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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云相爱不曾闲

2012-11-02 08:57 作者:城市独行人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乙酉节,花纷纷。围炉捧读,其乐也融融。闲阅谭元春《岳归堂集》,方叹其历代文人志士往往命运多舛。虽颠沛流离,坎坷艰难,奔走于山野与庙堂之间,然身益困,志逾坚;心益苦,文逾秀。读谭子诗文,观其一生,盖莫如此。

明朝诗人谭元春久困科举,穷于仕途;然其诗文独树一帜,扬名后世。明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谭元春出生于湖广承天府竟陵县(今湖北天门)。他少年丧父,中年无子,英年早逝。一生苦读诗书,四十一岁才一举夺湖北乡试第一。而命运刚有好转,又遭母丧,憔悴草土中;再上礼部试却未能登弟。崇祯十年,时年五十一的谭元春已“颠毛荡然,车牙豁去”,再次公车赴京考试,行至离京三十里的长店,因身心交悴而猝死于旅馆。谭元春一生矢志科举,却壮志难酬;偃蹇之命,赍志以没,可谓不幸之至,令人扼腕叹息。然而,文章憎命达。谭元春正是一生的苦难铸就他诗文的辉煌。正是他,与同时代的竟陵人钟惺共同主张独抒“性灵”,精选《诗归》,而一扫晚明文坛的陈腐之气,独树晚明一代诗风;遂成“竟陵诗派”之领袖而引领一代文学之潮流。

谭元春一生著述甚丰。青年时代,他游学山水之间,其足迹踏遍了荆楚大地的山山水水。所到之处,笔墨相伴,诗书为友,吟诗作赋,独抒其志。一如闲云野鹤,尽融其自然。他一生游踪甚广,而其数游武昌(今湖北鄂州),却成就了他文学创作的高峰。天启元年,谭元春武昌故友孟登(字诞先)邀游武昌,从此谭元春便与武昌结下了不解之缘。谭元春在《孟诞先招游武昌》一诗中写道:“闭门春意能闲,堪置山间与水间:一秋风传客思,书来约我上西山”。谭元春来武昌后,受到好友孟登的热情接待。孟登新置一楼,专供谭元春起居;日与谭子“徜徉环湖、退谷之间,交好游处,以诗道往来。”在孟登的陪同下,谭元春从天启二年到次年春大约一年时间内,先后游历了武昌的西山、葛山、雷山、南湖、芦花洲等;还拜访了远在麻城、团风、蕲州和黄州等地的好友,多次前往江夏九峰、夏口黄鹤楼等处挥毫吟诗;还专赴黄石西塞山等地留宿数日。那一年,三十六岁的谭元春诗兴大发,文思泉涌,先后写下七十余篇著名的诗文。

天启二年四月八日,谭元春与孟登老友登上西山,“蔬食于寒溪寺者累日。”登上西山那天,山积林,梵声低湿。谭元春与孟登闲步走进寒溪寺。一进殿门,见殿堂之上有题诗六首。谭元春伫立良久,吟诵不止。孟登向谭元春介绍,此诗系武昌旧令陈治安(字镜清)所作,陈治安是一名“以德化人,以礼服人”的好县令,他在离任前留诗于此,其意在教化邑民。谭元春感其风雅,当即请寺中沙僧取纸笔录取全诗。就在这一天,他有感而发写下了他一生之代表作《陈武昌寒溪寺留壁六诗记》。在文中,谭元春高度赞扬陈武昌“不以衰世待世,不以衰世人待人”的治政理论,力倡“务以德化人”的救国救民思想。是日晚,谭元春雨夜难眠,又赋诗一首,以发感慨:“山雨过山流,过草潺潺然。遥立山寺听,知为菩萨泉。文殊光不没,溪禽白如烟。蔬素以相对,遂忘终日焉。举首看殿门,有板尘中悬。其上六古诗,字字如大篇。故人诵至半,山僧录其全。卓异乎为令,自处如昔贤。取世不愿佘,立身惟清坚。鱼鹿我万物,仁心周天渊。以告后令尹,况我民颠连。安能枉诗书,目求身所专。安能负性质,去趋世所先。草草得古人,落目千万年。山僧我喜,雨夜末同眠。”

谭元春与孟登在西山数日,一直住在寒溪寺。他白天上山观景,夜晚与山僧谈禅。正与他在《赠慧光僧》一诗所写:“携僧寻寺亦僧心,共听廖寂空外音。惟有山僧识僧径,导予穿石出疏林。“这次寒溪寺小住,他与寺中山僧也结下深厚友谊。山僧爱其书法,专门请谭元春题书“寒溪古寺”,竖立于西山入寺之门。离开西山,谭元春仍恋恋不舍,他在《入西山》一诗中写道:“可渐尘土埋春夏,留得秋心与好山。苍翠此中迎太急,野云相爱不曾闲。”其恋山乐水之心,溢于言表。此次上西山不久,他又在文友刘旦寅的邀请下,两度再上西山。并写下《刘旦寅邀游寒溪西山》等数首诗篇。谭元春的西山之行,对他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离开西山数年之后,曾留诗于寒溪寺的武昌县今陈治安已到新化县任县今,仰慕谭元春之才,致书谭元春乞为祖父父亲撰写墓志铭,谭元春欣然命笔,写下了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盛名的《将思郎思野陈公墓志铭》、《广西古田县桐木镇巡简陈公墓志铭》等文章。一代宗师黄宗羲在读完谭元春这些名篇后,称谭元春之文“皆一片性地流出,尽洗书本积木之气,凄泊人心肺间,如吞香吐旨,虽苏欧不能过也。”

谭元春不仅在西山留下许多名诗美文,而且还遍访了武昌其它处的山水名胜。他曾两上雷山,写下《二夏邀游雷山十韵》等著名诗篇。在诗中他赞美雷山“不后西山色”。其景色是“林丘多用晦,虫亦含真。树点知洲没,罾安见水平。扁舟樊口夹,野寺岭腰横。别有塘分谷,旁通径入城。”“峰外孤烟立,江中落日生。”而最让谭元春难以忘怀的则是武昌南湖。天启二年八月十五日,他与孟登等好友泛游南湖,在舟中饮酒吟诗,深夜方归。这一次,他先后写下《南湖荡船引》、《八月十五夜诞先招泛南湖》、《江夜与孟诞先刘同人看月》等诗篇,反复赞叹“八月寒生武昌湖”、“新月满湖湖未知”的诗情画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真正让谭元春眷恋武昌的是武昌人盂登。盂登,字诞先,明万历三十七年中举;曾任腾越州知州。他因厌恶官场险恶,辞官归隐于西山退谷。年青时他曾与谭元春同读于九峰山,二人交之甚深,从此志趣相投。谭元春曾说过“予所最善友孟诞先,奇人也。”“予于武昌,率十年五至其地,或一年两三至,皆以予友孟诞先在家为期。”谭元春每次到武昌,都住孟登家中,出则同游,归则同读。每游于外则互唱互和;每别于乡,则诗来书往。谭元春曾在为孟登撰写的《积烟楼近稿序》中说,虽然武昌去竟陵六百里,只要有江舟相遇,双方都要捎去各自近期写作的诗文,相互切磋。孟登与谭元春的相互情谊,也一度成为文坛佳话。用谭元春自己的话来讲,真可谓“野云相爱不曾闲”。

谭元春已离我们而去,而其诗文尚存。其穷困而去,是其不幸;其诗文尚存,则是不幸之万幸。苏东坡曾言:“穷困在生前,声名在身后。”此言不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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