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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萝飘香的日子

2012-05-02 18:56 作者:竹之韵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总是匆忙上班下班,很少留意到沿途的变化。尽管空气里还有些许的寒意,还是不可阻遏的到来了。归家的途中,看到表皮粗糙色泽却很鲜艳的菠萝整齐的码放在路边,耳朵里灌满了小贩们一声又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时,婆婆的面孔瞬间清晰起来,猝不及防的。我不记得昨境里是否出现了婆婆的身影,但我想或者竟是婆婆伫立在村头,当山风吹过时,想起了她的尕媳妇吧?

——题记

(一)

说是婆婆,倒更像是奶奶。初见面应该是瓜果飘香的八月时节,虽然早知婆婆已近七十,可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老多了。常年的山风吹着的缘故,脸颊上有着抹不去的红晕,灰黑的发丝中夹着几绺苍白,使我有几分踟蹰,在那一刻有几分恍惚,不是还不到七十吗?恍若出现在面前的老妇是从未谋面的照片上奶奶的模样,有着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特有的底色,大襟的蓝褂子,青底的圆口鞋,很高的个头,却是一双裹着的小脚。一口河东的方言听得我云里雾里,被村里人簇拥着走进屋内,回眸的一瞬,发现婆婆正跟着众人从门前的高坡上往下走,那绺头发在风里散乱的飘着,脸上挂着憨憨的极单纯甚至有些卑微抑或是谦恭的笑,我知道一定是农村的婆婆怕我这个城里来的媳妇嫌弃了她吧,这样的笑,不免有了几分怜惜。

招待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想来心里一定是有着几分惶恐的,婆婆不停问我喜欢吃点什么,其实我真正只听明白了一句,咱屋里没什么好待后人媳妇的,给你做一碗鸡血面吧。我没有吃过这样的面,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婆婆忙活,也想做点什么心里也怕被庄里人笑了去,刚见面总得有个媳妇的勤快样。婆婆硬是左栏右挡,说灶头是她用惯了的,别个使它欺生呢,我噗嗤一笑,刚来的拘谨就没了,好像那些方言也好懂了一些,惊讶于婆婆的幽默,跟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幽默,好感就多了几分。

婆婆手脚很利索。转眼间已从后院里捉了一只鸡缚了腿脚放在院里,拔了一根鸡翎插在喉管处,用了一个小盆抻着鸡血,几分钟那鸡就不动了。我说婆婆你有些残忍,她却对着那鸡说,今天就委屈些吧,尕媳妇来咱家稀奇哩。那时,院子正中摆着太阳灶,壶里的水很快乐地鸣着,婆婆把烧的很开的水倒在大盆里,三下两下烫了鸡,毛处理得很干净。柴火灶烧得好旺,不到半辰的功夫,鸡汤的味儿便在院子里四散开来……八月的天气还是热的,灶火跟锅里的热气氤氲在婆婆的周围,但她顾不得只是高兴着,忙活着,把鸡血和面分开来兑面,然后把鸡血面和白面叠起来擀,一面红一面白,没想到婆婆做饭做得挺艺术,婆婆不懂艺术,只是笑,笑得很和善,看着很舒服。那天的面破例多吃了点,婆婆打趣说跟了这家的饭量没小的,因为要受苦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

逢年过节又去了几次老家,因为婆婆的和善,倒也不计较吃窖中的水,不计较睡土炕。

相处较长的时间是产后,孩子刚半岁,单位催着上班,不得已,电话叫来了婆婆。从车站下来时,婆婆的脸色是青黄的,一辈子在山间,婆婆没出过远门,晕车晕得厉害,脸上的红晕似乎也有些苍白,只是侍奉了半日,婆婆竟有些感激起来,说她从不曾这样休息过的,真是摊了媳妇的福,说得我有些脸红。可是,几天的功夫,小摩擦就渐渐多了起来。婆婆疼儿子,舍不得让孩子帮我做什么,对孩子的喂养意见又不同,加上农村土炕的味儿似乎还在婆婆的身上残留,多少有些不快,脸上就显现了颜色。

周末的时候,硬拽了婆婆来到附近的澡堂。在我们是习惯了的,可是当时只是嫌弃了婆婆身上的味儿,明知婆婆不曾在这样的视野里呈现过自己的躯体,我还是执拗的搀扶了婆婆穿越众人的视线来到澡堂。地面很滑,小脚的婆婆站不稳,又不敢过分违拗我这个媳妇的意思吧,婆婆为卸下身上所有的衣物花费了好长的时间,难堪局促一定是有的,我却不曾换位思考。热热的水流倾注在身上,擦洗婆婆身体的时候我的心还是触得很痛,松弛的毫无弹性的皮肤,毫不掩饰的宣告着老年的到来,那双变形的小脚不知走了多少山路老茧层层,稀疏的发丝顺着水流的方向披散下来,热气使婆婆的脸颊更红,或是羞怯导致的吧。澡堂里人虽不是很多,但大龄小脚的婆婆还是引起了好奇,视线应该在我们两个的身上停留了好久吧……十多年了,谈起这次经历,婆婆却说这是她这辈子最舒服的澡了,尕媳妇领着去的,说着的时候常会眯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是她哪里知道她偏着心疼着的媳妇当初也是嫌弃了她的……

半年的磨合,婆媳间很融洽了,因为老早就有丧失亲人之痛,对已年迈的婆婆多了几分依恋,况且她心里一心的为着儿女好。后来老家的嫂子说山上活忙,孩子会走的时候,送走了婆婆。送别的站口,我想到独自带孩子的艰难,眼泪就流了下来,婆婆却笑了,说不用再拖累着你们了,也是好事。

就记得走的时候,满街都是小贩卖菠萝的吆喝声,婆婆最吃的水果。婆婆说,好想多带几个给庄里人尝尝,你吃菠萝的时候别忘了婆婆。我知道婆婆是玩笑的,她是怕我更怕自己难。

(三)

此后的三四年间,婆婆也来小住过,相聚很短。

有一天,忽然来了电话,说眼睛看不见了,起居饮食得人照料,老家活多,缺人手哪顾得上婆婆?婆婆闲不住的人,视力模糊到有一天摸索着烧饭的时候衣袖烧着了,幸而家里人发现早,火扑灭了,婆婆的心里也担心到了到了极点。

匆匆坐了车,接了婆婆上来,检查过后很庆幸说是白内障,做个手术就好。年老的人视力浑浊,需要装晶体,手术费是免了,可一双晶体要好几千,婆婆的眼窝有些下陷,符合的只有进口的,约莫四千,那时薪水不多,就有些犹豫。婆婆执意不要装,说年龄大了不值花这个钱。看着婆婆缠着纱布还想着替我们分忧,就觉得好不忍心,况且她老念着我这个媳妇倒让淳朴的庄里人深信不疑我的好,虚名总得兑现一次吧,尽管付钱的时候也曾踟蹰。

婆婆就用这双又能看世界的眼为家里操持着一日三餐。

去岁回家,同行的还有我的哥嫂及亲友十多人。说是亲戚,因为路遥,哥嫂十多年并未踏上婆家之路,尽管他们多次要求。那天正是正月初四,山上寒气袭人,开着车在山路上有些颠簸,哥说早点来过就不嫁你了,我知道哥是疼惜,并不曾真心抱怨的。沉默着,前行,家终于在眼前了。

多年未见,哥嫂热情的被招呼着进了家门。我放慢了脚,想看看那棵我摘过的花椒树,此刻就在寒风里杵着。门前的狗忽地站了起来,又是那条每次要婆婆堵着我才能不怯的走过去的狗,正怕的时候,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出来了,老迈的步态很令我揪心,似乎每走一步就要摔倒了似的,昔日高大的身躯已拱成了虾状,头发几乎全白,嘴窝深陷,看见我,婆婆笑了,还好,这个熟悉的笑容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归家的途中,静默了好久的嫂子忽然说,妹,知道你婆多惦你,迟进家门几步,她就追问尕媳妇没来吗?你好好的生活吧,老人真好。一路再无言,脑海中只是翻腾着这样的画面:

风中,家门前的坡坎上,婆婆散乱的发丝飘着,穿着那身多年洗得发白的蓝色的大襟褂子,踮起那双青口布鞋包着的小脚目送着我,脸颊上依旧是那不因岁月而逝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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