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的爱情
前妻在我办公室里，替我打包私人用品。今天是我的最后一班岗，明天就要退休了。
她打开衣柜，久久的打量着那件制服。七年前她也这样的打量过，今天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容忍，抑或包容。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婚姻却是扯不清的关系。爱情的归宿是要在婚姻里共度一生，而不是一句“晚安”要通过互联网，一个拥抱要去搜索表情包。更不是无助的时候伫立在风里，你再温暖的话语也捂不热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可是有灵魂高度契合，又有务实臂膀的爱情，到底有几人幸运，有几人把它经营的惟妙惟肖？
当你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很难做到完全的自我。或许没有婚姻的爱情，也是爱情，但是它不是烟火红尘的主色调。人们的本质和共性还是愿意朝夕搀扶，而不是纯灵魂色调的“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件制服不是我的。浅蓝色的夏装，会让我瞬间想到天空和大海的那种纯粹和广袤。衣服被透明的袋子套着，挂着。稍微近一点会有香水味，可我并不喜欢香水。肩章的头衔级别我不是太懂，但是它影射着正义和威严。看着前妻的眼神，我无所适从。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个在我生命里特殊的物品，我更猜不透前妻的下一句话。我略显忐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前妻把制服轻轻对折了一下，放进行李箱。我没有去细想她此时的滋味，只是蓦地感觉自己那么渺小又痛不欲生。
【二】一辈子太长，何去何从
不知道我和前妻的结合，要怪那个年代还是怪我们太年轻草率。
恋爱的时候，爱情是一朵花。含苞待放里，有妩媚和暗香，有矜持和幻想，你渴望碰触。更有远看的韵味和近看花蕊里的内涵。隔着一道时空，我们是彼此眼里的完美，或是因爱而完美。
婚后的爱情，是一盘菜。我们不只是用视觉看爱情，而更多的是用身心品尝爱情。 卸了妆的爱情，还是不是彼此眼里的最美？
在一起或许没有理由，分开理由各不同。她总是问：“有没有原则性的东西？有没有对你不好？有没有对不起家？……”统统没有。但是我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选择了黑夜离开。给自己一个灿烂的黎明，也不想给孩子一丝忧伤。
终于清净了。没有人再乱翻我的东西，可我的东西删减到了几件衣服一个笔记本和相机；没有人竭嘶底里的问我爱还是不爱，可是我的爱始终漂浮就一个人简单着。打开腾讯浏览着，又一边默默自嘲。这个年纪了还玩这个，是不是有点幼稚？可是心思已经飘落在江南，“我想你了”声音在夜色里微弱。除了这种方式联系你，还能怎样？叹息蔓延在空气里。打开短信，想问问她在做什么，却写了删除，删除了又写，没有按下发送。记得第一次跟她发短信大概是五年前，两个字的短信纠缠了一生。我发“错爱”她回“爱错”。
【三】命里有时，躲不过
那个年代经济不算发达，也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旅游团。可是挡不住年轻人的步伐。我给身边人的感觉是一个不算随和的人，甚至孤僻，但是它并不影响我的工作业绩，我在小职员升职到了副科又到正科。下属小田为人圆滑，又有眼色，甚至还会溜须。他知道我爱旅游摄影又心情不好，给我安排了一个有规划的旅游，很远，但是说那边有人接应我们。
旅游很累，好多人说在资料和影视看看就可以了。但是我还是喜欢贴近真实，体会面对面的感觉。让身心都在路上，领略异域风情。感知前后五百年的悲喜。或许不用太多语言，就那么对视，一眼就穿透了一生，抑或怎么都看不懂的门路。我喜欢走在路上的感觉，而不是尽头的是或否。只想寄情于物，来填充一段空白。
其实那天小田没有去，临阵脱逃。接待我的是他的朋友，比我小几岁的样子，短发，看着很干练。普通话说得蛮好，其他的朋友有的说方言我听不懂。带队的怕我们走失，给我们都编了编号，队伍三十几人，老少皆有。我们俩一个编号叫“七号家庭”，我笑，她说喜欢‘七’这个数字。
我只要和大自然接触，就会年轻十岁，甚至是和平日截然不同的两个我。真正喜欢摄影的人，不是瞎拍，而是角度和人文的感官反应。有时候是瞬间的抓拍。像流云瞬间的造型；像风儿撩拨的千丝万缕；像鸟儿欲飞的瞬间；像……她不小心闯入我的镜头里。朱唇欲启，眼睛会说话。我不知道她是要去抓那只蝴蝶还是想要对它说话。那个俯身，不知道像什么一样刺了一下我的心脏。我拍下来了，没有告诉她。
是不是在遇见喜欢的东西都会忘形？我跑来跑去也不知道拍了多少张。“南浔，你来看这是什么？”我一边看一边叫她，没有回应我，我又叫了第二声。感觉不对回过头来，她不见了团队也不见了。熙熙攘攘的几个陌生人在走动。我有点冒汗，天快黑了，在山里路不熟。电话突然响起，是她。还是她聪明开始就让我留了电话。她让我报地方，怎么报到处都是山坳，凉亭也没有名字。她出了个主意让我喊她的名字，我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她说我没吃饭。我心说就是没吃饭嘛！我深呼吸用力叫了一声，应该离得不是太远，她一会就过来了。“把你丢了，我怎么和田伟交代？不要乱跑好不好！”她有点生气的说：“走吧！大部队说他们先下山了，让我们尽快回宾馆。”
一路她没有说话。天色有点黑，路不是太好走，我本能的扶了她一下胳膊，而后把手顺下握着她的手，“这样走的快些，也安全。”我自圆其说。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各自回房。我迫不及待的翻看我的收获，翻看到那张的时候，看到那张脸，我低喃一句“南~浔。”又质疑自己，我从未有过爱心去搀扶谁，就觉得自己不会关心人。又想了想千里之外的家，月色朦胧，顿觉脑子有些混乱。把头蒙住睡去。
【四】遇上对的人，才能激发出沉睡的爱情
第二天，去的地方是一个闹市，就现在来说算是一个步行街。
闹市有点挤，都是一些地方特色的饰品食品。突然我被人撞了一下，她推开我握着她的手，几步抢过去把那个男子拽住，就瞪着那个人不吭声。“少管闲事~”那个男的声音很低又拖着音说了那么一句，我是跟上来了的，但是搞不清状况。没有看懂怎么回事，那个男的就被她撂倒在地，那个人哎呦了一声，用那只手递出一个手机。我恍然大悟夺过手机，真想给他一个嘴巴子。
她示意我离开，后来我知道了她是警察。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我们，但是生命里不能单一，了解下风土人情也是生命的富足。
换了一条街。打听了路人我们来到一个表行，店面很讲究，装修的也别致，只是客人很少。“你要买手表吗？不是戴着吗。”她疑问着。“老板！给我推荐几款质量好的女士手表。”我一边看一边说。在老板推荐的三款里，我挑了一款和我的手表样子相近的，让老板打包了。
“送你的。”我一边递给她说。
“我有答应要吗？”而后她又续了一句“送女人应该都是手链项链或者衣服之类的，为何你送手表呢？”
“首饰不适合你，因为警察工作时间不允许戴，手表可以24小时在你身边，而且你的时间观念很强。”
“懂得不少哪。”她的目光柔和，让时光里有了温馨四溢。“可我不要。”她说完转身。我抢一步拽回她的手。
对视的几秒钟里，仿佛时间停止了运转。狭长的街道，稀朗的人流，以及地方特色的门面，此时都像道具一样，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她蓦地侧转了脸庞，似乎是在躲避我的眼神。我的手有些颤，还是把表给她戴在了手腕上。紫色的表带，衬着她洁白的皮肤。我握着她的手，大拇指不自觉的在她的手背上游动了一下。她立马把手抽了回去。
此时有些尴尬，有些欲望，更有不知所措。
今天我们换了地方住，宾馆高档了一些，餐饮休息室。回来后没有直接回房，我请她喝饮品，算是表达谢意。她喜欢咖啡，说喜欢那种苦味。我不吸烟，但喜欢喝酒而且不醉。
我不善言辞。不知道话题如何说起，她看我一脸尴尬，就给我讲起了这个地方的故事，说来也真离奇。她说去过很多地方，反问了我一句，“知道孤独的十个等级分别是什么吗？”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喝酒。她说我占了一条，她占了两条。分别是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做手术。
“你背包里那一沓纸是什么？”刚才在店里你拿钱包时候看见的。
“手稿，喜欢写字。大多都是游记”我的目光在她的目光上重叠。
“拿来我看看。”
她认真的翻阅，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每看一张都抬头打量一下我。“你怎么这种眼神？我哪里写的不好吗？”
“不是的。只是觉得文笔和你本人不像。”
“文字不挑颜值吧?再说你仔细看看我，长得也那……什么吧！”我哈哈一笑。
“我帮你出书吧。写的太好了！” 她一脸认真。
“不用。我不想出书，只是爱好而已。写过的东西也不翻看，怕伤了眼睛。你要是喜欢，回去后我寄给你，手稿一箱子呢。”夜色深下去了。她的眼神很温柔，像绸缎，又像雾。
咖啡我陪她喝了一杯，我不怎么喜欢。我还是喜欢酒，在吧台要了一瓶红酒，示意她敢喝吗？她笑了笑，我给她倒上，“你随意，我干。”然后我一饮而尽。她笑我不会喝酒，其实我是喝烈酒喝惯了。
她喝的很优雅，我喝的很豪爽。但是到最后我看得出她醉了，我扶着她进了我的房间。我也醉了，看见她我醉了。
或许只有男人了解男人，醉酒的人是不醉心的。女人醉酒的应该是心里苦的再者就是装醉。我不是单身，却两年没有碰过女人了，没有欲望。我对妻子说我有病，却不肯就医。今晚我看着她，蠢蠢欲动，我问了自己两遍，是爱是色？我听见她叫了我一声“震林。”我再也没有忍住。
或许环境和际遇会让人犯错，抑或是没有预谋的本能反应。
我睡得很沉。醒来时候天已经大亮。江南的天气就是雨多，雨水在窗子上肆意。被阳光的人看做是插曲，被忧郁的人看做是眼泪。我一个哈欠呼出落下，侧脸的时候看见她，又猛然回头看我自己。看见的是尴尬还有压在心底的谴责，我极力的在脑海里搜索那些解释的或者搪塞的语言，却一片混乱说不出一个字。她很安静，又像是在发呆。
手机电话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挂断后她说局里出事了，要她马上返回。她伸手去拿衣服，我一个用力再次把她压在身下。
【五】错过最好的年华，再遇见也是注定的痛
她还是走了。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呵呵！这算同心吗?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犯错。但是我的心真的空了。我是喜欢文字的人，写了几年都是写游记，今天第一次把带有感情的情绪写进来。在笔记本上用一整页写了两个字‘南浔’。
在她上车的时候，我张了张嘴，却始终叫不出她的名字，尽管那么想叫一声，可是我给不了任何承诺。都说誓言随风，承诺也败给时空。可是当一个人连承诺都不敢给的时候，还谈什么爱情。
后来我们只是短信联系。我不敢打她电话，或许是怕面对。
半年后我跟妻子再次提出了离婚。离开会很痛，总比不爱了一拖再拖要好。
南浔说过一段话，让我无地自容：
错过最好的年华，即便再遇见正确的人，也是注定的痛。当你自身捆绑了责任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没有完全的自主能力。你放不下父母孩子，甚至放不下对口的专业或者职位，再者甚至是饮食都不习惯的南北时空差异。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现实很苛刻。
是的。我无法背离父母孩子，她也不能放弃特殊职业。如此看来，成年人的感情，有时候是极其可怜的。
或许我们过了冲动的年龄。思念在心头上了一把重锁，任其在心中乱撞，撞得血渍斑斑。人前面不改色，应和着春夏秋冬。
后来听她说她升职了，再后来听她说她调动了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再后来几年过去了，有了腾讯，我们不再短信。当我点开视频的那一刻，已过不惑的我，忍不住的脆弱。她笑着哭泣，穿着警服来不及换下。
我对着手机吻了一下。
“你是有家的人。”她平静的说。
“这段婚姻拖了很久，现在单身了。离婚一年半了。”我略有沉重的说，“一直在单位办公室住，套间。”
“那又能怎样？”说完她挂断了视频。
【六】爱情到底是什么
腊月的最后一天，她说要过来看我。
我当时激动的把手中笔都掉在了地上。五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我一直爱着。
在我单位旁一百米的地方，我踏过时空隧道再次见到她。她在警车上下来，说是临时路过，就一刻钟说话。这一刻钟我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我怕有些话来不及说。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司机把车子向远处开去。此时我也不想再做一个谦谦君子。
我不知道一刻钟该怎么珍惜。
她在包里拿出一件衣服，交代我：一定要把它挂起来，喷一点香水。每隔半月要在阳台晾晒一次。“知道为啥要给你我的制服吗？”
我摇头。“那你就照做就是了”她话音未落，司机在鸣笛叫她了。
聚首是一点点的近了，分离是一点点的远了。相思在希望里一点点的缓解，相思又在现实里一点点的煎熬。如梦如幻的阅尽悲喜，短暂的一站停留。一座城不是最终的归宿，却是灵魂的苛求。人生不尽其美，我也只能随波逐流。
【七】 感情的事，到底谁欠了谁
日子无波无澜。
前妻和儿子一起住，毕竟在一座城里，即便是离婚了，也做不到陌生人。只是很感慨，当初不是爱情吧!不然为何今天论为了亲人。儿子已经成年也劝过我回去，因为这么多年我始终还是一个人。
或许平凡的人很多，像我一样没有大风大浪，朝九晚五的过完了一生。说简单也简单。
看了最后一眼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看了最后一眼工作寝室一体的办公室，老了要回家了。“家”就是我和前妻的老房，她和儿子后来买了新房，儿子学习不太好，早早和妻子从商了。前妻把行李放到车上，要我上车。我执意走着回去，说认得路。
夜色里，我忽然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凉风习习，竖起的衣领，对峙着一城的单薄。我已经习惯了那些成对的影子冲击着我的孤单，还有那窗子里亮起的灯火。
没有合适的伞，或许淋一场雨也是淋漓尽致的舒适。
这一辈子，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幸福可言。总觉得自己愧对“男人”俩字，拿不起放不下，优柔寡断，自私自利等等，我给自己冠名了很多条罪状。也觉得自己还算有责任的人，没有抛弃孩子和父母。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没有一点担当，连“责任”都没有负起。
【八】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爱
“三月底你来金陵一趟吧！”她这样说，我也没有问为什么。
城里的月光总是和无眠暗淡着对望，奔放的车厢载不完尘世过往。金陵的站台可是我移动的故乡？愿有一盏灯光，点亮家的方向。不再有时空距离，不再渴望里祈求天长。
“震林！”这叫声在十几年前，在耳边飘过。她气色不是太好，却风韵犹存。
我诧异的看看她，又看看女孩。“震林，是叫你呢！”她微微一笑，女孩也诡秘的表情。
“哦!——宝贝好。”
无缘的已随风飘远，注定的千回百转。女儿打趣我们说十几年的网恋也真是奇迹了。南浔不避讳孩子，她说孩子和我都有权知道真相。三天后她们母女去美国定居，孩子上学她疗养。我一步步的追问，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分开后的日子，她发现怀孕了，因为和前夫人流过一次，现在岁数大了医生不建议打胎。后来就有了女儿，但是孩子不到两周的时候，因为她身份特殊被人举报了女儿一事，单位把她调离了本地。我打岔质问她为何不告诉我孩子的事，她反问，“如果你爱我，没有孩子你也会娶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会离婚吗？会抛弃孩子背井离乡吗？会跟我过南方人的日子吗？别说爱，你给过我一句承诺吗？我在你身上有一点点的希望可以寄托吗？……”所有的质问又被说的云淡风轻，或许她看透了我所以不期待。
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爱真的不是说的，是做的。是体现在每个细节之上，是只要你幸福我可以承受。
【九】人生不尽其美，总要有割舍
女儿的性格随她，开通，阳光。如此我倒也好受一点，亏欠了她这么多年。
短暂的相聚，却是百味人生。三天后我送她们离开金陵，之后我也返程。
回到老房，我收拾衣物，发现制服不见了。看了每个房间，最后在阳台上看见了，应该是前妻来过。我把制服拿下来放进行李箱，它陪了我九年。
我知道，我该和前妻道别一下，也该说句谢谢。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既然是转身，就请不要太温柔，那样只会增加时间上的灼伤。感情没有平等，总有亏欠的一方，只是一拖再拖的慈悲，恰恰辜负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南浔，等我。下半生让我来照顾你，七号家庭，我的妻子，这算不算爱情的承诺？
飞机离地的那一刻，我清空所有的陈年旧事，像一张白纸漂洋过海，落在你的身边。以后的岁月，由你来素描心中幸福的脉络。
这一生，不求轰轰烈烈，但求对得起心，但求真真正正的爱过你一次。
衣柜里的爱情，愿在余生里相濡以沫。马拉松的网恋，就让它在日后的柴米油盐里巡回，笑着说那年那月。
季林天空 写于2018.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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