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缢的背后

春节刚过，小年正至，人们还沉浸在走亲访友、迎宾待客的节日气氛中。 “啊.......不得了啦........！” 一声惨叫，如晴天霹雳，震动整个村庄，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齐齐地涌向一个巷口，这是个一人巷，心再急，没有用，还得一个一个往里走。

走出七八米的巷口，一间破旧小屋堵在眼前，绕至后门，虚掩着的门边上从背后露着一只人的手.......这就是那声惨叫的来由。

人多不怕鬼，赶紧推开门，在众目睽睽中，一切了然------房屋的主人悬梁身亡，直直地挂在门背后，屋里阴暗潮湿，锅碗瓢盆、床铺被窝，一片死寂，长长伸出的舌苔已干瘪，看情形，离咽气至少三天以上。

死者是一位七十几岁的老太，老伴三年前去世，养有两儿一女，女儿十四岁时因病夭折。大儿子在村的另一处住，盖有新楼，二儿子的新楼就盖在她的小屋前，属祖宅翻建，与小屋相距两米，就这正对大门的两米方寸还被二儿媳圈养鸡鸭，粪臭不堪，她一人独住在这间七八个平方的破屋里，只能出入新开的后门，出行就借助那个邻家预留的一人小巷，是唯一的通道。儿子家她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因为那是儿子自己盖的房，她又不止一个儿。所以，这时二儿家前后门是紧闭的，像防瘟神一样。老人生前是个“阿弥陀佛”的老好人，言语不多。第一个发现老人不幸的是她的大儿媳，所以那声惨叫是她发出的。

大家帮着先把尸体松下来，拿下那扇门，把尸体暂时停放在上面，七嘴八舌地、长叹短嘘地议论开来。一片嘈杂声中，大儿子来了，场面立即鸦雀无声。面对这死一般的寂静，他手足无措，俯身双膝跪地，握住亲娘冰一样铁硬的手，哽噎嚎啕，他此刻的心境恐怕不只是死娘亲的悲痛，复杂得只有他自己知道，旁观者只能凭自己认知与理解陪着流泪、动容。二儿子也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亲娘，就被媳妇迎面骂个狗血喷头，他和她比着嗓门，还操起棍棒，正不可开交时，大媳妇冲上来吼道：“你妈死了，还有心思吵架！”对准小叔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打的出奇，整个局面霎时被控制了......

“ 其他的一切都放下，以死者为重！”，一位本家父辈发话了，于是有关人员都聚集在一起商量起正事来。父辈首先开讲：“你们的母亲是不正常死亡，死因你们做儿子应该很明白，是我们家族的一大耻辱！耻辱！你们懂不懂！”掷地有声，拳头把墙壁擂的得咚咚响。一阵无声的沉默，他冷静一下：“老二，把你家门打开，让帮忙的把堂屋布置一下，设为灵堂，赶快把你妈尸体抬过去，安顿好。”没等老二反应，他媳妇蹦起来：“凭什么放我家？老头死是放我家的，这次该老大了。”“你别插嘴！我问老二！”老二支支吾吾地说“是...是不好放我家，老头死是放我家的，你是知道的。”目无表情的，几乎是重复着媳妇的话。“现在你妈死了！她不会走了！去不了老大家啦！”老二媳妇又一次蹦起来：“她死了，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反正我家不给放！”父辈再也忍无可忍了：“不是你们害死的？我问你！她为什么背了前门开后门？你的家为什么不让她出入？你家井水为什么不让她吃？还有你！你！（指着老大、老二）两个畜生！畜生！听着！你们自己住着楼房大厅，把老妈丢在这破旧的小屋，甩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孤苦伶仃，像一座孤坟，每天钻着这别人家的小巷，厚着老脸去打别人家的井水，她没路走，没水喝，你们哪一个有心来看过她？问过她？她死了你们都不知道是那一天！我早就要找你们谈话，想不到还是迟了，迟啦！不过说了估计也没用，你看看这架势！下面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等她娘家人来了就来不及啦！”说完，一甩袖走人。老大咕咚跪下拽住父辈，老二感到无地自容，挥手给媳妇一耳光，那媳妇就地打滚，寻死觅活，被众人拉走了。老大扶父辈坐下，又一次双膝跪地恸哭：“让我妈上我家吧！”父辈也流泪了：“没这个规矩啊，死了不能往外拖啊，还有不近的路，带着你妈游行去啊，我这老脸往哪里放啊？”老大双膝跪向众人：“求求父老乡亲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同意我把老妈接回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三天出殡了，一队人马在唢呐声中浩浩荡荡，阳光下，孝子手臂上黑布衬托的白字大“孝”，是那么醒目，刺眼，又是那么的滑稽可笑，连威严公正的法律在它面前也苍白无力！

文/一缕阳光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463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