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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冬韵

2012-11-20 08:54 作者:晓晓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天,从晚秋的末梢起笔,僵硬的写下了“寒冷”这两个张扬的字迹,就从笔尖上直愣愣的掉了下来。一同落入桌面上的,还有卷缩一团正憨憨入睡的记忆,与一旁衣不裹体瑟瑟发抖的思绪,如若没有生命储蓄的能量,早已冻成坚硬的冰块了。

冬天的脚步总是奇快,一旦挣脱了束缚的缰绳,便少了秋姑娘舞步的韵致,徒增了季暴风前的迅疾;如同沿江两岸拉纤的船夫,沿一路坎坷而又崎岖的栈道,把纠结与烦恼,纵情在雄浑的汉江号子里与穿云破雾的船歌中,恨不能一步就跨过千山万水,悠闲地叩醒自家的门楣。

冬天来了,风向的起始横眉更炫,由东南转向了西北。呼啸而来的西北风冻硬了西伯利业,挟裹着冰渣,一路摧枯拉朽般卷起了枯黄的枝叶,把温暖的思绪一起撕碎成零乱的、简单的碎片,很多片段就如昨天上演。悉心惜数落叶茎脉上一道道纹理,如同人生的全部,划去的、留下的清晰可见,亦如鲁迅笔下的小人物阿Q,弱小、卑微,就像一个熟悉而又久远的影子一样,紧紧地贴身跟随。

古老的汉江,从绵延的秦巴山脉腹地出发,一路高歌的汇入滚滚长江时,也把人们的足迹延伸到了华夏各地。枯水时节的汉江瘦了,失去了祖辈们刀耕火种的庇荫,河床中的水流也似乎元气尽失,两岸沙滩像营养与水分已不再丰富的肌肤,裸露在无力的阳光下刺目,揪心。

顺江望去,几只灰褐色驳船悄然躲在水湾里,悠闲地睡了过去,连它们的主家也不忍打扰它们,到茶馆品茗或到酒店内喝酒去了。它们静止的泊在水湾里,就像几座寂寞的沙丘,没有人注意它们的存在。直到某个周末,几个年轻人叽喳着过江野炊,驳船才如壮年一般舒活起来,载满年轻的歌声和表现力极佳的吉他音律,感染了软软的太阳,灵性的也从江面上跳了起来。

除此,冬季里的汉江多是灰蒙蒙的雾,变白的卵石和几块汛期从上游漂来搁在沙地上的木头,一些失去色彩和硬度的贝壳,一艘破浪而至的自装机动小船……大概是一年中江水肆意狂妄的时日多,这儿的人便少了江南水乡那等雅兴,因而也就欣赏不了渔舟唱晚的余韵与景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冬天落在江中,有时多象疾病和不祥落在人体内,愁云氤氲,身体纤弱。有时,在阴雨连绵之际,在江边踽踽独步,面对空旷而又瘦弱的老江,便滋生出与世隔绝的落寞于怅然。古老的汉江孕育出华夏子嗣,繁荣了江汉文化,一旦横亘在我们的心上,便赐予我们众多的善念,包括天,也包括生死……

沿江两岸是一排排松柏和一些低等植物的草木。就姿态和繁复来说,松柏是我见过的被子植物类仅次于榕树的树种,虽然在春天抽新叶,但夏秋冬它基本上保持既不鲜绿也不黄枯的模样,一派老成稳重气象。它的果实吃后易上火,但就其秉性来看,却是不温不火的,尤其在冬天。冬天里的松柏就象一个内向型的人,把什么都锁在心头,既不象杨树那样袒赤肌肤昭示生命的纯度,也不象常青树那样以浓绿来呈现生命的强势,只静默地聆听大自然的娓娓叙述,就连伤及肌肤的变更,也会用心去详查和体会

雾中的松柏,它隐得更深,如慧者沉默一隅,淡薄名利,远离浮华,却享誉盛名之下的冷静;雨中的松柏,它没有芭蕉的颤栗,柳絮的摇摆,当雨水洗净了它的形容,领教了它的冷漠,晶魂一悟,莹翅一闪,便散落在了它的足旁。

夏天走了,秋天也不辞而别,只有沿江的松柏耐住了寂寞,不惧冰霜的厮守着时间和我相见;朋友情也走了,有时甚至连记忆也如天边的云朵儿一样遁去,唯有松柏始终如一,相偎相伴,用静默和我耳鬓厮磨,用风声与我轻语呢喃。冬天落在松柏上,即使一叶也成了菩提。

深了,我始终在期待着某种东西的降临。在远离了电视的尖叫,闭合了书本的教义,连一个字也不想构思的时候,我坐在简单又简单的江边,开始了遐想。这种无极之外复无极的思维往往使人疲惫,却也使思想的心灵更加富有。这时,没有了蚊蝇的干扰,没有了春天里南风拍打堤岸的愕然,没有了秋日凄凉的虫鸣,但见一方月色落在冰冷的江面上,如一块洁白的手绢,一页可以写出优美诗句的稿笺。

静静地伫立在倒挂冰凌的窗前,凝目一袭淡云薄雾缠绕的消瘦的汉江,若隐若现,宛如玉树琼花般的冰清玉洁,我便想到了那块贴在天上的冰片或者叫玉片的,想到了它的孤独正要普照到我,却又不见我的身影,想到了它柔曼的纤指正在梳理堤岸上的荒草,拂去山体裸露在石面上的沙土,它的银屑成了苍天眼中的清泪,滴滴落在我的掌中,见不到,却听到了霜和霰的叹息,薄水处冰块颤巍巍的咳嗽。

冬天的爱情一如薄冰下的汉江,充满了神秘;尤其是初恋,多像大雪覆盖的地表里逐渐膨胀的孢子胚胎,萌动、抽芽、适者生长。当无意间从平缓的江水里看见自己,就像黑白的剪纸,像一帧存放已久的老照片,像另一个我在万般幽谧中注视这一个我,这个我却难以置信地报以木然的一瞥,另一个我仍紧盯着这刹那的陌生。我恍然大悟,只有“我”才是我的看客,一个厮守永久的伴侣,一个苛刻不苟的评说者。

伫立在冰冷的江边,当我想起在滚烫的水里泡脚丫子,编排好一个理由在空旷的山坳里尽兴几圈,把枯枝败叶拼成一幅工艺品,在寒风中把积雪堆积成一个个雪人,突然几粒星星在远方呼唤我的时候,我便感到突兀而来的寂寞。寂寞的冬天寂寞着瘦弱的汉江,也寂寞着我单薄的身躯,心灵深处的恓惶,也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加倍营造着关于寂寞的一切情形。

冬天的路如多脂的长虫,苍白的一直延伸到山水的心脏。山水这一对昔日相依相偎的情人,就像流失了情感激素的长者,冷淡激情的同时,水消瘦着,山也瘦着,不知觉间便拉远了彼此距离。我本不怕寂寞,不惧无一点声息的冬夜,不怕四壁空空的简陋,我只恐有一日大脑停电,生命失去了对文学、思维与美的依恋。冬天落在我失去热能的屋子里,水泥和砖块组成的冰硬的躯壳中,便充满了思想的乐趣,寂寞了生命里渐渐堆砌的坚韧。

冬天,是我们最可宝贵的珍藏,它以坚固的寒冷和锋利的思想挡开了心地不纯者的诅咒和贪婪。我想起了天之精灵的儿,可我们已经失去它们的咏唱、飞翔的翅羽,而我们却无数次地听到树林中恐惧的枪声,看到了宴席上鸟们愤怒的尸体,商店里用鸟美丽的羽毛织成俗气的饰物,还有裹在女人婀娜娇躯上的名贵裘皮。只有在隐蔽的冬天,珍惜的动物与鸟们才有了些许的平静与安宁。

寒冷的冬天,冷却了人们身躯的同时,也冷静了人们的思想。经历了春的明媚、夏的蓬勃、秋的金黄后,混沌的世界,也让混沌的人们骨子里也世俗了起来。自然界的法则因果循环,规律了一季严寒,冷缩欲念无限制的膨胀;飘一季晶莹的雪花,洁白浮躁而又落寞的灵魂,在落叶覆盖下的冰凌深处,也把冬天演绎孕育生命的一季,如若你不信,不妨推开冬的心窗,就会听见窗外精灵们的呼吸,咿呀学步中低吟浅唱道:“我来了”。

沿古老的汉江遗迹寻幽探秘,孱弱的老江如诉如泣,风化作古的记忆,沉淀在淤沙里呐喊历史的本真,日渐消瘦的身影,是否还能复原昔时的丰盈。静思在冬季宽厚的广袤里,多想摘一片白云,掬一捧江水,复原老江的灵性,人们的心性。

怀揣着希翼入睡,辗转反侧是贯穿长夜的姿势,不断重复。惟有冬天的,无论睡着还是醒着,无论是在室内还是旷野,无论梦现实还是虚幻,无论甜美还是酸涩,它都那么简洁、晶莹、剔透,有如天才的童心,决策者的智囊,智者的诚实,仁者的宽容。冬天落在我们的世界里,世界才真正地干净起来,芸芸众生就有了澡雪的神气。

轻摇冬天的汉江,拭去长夜的尘埃,打开黑暗之幕,借助一星点灯火再看看萧索、冷漠的冬天,那些未落的心事,以及生命在寒风中低回的歌唱,真的怕被忽视。借枝枝桠桠,铺陈不可触及的心事,等待有人来读。借倾斜和弯曲,做牵念的了望,希望有个人懂得。当一棵树遭遇另一棵树,是枝叶在空中相会,还是根须在地下紧紧纠缠?或许,只是保持着距离,做彼此一生的守望?

距离,不远不近,诱惑,时时都在。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开始一次冬天里完美的沦陷。立在雪的路口,或寒凉刺骨的江水里,许多言语还未说出,就已冻僵。把纷乱的记忆拂在脑后,真想醉酒夜色,把自己置放于冰晶的雪花下面,在树枝上泼写冬的成就。风过树梢的声音,暗哑,冷冽,虽早过了叶落时节,仍强挂几枚心事在斑驳的枝头,不问春远,只愿幻化为一枝殷红的梅花,在洁白的雪地里怒放。。

放下手中的笔,还揣着明日的期颐,把梦置放于汉江源头逐波清唱,裹起厚厚的雪花入睡,便把冬天紧紧的揽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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