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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工厂

2012-11-20 18:07 作者:心境如水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那是个怀揣想的年代。

1978年底,中学毕业的我很幸运地被分配到盘锦地区最大的汽车修理厂工作,俗称大修厂,我为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大修厂工人而感到骄傲自豪,以前总是羡慕大修厂的职工们上班下班都穿着那身“涤卡”(当时最时尚的布料)工作服,想象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工作在那机器轰鸣的车间里该是多么幸福

大修厂(当时叫营口市第二运输公司汽车修配厂)的前身是沈阳市长征汽车修配厂,1970年为支援盘锦建设整体迁移到盘锦,厂里有五、六百人,大多数都是从沈阳过来的。那时大修厂不但修理汽车,还组装汽车,其驾驶室、车门子都是靠钣金工手工制造的,什么“大解放”、“辽老大”都生产,那时是计划经济,由省交通厅统一调配。盘山长客公司第一台“长龙”大客车就是大修厂生产的。

当时大修厂的厂门也是很气派的,两边是水磨石方柱,分别写着“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下班”,中间是用钢管角铁焊成的弧形框架悬挂着厂名,每逢重大节日,厂里都要用松树枝彩灯进行装点,并出动彩车参加巡游活动,还利用自身优势发明了一种比鞭炮还要响几倍的乙炔电礼炮“助威”,别提多气派多神气了。

然而现实与梦想总是有距离的。经过短暂的培训,我和一起进厂的5名男同志被安排到锅炉房烧锅炉,看到那几百平方米的空旷的厂房内只有两台黑黑的锅炉,像两只没有睡醒的大狗熊懒懒地趴在那里,刚进厂时的兴奋劲立即荡然无存。

要命的是锅炉房那枯燥而肮脏的工作,我们要三班倒,每班5个人,其中一名维修师傅不干活,我们锅炉工具体干的活就是用手推车将堆放在外面的煤运进屋来,再用那像小簸箕似的大铁锹填进炉膛,待锅炉烧到一定压力的时候将汽送出去取暖,那时我们厂用的是蒸汽锅炉,热得快凉得也快,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加水烧炉。我们在干活的时候必须全副武装,工作服就不用说了,套袖套帽棉手套风镜一样都不能少,因为交班前清炉的时候烟尘四起,热烘烘的炉灰渣子被掏出来后,要用冷水降温,然后再用手推车运到外面,干完活给下班“温”好炉,个个都是灰突突的,基本就成了“鬼”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师傅姓朱,比我没大几岁,他个子不高性格很内向,做事很实在,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学来的技术,可以说是一个多面手土专家,天烧锅炉的时候教我们如何正确操作,季维修管道教我们水电焊技术,还教我们用铁板“刨”大勺,一个哥们学会后凭此手艺赢得未来老丈人的好感,与心的姑娘喜结良缘,被一时传为佳话。

那年节,师傅和我们一起值班,晚上我们“好言”将他骗回家,偷偷将我家的9寸黑白电视机搬到单位看节目,却忘了正点烧锅炉送汽供暖,事后师傅主动承担责任与我们一起受到厂里的通报批评。我们几个徒弟买来酒菜到师傅家赔罪,师傅慢慢地抿了口酒,有些遗憾地说:“你们几个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惹祸。不过一有好事就不带师傅啦?我过春节的时候还没看过电视里演的啥节目呢!”

那时我们大修厂有自己的俱乐部,厂里经常组织集体学习开大会,年终搞联欢,每个车间都出节目,我们锅炉房的一群“光棍”们,总是以嘲笑自己搞怪而著称,还真能够博得那些看似“清高”的姑娘们的好感,于是就有人“蠢蠢欲动”,不断将话题指向什么卫生所护士、仓库保管员和某某车间“厂花”,师傅们也不断鼓励大家该出手时就出手,及早摘一朵鲜花插在咱锅炉房的煤堆上。

那时,我们大修厂的“福利”也算是很高的,虽然平时不发什么,但厂里养了一些猪,过年的时候以车间为单位杀猪会餐,标准都是一样的,酒足饭饱,大家就用提前准备好的饭盒,将每人一份的红烧肉打回去与家人一起享用,那可是大修厂职工的家属们一年的期盼。

上班后的第三个年头厂里安排我和20几名青年去交通职工学校参加脱产一年的“双补”学习,这是针对“文化大革命”以后,1968~1980年中学毕业年龄在35周岁以下的青年职工,开设的文化课补习班。毕业后,我就被留在厂机关行政科工作,也就是锅炉房的上司部门。每每和锅炉房的“难兄难弟”们在一起,师傅就故意拿一些“飘扬”我的话“磕到”他们,其乐融融。

随着计划经济的结束,我们大修厂也由于人员过剩、设备老化、管理落后等诸多原因,没有市场竞争力而逐渐失去往日的风采,后来成了全市第一家破产倒闭的企业。大家集体“下岗”各奔前程,朱师傅凭着自己的水电焊技术,很快就应聘到一家私营企业,目前在全市很多汽车修配厂都活跃着当年大修厂出来的“大师傅”——-那些热血沸腾踌躇满志的“沈阳人”,更多的已经到了吃劳保的年龄,有的生活十分困难,有的将生命彻彻底底融化在盘锦这片热土上。

命运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有时你想得到的没有得到,但只要你真诚付出,就会有收获。想想在大修厂工作的那些年,感受最深的还是那两年的锅炉工生活,简单快乐,渐渐地我对那些朴实无华的煤块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不是吗?煤的气味是散漫的坚硬的,煤也是柔软的脆弱的,像泥土一样是孤独的沉默的。只有煤在炉火中燃烧的变化,才是最真实的,当那些冰冷的生命渐渐变成了红色,灼热而透明,它就有着一种柔软而无坚不摧的力量——-炉火越来越红,那股烧灼的味道越来越浓,煤像一根根燃烧的柴,像一朵朵花在炉火中盛开。

我的远去的工厂,那些坚强面对人生挑战的兄弟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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