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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茅蔗

2018-03-08 15:39 作者:梦韵有荷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拿汤瓢舀扭一匙七旬母亲亲手用茅蔗熬制出来的液体砂糖放进碗中,然后倒进适量的开水冲化,用汤瓢搅匀,在砂糖变成糖水的同时,从碗里随着热气飘出扑鼻而来的糖香味道。手端着碗喝着糖水,随着糖的甜味从口而入,思绪也滑向了与茅蔗与关往事的忆池里,在池里泛起层层动人的涟漪。

在地处江南的乐平长大的我,总记得孩提时还是生产队时期,家庭经济拮据,父母亲不可能再有多余的钱给我们这干孩子买零食,且处于物质异常馈乏的时代,日里除了到家里后山上与小伙伴摘点野果,也就剩下烤蕃薯和吃茅蔗作为零食了,与现在的小孩比起来,幸福感的指数可谓低的让人无语。

茅蔗,是甘蔗品种里的一种,叶状如茅草,茎杆比拇指稍粗,身材高挑,在乐平是土生土长的品种,是榨糖水熬砂(红)糖的原材料。我的家乡种的基本上都是茅蔗,青皮或红皮甘蔗很少。那个时候,每当立秋时节一过,小河旁的沙地里的茅蔗仿佛与时光有个约定,自然而然地绿茫茫的一片,随着河道弯延着,密密麻麻的娉娉婷婷地立着,连上几里。在微微的秋风轻吻下,茅蔗羞得尾梢随风曼舞,纷飞轻柔的如碧涛翻卷,更如一厚厚的绿毯在风中飘动,发出沙沙臆般的响声,似茅蔗在为自己独享一份宁静的天空而暗自生喜,为这季写下一行行飘逸的缠绵,成就了此季不想惊扰却又存在的绿色真实梦境

闻到茅蔗飘来得香味,我们这些小孩便会心神不定,在课间十分钟的时间里,也会与姐姐急急地跑到离校不到一里路的自家地里,不顾薄如刀锋的茅蔗叶在手上、脸上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还是忍着痛掰断较粗的茅蔗,撕掉蔗叶,不怕起泡,嘴里片刻不停地痛痛快快地咀嚼起来。在回校的路上,一路都有被我吸干水分的茅蔗渣,整个嘴唇也象用灰色的笔描摹过了似的,全是蒙蒙的一层甘蔗灰,像个小丑。对于我来说,那是难寻的珍馐美味,整个人都沉醉在茅蔗的寒甜味之中,心里尽是蔗里绵绵不尽香甜味,那是破旧时光里岁月给予的美好。到了上课的时候,我才会藏好还未啃完的茅蔗,摸着鼓鼓的肚子,打着带有甜味的饱嗝,惬意地坐回我的位子上。

我们这点馋嘴的心事,早就被大人们看透。无需我们的叮咛,母亲在早晨到菜园里摘菜时,父亲在干活傍晚收工时特意绕到地里,顺手掰几根茅蔗拿回家里,任我们欢悦地剥开茅蔗叶子,大口大口地咬着茅蔗,吮着甜润的蔗汁,直到心里充满简单生活幸福情意,爽到牙累的不能咬动为止。

也许是茅蔗清香甜脆的有意吸引,对我们来说,它是此季最好的零食,没有其他的东西能替代其在心中人位置,有份痴迷的缱绻情愫在内。不论是上学的路上,还是找小伙伴们玩,到山上放牛,还是在家里静坐,手上不离的就是那细长的茅蔗。蔗汁进到肚里,虽冷,却带着炽烈的温暖渲染着我们幼小的心,成了我们此季最为灿烂的事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了星期六、星期天,我便不顾寒风瑟脸,早早地牵着牛,与小伙伴们逆向循着蔗香溢出的小路,下意识地向河边的茅蔗林走去。一路骑着牛去,一路都是狼藉一片。田野里的禾杆堆无语地被厚厚的白霜静静地覆盖,曾经缤纷绚烂过的杂草现出凋零后的丑陋,满野尽是残败的景像。,唯独茅蔗安然地矗在寒中,默默的聆听风的呢喃,在风中舞弄清影,让宁静的时光在岁月中沉淀,把身上的露珠凝聚成体内甘甜的糖分。

有了我们的加入,河边的茅蔗林变得欢快起来。牛在河岸边自由自在地吃着草,而我们,把茅蔗林当成了捉迷藏的一个好场所。茅蔗一垄一垄的,排的整整齐齐,厚厚实实的就像“迷宫”里的一堵堵墙。我们几个小孩躲进去,只要蹲在一块,不发出悉悉的响声,坐在地上都很难抓到。我们在甘蔗林里轻轻地藏,轻轻地跑,不怕被蔗叶上的倒齿锯到,累了口渴了就吃茅蔗,直到响午才会罢休。

到了霜降季节,成熟的甘蔗被霜一打,除了尾梢还是绿的,其余的蔗叶都变成了干枯色,非常犟,是到收割的时候了。在生产队的安排下,男人们左手把好茅蔗,右手从腰间拿出柴刀,只听见“啪、啪、啪”,孤傲矜持的茅蔗一排排地顺势倒在垄的旁。然后,被码成一堆一堆。接着,女人们便高兴地手持镰刀,有说有笑地站在堆旁边削叶,削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为止。不一会儿,女人们的衣袖上全都是蔗灰,身边也堆起来一小堆茅蔗。天冷的让我们瑟抖,可大人们却好像感受不到似的,从心底感到收获的惬意,一边忙着事,一边和邻近的人聊着天,从地里不时地传来爽朗的笑声回旋在空中,如在浅浅的时光里尽情地妩媚。

茅蔗被男人们成捆成捆地用土车推到在村南早已搭好的碾蔗场所。那具时候没有榨糖机器,榨蔗糖的方式相当老式,由一人牵着水牛围着轱辘慢慢地画圆转着,另一人把身旁成堆的茅蔗放进两个带齿轮好粗圆木轱辘的夹缝里,在听到两轱辘相碾发出的“呢呀呢呀”响声的同时,蔗汗也哗哗地流进了在轱辘下面的木制腰盆里,另一边,一人随时将还有蔗香的白花花的茅蔗渣从轱辘旁搂出,放到一边。

在腰盆里的蔗汁快要满的时候,牵牛的人便让牛停下来,由专门人员舀汁放进水桶,再由他人担并倒入架好的熬糖几口大铁锅里。泥砌的灶下火苗熊熊,大锅里的糖浆冒着浓稠而滚圆的泡泡。糖水蒸发到一定时候,煎熬的糖水也慢慢变成金红色,糖的香甜味随着热气的升腾向周围弥漫开来。坐在教室听课的我们,闻到空中飘来的新鲜糖味,口水不停地往肚里咽,心事早就飞到碾蔗煎糖的地方去了。

一放学,便跟愣头青似的,急急地背起书包,赶鸭子似的向村南小跑而去。这时的我们,似乎对吃了差不多一季的茅蔗不感兴趣,而是专看水牛围着轱辘打圈,看蔗汗如何从轱辘里出来,看白花花的甘蔗水怎样变成红滋滋的蔗糖……。当然,最诱人的还是正在锅里熬制的新鲜红糖了。按照大人的吩咐,我们站在离锅有几米距离的地方,一边取着暖,一边看候糖师傅拿着一个大勺搅着锅里的糖水。候糖师傅在村里是个老手,经验丰富,大勺一掂,看一下糖从勺里流向锅里的糖是否打“灯笼”,就知道糖嫩不嫩、老不老。

糖起锅之时就是给各家分糖的时候。而我,早早地站在自家的糖缸旁,等待着分糖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看到师傅把还在勺里沸腾的红糖倒进缸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会赶紧拿一截去好皮的茅蔗插进缸里,卷出半节柔绵的红糖,用舌头细细地添着,任糖的味道轻轻将我包围,深入肌髓,在心间萦绕、蔓延,在糖在嘴里慢慢融化后吸食它给予的最美温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留下今后几日在记忆里都抹不去的痕迹。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生产队分糖如今已经成为一段遥远的往事。河边的沙地已面目全非,也好久没有种上茅蔗了。现在有的只是各家各户在自家一小块地上种的茅蔗,虽是如此,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年在家里熬制砂糖,而童年里甜蜜的糖香依然潋滟在心上。砂糖,是儿时冬季烙印在无尘的心上唯一的零食,是清浅流年里描摹出的最美记忆,叙写成今生难以更改的词章,实实地覆盖在我岁月的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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