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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识本心,即识斯文

2012-11-24 16:11 作者:研墨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胡韵女士是中国诗词协会的副会长,长期从事文学史论研究以及文学创作工作。出版了不少专著,其中《禅诫》是她较为系统地研究宗教文学,特别是禅宗文学的成果。她对禅与禅诗的研究不是只停留在理论的探讨或逻辑的推理上,而且是在身体力行地运用她的艺术创作来证实她自己提出来的新观念——“现代禅诗”。最近观赏了她创作的一首禅意盎然的作品,颇有感触。

禅是什么,禅是一种思维,又称心禅,禅宗认为“菩提只向心觅”,“若识本心,即是解脱”(坛经)。禅宗以一种神秘的直觉体验,把天国移植到人的心中,从而揭示了一条“瞬间即永恒”的相对真理,这种所谓“空的智能”不仅在古代,即使在现代对于人们来说,同样也是有一种有益的精神启示。

真正的禅宗,实际上是在唐初由慧能创立。诗人、画家王维也是南宗禅的门徒之一,因为他的思维确实进入了南宗禅的境地,所以,在他的诗和画中也都有一种盎然的禅意。禅宗出现之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禅宗艺术也就出现了。唐至清末的几乎所有著名学者、文人和画家都研究过禅学,把禅宗哲理融化进艺术及文学创作,创造了许多优秀的“禅诗”、“禅画”,产生了严羽以禅论诗的名著《沧浪诗话》,出现了牧溪、玉涧等那样典型的禅画家,不仅闻名国内,即在日本足利时代后的文学家及画家也多受其影响。

禅宗文化不仅对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今天也传播到西方世界,并日益引起全世界的关注,成为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但在上世纪中叶后,神州文坛艺苑襌诗禅画却鲜见于世了。近年来,禅文化“幽灵”又在现代文学艺术界游荡起来。不过现代禅文化艺术已脱尽了古代的审美躯壳,并转化为揭示信息社会人们心灵奥秘的模糊美学新观念,和人的自我塑造新感觉。

什么是禅诗?它是受禅家‘顿悟’精神的支配,犹如禅宗创始人六祖慧能撕经的精神一样,禅宗画蔑视一切‘古法’,只抒发自己自发的行为和直接而强烈的感受。而且禅诗摒弃细节的刻画,力求用最简练的文字。这一切都和禅宗思想意义相通,所以,我们称它为‘禅诗’。

胡韵女士的散文诗能否称之为禅诗,我想暂且不必给它定性,因为禅无定论,禅诗,特别是现代禅诗就更难以确定一个统一的、规范的样式,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胡韵女士在较为系统地研究东方禅文学的基础上,提出了现代禅诗的新观念,同时又以自己的创作实践来企图证实自己的理论,这种大胆的试验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当我们看到那些物外远致、含蓄隽永的作品,她笔下那扑朔迷离,朦胧恍惚,如云如,似幻似真的境界,似乎让我们进入了一个“空故纳万境”的深邃、博大、澄明的心灵世界。这不就是禅的魅力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禅诗的魅力和奥秘就在于,凭借有限的文字形象之“有”,去具体表现那无限的人心原性之“无”,达到色空不二,求得心灵的统一,迈向生命的圆满,创造生活的安详。因此,从这一意义上讲,我们避开对定义的考证和对胡韵女士作品的褒贬,把她的作品作为一种理论探索的图释,来探讨一下当代文坛所出现的异彩纷呈的新气象,我想这对繁荣我们的文学艺术创作是有益无害的。下面就让我们来具体赏析一下胡韵女士的一首作品,以辨其味吧!

《禅诫》是一首禅意醇厚的作品。

世间为何遗憾多,只因生在婆娑界;

佛曰:“婆娑即遗憾!”

若无憾,心怎眷?

哪知何为先?

几人可恋?

而如此等无价珍品;

得之,谁人不惜。

不得,命定也;

倘若能,因憾而念,因念而怜;

岂化福至焉。

人生孤单

思意总茫然;

多少仇恨始于欲,

多少烦恼源于贪。

沉鱼落雁花容貌,绝美不过一瞬间;

如浮云片片,烟花点点;

逝去若尘,回首再难见;

世俗眼、凡夫脸;双眸别被表相掩。

女子之美不在面;

只应在于心灵间;

闭月羞花颜,恰似昙花现;

何苦伤悲秋,何必忧怨连连。

付出,尽心尽力;

收获,当行随喜;

人心所向自不同,

愿悟之所以然,尔尔;

欲--可之、贪---亦可矣;

凡夫俗子,生本俱来兮;

可欲亦可贪,切莫无限,过之枉也。

心静安、思绪平、欲念断、贪意斩;

莫急、莫乱、莫滥;

万事万物因果牵;

自古难全、而今难圆;

得失乃命数,强求又何意?

放下得自在也。

中庸为上善,万般道使然;

纵观天地乾坤、日月阴阳;

五行、六界之众生相;

无不传教曰“如是我闻”也;

空兮、了矣了哉;

研墨心语,诫一切有形之相,为心之所器也;

惟解终诉:“释也好、道也好、佛也罢;

惟有己心最是禅!

中国世俗总好把美好而又偶见即逝的现象称为“昙花一现”。这个词原出于佛家《法华经》:“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昙花”原产于佛教故乡喜马拉雅山麓。禅宗认为,我们生活的现实,生生灭灭,短暂易逝,犹如昙花一现,人们应当在心灵世界中去追求一个不生不灭、永恒常住的“真如”世界。人类无法在自然中保留昙花那永恒的美,但通过人心本性可以去证悟昙花那美的永恒,并且借助艺术去保留昙花的永恒美。

“沉鱼落雁花容貌,绝美不过一瞬间;如浮云片片,烟花点点;逝去若尘,回首再难见;世俗眼、凡夫脸;双眸别被表相掩。女子之美不在面;只应在于心灵间;闭月羞花颜,恰似昙花现;何苦伤春悲秋,何必忧怨连连。”诗人为了表现那稍纵即逝的自然永恒美,借用了衬托、对比的多种手法,没有对昙花形态和色彩作具体描述,笔下的只是以写人的容貌和心灵以及处事艺术来烘托其形态和色彩,造就一种既虚幻又真实的境界。特别令人诧异的是诗人的奇巧构思,通过对浮云、烟花、尘埃以及人的容貌来表现我们生活的现实,生生灭灭,短暂易逝,犹如昙花一现,唯有人心灵美及精神境界才是永恒的,一个不生不灭、永恒常住的“真如”世界,来保留昙花的永恒美。这种一反常态的构思处理,不仅增加了文章的虚幻感和流动感,而且更有空灵感。

“世俗眼、凡夫脸;双眸别被表相掩。”一个掩字正应了董其昌所说的:“摊烛下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这正是懂得“隔”字在造成空灵飞动的美感意境中的重要。凡夫俗子往往隔物看人,从而造成了人与人,心与心的间隔和距离。“付出,尽心尽力;收获,当行随喜;”道出了人应不沾不滞,觉心空明,物孤立绝缘,自成境界,这样,人心容纳万物,万物漫染人的性灵,如清水荡漾,灵气往返,物象呈现出生命灵魂,而这正是激发美感的契机。当文学美的魅力令人身心舒畅,移情荡性时,难道我们还不能进一步体验那大千世界的奥秘和人生哲理的要义,去证悟消逝与永恒、存在与超越、此岸与彼岸、虚幻与真实的辩证统一吗?

“自古难全、而今难圆;得失乃命数。强求又何意?放下得自在也。”诗人借用得失变化无常的特性来描绘“色”亦即假相世界的易逝性,借用听天由命乃是上天的定定数来描绘“空”亦即真相世界的永恒性。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这种虚虚实实,似有似无的禅境,使人从中领悟到现象与本质、客观物质世界与主观精神世界、有与无、色与空的辩证统一关系,获得心灵的平衡与生活的协调。

“诫一切有形之相,为心之所器也。”是作者表现人的内心和自她不二法门的一句话。作者通过描述人不要让外界的一切有形之相所动,而是要跟着自己的心走来表现这个思想。《金刚经》说:“以无住本,立一切法。”这“无住”两字是“金刚经”的核心,要求不让心停留在任何地方,不让任何事物缠住自己的心。正如赤身露体的新女性沐浴去垢,排除尘世的“业障”,复归人的原貌,这不是达其“本心”的“无住”吗?“让一切保留她自然的美貌,她的皮肤未经手触,她的骨胳未经撼摇,无需施朱,无需敷粉,她就是她,多么美妙!

“若无憾,心怎眷?哪知何为先?几人可恋?”正是“真如”境界的象征,是既存在于而又超越于变幻不定、残缺虚假的现象界之永恒常在、纯净圆满的真如界的象征。“无憾”一词在中国辞典里,不正是隐喻着人们对在美好环境里成长的向往吗?按禅宗说法,凡夫俗子,未复本心,总是处在人与自然的对立中,即自(人自身)他(物质世界)二性;一旦复归本心,见性成佛,人与自然则形成统一整体,即自他不二之性。这正是印度禅东传吸收儒、道两家“天人合一”思想后,形成中华禅宗的一大特色。

“中庸为上善,万般道使然;纵观天地乾坤、日月阴阳;五行、六界之众生相;”诗人为了表达这种境界,采取儒家与道家的融汇,创造了一个上善若水、道法自然的世界观,呈现出一种返朴归真的原始美。而这正是庄子《逍遥游》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这种宏大清明的境界的确令人神思遄飞:它在启示着人们去思索或寻找生命的解脱,复归本心,以求得客观假相和主观真相相统一的色空不二之法门。

禅的不二之性决定着禅的艺术特色具有两重性:既具象又抽象,既写实又超越,既现实又虚幻,既庄严又洒脱,既有表层意象又有深层底蕴。“空兮、了矣了哉”;描绘的是现实中的人的内心感受,现实中人心,中国儒家思想历来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被人们作为对美好前景所向往的象征。但在佛教里,视一切皆空,当然也就“随喜功德,一切随缘”了,正也正应了佛学里的一个“空” 子。但是“无得亦无至,不断亦不常,不生亦不灭,是说名涅盘”。(《大正藏》卷三一第34页)。即使一切皆空,但这种“空”不等于虚无,否则何谓“不生亦不灭”呢?既有生灭、得失,它只是说明人们头脑所形成的关于实在(客观世界的存在)的所有概念,归根结底是空的,如果仅从表现思维方式的存在来理解,这种“空”其本身并非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而是所有生命源泉,所有形式的本质。

“可欲亦可贪,切莫无限,过之枉也。心静安、思绪平、欲念断、贪意斩;”作者笔下的“欲”是指什么?是指人的欲望和“色”字,那什么是“色”呢?唐代著名高僧玄奘认为:“心外无法(物),万法唯识”。(《大正藏》卷四五,第620页)这就是说,除了心以外,宇宙间并无一物,而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现象都是由于人的“识”变现出来的,在此他的学说叫“唯识论”。唯识论把人的“识”分为八种。眼、耳、鼻、舌、身、意,这是前六识。其中第一识就是眼能识色,这就是说,尽管在佛学家眼中,视一切皆空,但他也无法否认,“色”是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现象之一。

但是,“识上色功能,名五根应理。”(《大正藏》三一,第888页)这就是说,色的功能来源于“五根”,即眼、耳、鼻、舌、身,这种功能也叫“净色根”,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存在于“唯识”妙境。原来“唯识论”与大乘空宗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是把现实世界淹没在抽象世界之中,既然如此,如果没有“色”的实在,又如何去抽象“色”的空无呢!当然,世上没有开不败的花朵,花开花落,哪能朱颜永驻,佛教里讲的“色对空”也确实一语道破天机,但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并没有说“花无一日红”那怕红上一小时,毕竟她也曾放射过一刹那光彩,仅就这一刹那“现象界”而言,色又怎么可能是“空”的呢?

这首作品正是运用了对比,反问,和相互衬托,证实了“色”的实在。它给人感受到的不是“色”的空无,而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享受。

我们通过对胡韵女士的诗的具体分析,确实窥见出在他研究东方禅诗的同时,禅的“幽灵”确已悄悄地飘进了他笔下的文学世界,就像他写的禅,为了体现禅的不二之性,诗人通过多儒释道的描写,来抒发自己对禅文化的独特理解,绝不是照本宣科的摹仿,而是吸取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融汇进禅意,从潜意识中开放出来的禅意火花,是从审美文化积淀中创造出来的意象,它寄托著作者的美好愿望和审美理想。

这样的诗,如果否定存在,没有具象、写实和庄严,必将因脱离现实生活而沉空守寂,无益于人们心灵的救济;倘若不能超越,没有抽象、梦幻和洒脱,势必因困缚于现象界仿徨迷惘而不能自拔,无助于大众人文精神的升华。为了化禅入诗,胡韵女士不仅仅着眼于作品标题,通过文字构成联想,更重要的是他将禅的观察方法,化为作诗的表现方法,在艺术语言和艺术表现手法上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和试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清初高僧担当和尚说:“诗中无禅,唯诗通禅。”这在胡韵女士这首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释也好、道也好、佛也罢;惟有己心最是禅!”这正是禅家所讲的“空”的本质所在。世上本无禅,而胡韵女士诗中所体现的“顿悟”和道出了禅的最高境界,正是她意识中禅的外化,见诗而知禅,知禅也更明其诗。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禅诗的意蕴情趣,意会胜于言传。任何语言文字都有表达的局限性。“不立文字”是禅宗的一条宗旨。故他人“妄言”是很难表达胡韵女士作品的“真意”的。若识本心,即识斯文。禅诗实质上也就是“心诗”,只要欣赏者用自己的心智去领悟,自会感受到胡韵女士作品那种神秘动人的魅力。

释一尘

壬辰年初作於古都长安凤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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