,他感觉很难离不开这个女人了。在热乎乎的火炕上他搂着她睡了一个多小时。

这以后他的家成了幽会地点,做那事成了见面的第一要事,不厌其烦。翩翩的单位一到冬天就放假,只要她愿意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偷情;而老龚则借下片检查工作经常溜号。他感觉自己被一种神奇的东西往邪路上牵。捏着这根看不见的绳头一端的就是翩翩。老龚总用琢磨的眼神望着翩翩,这个恬静、安稳、时而脸红、像个淑女的女人,与在床上简直判若两人;她不絮叨,不打听,不缠磨,偶尔会柔情的亲昵一下,使你瞬间变成软体动物,累了就躺下睡上一觉,鼻翅微扇,像朵睡莲,看得人陡生万般怜爱。

再出去玩时就没有宋玉钰了,翩翩把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姐妹小桐带在身边做障眼。小桐据说没什么朋友,因为大家都说她傻了巴叽的,说话不过脑子,或莫名其妙,或横冲直撞。只有翩翩不跟她计较,因此她把翩翩当成了姐姐。接触了几次老龚并未感觉出她有不同于常人的特异之处。有一次他们玩得很晚了,他先把翩翩送家后又送她,到了楼下她说,龚哥,这么晚了就住这吧,你在北屋。他吃惊得半天没有合拢嘴,继而又对自己“可靠”牌的人品营得青年妇女的信赖而骄傲!第二天他把小桐的好意告诉了翩翩,她差点笑岔气。

你乍没住呀?翩翩问。

想了,怕失控。老龚说,

我想也是。她笑着说。你这小混蛋!

小桐也是个不幸的女人,老公外出打工,从不往家寄钱,到年底回来了,也是两手空空。所以,小桐外面也有人,主要是为了钱。而这外面的人,其实就在自己家的楼里。这也是她的傻的表现之一。翩翩说,不能跟邻居扯!他还有媳妇,那天弄出事来还能住下去吗?

小桐说,可,他可行了!龚哥乍样呀?你不也离不开嘛!

翩翩鼻子一禁,说,嗯,恶心人!

两个傻女人都坏笑起来。

元旦,翩翩送给老龚一套毛衣毛裤,土黄色的,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那毛线活就是给他织的。她让他试试,他激动得头都钻不出来了,直往衣袖里伸,正合身。说得寒酸一点,这是他穿的第一件毛衣。

你乍知道我的尺寸?

目测,一搭眼就差不多了,你的身量和俺家那损人差不多。她说。

多钱?

多钱都是你的钱。她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要让你在人前有个样。

说实在的他很自惭形秽的,也算个职员干部,穿得像个干粗活的工人,母亲对他的打扮都颇有微词,每一看见他就禁不住的要摇头;用她的话说,男人外面走带着老婆两只手。他想,老婆的两只手自己都不够用,还能兼顾他。老龚十分珍爱这套毛衣,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穿在身上展示,如,老丈人过生日。而丈母娘过生日他是不穿的,因为天热了。

这毛衣挺好看,谁织的?事多的丈母娘曾在老丈人的生日宴上问。

编织部。刘月抢答。因为,老龚确实说过要织件毛衣的,除了上编织部织手工,谁会给他织。

还是没把你当回事。翩翩在听了他反馈回来的信息后说。编织部都是机器织的跟手工能一样吗?

当不当回事也照样活着。他说,我这人邋遢惯了。男人,成大事者不修边幅。

那不过是窝囊男人的借口!她说。男人不能太窝囊了,窝窝囊囊的成什么大事,我是看不下眼呀。我家那损人那样我也不会让他邋特儿的。她说。

转眼就到春节前了。腊月二十三这天,她给他送来一盒大虾和冻饺子,说,虾是丁天华在外地的哥送的,饺子是我包的,过年吃。

乍不给你妈送去?他问。

我妈不吃他家的东西。她说。弄熟了晚上饿了就扒两个吃,现在天凉好放。自己再不学会照顾自己只能自认遭罪了。

她脱鞋上炕,躺在炕头,说,我想过年请刘月和孩子上俺家吃顿饭吧。

他对她的想法很感困惑,问,为什么?

都是同学,聚一下呗。她说。

他理解成她可能感觉对不起刘月。他也感觉对不起刘月,但在一起吃饭未免太尴尬了。而且还要和她老公面对面。太那个了,不行,既使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正经味的。再则说了,这连个铺垫也没有,就拖家带口的上个女同学家里去吃饭,谁都会觉得不正常的。不行。

你能给我要根一寸管吗?我家厨房有根管不行了得换。她说。

应该没问题。

换完了管我就安排你,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她的想法让他无话可说了。只有走着瞧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也拿个枕头躺在她身边。她说想过了年就让老公出去找活干,他都放假两年了,一分钱见不着,坐吃山空。她上日本这几年孩子没人管,学习耽误了,考大学肯定没指望了,将来找工作得花钱。她挣的那点钱还饥荒,买房子,给她弟弟一万,也扯拉得差不多了。

干啥给你弟弟那么多?

我接我爸的班进的厂,不给他我心能安吗?她说,都是这日本去的!孩子耽误了,家也散了!

说着她又骂他老公。都是丁天华,他不得好死!

差两天就过年了,老龚和几个朋友去登北山,刚从北山回来翩翩就来了,给他拿来一件紫色的衬衣,棉布料,说开春了,棉衣就要脱掉了,这衬衣的颜色和毛衣很搭。并让他穿上让她看看,他顺从的依了,果然效果不错,她很满意。她说昨天根那损人吵了半宿,我让他出去打工就是不去,非要给他两万块钱上广西搞传销。

他说,听说好多人都去了。

可不,她说,所以他心活了。都说能挣着钱,我不放心,我就剩这两万血汗钱了。

是得慎重点。他说。

我得睡一会。她说。说着就枕着被卷躺下了,他到厨房把炉火又透了透,然后,上炕挨她躺下,他登山也累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院门“咣锒”一声响,俩人都醒了。老龚向窗外一看,说,刘月!翩翩像触了电一样,一骨碌就起来了,赶紧下地穿鞋。

乍不睡了?进了屋的刘月对他俩说,

翩翩满脸通红,啥也没说就往外走。老龚跟出去送她,要出大门时她说,你别怕,她要离婚就离,你离了我就离。

老龚家的前窗正对着院门,尽管窗上满是霜花,刘月还是看见了翩翩惊起来的镜头,好在那天他们没干坏事,否则就不可收拾了。翩翩无地自容的落荒而走,刘月也没不依不饶的辇出去。她对翩翩说的话带有揶揄和讽刺,语气很不激烈,很像姐妹间的调侃,其实是强压着气愤的。她早就听人说老龚和女同学总去舞厅,却没往心里去,因为她根本就没把老龚当成个人物,或女人物色的人物。她甚至都有过这样的心理,除我这有缺陷的能看上他谁还会看上他,真要那么抢手还能轮到我这病秧子?当她推开院门的一霎那,也根本就没往别处想,朦胧中以为是老龚和朋友在一起粘,待看见是翩翩时心里一折个,竟冒出了那么一句。她不知道,其实她这一句比吵闹和谩骂都更有打击力!使翩翩遭到了重创。

都领家来了!她说。

就唠唠嗑,有什么呀!他说。

有什么你们自己知道!都骨碌一起去了!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你们做得好看呗!

说着摔门就出去了。她恨自己不争气,要是能吐出两口鲜血来,那该多带劲,吓她个半死再讹他。一会她又回来了,后面跟了个毛驴车。她让车老板子帮忙,把自己的东西装上,走了。

老龚想阻拦又认为不妥,怕越拦越来劲,吵起来让四邻都知道了就更不好看了。再则说,他认为自已已经找不出阻拦的理由;装傻充憨,装委屈不幸那真是自欺欺人,只能更激起刘月的火气来。还是随她去吧,她想乍办就乍办,从现在开始主动权已掌握在了她的手中。自己只有耐心等待云中随时可能寄来的一纸文书,或一张传票。于是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从此行同路人。想到自己也将走出离婚这一步,背后直冒冷汗。他对刘月怨中带恨是不争的事实,但真说到离婚那可是从未想过的,憋憋屈屈的白头到老他都认了。可,刘月今天的举动太突如其来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离婚对自己是没尝试过也不想品尝的滋味,然而,到了不得不尝的时候,再难吃也只能硬咽了,不管是翩翩还是刘月谁往他嘴里塞他都无法吐出来。正所谓由我造的苦酒自然要由我喝干!而离婚带给自己的影响是未知的。唉,要想外面红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还真不容易。两面红旗到底能打多久?已是他开始想的问题了。他需要正确的分析形势,和有足够的心里准备。

老龚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怕一个人孤独,把别人不愿值的班都包了。他直言,屋太冷怕把媳妇冻坏喽让她住娘家了。

半个多月了。翩翩杳如黄鹤,刘月如泥牛入海;屋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死气,他又过起了鳏夫生活;然而,他已有些不适应了,不适应没有翩翩的生活了;是翩翩搅扰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然后趁机溜走了。把原罪和七宗罪都归于她是不过份的,归他的只有遭罪,这明显的不公平,可对这明显的不公平,他只能哑巴吃黄莲,因为,跟谁诉说都会认为活该,因为,是自找的。就因为这,他多希望她的罪行能够继续而不是终止呀!这样他就可以少遭比失恋还痛苦的罪。他离不开这个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一时一刻的等待,他想的是翩翩,可她毫无动静,他除了给她家打电话没有别的联系方法。而他又不敢贸然的把电话打到她家里去。

与其痛苦的等待,不如主动出机。老龚想,翩翩说了,刘月离她就离。如果刘月就这样耗着,哪天是个头呀?多耗一天就多一天痛苦。他想铤而走险,去找刘月,结束这没有了爱情的婚姻,这样的想法有一百次了,可还是委决不下,他真的和她没有了感情了吗?他真的和她过不下去吗?十几年的夫妻,感情虽然不能说成是炫丽的画卷,但也不是白纸一张呀!在这张纸上有他们共同创作的作品儿子,离婚无异于把这作品从中间撕开!冷静。还是等刘月定夺吧。可刘月似乎成了与此事无关的外人,把所有悬念都留给了他,让他劳心费神,空伤脾胃。实在憋闷极了他就找老妈说想法去了。

就是老宅子前院和咱家对窗户的翩翩。他说。

你俩还真有缘?老妈怀疑的说。那你就破了我六个孩子没有离婚的记录了。可也不能因要保持记录就委屈你呀!但我想你还是要考虑周全了,别先提出离婚,一是你先有错的,二是她到咱家没享着啥福,单凭这两点咱先提出离婚就不仗义!做事要让人心服口服。虽然当初两家弄的很不乐和,这么多年了不也挺好的吗?唉,狼烟四起的时候你不趁机起事,天下太平了你又没事整事。你要成历史罪人了!

他明白老妈说的狼烟四起的时候是指“晚婚奖”奖事件。那时来个借坡下驴也就把婚离了。唉,老妈的话言之有理呀!从前因到后果都是自己错,还装啥呀!可他是怎样跟刘月过的日子老妈知道吗?可跟她说太细了只会给她再添堵!唉,揣着老妈的谆谆教诲,他又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空巢。

二十多天了,翩翩还是没音信,从某个角度看,她不来是可以理解的,可能怕再让刘月碰见,可总该用别的办法联系呀,他要把家里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合计出个办法来。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崩溃了!机会终于来了,翩翩要的寸管要着了,他终于下了决心给她送家去。那天吃过晚饭后,趁着天刚刚黑,他扛着寸管去她家。开门的是个男人,就是她的那个损人老公丁天华,一照面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十分的萎琐,似乎人也矮了许多,虽然他背对着院廊的灯光,脸还是看得很清楚,真人比照片还酷,简直就可称为潘安宋玉了。他与翩翩真是郎才女貌!绝配。在翩翩后来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他是翩翩下乡的农场坐地户,主动追的翩翩,返城时翩翩进了央企,他还没工作。其时,当家里得知翩翩在农场处了当地男朋友时就极力反对,父母说,你要想将来回城就不能处当地对像,可翩翩犟,不听父母的话,返城后,父亲把班让她这个唯一的女孩接了,同时又提出让她与丁天华分手的事,她有些心动了,可当丁天华哭着不肯时,她又心软了,想着几年的恋情实在不忍心。她不耐烦的说,得得得了!你的眼泪毫子就这么不值钱。硬顶住了家里的压力跟他结婚了。已然这样了就认了吧!家里给丁天华安排到了一个集体单位。头几年他单位的效益还不错,孩子要上中学了,他开始三天两头的放假。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逼着翩翩走出国打工的路。钱挣着了,孩子耽误了,家完了。所有这些丁天华难辞其咎。

丁天华说,我认识你,是翩翩的同学老龚。

是的。老龚故作镇定的说,翩翩要根寸管,刚要着。

他嘴上说,心里却极其的不自在,这个让他给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他曾多次在心里安慰自己是他活该!可他看上去并不像那种挺损的人,却像个谦谦君子,他很客气的让他进屋,他说,她不在家就不进去了。丁天华也没硬让。让他方便的时候来玩。他十分失落的退出了她家的院门。原本是想借送寸管见一下翩翩,或打探她的消息,结果却让他十分的失望。她到底乍的拉?从丁天华的神情上看她没有出事。那么她到底乍的啦?追根寻底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不弄个水落石出,就会更加寝食难安。从翩翩家回来,他就想向宋玉钰那去打听,可又不好直接去找她,自从与翩翩发生了质的变化后,就很少见着宋玉钰了,因为,翩翩不愿她、他再和宋玉钰一起如影随形了。他们有意的把她甩了,基本结束了相互往来的关系,宋玉钰也是个聪明人,可能早就看出了端睨,也不再不知趣的找他们,这样老龚觉得挺对不起她的。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没有宋玉钰,怎么能促成他和翩翩的好事呐!他去找她打听翩翩的消息就有些不打自招了。再者说了上那去找宋玉钰,上她单位?上她家?都是不明智的,只有等在街里或什么地方遇见她再说了。说来也巧,一天,下了班他和几个同事进厂到某车间去洗澡,刚要进去,却遇见宋玉钰正出来。他很惊喜,看她的神情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她站住了歪着头用毛巾揉搓着垂下来的头发,头发还在滴水。

你也上这地方洗澡?她问。

这儿方便。他说,你们现在忙什么呐?

谁们呀?我自个儿忙我自个儿的,你好像不忙了?她说。一脸的愤世嫉俗和痛恨人间路不平,使原本铁青的脸,有些渗人。

乍不忙,单位事很多。他听出她话里有音就往单位折。翩翩忙啥呐?

我还想问你呐!她说。

我哪知道她呀?!

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这时,同事出来喊他让他快进去。宋玉钰说进去吧!他只好进去了。在他刚一转身时,听宋玉钰骂了一句,傻,下面的那个字没听清,可能是傻瓜?傻蛋?也可能是傻逼!

这次意外的相遇本是老龚求之不得的,可并没给他带来惊喜和兴奋,想要的东西没有,反而平添烦恼,宋玉好像对他和翩翩都有些想法,否则,何至于临别赠言赞美他。

有一天,上午,他实在憋不住了,下了很大的决心把电话打到翩翩的家里,接电话的正是翩翩,那轻柔的声音像一剂杜冷丁,注进了他这个被疼痛折磨的想死的人滞缓的血里,他激动得简直变了腔调。他说,我在家里,过来呀!她说,不行,家里有客人,要没有事的话就挂了。他想说我想你,可到了嘴边却说,那好吧。

她的态度分明是拒绝呀!为什么呀?她家那边也出了问题?她被那损人监控了?疼痛感又来了,在自己的身上,却说不清在哪个部位,是五脏六俯,还是骨骼肌肤,说不清了。

三月初的一天,几个朋友喝了酒后,借着酒劲要去跳舞,开始老龚不想去,大家都架弄他,只好跟着去了。在尽情舞厅,站在暗处想适应一下眼睛,舞池里人头晃动,分得出公母,分不出个数,待眼睛把什么都看得清楚了,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他有两个月没见了的身影,为她他差点白了头。他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眼睛紧盯着那被长发掩埋的头,当他感觉她的脸快贴上对方的脸时,才感觉不对,这该是只有和自己跳舞时才有的亲昵,怎么跟谁都来呀?往前挤了挤,等到他们再转到他面前时,才看清,她的舞伴就是那次因在这个舞厅差点打起来的那个。而迹像表明,他们已不是一般关系了。舞曲停了,灯亮了许多,他赶紧躲进人群里。犹疑不定是上去和她见面,还是离开。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最终在一支新曲刚要起来时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跳一支好吗?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稍许的一愣,只是稍许,就把手伸了过来。于是他们没入了人群里。

那人是谁?好一会他才问。

丁天华的朋友小堪。她不看他,目光从他的耳旁射过去了。

跟你是啥样的朋友?

你想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让他七窍生烟。

那咱俩呐?

她没知声。专注的看着斜前方。舞步依样的轻盈,只是搭在肩上的手很轻,蜻蜓点水般,很有分寸,不对,应该是很有礼节;伸出的右手也不让他握紧,都让他没了感觉。曲子快结束时,她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肩甲,伸出的手也使劲的握住他的手。

咱俩就拉倒了吧!她说。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尤其是这种地方。谢谢你!

舞曲停了她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老龚没和同来的朋友打招呼,自己跑了出来。外面正下着清雪,那个春天似乎也比往年冷。翩翩的话虽然说不上是晴天霹雳,但也让他晕头转向的了。一切都明了了,她把他给甩了!无情的给甩了,像甩鼻涕一样。这女人乍这样呀,说变就变呀?他这头还在为离婚做着充分的思想准备和行动准备呐,那边却另有新欢了。真有点逗你玩的感觉。他把这几个月的情形回缕了一下,简直像在做梦。而到现在也仍像在梦中似的,难辨虚实;是哪里出了毛病了?还是成心把自己当成了玩弄对像?男人的尊严让他把愤怒变成了一种果决,有什么呀!谁还离不了谁呀?他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家。院门洞开着的,直觉告诉他家里遭贼了!果然,房门也是开着的,立柜的门、写字台的抽屉,矮柜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两桶五十斤的豆油没了,肯定让贼拎走了,损贼。他忽然想起了相册,那里有邮票、早期烟标和酒标,最重要的是有他和翩翩跑赛时的照片和翩翩的玉照。果然不见了踪影了,这才是他最心疼的呐!他有预感,他俩真的完了!屋里与外头是一样的冷,而他的心比屋里还冷;摸摸暖气管,凭经验暖气管冻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想和衣躺在凉炕上睡,而理智强烈的提醒他这样不行!一宿不烧火水管和暖气管明天就会冻裂开,那样就更遭罪了。他赶紧把炉子点着,又用电水壶烧了一壶开水,把冻了的暖气管浇开。在干这些活的时候自言自语的都出了声,算他妈啥!算他妈啥呀!暖气通了,再把火烧旺,当屋子渐渐的有了些温度时,已快夜里十二点了。他也累得啥也不想干了。炉子里加了些煤块,便合衣躺在炕头,却不能睡着,在并不热的炕上烙饼,每一个翻身,每一种睡姿都能让他想起在这炕上发生的故事,而这故事并不久远,近得还没过一个冬季。这故事发生时热得能融化冬天的冰,既使现在突然的凉了,却一时难以凉透,余温还在这屋里的各个角落,不能散去。而难受的是这余温,热就一下烧死,凉就一下冻硬,没了知觉也就没了痛苦,而这不温不火的余热,才真真的让人难受极了,是生不如死的感觉。而且,不是肉体,是肉心;心不是被刀拉,锯割,是被砂纸样的东西磨蹭让人痛不欲生。他想像着她跟那个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他的心在折个。是空落落的,他弄不明白翩翩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是她太随便了还是太绝情了?

第二天上班他迟到了。是特意的,其实他都不想去了。

开始老龚还觉得无所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就全当丢了一百斤豆油吧,况且她也榨不出那么多油来;没有豆油菜里就少了滋味,没了情人生活也少了些情调,但未必就不能活了。他太高看自己了,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的汉子。伪装的硬汉尽管包裹得很严实,没摔打几下就露出了多愁善感,儿女情长的破绽。翩翩像眼前的黑影一样,睁眼闭眼都在眼前,撵之不走,挥之不去,顽固的程度像腿上的那块牛皮癣;牛皮癣痒了还可以搽药止止,可这感情的伤痛靠什么止?从那天起他就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中,每天都在苦苦的挣扎,生活兴趣索然,茶饭苦爵无味,他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痛苦,有种死不了,活不成的感觉。他幻想着翩翩会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或突然的就来电话。他所有心思都在翩翩身上了。

情场失意,似乎官场得意。在毫无工作热情,每天失魂落魄中,他竟被提了科长。因为,他每天上班拿本书一坐就是半天,眼睛在书上,心在翩翩那儿,心猿意马,魂不守舍的像是在思考问题。眼拙的领导检查工作情况时,总能看见他这种认真学习善于思考的样子,认为他能坐得住,守铺。而不像别人那样工作期间溜号了,干私事去了。这样的好同志不提提谁呀?!

上任后遇见的第一件事就是工厂属地的一家歌厅在没办审批手续的情况下就要开业。他让管片的保干赶紧去检查,对发现的问题赶紧给下整改通知书,并暂时叫停。

老板乔露霜是个原来摆地摊的,后来卖服装,在到南方进服装时又趁机学了南京板鸭的制作技术,回来后加入本地制作工艺,土洋结合、推陈出新,使乔氏板鸭名声大噪,零售带批发,很快就成了本地先富起来的人。不甘寂寞的她,心血来潮非要开个舞厅,那时也正是舞厅最火的时候。这舞厅的产权属企业,就在企业公安的辖区。乔露霜以为开舞厅跟摆摊是一样的,结果不按程序办,开业在即,让人贴了封条,她急得什么似的。任打任罚,别耽误了开业就行。因此对批评意见和整改意见全盘接受,并付之行动。对这样的商家,老龚全力帮她祢补不足,使她在原定的时间开业了。乔露霜开舞厅并不是像有人说的那样,几个臭钱支的!而是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她本身就是个交际舞发烧友,还有一个舞伴叫朴志勇,人也长得帅气。据说当初乔露霜粘他教她跳舞时还引起过家庭风波。他的老公拿着双筒猎枪要找她的舞师把他的腿掐折喽!然而,那位不过一介武夫,据说枪法很差,但打人很准,准到没人敢跟他去打猎,因为挨枪的不是猎物,而是同伙;乔露霜把他的性格摸得很透,她的舞伴交往很广,她让他通过关系安排老公上山里去打一次猎,但叮嘱朴志勇别跟他老公上山,担心他那二五眼枪法把他当动物给毙了。那天颇有收获,竟打了两只野猪,老公乐得还没到家就认了朴志勇做老弟,并发誓枪口绝不再对准人了只对动物。有自己的舞厅是乔露霜一个很大的愿望,这样她和舞师兼舞伴就不用再各处奔波去找舞厅了,也免了好多闲话。因此,对保卫部门提出的意见照单全收,并积极的配合整改,老龚也给出了不少主意,使舞厅按期开业了。舞厅开业后乔露霜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板,而把她的老公人叫乔老爷;朴志勇成了保镖兼舞伴,老龚也成了她的好朋友。

开业那天,乔露霜的各路英雄豪杰都来祝贺,在她的引荐下,又结识了前来祝贺捧场的市里开消防器材厂的老板徐亚杰,因聊得开心,唠得投缘,老龚就把每年十几万元的消防器材购置费用都给了他,这让徐老板感激涕泠,差点没当场一个头磕下去拜了把兄弟。

从此与消防器材厂有了业务关系。

那一时期,老龚有点行尸走肉,灵魂离体。为了排谴郁闷,或转移一下情绪,牵扯市里业务上的事他都自己去跑,被下属怀疑吃独食。在市里徐老板把他当贵客招待,每次吃完饭后去洗澡,不原洗澡就上歌厅耍,找小姐陪玩、陪跳、陪唱,并暗示还可以陪别的。他对陪别的不感兴趣。陪他的那位小姐叫流芳,她见他疑惑的眼神,就解释说,是流芳百世的意思。他的眼神又困惑了,这种行业还不能在当代绝种吗?流芳说,大哥,来这里的人都很开心,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就知道喝酒?我说了你您别生气,乍像失恋了呀?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笑不露齿,不动声色,拿捏有度,分寸得体,让他有了几分开心,如果放浪一点他就不会让她陪了。如有的一上来就坐在你大腿上;还有的上来就喊你老公!一时间他对她产生了好感。然而这好感似乎只停留在了一个点上,没有丝毫的扩散。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能扩散。每次来都是这女孩陪她,她先于他陪别人时他也不会让别的女孩来陪。徐老板说,跟这些人犯不上这样!都他妈的婊子!有一次,他俩守着一箱啤酒喝,端起杯一口一个,女孩也没有丝毫的怯意,倒很兴致勃勃的。她说,借就浇愁愁更愁,借酒取乐乐更乐。他说,你这么好的素质乍干这个?女孩说,素质真好乍会干这个。我是因人而异,是你的素质与别人不一样我才这样的。这叫察言观色,看风驶舵。女孩告诉他,她是开服装店的,其实,已经结婚,老公不务正业赌博,把店铺输了进去。没法子,就来干这个,开心,还来钱快,老公很支持她。没有办法了,遇见不争气的男人,女人就进了地狱!趁年轻多挣点钱,不能干了再重操旧业。

又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咱喝几瓶了?他问。她低头数茶几下的空瓶,说,正好十四瓶。多少?他以为听错了。十四瓶。他问,今天是几号?她说,2000年5月14日。他感觉她的眼睛有些色迷迷的,他想自己的眼睛可能也出轨了吧?因为她说过,我这样她才这样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可能就都把持不住了。

他说,别喝了,这个数不吉利,我要死!她说,那就还喝呀!来再每人喝一瓶,变成,516,我要顺!

两瓶酒倾刻就进肚了。

哥,你住哪儿?今天我跟你走了,你是个好人。流芳说,眼神有些迷离。

是呀,我是个好人,可我带你走就成坏人了。谢谢你!他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认为这样做是得体的,没有让她感到伤了她的面子。

没动窝喝了这么多啤酒,真有些意外。要走时徐老板说把她也带上吧,一起吃个饭。他说,算了吧!都喝得太多了。徐老板说,你不知道,有人特意来跟她拼酒,她啥事也没有。

三天后,老龚到市里办别的事,快中午了找地儿吃饭,在二马路意外的碰见了流芳。她说也在找地方吃饭。

正好一起吃吧。他说。于是就一起进了一家粗粮馆。要了两个菜一个锅。流方说,要瓶白酒吧,哥。于是就要了瓶四十五度的北大仓。边喝边聊。

哥,对不起!流芳说,上次我骗你了!我跟你说的经历是编的,那是别人的。我先喝一口算是赔礼了。说着喝了一大口。老龚很感意外,倒觉得她现在是在编故事。

我是九八届大专毕业生,真名叫衣芳。在学校时处了男同学,在一起住了一年。一毕业他就人间蒸发了。我找了他一年,最后在监狱里找着他了,因追女孩不成把人给强奸了,我差点没疯。干什么也没兴趣了,经人介绍就干起了那个。那天你说我有素质很震动我。痛彻心扉的想了一宿,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我同学让我去帮忙,后天上江苏,咱俩也真有缘!如果我以后路走好了,你就是我的贵人。

故事天天有,内容天天新。衣芳的大彻大悟似乎有些滑稽,这种只争朝夕般的变化让人似信非信。但她能离开那种地方就是好事;就等于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以后的路更长、更艰苦,有了这第一步相信她也会走到底的。他祝她好运!

一瓶酒喝光他们就分手了。

端午节前几天,徐老板邀请老龚去市里过,晚上吃饭时,徐老板请了助理还请了几个女士,年龄要比老龚小五六岁的样子,都很漂亮。喝酒有量,说话也很得体。吃完了饭几个女士让徐老板安排唱歌。他问老龚的意见,老龚说,那就去呗!去的是帝王歌厅。老龚并不喜欢跳舞,以前去跳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翩翩,今天在饭桌上他对那个叫可心的女的很感兴趣,先是她的身高,有一米七十多,其次长的极像自己的影星偶像莉莉,再就是桌上说话滴水不漏,还很会挑别的说话漏洞,然后进行劝酒。这些都让他特别的注意。因老龚说话少,又无可挑剔,所以,只喝了她的敬酒,而没喝她的罚酒。大家都是初识,就都有些衿持,出于礼节老龚先请可心跳舞,第二支舞可心回请他。

咱俩交个朋友吧?她说。

咱现在不是朋友吗?他说,

你有老铁吗?

有好几个挺老的跟我铁。

哈、哈、哈!看你挺老实的,乍还挺滑?!她笑着说。我在推销化妆品,你能帮我忙吗?

乍帮?

你们那边我没去过,我想去一趟,只要能组织起女的就成。

不敢保证,回去看看再给你回电话。

从舞厅出来时都快十一点了,可心还张罗着要去吃烧烤。徐老板看老龚,老龚不表态,徐老板就把她们撵走了。

可心似乎给他出了个难题,可已经答应了就得办。可上哪儿找女人去,还得是爱美的。老龚想,要是有翩翩就好了,让她组织几个女的准没问题。是否借此跟她联系一下?他反复的考虑良久,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放弃翩翩,是放弃与她联系这件事,他自己跟自己解释着,好像怕自己误会了似的。没有她还去找谁呀?她想到了宋玉钰,虽然怕宋玉钰刻薄他,还是给她打了电话,他想,如果宋玉钰善解人意的话,没准会把翩翩带来。宋玉钰说,这种化妆品以前有人推销过,都不太认。他说,要不是很困难的话就帮找几个人吧,权当我请客了,在饭桌上你们聊。宋玉钰说,啥朋友这样卖力气呀?他说,其实是朋友的朋友,帮个忙而已。宋玉钰说,那好吧,你头一次求我办事,我怎么也得帮呀。

其实,老龚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打听翩翩的情况。

可心来了,还带了一个姐妹。宋玉钰找了七个美女,有的并不似仙女,看得出是靠化妆增色的。但没有一个同学。当然也就没有翩翩了,他很失望。是嫌同学都太老吗?他想。老龚摆了一大桌。由她们在酒菜间大鸣、大放、大讨论。老龚把可心向家乡人作了介绍,并简单的说了几句算是开场白,接下来就交给了可心。结果可心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似的,掌控场面。几乎都是女人的话题,老龚只能偶尔的遛一下缝,根本就插不上嘴。下了酒桌可心与她姐妹给每个人都化了一遍妆算是试用一次。

在她们化妆的时候老龚在一边与宋玉钰聊天,有意识的往翩翩那块撩。

她要结婚了。宋玉钰说。他的心像被人拽了一下。

离婚了吗?

还没,丁天华不离。宋玉钰说。翩翩也不知是乍想的,比人家大六岁。过家家都没有这样的。嗳,那个可心也是属兔的,比你小六岁。那个头,那长相,你挺有艳福呀!

说什么呐?她是我朋友的朋友。老龚极力辩解。天地良心,他的心还在翩翩那儿,可心再可心也没有那种心情。到这时他才真正的体验到感情这东西是很难找到替代品。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宋玉钰她们说很喜欢,明天来买,今天都没带钱。第二天,等到上午十点快上车了,也没见一个美女。老龚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就自己买了一套,说是送给媳妇。可心说,送你了。他说,这可使不得!把五百块钱塞进她包里。

老龚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了这么远。

可心说,很正常,倒是让你破费了。再上市里别告诉徐哥他们,我单独安排你。

老龚说,行啊!

送走了她们,他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肯定不是因为可心他们。他仍想起了翩翩。她要在跟前就是别一番心境了。他买的那套化妆品就有要送给她的意思,可多情正被无情恼呀!想上供找不着庙门,只有睹物思人了,尽管这物不是翩翩的遗物。

过了一个星期,老龚去市里了,这次没有业务,所以,也就没告诉徐老板。

是周五下了班去的,末班汽车到市里时已经六点半,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可心在郊外沿江的一家小饭店安排的,只请他一个人。他感觉不太得劲儿,幸亏是在二百多里外的市内。这里远离市区,很僻静,窗外是母亲河嫩江,此时已近黄昏,岸边的渔船静静的躺着,让人想起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江水被斜阳涂成金色,波光鳞鳞,悄无声息的流淌着。老龚凝神的望着江水,似有无限的感慨。唉!不是感叹逝者如斯,而是感叹生活乍就不像这江水一样的平静呀?说实在的,这几个月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就连现在都好像还在梦里,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没有这几个月来梦一样的经历,他怎么会来这里?完全是情绪无所依靠所至。他也曾想能有个人能取代翩翩,比如,眼前这个人,可理智提示他,是不可能的。至少是目前。找人补缺是白白浪费女人。

在与可心擦肩的一瞬他和她暗比了一下身高,基本持平。没想到这小动作被她让看穿了。

我准确的身高是一米七二,她说。穿普通高跟鞋就一米七五多了。超高跟的鞋从不穿。

的确,她的确是模特儿身材明星脸。老龚一时又有些云里雾里的了;这么优秀的女人与自己坐在一起,怎么想都有点鬼使神差,不可思议。我是真有艳福还是有艳祸呀?翩翩给他带来的是美妙绝伦的欢娱,他为得来全不费工夫心跳的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跟进来了炼狱般的痛苦。这个女人又会带给他啥呢?

我是单身。她说,老公在我儿子刚一岁时就死了,淹死的。我俩五岁就在一起,幼儿园、小学、中学、中专都在一起。算命的说,他能陪我二十年,可为啥结婚两年就死了呐?算命的说是从五岁算起的。还说他阳寿短阴寿长,在阴间陪我的时间长。可我要的是他的阳寿长!他长得真的很帅,敢跟许文强比。我开始时为那死鬼守了十年,后来在母亲的苦劝下我又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这是个混蛋!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乱搞,我那能受得了这个!有一天我和小姨在舞厅把那女人给逮住了,把她绑在树上揍,那细皮嫩肉的真让人心疼。给打得的从此人间蒸发了。可这个跑了很快就有人来接替,小三像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的,我绝望了!把这招祸的混蛋赶跑了。我对男人从此心灰意冷。母亲不断的劝我,我还想再守十年,到孩子二十岁以后再说。可一见了你就改变主意了。我几乎天天在男人堆里鬼混,但没有情人和老铁,因为我看厌了身边这些情人和老铁们的恩恩怨怨,别人也知道我的性格,想打我主意的很多,并以能最先拿下我为自豪,但又不敢贸然行事,我也从不调逗他们,怕给他们留下希望的祸根。现在想开了,想找个男人,但不想结婚,而且也不想在市里找,都太熟了,每个人都跟玻璃人似的,一眼就看得通透就没意思了。那天一看见你就动心了,用现在的话叫很来电。你给我的第一印像是可信,但不是忠厚老实的那种。酒桌上你的谈吐暴露了你的素质,虽然你想深藏不露。徐哥对你很有评价,他感叹,像你这样品质的人现在太少了!交下了你,就是交下了运气。再就是第一次去你哪你的安排,可看出你为人的真诚还有能力。到你那去推销化妆品是次要的,主要是想与你建立联系。你没让我失望。我就想和你处那种朋友。

又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老龚对她的直率有些吃惊,他们应该是同时代的人,不存在代沟,存在的是不同的观念吧?或是性格的差异;他喜欢翩翩,却不敢表白,只能暗恋,哪敢像她这样的直白,是性格懦弱的表现。而翩翩的直率与她又有所不同,她不会像可心这样把话直挑,则用行动表明,所以,不管翩翩怎么对待他他都恨不起来,因为他感谢翩翩没嫌弃他,尽管三个月的快活可能是跟后半生的痛苦捆绑在一起的,他仍然很感满足了;眼前的这个演员一样的女子,就她的性感来说,似乎比翩翩更撩人欲火,可不知怎的,老龚却能按奈得住,没有像翩翩那样让他蠢蠢欲动,是怕还不够了解这个女人,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根本就没到饥渴难耐的程度?他自己也说不清。

你现在做什么?

做推销呀!

对不起,我忘了。我喝多了。以前呐?

中介。

正说着她的传呼响了。她到巴台用饭店的电话回过去。跟对方大声说逗着,好像是有人约她。回到桌上她说,有几个朋友在练歌让咱们也过去。

我就不去了。他说。

为啥?

我这形像太给你背分。

说啥那?我看好的别人都会看好。我那些朋友都挺好的,就是有几个不安份,我还怕让她们把你勾去呐!老龚听不出她的话是玩笑还是当真。

都是生人怕不好。他说。

生人才好呐!谁也不认识谁,玩完就走。我可能给你出了个难题,你会喜欢上我。

星星练歌厅里的一个包间里,有三女二男。他们见了可心像见了亲人一样,可能因为有他在跟前才表现的不够火辣吧?但那热情也足以烤熟土豆。可心把老龚介绍给他们,却不说产地。又把他们介绍给他。女人表现出了应有的热情,男人们则有些木。这也正常,他想,如果换了个女的他们就会热起来了。其中,一个叫于玉波的女的和一个叫老周的男的显出特别来了。他们都似乎和可心更进密些。别人唱呀跳的,他们则嘁嘁嚓嚓的。因为,光线暗看着那姓周的有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从舞会出来已是零时了。可心说不回家了,住旅店,于是赶紧找旅店。沿街的旅店都已叫不开门,可心说,上第五大街去,带着他就往第五大街走。这其间可心跟他讲了玉波和老周的事;老周是市劳动局的。劳动局三个字让老龚猛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曾经给翩翩写过情书的那位吗?要么怎么那么眼熟。他啥时后调市里来了。可心说,玉波是社会闲散人员。前几天他们上床了,过后玉波找到老周说,他们的事让她老公知道了,老周得出五万元给她才能摆平。在江边吃饭时就是在和老周通电话。

那乍办?老龚不谙世故的问。

不知道。她说,自己琢磨整呗!想让我出面,又不是我拉的皮条,我不管。

还有这种事?他自言自语的。

就是呀。她说,所以,我烦死这些人了,可你又不能躲远了他们,保持清醒就行了。

到第五大街了,还真叫开了一家小店,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楼上一个房间。

老龚说,再开一间。

服务员说,就剩这一间了。

可心说,行。

服务员开了门下去了。老龚寻思了一会要走。

可心说,还往哪走呀?对付一宿吧。

这房里间仅有一张双人床。老龚,说,这乍睡!这乍睡!可心边脱衣裳边说,该乍睡就乍睡呗!抖开被钻进去了。老龚也只好把外衣裤脱掉,拉过另一条被抖开钻了进去。也真的累了,酒劲也上来了,睡觉是当前压倒一切的硬道理了,而其它的都在其次了。

老龚做梦了,仿佛在游太虚境,像有翩翩,也像有可心,飘飘渺渺的,像都要调逗他,他则攥紧了裤腰,宁死也不像贾宝玉那样没出息,试什么鸟云雨情。

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总算醒了。睁开眼睛已不见了朱栏玉砌,绿树清溪,见到的是吊着椭圆形节能灯的天花板和斑驳的四壁,警幻仙姑也变成了现代美女;这才想起这不是太虚幻境,而是四等小旅店。可心正用手侧支着头看他,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你真这么老实?她问。

不是,我那个,不行。他结结巴巴的说。

哈哈哈!半夜我都摸了!很棒的!她的眼睛向那地方示意了一下,说,你乍糟践自己说不行呀!

真的?!老龚忙掀开被子看,也看不出遭人猥亵过的痕迹。

真是傻得可恨!她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头说,男人不能说不行!行与不行反正这次我给你机会了,再有想法就得你主动了!说真的,你越这样我越觉得你越像我的名子,可心!你要是真见机会就上我真就瞧不起你了!慢慢处吧。穿吧,我领你去吃早餐。

吃完了早餐他就张罗要走。可心也没硬留。

她说,下周来吧,就这么定了。我还从没这样硬邀过男人,是不有点贱呀?

不不,是对我的抬爱。

对这么个个性鲜明,又有模有样的女人说他不动心有点虚假,老龚往市里跑在主观上是想转移一下情感,好把自己从翩翩的旋涡里挣脱出来,徐老板当然不会知道他正遭受着感情的磨难,但他的按排无意当中起到了缓解这磨难所带来的痛苦的作用,这也就是老龚要达到的目的。然而,老龚的感觉告诉他,她们只是缓解一下,就像站在原地脸向左扭,向右扭似的,而身体的重心根本就没动。要转移重心非翩翩不行,没人能取代翩翩在他心里的地位,翩翩那已渗入了他的骨髓的特殊的女人味,已经使他深度中毒。尽管衣芳和可心这两道菜,色、型、味具佳,也只是浅尝而已,而这种尝是用眼睛,是通常所说的秀色可食;根本勾不起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欲望。既使跟貌似莉莉的可心上床——已经上床——干那勾当也无非是想找一下与女明星睡过的感觉,并做为日后的炫耀资本而已,而他还不至俗到如此地步,尽管莉莉已被他意淫了几次。

这天中午,正在自己伺侯自己的老龚,接到了翩翩的电话,那久违的声音,虽然在电话里轻若棉絮,他听起来却如天赖一般,听得让人动容,甚至有些失态,这个电话可等苦了他,像等候了半个世纪。她约他晚上上她家去,这又让他一惊,但还是很镇定的。

有事吗?他问。

有点事。

电话里不能说吗?他感觉必需要绷一绷,才显得深沉,超然。

还是来家里说吧。

翩翩的有一个手指用沙布包着,包得挺厚,也不知伤得多重;脸有些憔悴,长发随便的挽在脑后,但挺好看的,纯朴里透着股诱人风骚;也可能是整体,也可能是这一点撩拨得人有些按奈不住。像第一次上这里来一样,茶桌上放着沏好的茶,还有日本糖果。但,老龚却有物是人非的感觉。因为,翩翩的脸色和神情都是陌生的,第一次来时她的沉静的表情下难掩愉悦,今天她同样沉静的表情下难掩的是不安。他不会又要说不能跟别的男人说的事吧,难道她回心转意了?跟那小子弄掰了,请求他原谅她?

丁天华呐?他问。

跑了!

跑了?

前天他差点把我打死!按在地上像打别人似的,打你都不能这样狠!后来把刀都拿出来了。我抢刀时手指被割破了,见出血了他才停手,他怕血。当晚就跑了。

为啥?

我要离婚,他不同意,我把和他的事都告诉他了,包括上床。他说,只要我回心转意不再和他来往他不会追究的。我说,不可能了。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回家了,直到你同意为止。现在还没人知道你是王八,到那会儿就都知道了。他气疯了,把我按在地上又踢又踹,最后把刀拿出来了。

我的妈呀!还有这么惨烈的家庭内战,他想。翩翩的情感表现非常分明,这是几个月来他对她的了解。爱上了豁出一切,不爱了死不回头。

那你想怎么做?

婚是离定了。等他回来办手续。

他要不回来呐?

半年以后让法院强判。

就为那小孩?

什么小孩!她十分不满的说。恶心我呐是不?都三十七了!

我一直弄不明白,为啥一句话都没有就把我甩了?

唉!看见刘月的时候我都臊死了。我们是同学,我在破坏同学的家庭,我还是人嘛?!同学得乍看我呀!我对你乍样你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把你约来,跟你说事,你还不懂我对你的感情?!

不懂!

那我就真没办法了!她很无奈的说。随你乍想吧!

听说那孩子比你小六岁,能行吗?

我真心的待他有什么不行的。他也挺可怜的,三十岁媳妇就病死了。

我是怕你吃亏,让人给玩了。到时候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乍说那么难听呀?你要真对我好就该祝福我,不说别的。

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瘦了十斤!

谁让你太痴情了!她说。

谁让你太绝情了!你是在耍弄我!

真不是。那么多男人我只跟你那样了,还不明白呀!?再说我从你的话里早就听出你反对离婚的,你说过离婚是人生的最大悲哀!你能离吗?你肯让这悲哀降临到你身上吗?

老龚无语了。他不敢信誓旦旦的表示决心;说肯为了谁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何惧离婚!既使发展到了那一步他也只能是被动的,除非她们相逼。而且如果问题在他,那他一生都有负罪感。但天地良心,为了翩翩他是豁出去了呀!

我都说明白了。太晚了,你快走吧。

他用充满欲火的眼睛看着她,不肯迈步。

求你了!她肯切的说,你要尊重我,你要还把我当个人看而不是当婊子就别想别的了。

这话说得真让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还不开窍真就是傻逼了!她分明是死了心跟他了,还为他守身如,如什么呢?玉是不准确了,因为她已算不上玉了。

事已至此,再纠缠真就太不男人了,他想。可是真是心有不干。这个说换床就换床的妖精,根本就没有表现出歉意和愧疚,淡定得像做了一件好人好事。幸亏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否则,就不按套路出牌了,使局面不可收拾。

老龚说,祝你好运!

他刚要走,翩翩把他叫住了,拿出一个崭新的摩托罗拉汉字传呼机给他,正是当时最好的传呼机。

她说,你是干部用得着的,号在机身上。

他差点没哭,鼻子酸得能做二斤醋。这算什么?这叫什么?原本想跟她决绝到底的心又被提起了半尺,够不着地了。他抬着沉重的脚步迈出院门,外面很黑,但他仿佛不是走进黑暗中,而是掉进了黑咕窿咚的井里,挣扎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殛待救援,可能救他的人不肯救,想救他的人没法子救,因为想救他的人是他自己,他却成了男子汉大豆腐了!他彻底的绝望了!

家里的红旗不飘了,外面的红旗也偃了。鸡飞蛋打的败相已显露,家要成了没有母鸡的空窝了,也确实该偃旗息鼓了,到了该收拾残局的时候了,还要等刘月主动找上门来就不明智了,应该上门把她接回来。

刘月那天回家是取一个帐本的,就看见了那一幕,没看见的还不知怎么精彩呐!她想,这个基本没被她看起的人却还有这非凡的表现,真让她灵魂出窍。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就回了娘家,按理说回娘家是她最开心的事拉,其实,并不,从一走出家门她就有点闹心,感觉自己的举动有点唐突,尤其是见老公都没阻拦一下,哪怕是像征性的也行呀!心里更感憋屈和大上自尊,基本算是硬着头皮进了娘家的。回了娘家后烦恼与日俱增,因为她感觉到了回娘家躲清静和回娘家长住是有本质区别的。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是女皇,把老龚当成一块毫无价值的丑石,弃之一边,没想到有人竟慧眼识玉,打起这石头的主意,她似乎感觉到了老龚不但是矿石,而且可能含金量还很高。就这样回来了是不是要拱手让出了;这样做我是奸还是傻呀?世上就有这种人,属于自己的时候不当回事,别人看好了又啥不得。看来这个蔫萝卜并不是甜心的,而是辣着呐!把他当丑石仍在角落里,真是失算。再晚发现可能那俩人就在一起过日子了。牙打掉了往肚里咽,她不敢跟老娘说出原委,只说是一般性的吵架。老娘更生气了,吵一吵,闹一闹回几次天娘家也就得了,干麻把东西往回拉,不过了吗?没事回娘家她不反对,因为可以随时回去,可是离婚就不同了,那可能要长住沙家浜。基于此,她的脸上就自然要有所流露,而且,时间越长越难掩饰,后来根本就不掩饰了;刘月这才感觉当时的冲动可以理解,举动可就有点愚蠢了。是看见翩翩翻身起来了,可必竟没看见别的呀!硬说这就是淫秽表演,连自己都不信。更闹心的是老龚竟不上门认罪。连个台阶都不给下。老妈平时见她回来喜欢得不得了,这回心里大逆转。尤其街坊邻居来串门时又打听又问的,更觉老脸无光,女儿再好也觉得不够争气。心强命不强呀!这些不省心的鬼。

正恼着呐,老龚来了。丈母娘要拿点派,没正眼看他,刘月也绷了一下,但很快脸就放开了,她怕放慢了老龚改变主意转身走掉。老龚说,走吧!她跟老龚走了。回家了。过了一天又和妹妹把拉走的东西又拉了回来,还多了一些蔬菜和半袋苞米小碴子;他不知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是刘月娘家的第二次陪送,虽然感觉她像再次出嫁。

刘月没提翩翩,只是归拢东西,收拾屋子。两个多月没回家,家依然如故,不招人呆。再不招人呆的家也不愿拱手让给别人。唯一的收获是她发现了一套与这个家,或这个家的女主人不太相符的化妆品。老龚主动说是给她买的。她不无讽刺的说,我也配!但第二天她还是在她那不配的脸上试探性的抹了一点。这是一张黄白净脸,脸型像人工造的鸭蛋,上下有点对等。也很受看。如果说翩翩靠化妆取胜的化,而刘月则靠素面自然拿分的,是不用化妆的自然美。老龚就很喜欢这张脸,清秀中透着纯朴自然。而绝不像翩翩给的评语,不撩人。这绝对是老龚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公正的评定。不撩人是不撩不正经的人。

刘月把化妆送给了兄弟媳妇,在她住娘家这段时间,兄弟媳妇对她挺好。

刘月似乎把老龚的这段风流韵事看得很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人也乎也变得贤惠了,不再往娘家跑了。老龚退一步的想了想,以为是因祸得福,闹腾了这一下自己洗心革面,媳妇脱胎换骨,也还算值吧。然而,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常态,刘月旧病复发了,不是吐血;上班,刘月中午又不回家,到她妈家去吃,让老龚也去,老龚很有志气,不去!其实是怨气,经过一场邪雨淫风后,并没风调雨顺,刘月仍找理由留住在娘家。他有些麻木了,甚至盼他回娘家住。既然不去丈母娘家吃去,哪里找饭就随他便了,时间再紧张也自己做一口或热一口,晚上因没有有线电视,基本是天黑就睡觉。睡不着就会浮想联翩,到这时他就会想起翩翩,然后就是一声轻叹!翩翩就要和那个小堪住一起了,或者可能已经住一起了,他想像着他们快活的情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使自己的心一剜一剜的。无论翩翩解释得怎么合乎情理都解不开他怨恨她的心结,都不能使他恢复原生态,无所谓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感觉后半生已被翩翩的绝情拧成的绳索把他捆在苦难的三套马车上了,再不会有开心的时候了。他也明白要挣脱这绳索只有靠他自己,他却感到自己很无能,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自救。花下做鬼未必风流。

乔露霜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舞厅只开了半年就兑掉了,抓住商机开了一个洗浴中心,露霜洗浴中心。这是小城第一家洗澡而不叫澡堂子的地方。小城有头有脸的人,对到洗浴中心趋之若骛,以能去那里消遣成为时尚,显示身份。挣了几年好钱后,她又连开了几家休闲馆,垄断了小城所有的休闲养生场所,日进斗金;乔老爷是事不管,山珍海味吃腻了,就踅磨打猎。这时,枪都已被政策性收徼,打猎比吃野味难百倍,朴志勇几经努力又安排了一次,可就在这次,还没到地方乔老爷途中突然就猝死在车里了。有人诅咒说,打猎的人都不得好死。乔露霜颇为隆重的送走了老公。朴志勇主持操办了整个过程,人也掉了五斤肉。他的废寝忘食,忘我工作的精神着实感动了所有的人。人们都说,乔老爷没福呀!他有福。徐老板也来参加送殡,并当晚住下了。

他说,可心也要跟来,说没来过。

老龚说,那乍没领来?

徐老板说,这是晦气事,不好。

老龚说,那人挺爽快!

徐老板说,那当然,还没烂事,那帮小子总想打她主意可又不敢,贼厉害!她对你印像非常好,说像你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现在难找!。

是吗?老龚脸红了,不知是夸他还是臊他。

乔露霜给老公办完了后事,把朴志勇也给辞退了,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说,老公在时乍都好说,不在了就好说不好听了。我知道早就有人想看我的节目,节目还是要演的,但演员必需换。朴保镖同意与乔老爷同时退出乔露霜搭建的舞台,从此流落民间,但附带了条件。据说俩人谈了半宿,最后,朴保镖带走乔老板家七成新的桑塔纳车。绝尘而去,没过多久他成了小城第一个黑出租车司机。拉的最多的客人是到外县打小姐的闲人。因此,都管他叫嫖哥。

那天与徐老板吃完饭后,已经过了中午,老龚感觉徐老板似乎像与乔露霜有什么事,就没再陪他。因喝酒了,也不便上班就独自回家,在回家的必经之路铁路口,却遇见了翩翩,她的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失意。像丢了值钱的东西,又已无法找回来一样。

我在等你。她说。

有事?他问。家就近在咫尺,却没有请她去的意思。

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她嗫嚅的说。

行呀。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

那就晚上见面再细聊吧。她说,似乎感觉这儿不是唠嗑的地方。

在一家新开的烧烤店,翩翩先到的,这应该是她的一惯作风。不爽约,不误时。房间不大,灯光也不是很亮,可能有意暗一些的,因为从别的房间漏出来的光都很亮。翩翩是与旧情人约会,实属违“规”的。这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见到她,他根本就没放下她,无论忙或闲,欢娱或痛苦都没放下她,而他的痛苦就是因她的离去。现在见到她了还是只有他们俩人,但心情反尔格外的平静。翩翩一脸的委屈。仍然是低眉顺眼的,说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故作腼腆,但他很快就确定了是后一种;她应该是真的有些腼腆,就像毕业后第一次在车间见到她时是一样的。他喜欢这种表情,因为它透着真实。但此刻的腼腆应该注入了新的内容,是什么内容?他在她脸上读不出她的内心,她要跟我说啥呀?不像是要讲述她的幸福生活,是遇着难事了,还是出了岔子?仰或又遇到了不该跟别的男人说的事了?见她不开口,只好主动开口了。

过得还好吧?

不好。她说的很肯定,毫不含湖。

怎么不好。那孩子不好哄?

还恶心我!她羞惭的说。他对我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是你把尖,他不让着你?

不是。跟他原先说的不一样。他说把工钱都给我,给他妈了逼了!只给我买菜的钱,我还往里搭钱,还要伺候他和他上初中的孩子,把我当能陪睡觉的保姆了!我乍净碰见损人。

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她骂人,还骂的与她的相貌和气质相差那么远!就是说,这句骂从她樱桃似的嘴里出来,就像吃樱桃吐出了杏核,太意外了!

因为你有魅力呀。他不无讽刺的说。

滚你,

下面的字没出口,但他已顺出来了。这是在半分钟内他听到的一句半骂,他感觉她在变。为啥只骂半句?可能想起现在俩人的关系不对等了,他已不是她可以张口就骂的人了,所以不骂完全了。

你还有心没有哇?她气极的说。

我说的是真的。老龚不让份的说。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恨我,但不能埋汰我!

那我该赞美你呗。

别贫了!她说,你能来我很感激,就怕你不理我。

想不理你了,真还不忍心,他说。那你想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

离开他呀。不是没登记吗?

离了他你要我呀?

老龚被问住了。是呀,她离开了他他要她吗?这个一度他想娶回家当老婆的人,没有给他机会,也没有给她自己机会,她给他的伤还余痛未尽,看来她自己也有了隐痛;迹像表明她这尊佛受到了不敬,她想离开他,还要体面一些,等他来请。他也想把她从那里请走,可请走了把她往送呀?送西天不可能,摆家里不能够,她进退维谷,他两难之际;他真想趁机大骂她一通,把她骂个狗血喷头、一文不值!他恨死她了,他突然心里有种莫名的幸灾乐祸,然而只是一瞬间,忙咽了口唾沫,也一同咽下了怨恨。随既是一丝怜悯,这个不善言语,被男人追捧得有些找不着北的半老徐娘,其实是个很不长脑袋的人,真是可气、可恨又可怜呀!

我离开他上哪住呀?她见他咽住了,就改了口说。

你家呐?

卖了。她说,丁天华同意离婚但要一半房子钱。我怕他反悔就给了他一万五。当时手里钱不够从宋玉钰那儿借了五千。

这不奇了怪了吗?你手里连一万五都拿不出来了?老龚问。

给孩子找工作花了一万,他上广西搞传销我给他拿了一万五,他说一分没剩。她无奈的说。

老龚怀疑丁天华密了钱,因为,他是听家人说翩翩外面有人了回来的,而不是钱花光了才回来的,再说只走了两个月。只有你翩翩能做出这种傻事,他心想。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她见老龚不置可否,说,我没有资格了,是我自己走错的路。就求你别不理我,否则我真的不能活了。

我怎能不理你呀。我还没那么小气。只是你将来怎么办?要么跟丁天华和好吧。

全世界的男人死的就剩他一个,也不会的!她恨恨的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好吗?

可以看出她对丁天华恨之入骨。

那一天他们呆了很晚,聊的东西并不多,更多的时间是默默的坐着。老龚能看出翩翩后悔走了这么不高明的一步,丢人现眼。坐着不走是不愿离开他。或者等着老龚能说出她想听的话。老龚既不解劝,也不表态。只是对她的别不理她的请求表明了态度,不会的。但再往深了不说。

最后他说,该走了吧,回去晚能行吗?

她说,要管我更完了,我早就离开他了。再说,他夜班。

他到底是干啥的?

值班员。

嘘!不就是打更的吗!那狂劲我还以为国家干部呐!他说。

别损我了,好吗?你心乍那么狠呀!原来并不这样呀。翩翩说。

原来这样还能让你耍吗!

又来了!走。她生气的说,站起来了,却磨磨蹭蹭的。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本影集,正是他被认盗走的那本。

怎么在你这?他惊呀的问。

丁天华给的。她平静的说,那时我不回家他以为是和你在一起,有一天把你家给撬了,想寻找证据,结果啥也没找着。要找着了他能把你家房子点着!

老龚赶紧找翩翩的玉照,竟还在。原来玉照和跑赛的照片是120胶卷原大,被他藏在了四寸彩照的后面,所以未被发现。这又说明了什么呐?再继前缘?他想。

我掉的头发都哪去了?她问。

他在一张照片的后面掏出了十几根黄色长发。

他说错怪你了,你不是那样人。是正经人。翩翩苦笑着说。

他笑不起来。

帐是他结的,翩翩也没客气一下,好像他结是理所当然的似的,这反到让他感到很舒坦,因为,如果她跟他客气,那就表明彼此是分的很清的。临出门她告诉了她的传呼号。

今天应该说是老龚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出现了状况。第一他们不行了,翩翩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伤极至心不会转向;第二翩翩会不怕没有尊严来跟他诉苦,可以肯定她还是没把他当别的男人。过河拆桥的事他是不会干的,但桥突然断裂,还未坍塌前的热闹他也不能不看。他想,迹像表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现在翩翩主动找他流露隐衷,一扫了近一年来压在心上的阴霾,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他需要静下心来缕一缕情绪,好应对可能发生的故事。但他绝不会主动。

一天,他忽然接到了翩翩的传呼,让往一个电话回话。那时满街都还有电话厅。他把电话打了过去,翩翩约他晚上见,还是那家烧烤店。他进去时她已经到了,还有一个女的站了起来。

龚哥,你好!

小桐呀!你好!他感到有点意外。

龚哥,今天是我请你,好久没看见你了挺想你的。小桐说。

那先谢谢你了!

吃完饭咱上小桐家去呀?翩翩说。

有事?

龚哥,你还没上过我家呐,翩翩姐这几天心情不好,他家孩子花了一万元工作没找成,咱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就陪陪她吧。

吃完再说。他说。

其实,小桐的话已分明在暗示他可以给那小子戴绿帽子呀!可是翩翩怎么舍得让他的小爱人和丁天华享受同样的待遇了?他想起了那天她约他上她家的那个晚上,她要为他守身如什么的,情景时,总有一股无名之火。现在她不想做贞女节妇了,无非是对对不起她的小堪的报复!而让小桐试探他是否能再送出一顶绿叶牌帽子。于是他有了新的想法;唉,在一切都是买方市场的今天,有人主动来定货,何乐而不为呐!?

吃完烧烤已经八点多了。老龚不肯让小桐结帐,又是自己把帐结了。其实,老龚对小桐点的一道菜颇有微词,本来是吃烧烤的,可她偏偏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个烧茄子,这让他很不痛快的,而小桐还一个劲儿的让他吃,但一想小桐是个毫无心机的人,不可能是影射什么,连开玩笑都不可能,也就罢了。翩翩见他又抢着算账眼里充满了感激,觉得很让她有面子,深情的望着他。在小桐的要求下,翩翩以送小桐回家为名他俩跟小桐一起走了;到了小桐家楼下,又被小桐邀上楼上再陪她呆一会,就顺水推舟的又跟上了楼。

小桐说,龚哥,今天就在这住吧,都这么晚了,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和翩翩姐住北屋。老龚不表态,用眼角溜翩翩。

小桐说,就在于你了,翩翩姐总在这住。

老龚说,你不回去行吗?

翩翩说,他值班,我说我上我妈家去住了。

像戒掉的烟又被捡了起来一样,翩翩和老龚在异地的温床上又重温旧梦了,而为他们铺床的是个有点傻的女人,可能也只有傻女人才能促成这事。据说重新吸烟的人,会吸得更狠,翩翩和老龚就像一对复吸者,不知怎样才能补回这被撂荒了几个月的损失;老龚对翩翩几乎是虐待的,要不是是在别人家她痛苦会得大声喊叫,然而,她只能强忍着,委屈的蒙头哭了半宿,她想,他乍样对自己都认了。

他们的新生活又接续演绎昨天的故事了,然而,这畸形生活难免就使故事另类;一时没有方便的地方,小桐的家成了黑窝点,他都耽心被警察当成卖淫的地方给端了。翩翩则不管不顾到胆大妄为的程度,全然不把小堪放在眼里,又像给丁天华当老婆的时候一样,我行我素。老龚这方面,因刘月已经回了家,虽然她从未再提过这件烂事,也从没有跟踪,盯稍等小动作,似乎可以放心大胆了,但,他并没,还是有所控制的。重新捡起这龌龊之事,或叫吃回头草,开始时主要的原因报复的心理占了很大的成份,那就是让小堪难堪,让翩翩蒙羞,以为自己几个月来的饱受的痛苦找回快感,讨个公道,然而,这快感维持的时间短得可用稍纵即逝来形容,接下来就是烦躁和无聊的感觉,总有种说不清的东西鲠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感情的热度已下降了40%,也预感到了回升的可能性很小。趁此慢慢的冷却也不失为上策。于是就玩起了躲猫猫。然而单边行动的结果是,反而把另一方的胃口吊起来了。翩翩见他有推躲的意思,与他终日厮守的愿望反而更强烈了,找各种借口与他见面。没过多久,老龚就开始怀疑自己对感觉太过于自信了,在偷鸡摸狗中他逐渐低落的对翩翩的迷恋情绪还未触底,就出现了反弹的迹像,翩翩不找他他就有莫名的烦躁;似乎还未排净的偷情毒素,在时间的反应堆里发生着裂变,煎熬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他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下地狱。

翩翩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小桐和她的那个他被他的老婆堵在了小桐家。她危胁小桐必需搬走,否则,就让她名扬全城,臭死在楼里!小桐把房门钥匙给了翩翩,让她帮助把房子卖了。自己暂住娘家。翩翩真想把这房子买下来,对这里她已有了家的感觉,可拿不出钱来。小桐说,你们要住就先住着。而老龚认为这里风水不好,这房间虽然不能说是凶宅,却是事儿宅,当临时住所现在都感觉脏。而且,老龚总感觉一走进这楼里就像有无数的眼睛在偷看他。贼一样的生活太不开心了,还是帮她卖了吧。

外地回来了个女同学,李实。在尹兰的张罗下,搞了一次同学会。因是第一次,能联系到的同学不多,还是以女同学为主,尹兰、染秀、小缓、阿缃、翩翩,外加四个男同学。小媛是从大庆特意赶回来的。翩翩还记恨着宋玉钰扣她钱的事,就没告诉她,后来又听说她上外地去了。见面后的第一个话题就是宋玉钰离婚。她的婚姻早在几年前就已死亡了,老公是采购员,不但采够物品,还采购了“小三”,据说早就在外面有个家了,而宋玉钰一直幻想着奇迹的出现,那就是小三被下岗,然而等来的是她被辞退,小三转正。本来离婚进行的一直都很顺利,分财产时却为一条枕巾的归属而抓挠起来,宋玉钰被扇了一嘴巴子,她老公奶油脸上留下了四道爪印,这事被当成了坊间笑话;宋玉钰带着浮肿的脸和受伤的心云游去了。尹兰的老公前不久刚刚病逝,并没什么心情,因这外地回来的女同学上学时跟她最好,这次也是联系上她才回来的,再一个她老公去逝时,这些同学包括老龚都到场了,因那么种场面都没有心情去吃饭。所以,她也想趁此安排一下同学,一开始她就声明,今天就由她一个人安排。大家也没和她争。

李实刚刚离婚,也刚刚出狱,心情不好才出来的。这也是她家迁走二十几年后第一次回来。大家一算,女同学已有四个离婚的,三个死了老公的。真是令人唏嘘不已。认为是中学时的那个班风水不好,还没毕业呐就有两个同学早殁了,阴气太重;大家一致认为阿缃的生活最得意,最舒心了;夫家条件好,老公是大型企业的车间抓生产的副主任也算是事业有成,又会体贴人,同出同入,夫唱妇随的,让人羡慕。阿缃啥也不说,只谦虚的笑了一下。这种成熟的笑是上学时所没有的,老龚的一支英雄牌钢笔都没换来。他觉得奇怪,中学时他是暗恋她的,那时她在他的眼里就像现在的翩翩,而现在她在他的眼里则正像当年的翩翩,没有感觉;他不知怎的竟轻轻的叹了一息。这游丝一样的轻叹,却让翩翩捕捉到了,她的眉尖轻蹙了一下,老龚没看见。事后她曾问老公是不喜欢阿缃了,他平淡的否认了,并说她可见老呀!由上学唠到结婚,由结婚唠到离婚,又唠到同学中乍没有成一家的,成老铁或情人也行呀!男同学抱怨女同学瞧不起男同学,女同学说男生不追她们。李实对情人、老铁一脸的不屑,甚至是愤怒,她的家就是被这两种动物搅散的。老公聪明能干,虽没有太高的学历,却打出了一片天地,在当地小有名气。就招来了情人这种动物,这在李实来说,就是拼光了家产也不允许的。她拿刀把对方扎成了轻伤。被判了一年徒刑,于是离婚。她没有说出过激的语言,可能怕这堆同学里真就有这两样动物吧。一年的牢狱生活让她对人生有了进一步的彻悟,人是被命运左右的,心强未必命强,何必较真儿。这种时候翩翩一般就很少有嗑唠,而老铁又是忌讳的话题,做贼心虚嘛!她偷溜了老龚一眼,老龚早就心虚了,怕唠到他和翩翩,似乎在坐的同学已知道了他们的事儿,又好像他们并不知道。所以他往工作上唠。唠工作也并不开心,都在一个经济不景气的企业里除了牢骚和抱怨,似乎没的唠了。当听说老龚借调政府了大家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说没想到在一片荒芜的草坪上也能长出高草来!起哄让他请客。老龚说,只是借调,等正式调过去了一定请你们。

翩翩说,哪天你请我和尹兰吧,她说我和你不太正常。

李实临走前回请了大家,吃、玩一条龙,并发给每人一张名片,欢迎同学到南方时到她那儿玩,她说,除了同学就剩钱了。真是大气磅礴。那气派让翩翩心活了,她不是想去玩,而想让她在那边给找个活。老龚说,我看她有点说大话,别找她。

他不愿翩翩走。

翩翩和小堪感情裂痕越来越大。她也经常的往娘家跑了,并住在娘家。她的明白事理的老妈也不再撵她了。说在娘家住就有与老龚见面的借口,小堪从不查岗。一天,翩翩跟老龚说,我必需出去找活了。孩子这么大了,一点钱都没有。他是指不上了。再说我一点也不愿在他那儿呆了。

你离开他我不反对,老龚说,可出去找活我有想法,你这年龄能干啥?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无需当牛马。

话是那么说,翩翩说,可哪个父母不给儿女当牛马!小媛在大庆给我找了个当保姆的活,我想去试试。

我真没用,帮不上你。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你要真去了我会去看你的。老龚说,

没过几天翩翩就走了。

翩翩是给一个在公检法系统工作的人家当保姆,条件很好,吃住都很可心。安顿好了后给老龚来了信儿,他决定去一趟。

那是个星期日,老龚起早走的,下火车后通过公用电话按翩翩的引导很快就找到地方,这地方挺偏的,这是大庆特色,区间距离大,星罗棋布,散而不乱。他搭的公交车,下车就看见翩翩正站在路边东张西望,见了他兴奋得失了常态的紧跑几步,俩人拥抱在一起,因是在外地所以也就无所顾忌了。翩翩高兴得眼里闪着泪花,说,走我请你吃饭!

他们拉着手在附近的一条小街寻找饭店,吸引了路人好奇的眼球,可以看出把他俩当成不正常的外乡人了。最后走进了一家叫“外婆居”的小饭店,是翩翩敲定的,她说,走这么远,找一下到姥姥家的感觉吧。

她兴奋得脸上泛红,隔着桌子抓着他的手,跟他絮絮叨叨的讲所见,所闻,所想,全没了以往少言寡语大家闺秀的作派。她的情绪感染了老龚,主要是因为他觉得他在她心里的地位的中正和高崇,似乎是无人可敌的。

就是太寂寞了!她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偷着哭好几次了。

我能想像得到。他深感同情的说。不行就回去吧,憋出毛病乍整。

怎么也得坚持一个月呀。她说。这菜味乍这么熟?

喊服务员结帐时,服务员说结完了。他们很诧异,按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人坐在巴台的门口处向这里凝望,他们几乎惊呆了,丁天华!

这时他才站起来,并走了过来,场面尴尬了。在这个世界上翩翩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丁天华了,可偏偏就见到了,真是冤家路窄!老龚与翩翩在一起时,最不想碰见的那个人也是丁天华,可也偏偏就碰见了!真是点儿背。

丁天华跟尴尬站着的老龚握了一下手,对翩翩说,味道怎么样?比给你做的时候强吗?

显然他是厨师,或叫上灶的。平心而论,口味的确不错。可此时,翩翩像在菜里看见了死苍蝇,想呕吐。站起来就往外走。老龚掏出一张五十的放在桌上,追了出去。只听身后传过一声,悠着点,别让小堪知道!老骚……。

他们的好心情被丁天华破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温暖的外婆家里,竟暗藏着棘藜,虽然没被扎着,却浑身的不自在,感觉哪都痒痒似的。

他怎么也在大庆?翩翩像自言自语,也像在问老龚。而且还离她的东家么近。看来大庆不能呆了,哪天买菜让他碰上,就可能被这个流氓加无赖纠缠。她免强的干满了一个月,就辞职了。

于是又回到了原地。但她再没回小堪那里。

这次在大庆干的几天又勾起了翩翩要出国打工的欲望。她想,国内的钱太难挣,还是出去的好。这时,原来负责组织上日本出劳务的工厂劳资负责人这回单干了,通过市里的一个能人,做起了贩人生意,这回招的是上南韩打工的人员。翩翩的动心一是确实想挣钱,再就是确实要离开小堪。而眼下离开他可选择的最佳方式就是出国,三年后回来就可以再买个房子;有了自己的房子心就踏实。她先报了名,然后就开始张罗钱。六年前上日本之需九千元,现在上南韩却长到了三万。手里只有一万五元了,还是卖房子的钱。房子只卖了二万五,当初房子一时没有买主,又想尽快一丁天华离了,所以,给丁天华的钱不够是在宋玉钰那借了五千,后来宋玉钰帮助联系到了买房的人,却直接从对方的房款里扣去五千元。为此,翩翩和她弄掰了。现在钱不够,也不能再从宋玉钰借了。再说上哪去找她呀?借钱真难!几个死党都借个遍,大泡儿的没有只是两千、三千的借。这样借的人家就多,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向老龚开口了。这是她最不愿意的。她不怀疑他会帮她,但开这个口不知得多难。向一个被自己伤害的人求助,就不能把自己的脸当脸了。

老龚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手里没钱。让刘月出钱简直是与狐谋皮,不可能的。

那你也得帮我。翩翩跟他不像欠情,好像他欠她的债。

我真不知道该乍帮。

你朋友多,从他们借,只要我出去了就肯定能还上的!出去挣的第一笔钱就还他们。

老龚确实想帮她,可他也懒得向朋友开口。但这忙还真得帮她,她目前的状况让他看不下眼,改变现状的唯一希望也就是出国了。他决定帮她借钱,目标就是徐老板。其实当翩翩一提借钱时他就想到了他,可是他十分犹豫,因为,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借钱怕被徐老板怀疑成要钱。所以他觉得无法开这个口。现在已是死逼无奈了!他写好了借据,揣包里。上市里找徐老板去了。

徐老板听说借钱二话没说,只一句,五千够吗?他真有点千恩万谢!但不好太过于表现,只极真诚的说声,谢谢!并把事先写好的欠据递给他。

徐老板说,你这不是骂我吗!

老龚说,骂也得着这样做。

老龚是到翩翩妈家送的钱,翩翩一直在那住。五千块钱拍到翩翩手里时,翩翩再次感动的流泪了。这是翩翩所借款中最大的一笔。她说,老公,等我回来的!

她问母亲还认识老龚不,老年丧夫的翩翩妈,自己不幸加女儿不幸的双重打击,脑袋反应有些迟钝,但对老龚似乎还有些印象,她说,老房子后院的大小子。大小子,你小时就仁义呀!现在好学雷锋。

老龚乐了,认为自己说过的话得到了证实;翩翩也乐了,认为这是对她和老龚的好兆头。

钱凑够了,按时交上了,安心等待着,并做着走的准备。然而,晃乎的有不利的消息传来,走不成,那边不招人了。过了一阵又有新消息了,领事馆不给签证。每个消息都像针扎翩翩的心,让她不思茶饭,坐立不安。又有消息来了,钱被人卷走了,他们被骗了!翩翩差点头撞门框上,扶门都扶不住了忙坐到床上,当时她正在她妈家。

老龚听到这“噩耗”也几乎像遭了雷激,惊呆了!天下还会有这样的玩笑!谁开得起呀!他赶紧给翩翩打电话,求证,结果翩翩语无论次的像发了癔症,但他已经明白了,他狠狠的“唉”了一声!痛苦心情仿佛翩翩第一次把他甩了时一样!

翩翩的生活又出现了新的内容,走入了拐点,讨债。当听到钱被人卷走了的消息时,就像听到老公有外遇时一样;遭受打击的程度绝不亚于婚变。她已无心抱怨多舛的命运了,因为都已经麻木了,她和那一帮受骗的人一样,心无旁婺机械的只知讨债。整天的和那帮上当者,聚集,开会,围攻没来得及逃跑的办事人员。在一个时期内,这几件事像被输入了程序,准确的程度惊人。因为,她的家也有人来讨债,而还债似乎比讨债还迫切,把老妈都毫无道理的给卷了进来,找不着她就找她妈!老龚想,不能锦上添花,也不能雪上加霜,但还是忍不住上她妈家找她。翩翩把老龚又当成了最可欺负的亲人了,对他说,只能还你三千,那两千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能想出办法还来找你!老龚气得眼睛发绿,脸色发紫;真是想骂她,可张不开嘴,想打她,又伸不出手,不想再理她又不可能!

他拿了三千元,又东拼西凑了两千元,给徐老板送去。

徐老板说,已有人替你还了。

谁?

可心。老龚谔然,说,她乍知道的?

有一天吃饭聊到你,我就说起借钱非留借据的事。她非要替你还。

那就把她找来吧。他说。

唉!她摊事了!

摊啥事?

别急,听我慢慢说,他想让儿子当兵,可条件不够,帮她办事的说只要钱花到位就能走。通过中间人的要求给人武部的送了五千块钱。可是她儿子没走成,钱又没要回来,她把办事的给捅了!老龚后来才知道,原来,人武部给办事的那人想让可心以色换财,想跟可心干那个,可心当时就开玩笑说,别得秦望蜀,要见好就收!因人武部的那人躲闪的快,又因可心不是专业杀手,所以只轧破了肚皮。对办案人员可心绝口没提钱的事,只说是孩子没走成一时冲动所为;她对中间人说,钱必需拿回来,否则,你们自己去想。最后钱乖乖的给退了回来。

可心在老龚的心中升华了,看起来了这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可心只在看守所呆了两天。老龚把钱给她时她也没客气就接了。但她对老龚遇事不找她很耿耿于怀,认为没把她当好朋友。她解释了为什么要把钱转到她这儿:你和徐哥的关系很特殊。她说,在他那儿采购消防器材的都是有回扣的,你必须谨慎。曾发生过因吃回扣打了饭碗的糟心事的。你跟一个靠你养活的企业主借钱怎么讲都不合适。当然了,徐哥是个好人。对于这样推心置腹的点拨老龚不认为是多余的,而是万分的感激。自己对购消防器材吃回扣的事是知道的,他因徐老板是乔露霜介绍的,而且每次去市里都按排的非常好,所以就从未提出过额外要求,甚至连暗示都没有过。也可能正因为这样才赢得了徐老板高看。他当时跟他借钱时并没想那么多,是因为心里是坦坦荡荡的!所以,坚持要打欠条。不管怎样,他对可心的良苦用心深为感动。怎样才能对得起她呐?他想。

然而,第二天可心约他来市里,说有急事。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往市里赶,一路上他猜测着能是什么急事?是否自己报恩的机会来了?

在一个酒店的包间里,可心端坐着,表情怪异,面前是一杯袅袅热气的茶水,两边站着几个男士,见进来了就走了过来,他刚要打招呼,突然被几个人掀翻在地,拳脚相加,整个屋子回荡着“嗵嗵”的响声。他懵了。只听可心说,我以为你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原来也养小三儿!还为她借钱,真够磁的。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他妈最恨的就是第三者!

老龚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款待。后背被当成了鼓一样的擂。疼的程度他担心脊梁被打折了。又听可心说,你们好好的像他学学,人家就守着这么一个情人,这才叫感情。你们勤换!小五,你都换几个了?你是玩弄女姓!

在她的示意下打手们把老龚抬到椅子上。然后簇拥着她走了。她像个黑社会的大佬。

老龚趴在椅子上苟延残喘,这天降大祸于他,饿其体肤,伤其筋骨,更苦其心志;他一时怎么也理不清楚思路,但可心的面孔却十分清晰,这个漂亮的女人一变脸竟是这样的狰狞可怖,不是翻脸不是人,而是翻脸不认人。今天把他约到酒店来收拾,是否也有寓意呐?饭桌上啥菜也没有,只有几杯清水,接着就是一顿臭打,是不是给他点的“炖四白”呀?他想。继而他又为自己的较强的控制力沾沾自喜,如果那晚跟她干了,今天安排的就绝不是炖四白了,可能就是他妈的“沸腾鱼”了!而自己也真是活该!也可能早就该挨一顿打,幸运的是挨了她的打,权当被莉莉打了吧,也值。而且,要是翩翩知道了不知得多感动呐!

没多一会徐老板来了,是可心给他打的电话。徐老板要领他上医院检查一下,他没同意,感觉只是皮肉伤,也没心思吃饭了,他说回家。徐老板说,他正要上小城去,找乔露霜有点事。于是,开车就把他送了回来。徐老板只说一句,这是个女魔头。

后来老龚才弄明白,原来贩人出国的市里的那个能人就是周杰。翩翩在打听到他是上线时曾上市里找过他,周杰尿叽叽的说自己也是受害者,没得一分钱。她那里知道,周杰正为上错床的事被钱搞得焦头烂额,哪有闲钱退还她;翩翩一着急把借钱的来龙去脉,人际关系都倒出来了。周杰早就看老龚不顺眼,现在方知他是情敌,头天晚上与可心在一起喝酒,借着酒劲在可心面前来了个转播并加了好多解说词,老龚就获此礼遇了。他与可心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老龚的时运似乎正旺着呐!不久前,因他写的一篇关于企业治安综合治理的调研材料被发在了市综治办的简报上,引起了区综治办的注意,当时政法委正为物色不到这方面的写手而发愁,便由分管副区长出面把他借调到了区综治办。能进政府部门是他做梦都想的,所以,这件事一度扭转了他的恶劣的情绪,冲淡了低靡和惆怅!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却也小有微澜。比别人都幸福的阿缃却非要与老公离婚,其实,她的生活并非像大家说的那么好,衣食无忧是事实,老公不让她不省心也是实情。他一直怀疑老公外面有人,却又看不见抓不着,从睡不着觉,到心里忙道,后又抑郁。一天,老公和一个年青的女人挽着的胳膊在省城逛街,被在省城读书的女儿看见,在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她。阿缃选择了自杀,钻电网时正赶上百年不遇的停电,捡了一条命,然而,这次没死没有让她想到是阎王不收,似乎来了犟劲儿,与死神较上了劲;人,生的方式无外乎两种,而死的方式则千种百样,这样不成选那样呀,阿缃似乎抱定一死,所以,要把常见的几种死法试个遍,这可苦了亲人和同学朋友,对她展开了生命大营救,翩翩和那帮死党还有老龚都成了自愿者,进行游说和监护。而阿湘已经走火入魔,不进盐晶。搞得大家精疲力竭,心力焦瘁。正闹得不得开交,宋玉钰回来,还带回了一个称为老公的人。

宋玉钰极其热情的领的二任老公上翩翩的妈妈家看翩翩,翩翩还住在妈妈家。还给她妈买了好多南方水果。一副不计嫌的气度。其实,要记也该是翩翩记。而翩翩正是个不太记仇的人。她不想扫宋玉钰的兴,热情的招待他们,然后听她讲自己的传奇故事:离婚后,她对生活就失去了信心,想离开这生她、养她、伤她的地方,开始并无目地,那天忽见电视上有一个女的讲在林道静投海的地方救人的故事,使她的心血来潮,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非要上秦皇岛不可,宋玉钰的歌唱得不错,那年学校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歌咏比赛上,她获了个二等奖,当时唱的就是毛主席诗词歌曲,浪淘沙《北戴河》。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的意境总在眼前浮现。心里早就想往北戴河了,即然是情绪低落的人愿往那跑,自己为何不去呐。是否投海还没想好,到时再说,但必须得去。没想到在打听林道静跳海的地方时,是这个人主动与她搭讪的,并领他找那去处,结果,还没到地方她就改变了想法,不去了,跟他走。因为他不但旁敲侧击的开导她,嘴里还不断的哼着《跟我走吧》的旋律。改变人生的旋律很多,但找能和自己的脉波同频律的却很难,她不经意间却找到了;这样,在北京、天津玩了几天后就登记结婚了,还跟他回他家呆了几天就回来了。这段极副具传奇色彩的恋情,着实没让翩翩十分感动,因为,她怎么看都感觉这人十分眼熟,他们兴高采烈的走后,翩翩赶紧找出一张几年前宋玉钰到某地旅游时照的像,这张像片的背景除了南方的树木外,还有一个人像背景似的站在她的身后,如果没错的话,就是这位仁兄!潜伏得够深的,翩翩想。

也就在宋玉钰出现的第二天,乔露霜第二次高调结婚了,再任丈夫就是徐老板。结婚的当天上午,乔氏休闲馆不收门票,只做按头、按脚的客人全部免费。有个拾荒的老头品尝了一回按头按脚的味道,把个老头儿兴奋得直骂!他说,都他妈钱烧的!他表示再不会来享受这项运动了,怕脑壳被按塌;由此,乔露霜的名气盖过了小城的最高行政长官。然后,她把生意都给了儿子,自己搬到市里徐老板那儿。临走之前帮老龚半了件大事。在她的婚礼上,老龚发现她与主抓政法委的区委副书记关系很不一般,自己工作调动有点卡壳,于是就找到了她,乔露霜二话没说,当即就应承了,没过三天就办理了调动手续。就在他成为综治办正式人员的这天,阿缃又钻了一回电网,这回死了。人们太相信,人不会第二次使用同一种自杀方法的谬说了,就忽略了电网。

事后经核实,所谓的她老公在某地与女人挽胳膊走是不存在的,因为,在那个时间段,他正在与生产副厂长在另一地方参加部里组织召开的生产会。翩翩的女儿无地自容,也要自杀,她的阿姨们有气无力的说,不知你乍个死法,反正俺们再也看管不起了。最后她没死。

翩翩第一次感受到了丧友的痛苦,她哭得最惨。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苦。再加之

宋玉钰的突然带夫出现,和乔露霜的轰动全城的结婚,像两记重锤,敲在翩翩的头上,击活了她没有死透的家的神经,一天,翩翩突然对老龚说,我想跟刘月找碴打架,好让她跟你离婚。

老龚吓了一跳。

你不是怕破怀同学的家庭吗?老龚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说。我都跟了你八年了,快五十岁了。再替别人考虑我就啥都没了!

看她说的十分认真,又不无道理,老龚这才想到问题的严重;如果说他开始做足了离婚的准备,那是因为是开始,他不想对不起翩翩。可在他准备离婚时,翩翩却弃他而去,另择高枝了。常言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离婚已没了充足的理由了,况且,这中间出现的插曲,成了他心里抹不掉的阴影。刘月心里应该是明白他和翩翩没断,但,她不打不闹,只是默默的承受着,这就使得他没有机会和找茬口提出离婚二字的。不能欺人太甚!而且,自己刚刚调到了综治办,玩一下幽默的话,家庭是社会稳定的细胞,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干部的家庭因婚外情解体了,就不是幽默,而是滑稽了!而且,我还刚刚调过来就把糟糠之妻给休了,我家不出现了陈世美了吗?老妈又有嗑唠了,我是他第一个没有教育好的孩子,幸运的是我不是老大。他心里这样想。

他决定不再主动联系翩翩了。他想慢慢的冷却后再抽身,该结束的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这时一般都已使用手机联络了。翩翩和老龚都用上了小灵通。他开始不接翩翩的电话了。有时她一天打过来好几次,他都不予理采。最后手机干脆长期休假。不单是翩翩找不找到他,别人也找不到。

有一天他遇见了尹兰。

你真不够意思?尹兰说,翩翩给你打一百次电话你都不接,她走之前就想见你一面。

她上哪了?他问。

上西亚打工去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要知道她走怎么也得安排她吃顿饭呀!

谁知道你乍想的,反正她是哭着走的!尹兰愤愤的说。

老龚有些蘖呆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乍能做出这样不通情理的事呐!?在翩翩和尹兰的眼里自己不未免太绝情了吗?这是他对她第一次产生了愧疚。她到底还是走了,还走那么远。一丝怜悯掠过心头,寂寞孤独的日子她怎么过呀?还有,她身上的那个瘤,要发展了可怎么办?

一天他忽然接到了一个很长很怪的号码,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国外电话,接通后听到的就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像溪水一样从遥远的地方流淌过来,如哭如诉。因屋里有人,又不好躲出去接,他吱吱吾吾的。

翩翩用委屈得要哭的腔调抱怨他的绝情,连在她走前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是她第三个要恨的男人。她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和她竟成永袂!因为这里太可怕了,满街游动的黑装像女魔鬼,白装像男幽灵,有时还被白色幽灵跟踪;如果这个电话他不接的话她就会打道回府了,因为她已没有勇气再呆下去了,虽然只来了三天。她说,我知道你是个不愿意承担责的人,上学时就样,棒没接好赖我,现在我想好了,不让你承担什么,但不能不理我呀!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有你撑着,我才不会倒下,否则,就彻底崩溃了。我真怕自己死在异国他乡!

老龚只是听着,并以极不恰当的嗯、啊作以回答,翩翩以为他还在漫不经心的应付她,气得哭出声来,并关掉了电话。

西亚某国的文化底蕴有多深厚他不知道,但翩翩才到那里三天,就能如此凄憷哀怨的抒发感情,凄凄惨惨戚戚,竟把他的眼泪煽得在眼眶里直转,真让人发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之感概,如果呆上几年她都能成李清照似的婉约派散文家了,也未可知。异国的空气确是很有药效,否则乍都争着往外跑呀!

说心里话,听了翩翩的倾诉老龚的心里很是难受。他能设身处地般的理解她的心情,当一个女人把一个男人当成了感情依靠,而这个男人给予她的却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那将是什么样的心情呀?他开始认真的研判自己对待翩翩的作法的合理性了,可脑子太乱了,一时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来,但在该怎样处置翩翩的问题上,他认为结论不必急于作出,因为他有至少两年以上的时间,两年当中止不定发生什变化呐!客观上再次爆发一次海湾战争,翩翩意外的成了牺牲品,回不来了;主观上翩翩在阿拉伯的几年生活使她的灵魂开了窍,看破了红尘,皈依伊斯兰教了,成了虔诚的穆斯林而严守教规,既不会再找他继续当第三者,也免受了道德上的石刑。在这不可预知的世界,两种可能都有可能发生,而这两种可能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死了。这样就万事皆休了!但翩翩别死。

一星期后翩翩又来电话了。正是星期天,见到这个古怪的号码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翩翩似乎似有意识的找的这个时间段,是为他接电话方便吧。这回她的情绪比较的稳定了,而老龚的嗓子清晰得如央视的男主播罗京,因为,他已经把嗓子清理一个礼拜了,就为给翩翩一个良好的接听效果,以妳补上次无可奈何的失礼。

翩翩说,我在飞机上就想好了,后半生跟定你了。我多挣点钱,没人管你的时候我管你。既使你不离婚我仍然会管你。你不能不理我,不能不接我的电话。你不接我电话我就崩溃了。这里满街的黑衣女人和白衣男人,一句话也听不懂,憋的就想听亲人的声音,尤其是你的声音;还有,你要能经常去看我妈我会更感激的。她一直对你的印像很好。

老龚对她的表态一点也不怀疑,他想,不论怎么说她现在在国外,如果这时把她凉起来就真的有点不近人情了,要给她感情上的安慰,以让她安心赚钱,不能分心,分心会出事故的。一切只有等她回来后再说,这样就人性化了。他说,对不起!没能送你,所有的错都在我!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钱不是重要的,身体才是重要的;我等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还有个消息他想在电话里告诉她:小堪和小桐出车祸了!都死了。肇事的是朴志勇和他的陪送桑塔纳。在去邻县的拐弯处从后面撞上了小堪的摩托车,小桐在车后坐上。朴志勇逃逸了,据说后来有人在韩国见过他。小堪和小桐怎么会在一起呐?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老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以为没必要说,要说就说喜兴事。他说,我会去看你妈的,你放心。

小堪和小桐是怎么到一起的成了迷,而他们要干什么去更成了迷中之迷。因为车是在邻县境内,有人分析他俩到外县去开房。小桐的房子卖了,小堪动迁正居无定所,憋不住到外县开房也说得通。但老龚不苟同此推测,他认为,小桐再弱智也还是能分清事理的,冲着翩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小堪搅在一起的!

后来据翩翩说,小桐曾想跟她出国打工,因没办成而做罢。翩翩的出国是李实给办的,说太费劲了,只能办成一个,转年才能办另一个。她不恨小桐,她说,她要跟我出国就好了。

然而,世间事从来都是神鬼莫测的。刘月听说翩翩出国打工表现得十分的淡定,荣辱不惊。是老龚告诉她翩翩出国的,见她反应冷漠,倒使自己很讨无趣。让他没想到的是,刘月反倒对小堪的死挺上心。刘月认识小堪是老龚无论无何也没想到的。刘月说,她犯病住院时就与小堪的媳妇在一个病房,那时小堪总去给他媳妇送饭,总客气的叫她一声刘姐。一个病房的人都处得跟姐妹似的,无话不说,所以刘月就知道了小桐是小堪的初恋,小桐和小堪的媳妇是好朋友,但没有小堪的媳妇有心计,就被人家撬了去。小堪和小桐能走到一起就没什么奇怪的了,除了这层特殊关系还有小桐的傻劲儿。她分析说,小堪的孩子正在邻县读高中,他们应该是去看他孩子。有理。老龚说!同时直冒冷汗,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还有多少事刘月不知道呀?!

那一阵子你瘦得快脱相了,不就是因为她跟小堪了吗!?

老龚听傻了。

末了刘月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狗改不了吃屎。

刘月也退休了,家也搬到了新的住宅小区,上楼了。她和老龚过着平静的生活。三顿饭按时摆在他的面前,刘月做着家庭主妇应做的事情,也不再往娘家跑了。但他们很少交流。有事说事,无事闷着,定期的回娘家,看公婆,像课程表一样。老龚的爸妈对刘月评价很好,这让他很感欣慰。

十一

翩翩回来了。

有人说她满身的珠光宝器,也有人说她环佩叮铛,像个贵妇人。但老龚一直没见着她。因为他不想见她,只要平安回来就好。他从开始接了一次她的电话后就再也没接。第一次翩翩在电话里说,三年总算熬下来是因心里一直装着你,否则,顶多能干两年。坚持三年就是想多挣点钱,除为孩子做打算就是为日后咱俩做打算。这后一个打算让他的心别别的直跳。也正是这与他有关的后一个打算,才使他下决心不再接她的电话了,因为他听出了她是要和他死摽,三年的异国生活并没把她异化了,倒似乎更加的冥顽不化了。翩翩见不接她的电话就让尹兰打。

尹兰说,翩翩就想和你聚一下,聊聊三年的感受。你别那么冷血!她走时你就做得不对!她回来再不见面就真让人寒心了。咱们必竟还是同学呀。

老龚说,算了吧,还聊啥!三年了,我从脑到心都是空白的。因为空白就没有负担,我真不想再增加负担了,太累!

这是听起来激动,做起来被动的闹心事。三年的缓冲让翩翩做好了打算,跟定老龚了,可老龚的态度让她寒透了心肠。他弄不明白他为啥这样的绝情?连见一面,说句的话的机会都不给。又一个修行似的三年,等来的是这样的无结果的结果,花钱都感到无比的凄凉。似乎与第一次的三年没有本质的不同。悲伤的泪毫无顾忌的哗哗的流着。我是什么命呀?他在报复我吗?她半醉半醒的问着自己。

而三年的思考让老龚的想法成熟了,与翩翩彻底了断。因为,他确实不能给她一个家,因为,他不能不要刘月。所以,必须斩立决!翩翩的年龄大了,刘月的年龄也大了。刘月至始至终承受着,没做出丝毫的对不起他的事,没像翩翩那样拿出轨来报复出轨的丈夫,以邪制邪。所以他不想放弃她。

刘月听说翩翩回来了,就去了关内的孩子那里去了。这似乎有点违背常理,所以,老龚说最看不透的就是刘月。

尹兰见翩翩憔悴的样子,就带她下乡去散心。尹兰的表哥靠倒粮发的家,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大车小车都有。表哥是个热心人,也很和她和得来。小时总是他给她家送自产的农副产品。所以,翩翩和她那伙不学好的女生经常旷课上她家吃苞米土豆,那年署假尹兰还把几个姐妹领去了乡下,表哥陪着玩了一天。其实,表哥的家最早也在城里,姑父是国企工人,是62年下放时去的农村,她认为表哥命苦。

此时正是春天,大棚里的菜正要上市,表哥领着她俩摘新鲜的蔬菜,这让她俩十分开心,手里拿着,嘴里嚼着,兜里揣着,真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做个农妇也挺好的,翩翩想;出了大棚忽然听到天空有“翁翁”的声音,寻声找去,湛蓝的天空中有一只八角形的风筝,声音就来自它。风筝的线绑在一棵沙果树上;这八卦乍带响呀?翩翩想,偌大的天空只有这么一只风筝,感觉它很孤另和寂寞,或许正是因为寂寞才翁然作响吧?声音很有些凄憷,一丝空濛和惆怅掠过她的心头,才下心头又上眉头;自己像风筝一样被孤另另的悬在外国的天空上三年,没被波斯湾的海风刮走全因为栓着自己的是老龚这条绳,现在这条绳却断了,使自己飞不起落不下;早知这样自己剪断多好,在异国他乡漂零,一了百了,也比现在这样近在咫尺却看不见摸不着的好。老龚,我操你八辈祖宗!她在心里恨恨的骂。

尹兰的表嫂死了四年了,他也一直没续弦,但也绝没有绯闻,安分得很。当尹兰悄悄的把翩翩的情况跟他简单的说了后,他一瞬间竟有了想法;他第一眼见到翩翩时,心就“砰”的一动,像是等待好久了的人似的,但并没有非分之想,是当知道了她是单身女人后方动了凡心。

她不就是倭瓜弄到衬衣上硬说是巴巴的那个。他问说。

对呀,就是她!你还记得?

乍不记得,那时她梳两大辫儿,吃倭瓜时还噎够呛。

他直捷了当的把自己的想法跟尹兰说了。这也正中尹兰的下怀,她让翩翩来就有撮合的意思;如果真成了,一边是表亲,一边是闺密,说门当户对不够准确,郎才女貌也不洽当,绝对的珠连璧合。翩翩能把丁天华那种玩艺带回城,差啥就不能跟表哥呀!还有,她总感觉翩翩就是跟了老龚也要遭罪,老龚啥也不会干,全靠人伺侯。翩翩却好像伺侯他有瘾似的。而表哥又勤快又会疼人,表嫂活着的时后就享老福了。表哥既然喜欢翩翩就不会亏待翩翩的。而且,虽然也能看出老龚对翩翩挺好的,但并没看出老龚有让她取刘月而代之的意识,倒像是外面红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玩时尚呐!她曾敲打过翩翩,可翩翩这犟眼子东西一条道跑到黑,除了老龚不会想别人。

她对表哥说,哈,你都记得,看样你俩还真有缘。你容我慢慢的来,我会经常把她领来的,加深了解才能增进感情。你也多用用心。

表哥非要留她俩住一晚,翩翩说啥也不在这住。吃了晚饭后,表哥只好开车把她俩送回来了。并给每人带了一大堆没上市的蔬菜。翩翩大大咧咧的把表哥一通神夸。尹兰乐了。她说,别说,我看你和我表哥挺般配的。

你什么意思?翩翩这才有些警觉。

你什么意思?尹兰反问。

我确实感觉表哥这人挺好的,没别的意思呀!

他的确是个好人。过几天杀猪,咱来吃血肠。尹兰漫不经心的说。她很有心计,她想,直接了当的说以翩翩的性格效果肯定不好,弄不好她再不会去了。不动声色,勤来勤往,定能日久生情。“五一”节前,表哥果然杀了猪,还亲自开车来接尹兰和翩翩,去吃血肠。新杀的猪,又是纯粮喂的笨猪,味道好极了。翩翩这次刻意的打扮了一下,成了庄家院的亮点,招惹得几个有身份的男士频频敬酒。她是从不喝酒的,结果喝了一瓶啤酒,差点没下来桌,可见她的心情相当不错。但她还是十分清醒的,虽然很晚了,可执意不在那住,这反倒引起表哥的好感。又亲自开车把她们送了回来,还送了好多猪肉、鸡蛋。

翩翩说,真是个讲究人!咱也别差事,下次再去给他带些礼物。尹兰暗自高兴,一切似乎在向希望的方向发展着。不好总是下乡,她的那个他都起了疑心了,于是尹兰把表哥往城里约。给他俩创造机会。表哥也很是大方,每次来都不空手,每次吃饭都是他抢着算帐;翩翩也在发生着微妙变化,由开始的与己无关,说说笑笑,无所畏的样子,到渐渐的沉静,矜持,若有所思,甚至偷视。只有尹兰不动声色,在漫不经心中施放催化剂,并恰当的掌握着火候。

翩翩说,再来上我家去。看看我的手艺。

有戏了!尹兰幸福的暗自拍了下手,说,行呀!让表哥认认门。

表哥连说了三个谢谢!

五月十号染秀的孩子结婚,头天晚上染秀先安排同学试吃。老龚想借口不去,染秀急了,只说一句话,你自己寻思去!

那还有啥寻思的,去呗。其实在他内心里早就想见翩翩了,只是不想单挑,怕翩翩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而使自己再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帮同学在一起怕啥呀。可尹兰打电话问他时,他说不想去。尹兰说,那就别去了。

但他去了。因为他隐隐约约的听说尹兰在给翩翩找对像,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不想我去我偏去。

翩翩看上去清瘦了许多,但气色不错,不时的用手往后理披在肩上的长发,也没有如人们所说的穿金戴银,只是妆画得浓了些,看上去很妩媚;她隔着桌深情的望着他。在酒桌上她的反应也一改从前的腼腆,在同学面前对老龚表现得非常主动,似乎要大家都看出他俩的不同寻常的关系。把老龚弄得很窘有些招架不住了,只一个劲儿的同男同学喝酒。吃完饭又去练歌,老龚喝得不辩方向。翩翩请他跳舞。

她贴他耳朵说,今晚必须跟我走。

他说,上哪儿?

她说,我家。

你家不卖了吗?

我又买了一个新家。咱俩的。

老龚的酒劲儿上来了,他想他该马上就走,否则就会失态。也有别人嚷着要走,说太晚了。说这话的是几个当家做不了主的女同学。于是就散场。可出了门老龚却又侠义了起来,或者还没忘了几年前的习惯,他要送翩翩回家,她正求之不得呐。尹兰见状也让老龚送,翩翩说,那就先送你。拉着老龚就和尹兰一起走,直到把她送到楼下,看着翩翩挽着老龚的胳膊走了,尹兰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

老龚醒来时,以为是在宾馆里。进一步的清醒后才明白是在家里,但不是自己的家。他也忽然发现了自己竟是一级睡眠,他有了又一次失身的感觉,然而,仍然找不出被侵害的痕迹,也可能证据在她身上。他赶紧找穿的,没有。这时,翩翩进来了,把已洗过的内衣内裤、袜子扔给他。他让她先出去,她撒娇似的撇了一下嘴,出去了,他迅速的穿着;为啥在她面前会感到害羞,他也说不清楚。在穿衣裤时,也把这卧室细看了一遍。靠门的北墙是一排衣柜,透过磨花玻璃拉门,看见里面装得满满的,双人床十分的豪华,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左侧的上面摆放了一个对开的相框;一个是翩翩侧身持花姿式的半身照,风韵迷人,妩媚妖娆,影视名星一般;确切的说更像燕窝鱼翅,无端的又勾起了他的食欲,饥渴的程度像三天没进食米,很想不顾一切的咬上几口;另一面是一帅哥,像刘德华的弟弟似的。一看就是她的儿子。而窗前的几盆花给室内增添了无限的活力。绿萝顺着顶棚的墙角爬伸,已拐了三个弯,最显眼的是一盆开得满是枝头的白地、粉地的花,几乎看不见绿叶,开得十分张扬,却又很有些身不由己似的,因为,也透着欲含不能的羞涩。他出神的看着它们,像第一次出神的看翩翩一样。这就是她的家!

翩翩进来了。

快出来吃饭吧,还要上班。她十分柔情的说。

她像个贤惠的妻子,这让老龚很不太自在,忸怩的跟在她身后。饭桌上已摆放好了饭菜,碗筷,羹勺。两菜一汤;剥好的鸡蛋放在小碟里。这是他成家以来在“家”里吃的最好的早餐,心里暖暖的;虽然是第一次上她家,感觉却像是二进宫;说不清哪里很熟悉,哪里很陌生。其实,熟悉的是感觉,陌生的是环境;这里是客厅,质感的布艺沙发,紫檀色的茶几配以紫檀色的电视柜,三十二吋的液晶电视,旁边是电脑,还有几盆不开花的花。这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但客厅和卧室都够局式。

看这房子乍样?翩翩问。很有些自豪和得意。

不错。他一边吃着鸡蛋一边说。

这是咱俩的。翩翩说。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因为你家就在道上,我才在道下买了,就为方便呀。

你够用心良苦的。老龚说。

为了你呀。咱俩是有缘份的,上学时前院后院,现在道上道下。

老龚拿出五百元钱,说,这是我被评综合治理先进奖励的,你有新家我不知道,也不给你买东西了。

翩翩也没客气。她认为老龚心里还是有她的,所以,跟他客气就有点假惺惺的了。再则说,她在心里早已把他当成老公了,哪有跟老公客气的呀。她回身在电视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上面除了认识的阿拉伯数字就是不认识的外国字。

这是我给你买的刮胡刀。翩翩说。

老龚下意识的摸了下下巴,他的胡子很稀疏,像太监,高兴了就用放一号电池的那种最普通的刮胡刀出溜几下。翩翩的这个刮胡刀是充电的,包装盒上全是外文,一看就很高级,而且也该马力大,充足了电肯定瓮瓮的转,给马克思和恩格斯用才匹配,给他则瞎了东西,他想。但眼下的问题似乎比胡子要乱得多,绝不是用剃须刀能解决得了的。因为,他成了改不了的惯犯了,再一次被眼前的这个人擒拿住了,看来是不肯从轻发落的。还是有个好态度吧,以争取宽大处理。

对不起!他诚肯的说。昨天喝多了。

乍还外道上了。她说。

我咋来的?

你是被我骗来的!她说,我让你把我送上楼,我说喝杯水再走吧,结果水里放了蒙汗药,就这么简单。你不会上公安局告我吧?

你巴不得我告你吧?

哈哈!真聪明。她说,现在我就不怕事大。看你那熊样!放心吧!我会用我的生命保全你的。我也不再逼你离婚,有时间过来陪陪我就行,有我们自己的房子就方便了。听说刘月上孩子那去了,你就在这吃住吧。

你孩子现在在哪儿?他问。

江苏。

干什么呐?

开始给人打工,现在当老板了。他找了个富婆,是开电脑店的。翩翩兴奋的说,照片传过来了,你看看,挺漂亮的。

老龚坐到电脑前,一看差点“啊”出声来,照片上的美丽女孩,似笑非笑,比蒙娜丽莎还迷人。如果没错的话,

是挺漂亮!他不动声色的说,叫什么名字呀?

衣芳。他们让咱们去玩呐。

在哪呀?

南通。我儿子真给我争气!我还为他没房、没车娶不上媳妇发愁呐!这回好了不用老娘操心了。

我说过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牛马。

老公,还是那句话,你人过来就行,只要刘月放了你,房子给她,咱一分钱不要。不行我去跟她谈。

又要我离婚?

不提了,不提了!翩翩说。快到点了,去上班吧。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老龚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世界玄妙得让人小脑萎缩,没有主意,只任凭上帝无形的手摆布;衣芳竟成了富婆,并且还要成为翩翩的儿媳!荒唐人偏遇荒唐事。她要知道我与他们是这种关西该有何想法?作何打算呀?唉!地球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预言家,因为,地球上的事根本就是预言不了的,瞎猫碰死耗子而已。所以,瞻前顾后,就不如七哩卡嚓,按套路出拳,就不如随心所欲的误打误撞。因为上帝早按排好了一切!

十二

从那晚再次失身后,老龚真的就在翩翩家吃住了,反正刘月不在家。为了好好的体验这夫妻似的生活,还休了年假。对外说是上外地游玩了,所以,二十多天整天的不出屋,看书,玩电脑,吃饭,睡觉,老龚感觉被翩翩包养了似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尹兰表哥送给的笨猪肉、笨鸡蛋几乎都让他吃了。这样的日子跟刘月过了二十多年,却没一天这样的。翩翩却不厌其烦,无微不至,让老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被包养的妙处,要么有那么多的美女、俊男情愿被包养,真好!而自己这个老男人也有人包养,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翩翩充分展现了家庭主妇的才能,让他由衷的感觉到了翩翩做老婆是最合格的了,可惜她终归不是自己的老婆。他在心里大骂丁天华和小堪不懂得珍惜翩翩,真是瞎眼!

翩翩怕他呆坏了,从弟弟那弄了一副亚铃,让他锻炼。

每天做那么多的俯卧撑还用再锻练吗?他说。

你做什么俯卧撑了?翩翩傻乎乎的问,我乍没看见?

在你身上!他贴她耳朵说,别得便宜卖乖。

你!翩翩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说,你才得便宜卖乖呐!

尹兰好长时间不见翩翩露面了,就像得了杨玉环的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她就打电话给她,说,表哥请咱去呐,他弄了野猪肉让咱去品尝。

翩翩说,行,把老龚也带上。

尹兰气得像鼓肚蛤蟆。她真想把翩翩狠狠的臭骂一顿,对翩翩真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呀!表哥,真对起呀!她在心里说。

宋玉钰突然又来了,和翩翩合计事。她的老公得脑血栓了,转正的小三撇下他跑了。他让人捎来一封信,是几千字的忏悔书。开头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时刻想念的爱妻玉钰:罪人在千里之外,长跪不起,请求您的宽恕!翩翩看得鼻子酸酸的。中心意思就是让宋玉钰原凉他,并把他给接回来。宋玉钰是来向翩翩讨教该乍办的。可翩翩从她的眼神里看见的是幸灾乐祸。她原本铁青的脸放着有色金属的光彩。

翩翩说,我也不知该乍办。

宋玉钰说,我想和他去看看他。

翩翩说,去气他吧?何必呐!都这样了。

宋玉钰歇斯底里的说,他活该!是他自找的。是他遭了报应!我就等他这一天呐!还长跪不起,他想起来了,可能吗?!还好意思给我写忏悔录。上上帝那去忏悔吧!

夫妻到底是什么?翩翩想,有一天丁天华也会来找我吗?

她对老龚说,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把你扔下不管。冲天说的。

老龚给了她一个热吻。啥也没说。

翩翩的性艺术水平虽然没有进步,但也不减当年,老龚由衷钦佩她的扎实的床上功底。这也自然调动起了他的性趣,乐此不彼,十分开心,都五十多岁了还像年轻人似的,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感觉,他忽然想起了刘月当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狗改不了吃屎。他脸红了。到这时他才真的感到刘月的高深莫测,哪是什么莫名其妙呀,简直就是高瞻远瞩!自己真就是条狗的话也不能算是条好狗,好狗是不会吃回头屎的!他又想起了翩翩说的前院后院,道上道下的话,觉得真有寓意,我是后院她是前院、我是道上她是道下;他提醒着自己,道上也好,道下也好都绝不能走回到老路上去。那是条看不见头的盲路!可又忽然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又趟进了烂泥里。有种盲人骑马,半夜临深池的感觉。想到这他忽然感到很闹心。乔露霜给翩翩介绍人家她没打拢,其实,在乔露霜之前就有人给她介绍过人,都被她否了。好事的染秀在阿缃死后甚至撮合她跟阿缃的老公。染秀说,我是没机会了,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他的!翩翩觉得她的话不太中听,就顶她说,你不没登记吗!就怕人家能放过你!翩翩对染秀有些看法,听说染秀后找的这个主该硬的地方不硬,所以俩人并不和谐,私底下她们议论她背着他偷鸡摸狗,她就发现过染秀向阿缃的老公抛媚眼送秋波,但没得到他的回应。凭心而论,翩翩并不烦阿缃的老公,但凭什么呀?一个班的女同学前赴后继的往上扑!他乍那么优秀呀?说都感觉别拗,别说做了。况且,她的心思根本就没离开过老龚。但是,如果没有染秀儿子结婚的事,翩翩和老龚的传记可能就得重写,而绝不会是现在流传的这个版本。尹兰坚持认为是这样的。都是该死的染秀!选了这么个损人利己的日子结婚,如果推迟半个月,那表哥和翩翩就成烤熟的鸭子烧烂的鹅了。

翩翩跟尹兰无话不说,所以,尹兰清楚的知道她目前的状况。尹兰因没能促成她和表哥的好事对她很有些耿耿于怀的。可又能说什么呐?只怪没缘份吧。她问,你真的不能放下老龚吗?这是切中要害的话。翩翩撒娇似的晃着脑袋。尹兰说,可你俩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翩翩又无奈似的摇着头。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呀!

尹兰带有埋怨的说,我表哥要房有房,要车有车,你呀,不会享福呀!他都在街里为你买房了。

翩翩说,我已经走错一次了,再不能了,死也要当老龚的鬼。

这也是老龚闹心的地方。翩翩一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架式。可这棵树是合理合法的个人财产,是轻意不能让她往上面搭绳的。可翩翩搭不上绳就往身上绕,往身上缠。缠绕得他整天乐不可支,乐不思蜀。翩翩真要松了绑就会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可这样缠绕下去自己最终难以脱身,给她个家是不可能的,翩翩似乎也看得十分明白,退而求其次的不再要求他给她个家,幻想着他能在退休后能和她在一起生活,哪怕没名没份。翩翩说,咱们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两个人的生活。你是不张学良,我也不是赵四小姐,但我们也一样可以来场轰轰烈烈。二婚都很难弄到一起去,乔露霜再婚时搞的那么热闹,没过两年就又离了。那么有钱都还算计对方的钱。其实我也一样,除了你,任何人跟我我都会藏心眼的,而且,没有房子别想,只有你可以啥也不带过来,钱你管着,你比我细。咱俩为的是感情。这是掏心窝子的话,他能不感动吗?而翩翩要的不是毫无价值的感动,感动涕泠又能怎么样,眼泪一盆一盆的接也不能当水解渴,当饭充饥,她要的是行动。

行。老龚有些言不由衷的说。到时候我跟你走。

不能给她个家是肯定的了,但私奔可以考虑。俩五十多岁的老狗男女一起跑了,肯定会有轰动效应的!会引起全国的网民人肉搜索,一夜间将红透全国,八十岁的老妈也会“咯咯”的乐的。

哈。他苦笑了一声。

就在老龚刚刚接到退二线的通知,刘月来电话了,说,在孩子那边已经买好了房子,让他抓紧过来。刘月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或许,也真到了该收关的时候了。他没想到五十五岁真的就一刀切了。这是昨天年轻的主任传达他的。退二线了按常理就不用上班了,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与刘月的电话几乎同时来,也许这正是天意,和刘月一起搬到外省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者直白的说,离开翩翩应属上上策了。可翩翩呐?她也正等着这一天呀!老龚不能说和翩翩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感情很深,结婚三十年,和她纠结了十四年,而且也相信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她是完全可以放心的,甚至说可安享晚年。这两个月来,他几乎就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翩翩已经把他当成老公了关心倍至、无微不至;不难想像,刘月是绝对做不到的。可男人就是过不去那道坎,而他和翩翩之间就有那么一道坎。和刘月没有。然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残酷了!是对翩翩的残酷。他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我也能这样不是人!做出这样不是人的事!我是人还是畜牲呀?!真该也让翩翩痛打一顿,这样也好没有了负担的走;他唔唔的哭了,哭得很可怜。翩翩知道了还不得跳楼?!唉!无论怎么说,他都感觉对不起翩翩。只有等来生吧!

那几天他没上翩翩那去,根本也没敢告诉她退二线的信息。要走的前一天家里人给他饯行,因只有家里人知道他的打算,但实情没敢跟老妈说,怕她受不了,只说去看孩子。他对姐姐们说,也没出国,现在出行又这么方便,说回来两小时到家了。

我会经常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微服私访的。他借着酒劲说,给老妈意外的惊喜。也欢迎你们去,我张开双臂欢迎!

他清楚酒喝了很多,大大的超量了,但头脑很清醒。他给翩翩打电话,一会就过去。

翩翩轻描淡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情绪很不错,因为她听到了能让她高兴的消息,这消息她苦等那么多年,真是苦心人天不负!这消息点燃了她心中希望的火种。甚至她都在心里规划着与老龚幸福生活的精细的日程表。先去旅游,走个一年半载后选个可心城市或乡镇定居。人生太短了,而老天给她和老龚的更短。所以每一天都要是高质量的。

老龚晃晃悠悠的进来了。翩翩看出明显的比往天喝的多。就让他先在沙发上躺着。然后给他倒白开水。翩翩以为他一定是因为听到了好消息才喝得这样的。

听说有退养的消息了。她急切的问。

我明天告诉你好吗?他深情的看着她说。

现在说不行吗?

现在只能说确有好消息,明天细说。是细说,不是戏说。

舌头都硬了!让你少喝就是不听,不喝出毛病你是不会罢休的。翩翩埋怨着,粗细我不管,是好消息就行!

喝太多了。今天我睡沙发上吧,酒味太大别熏着你。

翩翩看他那状态也说不清啥了,莫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细说。

翩翩一向有起早的习惯,见老公还在睡就出去遛弯了,小缓在后街等她。仍是老路线,顺山的东麓绕。正是盛夏,近日又是出奇的热,不热死几个不肯罢休的架式。而这清晨又是格外的凉爽,潮湿味随风弥漫,沁人心脾,林中不时有苍老的不入调的歌声传出,直直的跑得挺远的。黑山上的风力发电塔上的旋浆,轻慢的转着很像在云中慢步。一切带给翩翩的是与往日不一样的心情,她很想引亢高歌一首。

小缓说,昨晚又跟老耿干起来了,我扇了他个嘴巴子。

唉!你俩,年青时候挺好的,老了老了,反倒格格不入了。翩翩说。

我真想跟他离了,自己过,像你多好呀!

得得得!可别再夸我了,我好的总想哭。你哪知道独居的苦哇?!她想把自己的打算合盘告诉她。她很快就要结束“寡”居生活了。话到嘴边却走了样,听说你在大庆打工时处了个老铁,是真的吗?

就是挺好的,不算老铁。

跟老耿干是因为他吗?

瞎说。我确实和老耿越来越和不来了,他太哏了!

绕到山下的早市,翩翩买了西红柿、香瓜、豆浆,这都是老龚爱吃的。很巧,又遇见了乔露霜。

我还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对像。她说,我真很喜欢你!

我已有了。翩翩说。

不知是谁这样有福气。

是我有福气。翩翩说。

你真有主了?是要和老龚结婚吗?小缓问。

有啥,搪塞她。

老龚还没起来,被都掉地上了。

这懒虫。翩翩说。

把菜放进厨房。回到客厅,把地上的被捡起。

老公,起来吧,饭都好了,还要我给你穿呀?她说着把被又扔到了他身上。然后,到凉台,把凉在阳台上的老龚的裤衩拿下来,抖了抖,掀开被子,刚拽起他的一支腿,就感觉不对,冰凉。他一点反应都每有,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失神了,死了。

经医检为猝死。

在他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张遗嘱。遗嘱很简单:

苍天!大地!亲人!

我死后把我和翩翩葬在一起。为确保此愿如愿,我的骨灰处置权归翩翩女士。

老龚或许早已料到会死在翩翩前面,但他绝没想到翩翩会看不见他的遗嘱;翩翩在发现他死了的一瞬间,可能精神崩溃,也可能精神失常,从四楼一跃而下,随他去了。他们没能私奔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过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却改签到隔界去了,来个地心游。怎么说呐,也挺好。

宋玉钰说,翩翩太傻,傻得耐人寻味。

尹兰说,她真是个好人,就是没遇见好人。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不该呀,真不该呀!

她的表哥在得知翩翩死了后,就人间蒸发了。强烈的自责带给尹兰的是无以复加的痛苦。没过多久她就离婚了。并发誓与婚姻彻底告别。

翩翩和老龚到今也没能入土为安;俩人的骨灰至今仍寄存在殡仪馆里。因为,对把俩人合葬两家没达成一致;翩翩的儿子同意。因他妈曾跟他说过,死后绝不能跟丁天华并骨。他当时答应了,答应老人的事就得办。而从状况上看妈妈是喜欢老龚的,他又是死在我家里,把他俩合葬了与情与理也都说得过去,我不能让妈妈死后也孤另另的。好!孝子!赢来了一片赞叹!尤其是翩翩的那帮死党,更是大加称赞。认为翩翩没白养他,她们都希望翩翩能和老龚合葬了,也算是死后成全了他俩好事;可刘月不同意,她说老龚是我的丈夫,怎能和别的女人葬在一起!翩翩的儿子说,遗嘱写的很明白,骨灰的处理权归我妈,我妈死了我就是继承人。据说这离奇的官司将付诸法律来解决。翩翩的几个死党还要组成她儿子的亲友团到场声援。

而丁天华自始至终都没露面,也没有言论供儿子参考,都不如一个路人。他儿子说,他在大庆开了一个小餐馆,跟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过呐。而知道内情的说,其实那女的就是丁天华领家里的那位小姐,丁天华离婚后她从良了。

翩翩的儿子说,处理完妈妈的后事他也不走了,在家跟前儿找事做。衣芳刚刚跟他分手了,他感觉在外面太难了。

刘月为争丈夫的遗骨,头发都白了许多,她说,这倒霉东西,死了也不让人省心。老龚的妈气极败坏的说,你真笨,什么狗屁遗嘱!乍不把它撕了!她虽然向着自己的儿子,但觉得儿子的举动不但荒唐还有辱龚家门风,所以不予支持;刘月委屈的说,我压根就没看见,她儿子先回来的警察把遗嘱给他了。又嘟囔着说,都是你儿子不好。刘月的妈也对她十分生气,认为她太不争气,她说,有什么争的扬了得了。

看来他俩真的有来生也是要历经磨难的,并不比活着的时候磨难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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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和老龚的评论 (共 2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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