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母亲和她的腌菜缸

2018-03-18 16:23 作者:警营雅士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腌酸白菜,大雪腌碎菜。

陕北乡村的天仿佛就是从腌菜开始的,当母亲从墙角拖出大大小小的腌菜缸时,我便知道,一段有滋有味的赏雪时光开始了。

母亲是上下里川出了名的腌菜好手,我家腌的菜放到门口晾晒时,路过的婆姨们都会交口称赞。遗憾的是,起初母亲并没有好的腌菜缸,只有几个高矮胖瘦不一、做工粗粝的瓷坛子。这些瓷坛子大都是父亲给人家当长工时,那些大户人家丢弃不要后,父亲又捡回来的。然而,母亲对这些个坛坛罐罐却如获至宝,季则用来盛放杂物,冬天用来腌制菜蔬。

每逢腌菜前,母亲便把这些大大小小的瓷坛子拖到院子里用清水浸泡几天,藏在坛子里的灰尘和蛛网轻易除去,坛壁内那淡淡的齁咸味却是洗磨不尽。坛子洗净后,母亲将它们摆在院子当中的石床(一块夏天可以躺上去几个人休息的大石头)上承接几天霜露,坛壁上那层薄薄的霜冻是母亲腌菜的秘方,这些霜在瓷坛里化为底水,仿佛是腌菜不可或缺的作料,被霜渗透的菜蔬显得特别有嚼头。然而母亲还不知足,她认为雪比霜更适合腌菜,冬雪降临时,还会把空坛子埋入雪中。

母亲最阔绰的腌菜缸是家中那口用了20多年的大水缸,村里通了自来水之后,这口缸“退居二线”,便成了母亲腌菜的新帮手。入冬时,母亲在缸里一层又一层地叠上各种蔬菜,叠一层菜撒一把盐,整个冬天的滋味便被储藏在缸内。待到完全入味了,母亲便把缸内的菜蔬分别装入瓷坛内,分坛时,母亲敲开缸里的薄冰,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变戏法似地从水缸里取出萝卜、白菜、芹菜、豆角、黄瓜……年幼的我,站在比自己还高一头的水缸旁,看着这“矗立”墙角的“聚宝缸”,悠然神往。

我常蹲在这个通体深褐色的大水缸面前,一遍遍摩挲着缸身的叠浪纹,偶尔用手指敲一敲,就像敲着生硬的鹅卵石,大有此“缸”胜彼“钢”之感。事实上,母亲确是把她的腌菜缸当作钢来使用了。每天下学后,母亲在腌菜缸上放块大木板,便成了我的简易“小课桌”,趴在上面写作业时,那年深月久的酸香味透过木板缝一阵阵飘到鼻尖,让寡淡无味的嘴顿时闲不住。当然,如果家里留宿亲戚,母亲便把门板横在腌菜缸上,晚枕着浓郁的菜香入又别有一番滋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母亲要比我光顾腌菜缸的时候多一些,三天两头她要掀开缸口的木盖,查看菜色变化,或是取食菜蔬。这口缸也从来没让母亲失望过,腌制的菜蔬不仅最入味,而且足够一家人吃上大半年。母亲很会“拉人缘”,每逢开缸时都会端出一大碗菜蔬送给东邻西舍。

我从不怀疑母亲的腌菜手艺,只要是地里长的,母亲都可以入坛腌制。在别人家饭桌上只有咸菜、盐豆、萝卜干“老弟兄仨”时,母亲腌制的菜梗子、韭菜花、胡萝卜、酸豆角等花样咸菜作为家里的招牌菜,引来村里的年轻媳妇们上门取经,母亲也是倾囊相授,有的年轻媳妇过意不去,偶尔会送给母亲一个腌菜缸。

我认为最好的腌菜缸是村西头毛小他妈送的酒坛子,坛身一圈印着漂亮的夔龙图案,坛口还有三个圆环,我时常用清水细细擦拭。母亲却认为华而不实,根本经不起粗盐浸泡,果然没两年酒坛子便裂了缝,而父亲捡回来的那些暗无光泽的腌菜缸却用了30多年依然结实如旧,大概越粗粝的器物越经得起时光的打磨吧。

时光荏苒,现在我已是跨入知天命的中年男人了,母亲的腌菜缸也早已矮于我的腰际,而我自打父母去世后,再没有回家看母亲的腌菜缸。去年冬天,嫂子来城里看孙子时,特地用瓶瓶罐罐给我家也带来了我最吃的腌胡萝卜和酸豆角,打开瓶子的一瞬间,那熟悉的腌菜味如同乡村的冬天,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63344/

母亲和她的腌菜缸的评论 (共 13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