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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钟声

2018-03-29 16:08 作者:建梁洲  | 2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遥远的钟声

大年三十的晚上,放完了鞭炮,吃完了饺子,剩下的时间就是看晚了。春晚已经举办了三十多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文艺鉴赏能力的逐步增强,春晚的节目越来越不好编排。无论如何,节目也得看,从晚上八点到十二时,这一年当中的最后一段时间也得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再盼,那就是难忘今宵的新年钟声。当节目主持人和观众倒计时十个数之后,那辞旧迎新的钟声;那令人追的钟声;那叫人欢欣鼓舞的钟声,就在此时此刻敲响了。全球的中华儿女就在这钟声里步入新的一年,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跨入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新年的欢声笑语从这里开始;新年的由衷祝福从此刻频出;新一年的热切期盼从这里出发。

除去新年的钟声,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报时的钟声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城市钟楼的音乐报时钟声,海关大楼的悦耳钟声,学校上学上下课的钟声,寺庙每日清晨敲响的钟声,还有我们每个家庭的落地钟、座钟、壁挂钟整点发出的报时钟声。而我此时要记述的是故乡的钟声,就是老家大门外那棵大杨树上悬挂的吊钟敲出来的钟声。

我的老家在京东燕山的一个大山窝里,村子较大,自然形成两个村落,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后期,两个村又划分成四个大队。我所在的村叫 一大队,一个大队又分成四个生产队。全大队的几百名社员要集合上工就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时间,此时,集合上工的钟声应运而生。

我的老家门外有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杨树,听奶奶讲是我爷爷的爷爷栽下的,有十几米高,长着四个大树杈,朝着西北方向的那个枝杈比较粗壮,一口铸铁的吊钟就悬挂在树杈的中部,这口吊钟的口径不是很大,大约有四十多厘米,钟高八十厘米左右,钟锅里吊着一个铁铸的钟锤,钟锤的末端栓着一根白色的钟绳,敲钟人手拉钟绳牵动钟锤发出有节奏的钟声。“嘡——嘡———”。

敲钟人是我的一位老街坊,姓周,我称呼他三爷。他是个退伍残废军人,只因扛过枪,跨过鸭绿江,又负过伤,也有军功章,政府照顾他,大队长关心他,派他一个专职的活——敲钟。从我记事起,这位三爷就敲钟,他的姓名大人小孩儿谁也不叫,直呼敲钟三哥、三叔、三爷,大号“钟三爷”。如若按现在的看法,瞧一下上班的时间,拽几下钟绳,敲响几下钟是轻而易举的事。要知道,那个年代,山沟里的人家能有钟表的屈指可数,这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来讲更是一件挺难的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早晨下午两遍敲钟,准时准点,四季不差,况且不让任何人代替,这一敲就是二十多年。说实在话,二十多年如一日,谁就不走个亲访个友?谁又没有个头疼脑热住医院?当时,在幼小的心灵里,我都替钟三爷犯难。让钟三爷最犯难的是,没有钟表如何保证准时准点敲响钟声。钟三爷不愧当过兵,点子就是多。一年里晴天之日看太阳。太阳从东山嘴儿升起一竿子高,浑厚又清亮的钟声就敲响了。到了下午,钟三爷看着门前的槐树影子去敲钟,一敲一个准儿。遇到阴天下没太阳,钟三爷更神,听鸡叫三遍燃上一炷香,盯着香头去敲钟,八九不离十。再后来,钟三爷攒钱上城里买回来一个小闹钟,敲钟的准时准点问题终于解决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个年代,村里没有大喇叭广播的时候,社员们上工、开会,民兵训练、紧急集合,或者是晚上演电影,全靠村里唯一的钟声来通知。这一钟声现如今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显得特别愚笨。可那时的钟声就是上工或是紧急行动的行政命令,它的敲响非同一般。一声钟声,令人生畏;两声钟声,让人雷厉风行;三声钟声,叫人如上战场。也别说,一年当中也有那么几次,敲的像新年钟声一样让人期盼,让人欢心鼓舞。

“嘡———嘡——”。大杨树上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慢敲,那是平时社员们上工的钟声。听到钟声,社员们无论在家里在地里都要放下碗筷或是手里的活计,紧追慢跑往生产队的集合地点赶,晚到,迟到时间过长是要挨罚的,队长直接扣罚工分。在工分就是命根子的年代,没有极特殊情况,有谁愿意扣分呀?!“嘡嘡——嘡嘡——”钟声连续两下慢敲,这是大队通知全体社员 到大队部集合开大会。“嘡嘡嘡———嘡嘡嘡———”钟声连续慢敲三下,这是全体基干民兵到大队部东边的槐树林集合开会,或是民兵连长安排战备事项。“嘡嘡嘡——嘡嘡嘡——”钟声连续紧敲三下,再重敲三下,这是基干民兵紧急集合的命令。听到钟声的民兵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要雷厉风行,闻钟而动,背上真枪一刻不停的往集合地点猛跑。现在说起来好像是笑谈,在当时的国内国际大背景下,谁都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时刻准备打仗。

说起来,钟声似乎都是上工、上班、集合的通知或是命令,钟声也有让大人小孩高兴的事,那就是有节奏的连敲四下的钟声。“嘡嘡嘡嘡——”,这是村里晚上放电影的通知。哈哈,这一钟声听着舒心,想着开心。收了工的社员脚步加快往家里赶,放学的孩子欢奔乱跳朝家里蹦,嘴上喊叫着瞧电影去喽,那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欢声笑声在炊烟袅袅的山村上空久久回荡。

到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农村改革的春风吹醒山村的时候,土地、荒山、荒坡,果林承包或承租到户了,那响了二十多年的钟声再也没有敲响过。后来,大杨树越长越粗壮,那口让人敬畏的吊钟仍然挂在树杈上,只是拴钟的白麻绳早已经断了,钟锤尾端的小绳头还在风中晃动着,似乎还在向人们轻轻诉说着什么。

那敲钟的三爷呢?也是后来听家里人说,那天早晨,村里的干部让他敲完通知社员开大会钟声后,正式告诉他,从今以后再也不敲钟了。三爷听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嘴唇哆嗦着,胳膊微微抖动着,伸着一双粗糙的老手紧紧拴住白色的钟绳,泪水流在苍老的脸上,蹒跚着脚步回到家里,晕倒在土炕上再也没有醒过来。乡亲们挺惋惜地说,钟三爷的魂儿是伴着钟声一块儿走远了。

故乡,离我挺远;老家,离我心近;钟声,很遥远,但留在我深深的记忆里。

“嘡——嘡——”。

2018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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