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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如诗

2012-04-14 14:51 作者:松风堂主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人生是苦水浸泡过的,而我母亲更是在苦水中煎熬到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我我的母亲,就像她爱我一样。

母亲50岁才生下我。听母亲说,我出生在一个小地名叫箭竹山的茅草棚里。正是腊月初五,那天早晨格外冷,湿地上冒出许多狗牙齿一样的冰棍,当地人俗称狗牙齿霜。没有衣服穿,还是大姐到山下人家讨来一些破棉絮裹起来。父亲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去了天堂,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带着八个月的我攺嫁,两个姐姐给人家做童养媳。母亲去相亲时心想嫁了个好人家,过门后谁知道还是受骗。母亲后悔,但又有什么用呢?继父老实本份,每天上山砍柴烧火炭卖养家糊口。我五岁那年,继父得了一种怪病,吃得多而且要吃好的,买一斤肉他一餐就吃完了我们娘儿俩连一点油腥都沾不到,病了半年,家里弄得一贫如洗,继父含泪双眼一闭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活过的十分凄苦。

我吃母亲的奶吃到三四岁,每当我吸着母亲那瘪蔫蔫的奶头时,母亲的眉头便拧成了疙瘩,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那时的我哪里知道母亲那将要枯竭的乳汁和巳经幵始萎缩的乳房,怎经得起四岁的男娃穷吸猛吮啊!想到这里,我不禁失声痛哭,老泪纵横,妈妈、我的好妈妈!为了我、任何难以忍受的痛苦您都默默忍受了。母亲从来不打我,仅仅有一次,我把母亲惹急了,她用杉叶轻轻抽了我一下。我一赌气就跑到后山的麻地里藏起来,一直到晚上也不回家。这下可把母亲急坏了,她点着火把处寻。我听到母亲边喊边低声的哭泣着,也不愿去见她,心想、看你还打我不!那个破蛙哨是我用杨梅换来的,多甜的杨梅,我还不想换呢,他不还我的杨梅,就是打死我也别想……我想着想着竟在地里睡着了。当醒来时已经躺在妈妈的怀里,只见母亲那张棱形的脸在淡淡的油灯下显得又黄又瘦,梳着的巴巴头发也松开了,有几丝白发披在脸上,两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落。我忍不住用小手抹去妈妈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妈、您莫哭,我再也不……”母亲见我醒了,便指着我满身被蚊子叮咬的疙瘩说:“你看你被蚊子咬的,娘心疼……”说着把我搂住哭得更伤心了。

儿时的记忆是混浊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现在清楚地记得,我家老木屋前面有个坪,盛时节,每当月亮从对面山顶升起的时候,母亲就在坪里歇凉,我便可以听她讲月亮星星的故事。有一天晚上,姑奶奶来了,月亮刚刚露出半个脸儿,我就拉着姑奶奶到坪里去给我讲故事,我们刚坐下,妈妈也来了。姑奶奶指着一颗硕大闪亮的星星说:“天上出一颗星地上出一个人,而今出了个真命天子,叫毛泽东真了不起!”接着神神密密地对母亲说“伪政府要倒台了,你们娘儿的苦日子要熬出头了!”

果然、没多久、人们都说县城里打仗,还动了大炮哩。接着村里也来了背枪的男人和女人、他们说是毛主席派来帮穷人闹翻身的。大家纷纷起来斗地主惩恶霸、分田地当主人,穷苦人真是扬眉吐气,我母亲也当了妇女主任。有一天母亲把我拉到面前亲昵地急忙说“我的心肝,你想去念书吗?”我迟疑地望着母亲:“不想、我要放牛”。“你要念书才有出息,放牛冇出息、我们家祖上没念书总是受欺负你晓得么”。我见母亲眼里含着泪花,便急忙改口说“我去念就是了,您莫哭。”在德江完小读书,离家有五六里路,哪怕刮风下,也没鞋穿,不是穿草鞋就是打赤脚,到了学校再换布鞋,小脚丫冻的肿了,穿鞋都穿不进。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旷过一天课,坚持读完小学。今天能写写画画,全靠那六年的童子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十二岁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我记得有次送公粮到渡头塘粮站,开始挑50斤觉得蛮轻松,走五六里路还能跟上队伍。谁知道那谷子越来越重,压得我直不起腰。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和我一起去的堂弟也是挑不动了,幸好他父亲把他那担粮谷垒到自己的箩筺上一起挑走了,堂弟只走空路。我好想父亲…可是没办法,父亲早死了。送公粮的队伍把我一个人甩在后面老远,我开始挑着走十步放下歇口气,后来五歩就要歇一下,毕竟十二的我,太嫩了!我还在路上,他们就往回走了。我硬是一步一摞把那五十斤公粮送粮站。

1962年的的秋天,母亲病了,吃饭时老“打嗝”那年我喂几只鸭子长得特别肥舍不得杀了吃。想换个钱花。见母亲生病了就杀了一只最肥的炖了给母亲吃,她只喝了一点汤,还边喝边打嗝,尽管病成这样,她还是每天给我做饭,料理家务。一天、我正在挖藏红薯的地窖,母亲走来说“儿呀、陪娘去看病吧、娘怕是不行了”我二话不说从地窖里爬出来陪母亲看病去了。一路上见母亲不如以前那样精神了、总是低着头,听老人们说人要是倒了千斤、也就是抬不起头、那么这个人不久就要死了。我不愿母亲离我而去、就提醒她说:“妈妈、您别老低着头把头抬起来”她“嗯”了一声把头扬了扬、一会儿又低了下去。我意识到母亲将不久于人世了。从那次看病回来以后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后来连水都喝不下、要喝只能喝滚开的水。1958年刮共产风把我家的老木屋给拆了、我们只好住在生产队的仓楼上,每当母亲要喝开水时,我就得从仓楼上爬下来烧一碗开水端上去给她喝,哪怕是半三更也是如此。到最后母亲瘦得皮包骨、弥留之际对我说:“儿呀、娘要死了保佑你有饭吃有钱用、养儿育女、荣华富贵”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了这几句话以后就再也没说话了。母亲死后我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仓楼上、老人们说第三个晚上母亲要回来看我的。我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睡觉、刚要进入乡、只觉得从脚那头仿佛有双手慢慢地摸了过来,我以为真的是母亲看我来了、心里嘀咕“妈呀、您可别来吓我”当摸到我的胸脯时我麻起胆子将被一掀睁眼一看、原来是只老鼠。那年我才十六岁、快过年了人家纷纷采购年货、我只好继承父辈卖木炭的行当,每天上山砍柴烧木炭卖。一天、我正要扑挑着木炭回家、谁知热木炭经风一吹又死灰复燃、把箩筐烧了起来,我急忙把木炭倒出来、又跑到山坡下的小溪里提水将燃着的木炭浇熄、等凉了后再装筐、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天都黑了。回到家里一邻居见了说“马氏死了儿子在山上被老虎吃了也没人管啰”我听了心里一阵难受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一个天就靠卖木炭赚了几元钱买了两斤肉、又用红薯换了几斤粉丝总算可以过年了。大年三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一炉柴火,困了就爬到仓楼上睡觉去了。到1963年的冬天就应征当兵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于万元2012年3月於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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