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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老井

2018-03-19 15:00 作者:警营雅士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老家李家湾村中央有一口老井,大概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这是村里爷爷辈人说的。老井旁曾经立有一块石碑,然石碑在1966年毁掉了。那上面有村里所有参与打井人的名字,记载着当年打井,三干爷出了50块大洋。三干爷曾经说过,50块大洋不是个小数,可以置上好几亩好地。

一百年前,我的老家原本是没有水井的,因为地处陕北,山大沟深。要不然村里的人们也不会有捐资打井的义举。

我常常想象着当年打井的情形,那想象与张艺谋主演的《老井》,枝枝蔓蔓地缠绕在一起。又因了三干爷的缘故,感觉这老井与我家,似乎也是有点渊缘关系的。

老井有神,据说直通黄河。儿有小疾,上香,磕头,便收奇效。天之大旱,寡妇齐聚,哀哀泣告井神,也是灵验无比的。外村有一泼皮到井旁练武,伸拳向井,武未成而一眼失明,一直传流至今。

我就是喝着这口老井的水长大的。

全村的人,都是喝着这口老井的水长大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过去,老井的出水量很足。我们李家湾村几百口人,再加上牲畜,全是她滋养着,从来就没见干涸过。往井里看,井壁湿漉漉、黑黝黝,大半边都有青苔,青苔深深浅浅,水珠偶尔滑过,细微的“嘀嗒”声敲碎宁静;井中倒影随波晃动,那么高,那么深,把所有的秘密包裹得严严实实。天寒地冻,井里也不会结冰,打起一桶水,似有热气蒸腾,手伸进去,暖暖的,饮牲口,不伤骨。

老井的水质也甜,日里,村里人没有喝开水的习惯,都是喝井水,也不闹肚子。有一年,村里卫生室向井里投放了漂白粉,那气味让全村人厌烦了好多日子。

几十年前,她是何等的清澈啊!井旁有三棵大枣树,夏日溽热,树荫覆盖了井台四周,知了在悠闲地高唱,男人就在井台歇憩;女人则打水洗衣,水槽中拨弄起来的哗哗水声,以及顿挫起伏的捣衣声,听起来总是叫人感到愉快

我是十三岁就随着哥哥开始到村中央的老井去挑水了。那时候我是很喜欢去挑水的。父亲教导:穷锅门,富水缸。所以我每天都会随着哥哥把水缸打得满满的。起先挑水不会换肩,只压一个肩膀。后来两个肩膀轮换用,小扁担颤颤悠悠,忽闪起来一阵风,水也不洒,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自从我能挑动水,我的父亲母亲一般就不用再去井沿了,贫贱之家升起了新的希望。

我家小菜园就在老井东侧。单凭瘦弱的肩膀,我把满园的萝卜青菜茄子辣椒浇灌得青翠欲滴。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个心仪已久的姑娘,家里的小菜园也在旁边。每日里挑水浇园,看见她的身影,说上一句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便已感到,这也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

但老井毕竟距离居住在山顶上的人家太远。妇人挑水,中间要歇好几歇,被外村人耻笑,竟又称有闺女死也不嫁李家湾村。

这就给整个村子特别是大龄青年带来了忧患意识。大家群情激昂,立即决定:再在村前村后各打一口井!村里青壮年打突击,老幼一起上。其间哑炮,也有人差点丧命。奋战一个天,终于在打到15米处,两口井内水流奔涌而出。

券井,洗井,祭井神。鸣炮进香之际,呼啦啦跪倒一片;喝了第一桶水,许多人都哭了。那个场面感人至深,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村子从此就有了三眼井。

但因为有了三眼井,老井的崇高地位发生动摇,到老井打水的人日渐稀少。

老井被冷落被疏远,自尊受到极大伤害,一下子就进入老年状态,出水量大为减少,水质也不是那么好了,渐渐地不再清澈,甚而慢慢地生了小虫,人畜不再饮用,打上来,也只是用作浇园。十年后,各家各户用机械钻了井;再到新世纪,自来水通到了各家的厨房卫生间,老井终于被遗忘,只剩下一泓绿水,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光顾和汲取,最终,心犹不甘地干涸,彻底干涸了,老井终于变成了一眼枯井。

前日回老家,不想就到了老井边,站在了井台上光滑的石板上。三棵枣树早已不见,树上的知了声,女人的捣衣声隐约响起。我想起我的小菜园,还有那位阴差阳错远嫁的姑娘,便有一种酸楚和忧伤涌出——我不该再想她们了。我想我的三干爷,我的父亲,他们皆深如古井,在隐忍中走到了终点。我记得他们的故事,以及他们恬淡的人生,还有胸口这蓄积已久、悄然而至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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