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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2012-07-26 20:44 作者:乐竹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

在随庄东头的三义中学里,有一个极其出名的语文老师李诗凉。倒不是因为他文化高,底子足。庄里人世代务农,虽然敬重读书人,但是骨子里还是不理那些书里的酸词酸句,也不是因为他教的娃都能上高中,而是因为他是这随庄方圆几百里地里唯一一个敢和领导叫嘴的人。

随庄里头的人性格随和,这是祖辈留下来的习惯,一辈子不图痛快,只是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偶尔吵吵架也是在乡里乡亲的劝慰下几分钟就平息了,所以就因为那个李诗凉拉着嗓子在校长室里大吼之后,他就成了庄里的名人,以后的乡亲都愿意把自己的娃往他手里送,说是养养胆子也好····

可是外镇的人们在看到李诗凉后,交道了一番,退场之后就把眉头皱着,很想不通的问:“这个当老师的讲话没个正行,一口一个老子,怎么你们还要把娃子给这样的人教育?”

乡亲们听到就乐呵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李诗凉啊,我们把娃子交给他,还真是比交给旁人更稳着心嘞!”

外镇人疑惑的问:“莫是这里还有什么由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乡亲们这时候一般都会腆着肚子细细的抿着嘴,眼睛里露出自矜的神色。其实真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有一年距离中考还有的两个月的时候,那个叫李诗凉的男老师站在校长的办公室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冲着满脸诧异的校长喊道:“他娘的,老子就保证了,要是旺子没有考上高中,老子把师范毕业证烧了,蹲在你面前让你抡耳刮子!”

于是庄里就炸开了窝,这位三义的老校长一辈子待在庄里,不知道给庄里送出去多少好娃子,德高望重,一直被乡亲们捧在手心里,哪里见到敢这样对他说话的。老校长气的捏紧了下巴上的白胡子,嘴巴一上一下的颤着:“好,好···好·····”支吾了半天,也只说出来这一个字。

接下来的那两个月里,李诗凉硬是把那个叫旺子的娃接到自己家里,披星戴月的辅导,两个月下来,李诗凉的鬓角多了十多根白头发,虽然后来他偷偷拔掉了,但是他吃的辛苦庄里人都是明眼看着的,更何况那年旺子争气,真的考上了离随庄十里的红樱高中,虽然不是个多好的学校,但毕竟也可以圆了李诗凉的话,以后他在校长面前讲话能抬得起头!

“虽然不是多么好的学校,但毕竟也是一条路子,老子明白旺子的性情,要是有老师愿意教,铁了定能考大学!”这是李诗凉站在校长室里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低着,倒是有几分不自在,虽然面头上看是李老师铮铮傲骨,不肯服气,可实地里他却是肠子都悔青了,天天早上挨着炕头叹气:“老子真不该顶撞校长,再过两个月该请校长喝酒赔理去!”李诗凉的姐姐气的笑了起来:“你现在砸炕有啥子用?为什么要再等两个月?现在就去赔人家礼不是更应了庄里人心思?”李诗凉抹了一把脸,又“唉”了一声:“现在怎么成呢?我要是去了不是告诉别人我放了旺子那娃吗?不说我的脸,你让旺子以后怎么见人去!旺子那娃不差,就是性子里飞了点,我多陪着压着,一定能考高中!”

这时站在校长室里是想好落下脸来给校长赔不是了,刚想开口,不料却听到校长满是笑的声音递过来:“诗凉啊,这事倒真是我的不对,险些白害了一个有前路的好娃,是我的罪过啊,不如,今天晚上老头子请你喝一杯?”

李诗凉心里头一惊,心想这是个什么道理,连忙应着:“老子去,当然去了,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自打这件事后,庄里人看李诗凉的眼光里就多了一丝敬重,一抹佩服,老实种田的庄里人也都打心眼里愿意和这个文化人亲近,特别是旺子他,早晨披着月亮扛着锄头回家时遇着准备去学校的李诗凉的时候,总是倔着腰子笑哈哈的骂:“你小子,二十七八了吧,还不找个会做饭的留在家里,咱们随庄又不是城里,不兴晚婚这档子事,你这样天天只呆在学校里,可知道急死了庄里人!”

李诗凉握着课本的掌心一紧,利索的转过头来:“旺子爹,老子也不是不想成家,这不是一直没个合炕的嘛”

旺子他爹爽落的笑了起来:“莫是你文化人也信缘分?这好办好办,庄里人就怕你不想找哩!李老师,前些天我打听到一个好亲事,隔村林家凹有一户人家,今年刚满23,那长的可水灵啊,多少小伙子图他的漂亮。可没赖着,人家姑娘早早把话给搁下了,偏生要找个文化高的,将来娃子大了能有前途,你说,这是不是专门设给你的亲事?”

李诗凉一愣,随即皱着眉头回答:“唉,旺子爹,这话就不是了,漂亮是骨子里的事,跟脸蛋和皮没关系,就算是她天天往脸上抹一斤粉看着叫人舒坦,老子要是不喜欢,也不要!”

旺子爹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是咋回事,也了解李诗凉的性情,倒不觉着他是王婆卖瓜,刚想回话,就听到李诗凉有些急切的声音:“旺子爹,不说了,对不住啊,今天学校新来了一个语文老师,咱校长让咱们早点去,对不住啊·········”

旺子爹笑着回:“对啥对不住啊,你快去啊,别耽误了学校的事”然后一扛锄头,倒是自己先走了。

李诗凉刚踏进办公室,就听着校长热烘烘的声音:“诗凉啊,来给你介绍下,这个就是咱新来的语文老师林老师。”

顺着校长的指头望过去,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女老师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袭素色长裙,半斜刘海,及腰长发,墨瞳朱唇。李诗凉眼睛一递过去,心里就咯噔一声,很不自在的咽了下嗓子,清清朗朗的说道:“林老师,我便是李诗凉,在一班带主任,林老师以后多指教。”

那边的林老师眼睛略颤了一下,浅浅一笑:“这是哪里的话,我还不知道李诗凉的名头,以后咱们共事,你才要多多带我呢。”

李诗凉被这笑弄得有点脸红了,倒是忘了接下去的句子。谁知道旁边的老师却是有点戏谑的笑着:“哎呀李诗凉啊,平日里你说话不是一直老子老子的嘛,怎么今日放下身份来了,改成我了呢?”

李诗凉心里一紧,面头上却是故意笑着骂说:“嗨!这不是想在林老师面前留个好印头嘛,你们偏要来搅老子的茬子!”说着笑嘻嘻的走到自己桌边去了,在旁人看来镇定的紧,谁晓得李诗凉刚坐到椅子上双腿就发麻起来,脑子里无由来的一闷,暗着在心里头狠狠的骂了一句:“娘的,老子不会是上你了吧。”

依着校里头定的规矩,这新老师到任可是要摆席子庆贺的。所以今日傍晚的时候,校里的老师们都散鱼似的聚到了旺子家里——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旺子家宽敞,席地大,风头又好,最关键的是自从旺子考上高中后,旺子他爹硬是拉着旺子往学校请了五次,终于让阖校的老师把一直定的宴席地点小风居改到了自己家里。

今日的酒席上,那位林家的老师自然被灌的大醉,可是让老师们有点惊讶的是,旺子爹竟然是敞开了肚子在喝酒,看那样子倒不像喝闷酒,可是真心诚意的高兴哩!老师们也不问,旺子爹可是个大乐乐,开心的事数到天上去,哪有人管得过来!

正在开心着,突然见到旺子爹捂着肚子大叫了一声:“哎呦!”这可把老师们给惊着了,赶忙几个人一把手把旺子爹抬到医院,坐卧不安的等着结果,还好不多时医生就从急救室里出来了,脱了白色的手套,慢慢的说:“没事,你们莫急,就是胃病,头前里没犯,就是今日喝酒多了些,把根子给激了出来,老人家,谁没个大病小疾的,不碍事,只要这一两个月好好歇着,不要下地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着屋里的旺子爹有些虚弱的声音喊着:“哎呀这可不成啊,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家烧饭的又去的早,你让我在家里躺两个月,那不是废了家里的田!”

医生一听叹了口气,心里疑惑的想着怎么所有的人都只顾自己家里的田嘞····

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听到人群里头冒出一个声音,原来是李诗凉从人群堆里钻了出来,进了急救室,对着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旺子爹说:“旺子爹,你好好把身子骨养着,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老子来操心!”看着旺子爹刚要回话,李诗凉又接了一句,“莫要说什么由头,你知道,老子的话,是做不得反悔的。”

这句话倒是有大用处,在旁的人也都不觉得假。再说,帮衬着照顾一下两个月的农里地,也不是什么稀奇,旺子爹看着李诗凉眼里的执拗,知道这事变不了,就点了点头。

隔天一大早,月亮还亮亮的挂在空中的时候,李诗凉就起身到稻田里去。现在正是三月末,家家户户都忙着插早稻秧子,旺子爹手脚快,但毕竟只是一个人,所以动作比别户的人家慢了一拍。今日李诗凉是准备把那细细耕过的稻田先盖平,再到种田里把稻种洒下去,等秧子长出来。田里的风不大,但是凉,李诗凉满是汗的衣襟被这风一吹,不知道有多舒坦,正干得起劲,突然听到埂上传来一个声音:“李老师,过来吃早饭啦。”

李诗凉往埂上一望,竟然是林老师。李诗凉愣了一会儿,有点胆怯的朝岸上喊了喊:“唉,你先放着吧,老子把这一林地盖好就去吃。”

没想到林老师站在埂上喊了回来:“那可不行,这点心是我刚买的,要趁着热吃,凉了就伤了胃了。再说了,这篮子,这筷子,还有这碗都是旺子家的,我总要还回去,要是晚了,你今天早上头一节课谁来给你代啊?”李诗凉心里想着也是这个道理,边往岸上去边喊着回说:“那好嘞,你等着,老子就来。”

当李诗凉闷头闷脚的走上岸时,林老师已经把饭菜都给端了出来。“哎呦,哪有人大清早吃这么些油荤的菜!”李诗凉看着那些发亮的小碟子,皱着眉头说道。

“那是别人家没时间做,我今日起得早,自然能做的多就做得多了。”林老师笑着解释。

李诗凉也不客气,就径直往草地上一坐,端起饭碗就大口大口的扒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着:“你这饭菜做的好吃,比这街上买的点心还好吃些。”

林老师嘻嘻笑着回:“这可是好话,我爱着听。”然后林老师忽然指着李诗凉的旁边,好奇的问道,“这一爬灰是用来做什么的?”

李诗凉头也不回的说:“你莫不是农村里头来的?这也看不出来?这稻壳灰是要用着覆稻种的,把灰往种田里一洒,隔不了几天,那稻种就拔了孵着长。”

林老师一笑说:“你这个‘孵’字用得好。”

李诗凉回:“这哪里是老子想起来的用法,这是老辈们传下来的,老辈们的东西,好的数不清哩!”

这一问一答间,李诗凉就把篮子里的饭菜都倒腾干净了,他把碗往篮子里一放,对着林老师挥挥手:“你快回去吧,早晨的日头毒,别晒着了。”

林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应了,正准备回去,却听到李诗凉有点突兀的声音:“林老师,不好意思啊,老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老师这下脸突然变红了,讪讪的答道:“我叫林荷花。”

本以为李诗凉会笑她这个名字,谁想到李诗凉听了一点异样没有,只是笑呵呵的说:“荷花··这名字好记。”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林荷花每天早中晚都会在旺子家把饭给做好,先服侍旺子爹吃了,再送些饭菜到地里去,乡亲们看了,都对旺子爹打趣说:“你看你一犯病倒捡了一个好女儿,天来的福气哦!”

一天午当的时候,林荷花正在旺子家厨房烧胡萝卜,旺子爹躺在床上望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林老师,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香啊,这些天我可是享了大清福。”

林荷花站在灶台前面熟练的铲着锅底,香油在锅沿上冒着嗤嗤的气泡,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然后把烧好的菜盛到小瓷碟里,端到旺子爹床边,笑着回答:“您老人家莫要夸奖我,头些日子李老师还在田头说我不会农活呢。”

旺子爹哈哈一笑,说:“娃啊,莫怪李老师,他这人口子直,说话不搭人,不懂看人心思,我老头子在这里替他道个歉啊。”说着,双手一握,腰略略的弯了下去。

林荷花一惊,忙扶住老人家,摆手道:“哎呀,这是个什么话,我林荷花哪来的架子来承您的歉!”

旺子爹哈哈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林荷花顿了一会却问了起来:“您可知道李老师喜欢吃胡萝卜不?”

旺子爹回说:“哈哈,你别看李老师爽爽咧咧的人,这吃起东西来,可挑着哩!”

林荷花来了兴趣,接着问道:“那是个怎么挑法?”

旺子爹说:“这单单是胡萝卜啊,他不吃,你偏要加几勺子辣,他才欢喜咧······”两个人这一问一答间,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扯远了,只听旺子爹说道:“诗凉这娃子性子可倔着,他爹娘在他娘胎的的时候就给他定了门亲事,现如今人家那头的姑娘可是天仙啊,看着对诗凉也有意思,可他偏生不要,说是不喜欢,硬是拖着,到今天也没个准头,倒急死了姑娘家的父母。你说这倔不倔?”

林荷花一听惊了一下,问道:“李老师还有个亲事?”

旺子爹听着林荷花的语气,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也没急着掩饰,反而顺着林荷花的话说下去:“呵呵,没事,这门亲是成不了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要是诗凉不愿意,当然要给退了。”

林荷花听着旺子爹安慰自己的语气,急了:“您这话说的,我自然不急了······”

旺子爹哈哈一笑,说:“年轻人的心思,我老头子还看不出来?只管放着手去······”

林荷花这时心里想的是另一桩事,讷讷的应了一声,回说:“您先吃着,时候不早了,我得把饭给李老师送去。”旺子爹自然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那边李诗凉正在把秧苗一颗颗插到田里,眼角却早瞥到林荷花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他憨憨一笑,把剩下的秧捆成一捆,随手丢在田里,就上了岸。没等林荷花走近,李诗凉就大声喊着:“今日是个什么饭菜?老远闻到肉香。”

奇怪的是,林荷花也没搭语,等到走近了才把篮子放到地下,掀开盖子,冷冷的回答:“今日烧的红烧扣子,还有昨晚剩的猪蹄髈,你趁着热吃。”林荷花惊了惊,在心里怪了自己一句,不该把最后一句说出来的。

李诗凉一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扒了起来。等饭菜吃完了后,林荷花才又冷冷的来了一句:“今日晚上学校有一个会议,校长说老师们都要来一下。”

李诗凉有点奇怪今日林荷花的变化,笑眯眯的问道:“什么会议?”

林荷花很干脆的来了一句:“我怎么知道。”说着拍拍身上的灰,径直走了。留着李诗凉杵在梗头发愣。

原来晚上这会是镇里组织起来开的,说是西部教育资源紧缺,咱们镇里的学校要遵着政府的计划帮村一下,一个学校派出一两个老师去西边,一个老师一个大功,将来是镇里的大荣耀!那时镇教务处的代表刚把话讲开,就听着李诗凉笑着说:“这可是个好事头,老子去。”

那位代表把眉毛飞了飞,想是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说:“好,你是这么积极,隔天我在镇里给你外加一个表彰!”

李诗凉哈哈大笑着:“行,老子先谢谢你,以后请你吃饭。”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校长的满脸黑线。

大会结束后,乐呵呵的李诗凉被校长拉到办公室里,刚关上门,校长就叫了起来:“胡闹台!这也是好应承的事?你可知道西边是那边?你以为搭家灶呢?”

李诗凉有点不明白的张了张嘴,回答说:“校长,这不是您盼望的事?学校里有功绩,庄里人都有脸。再说老子我也一直想去西边,今日镇里给了机会,您怎么就不准我了呢?”

老校长叹了叹气:“哎,不是我们学校不会做善事,这满大圆子的老师哪个不望着给乡里做功德?哪个不为你去西边高兴?只是西边条件苦我们能吃下来,可是时间长你吃不住啊!你现在多大了?二十八了吧?西边教育没两年能回来?咱们这不是城里,不兴晚婚那一套,再说,你现在若是有个相中的,这一去几年,你不担心?还是你不准备成婚了?”

这连番的几个问倒真是把李诗凉给问到了,李诗凉心里紧着,恨恨的骂了一句:“娘的,老子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你就敢乱应,赶明儿我请处里人吃个饭,叫人把你名字给划了去。”

李诗凉闷了半晌,忽然说道:“校长,不用划了,西边是要去的,老子想想办法。”说着还没等校长回话,就走了出去。

晚上李诗凉在旺子家扛着水泵准备出门的时候,旺子爹把他给叫住了:“李老师,你莫怪我这张老嘴,不防把你的婚事给说漏嘴了。”原来旺子爹傍晚看到李诗凉开完会回来的时候眉头皱着,以为是自己的话把惹了林老师不高心,所以赶忙来陪个不是。

李诗凉现在正在想着支教的事,听到旺子爹的话旋即明白过来午头的时候为什么林荷花表现的有点奇怪了。他笑了笑,对着旺子爹说道:“这又怎么样子,又不是不能说的,哪里用得着来向晚辈赔不是。”说着大踏步往田里去了,倒留着旺子爹在床上心里略微不安。

月光亮堂,大约到了十点钟的时候,林荷花提着篮子到了田里,这是每晚都会送的晚点心。李诗凉把手就着水里洗了洗,再往身上抹了抹,到岸上对林荷花说:“走,今日到岭子上去吃。”

林荷花倒是没有讶异他今天为什么想到岭子上去坐坐的念头,只把头轻轻一点,嗯了一声,就随着李诗凉来到了附近的随岭上。说是岭,其实也还是比较高的埂,在这埂上,能把随庄的家家户户都尽看在眼里,今日风头小,凉凉的吹过来,李诗凉坐在岭头,没由来的觉得很惬意。从林荷花旁边的篮子里掏出一个柿子,咬了一口。今日不知怎么的,林荷花一句话也没说。李诗凉慢慢的嚼着柿子,心想这柿子今日怎么洗的不干净,还有些碎叶片沾在皮上。过了一会儿,李诗凉受不住这样静静的坐着,说了一句,一开口就直截了当:“你知道老子有未婚妻了?”

过了半晌,才听到那边的林荷花应了一句:“嗯”

李诗凉又啃了一口柿子,继续问道:“你知道老子不喜欢她了?”

“嗯”

李诗凉一口把柿子里的核吐了出来,突然转了话题:“老子今天应了镇里,要去西部支教,你知道了?”

“嗯”

“校长说,一去可能就是两三年。”

“嗯”

“校长不想我去,说我还没有成家。”

“嗯”

“今晚的月亮真好”

“嗯”

“嫁给我吧。”

“嗯······啊?”林荷花一恍,心里头咯噔一声,暗地里骂着,怎么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呢······可是闷了一会儿,林荷花终究还是开了口,“可是你还有一个没过门的妻子。”

这倒把李诗凉吓着了,没想到林荷花竟是避也不避,直接说了出来,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满是笑的回答说:“老一辈胡乱指的亲,要是我已经成家了,那婚事肯定是不做准的。”

“可是听说人家的姑娘沉鱼落雁。”

李诗凉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荷花终究还是个姑娘家。他把头微偏了偏,过了一会儿,他抛出了这辈子在人前说的最文里文气的一句话:“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你,哪里去在乎别人的闭月羞花。”

没过几个礼拜,随庄里就有了这几年最盛大的一门婚事。庄里人都说这是他们见过最快的一对,刚认识才几个月啊,乡亲们谈论的时候很高兴的扯着嗓子。旺子爹也高兴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哩,当日他们两口还没见面的时候我就撮合着,我说那林家凹的姑娘就是为你设的亲事,他还偏生拗着,这不,到头来,转了个大圈还是好了,这是什么,缘分啊!”

李诗凉在一旁听着乐呵呵的笑着,也不搭话,心里却惊住了,原来荷花就是那日的姑娘家·····

晚上的时候,李诗凉家灯火通明,大半个庄子的人都来了,好不热闹,庄子里的人都在谈论着这对佳人如何如何,却不知道这两个人早趁着晚的黑,溜到了庄后面一里的随岭上了。

李诗凉拉着林荷花的手,慢慢地走着,等到了随岭的最高处,李诗凉忽然停了下来,笑着对林荷花说:“怎么也想不到你是林家凹的那位。”

林荷花脸一红,说:“我也没想着旺子爹嘴里的文化人是你。”

李诗凉“哦”了一声,戏谑的问道:“你当日不是说喜欢有文化的人嘛,怎么就挑上讲话不踏实的老子了呢?”

林荷花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笑,回答道:“文化是骨子里的事,跟讲话没关系,就算他天天写一堆诗词挌在我面前,我······”林荷花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珠子一转,左手叉着腰,右手在繁星璀璨的夜空里对着岭下无数灯火一指,无由来的露出一种大看天下的气质,轻声的吼道:“就算他天天写一堆诗词挌在我面前,老娘····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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