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崇雅
风云•党崇雅明末清初30年
（长篇小说之草稿）
杨广虎
五
天麻麻亮，党崇雅就起床了。有道是，人老贪钱怕死没瞌睡。对于党崇雅来讲，贪钱谈不上，“历代官吏俸禄之薄莫过于明朝”。万历年间最好收成时全国财政一年有200万两白银。明清官员俸禄微薄，仅仅糊口过日子而已，也没有啥积蓄；怕死吧？历经明、大顺、清三朝，饱经沧桑，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没瞌睡是真，夜夜回顾往事，人生如梦，扑朔迷离，自己的人生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凤翔县城的街道上人员稀少。由于连年的战争、瘟疫等，崇礼尚德、淳朴无华的西府人民，反而相处和谐了，正义战胜一切，老百姓也经过清朝十余年的治理，安于农耕稼穑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凤翔古称雍州，曾是周室发祥之地，赢秦创霸之域，位于关中西部，北枕千山，南带渭水，东望长安，西扼秦陇。因传说“凤鸣于岐，翔于雍”而得名，又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善于吹簘的华山隐士簘史，知音相遇，终成眷属，后乘凤凰飞翔而去。究竟那个传说准确，不得而知。东湖柳、姑娘手、西凤酒是凤翔的“三绝”。从小党崇雅就知道，炕头上的泥塑彩马，过年家里大门贴的木版门神、娃娃头上戴的刺绣老虎头都出自心灵手巧的凤翔人。特别是凤翔的姑娘，真是手巧，据说能把天上的云彩剪出花样来。到了腊月，父亲早早起来，带上锅盔，淌过千河，去陈村镇上跟会赶集。
正月早上的天气很冷，转了一圈，党崇雅回到了客栈，准备吃些东西。
袁楷和蛮牛也起来了。见了党崇雅，蛮牛连忙说：“老爷，你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都没有找见。”
“你是小伙正长身体瞌睡多。我这不是回来么！”党崇雅应声道。
“今早让你们尝尝我们凤翔的美食豆花泡馍。”袁楷说。
“牙不行了。我只要一碗稀稀的甜拌汤，暖暖胃就可以了，如果有腌的干萝卜丝更好。给蛮牛要一块锅盔。”党崇雅说道。
“老兄真会吃。麦面拌汤里面放些葱花，红萝卜更好。只不过没有口福，享受不了我们风府的腊驴肉，羊肉宴了。”
不一会儿，饭就上来了。三人煎剪火火吃了一顿，舒畅无比。
党崇雅让蛮牛去赶瘸驴，驮上书籍。准备和袁楷上灵山。
“这么冷的天，着急啥？咱们喝喝泾阳茯砖茶再走不迟。”袁楷道。然手他让蛮牛在房中支起铁罐罐，用火反复沸煮，一方面取暖，一方面煮茶。砖茶浓浓的味道香飘四溢。
喝着茶，两人聊起来。
“‘自古岭北不植茶，唯有咸阳泾阳出砖茶。’还是这砖茶好呀。假若苏公在世，也会留恋此茶的。”袁楷叹息道。
“只可惜‘茶马交易’已没有往日繁荣。先祖开创丝绸之路，丝绸、瓷器、茶叶等一直受到青睐，朝代更替，何时才能恢复到以前？”党崇雅不由叹息。
“我大明自始就知道老有所养，人有房主，死有所葬，减免赋税。太祖设养济院收无告者，月给粮。专设漏泽园葬贫民。天下府州县立义冢。明英宗时，又设置东、南、西、北四座‘福田院’。知道减免赋税，让利于民，‘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至万历十年内，又蒙题，将铺行下三则免征税契，买价不及四十两及典价，一概免税，其买价至四十两以上者，每两止税银壹分伍厘。’哪像现在，人心不一，练饷加重？”袁楷道。
“袁兄说的只对了一半，大明到了崇祯年代，连年累加辽饷、剿饷、练饷“三饷”，民不聊生。帝师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实现由对人税转变为对物税，由实物转变为以货币缴纳，但总课税量并不减少，虽以折银，但剥削农民更加苛重。大清顺治三年（1646年）就谕示：‘国计民生，朕救民水火，蠲者蠲，革者革，庶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时代总在发展，大明皇帝都不肯拿出内帑，何谈福佑百姓？”党崇雅道。
“顺治十二年（1655年），又不是说过：‘钱粮则例，尽照明万历年间之规定征收？什么丁漕？什么地丁、漕粮和租课？还不是哄老百姓？”袁楷声音有些大。
“最终可怜了我们老百姓。”蛮牛看二位大人争吵，连忙止住说，“听说风府东湖不错，不如两位大人带小人去看一下？”
“好好好。看我都忘了。走走走！”说着，袁楷拉着党崇雅去凤翔东湖。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这篇苏轼的《喜雨亭记》，党崇雅烂熟于心。“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苏轼一生，豪放正气，宦海浮沉，却一直为老百姓而谋福利。
凤翔东湖相对杭州西湖而名的。苏轼在杭州疏浚西湖，修有苏堤；在凤翔疏浚东湖，建有断桥。一北一南，各有千秋，互为对称，相得益彰。东湖约有300余亩，水面百余亩，均结冰，岸边柳树垂丝，略露绿意。三人登上凌虚台，远望秦岭终南，近在眼前，空气清新，心旷神怡。
“朋党之争呀！苏轼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一生心系百姓，自己却颠沛流离。一代大文豪的悲哀！”袁楷叹气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党崇雅吟诵起苏轼的诗词。
苏公祠旁，有许多买小吃的东西。也有一人来祭拜这位伟大的文学家，书画家。
走进一小店，店面虽小，但是内容丰富。臊子面、削劲面、油泼扯面、棍棍面、搅团、面皮、泡油糕、凉粉、糖粽、蒸糕，种类不少，面面俱到。党崇雅要了一碗臊子面，袁楷要了一碗削劲面，蛮牛要了一碗油泼扯大面，顺便打了二两西凤酒，袁楷一个人兴高采烈喝了下去，满脸通红地给蛮牛讲起西凤酒的来历：
唐贞观年间，吏部侍郎裴行俭送波斯王子回国路过凤翔，曾以“送客亭子头，蜂醉蝶不舞；三阳开国泰，美哉柳林酒”的诗句赞美西凤酒。北宋文学家苏轼在凤翔任职时留下了“花开酒美喝不醉”的诗句。西凤酒喝后不上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香味十足，诸位协调，清澈透明，甘润挺爽，回味舒畅。
老陕爱吃面，各地风味不同。西府的臊子面更讲究劲道和农家手工香醋，鸡粪上的辣椒。陕西面食几百种，祖辈相传，世代爱吃，有岐山臊子面、杨凌蘸水面、户县摆汤面、蒜蘸面、华县洋芋面、荞面、关中凉面、宫廷罐罐面、田庄羊肉面、扯面、油泼面、西红柿鸡蛋面、酸汤面、刀削面、干拌面、韩城大刀面、翡翠面、捞面、菜面、乾县浇汤面、龙须面、烩面、炒面、旗花面、腊八面、耀州疙瘩面、驴蹄子、削筋面、箸头面、耀州蘑菇窝窝面、蕞面、耀州咸汤面、汉中梆梆面、合阳踅面、猴头面、麟游血条面、彬州御面、澄城手撕面、安康杂粮浆水面、拨刀面、扶风涎水面、大荔炉齿面……每种面食都有自己独特的做法，加之地理环境、水、面粉等不一样，吃起来风味不同，满嘴舒服。
吃碗面，三个人美美喝了一碗面汤才走。“原汤化原食”，这是陕西人吃面的讲究。
午后，三人上灵山。
“听说亭林先生正在山西等地游学，明年要来陕西，可惜我们年老了，不能见上一面。”袁楷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顾炎武先生说的对呀！可惜阳明心学有些太虚，关学大师张载说得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党崇雅说道。
“亭林先生六谒孝陵累拒仕清不愧人中豪杰！‘博学于文’与‘行己有耻’二者要结合，值得我们终生学习！”袁楷道。
“行己有耻。”党崇雅幽幽地说道。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大行于唐，自从元朝以来，儒家衰落，把儒排在娼之后、丐之前，所谓‘八娼九儒十丐’是也。明朝遵从程朱理学，以理学开国，‘存天理、灭人欲’。王弘撰、吕柟、冯从吾、李因笃、李二曲、李柏等等，主张‘学贵有用’、‘经世致用’、‘笃行践履’，反对空知不行，学而不用。‘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与他省不同。’”袁楷说。
“以法相裁，以义相制，……自天子始而天下咸受其裁。君子正而小人安，有王者起，莫能易此。”党崇雅说道，“王夫之的虚君立宪思想不错，可是能实现不？”
“君主本专制呀！”袁楷道，“黄宗羲说道：‘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始而惭焉，久而安焉，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又说‘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鸣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
“经世致用。我们还是上灵山吧？！世事维艰，隐居山林，一切皆空。”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三人急行军，要赶在天黑前到达灵山。
正在赶路，后面有一队人马追上，原来是凤翔知府。知府下马磕头：“不知道党大人在此，请受我一拜。有一事烦请大人帮忙，凤翔近来发生一农妇改改杀人之事，难以了案，请大人民察秋毫！”
“我已不问朝野之事了。”党崇雅道。
“事关黎明百姓，烦请大人操劳！”知府又磕一头。
“好。带路！”党崇雅一说是百姓冤案，就答应了。接着对袁楷说，“袁兄也和我一同前往！”
“我早以不问大清之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袁楷说。
“百姓之事，不分明清。先祖应泰当年擅移官廪，敢挪用额外税及漕折马价数万金，发放给饥荒灾民。难道你忘记了吧？”党崇雅问道。
袁楷默不作声。
于是，三人一同随凤翔知府回到县城。
备注：纯属虚构。待续。
2012年11月6日夜于长安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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