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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川女

2018-02-22 09:25 作者:龙鼎山人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塞 上 川 女

郑德忱

2001年盛,因公出到了内蒙首府呼和浩特,这是我第一次踏上内蒙这块广袤、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临行时,我们单位小喻托我给她的婆母家捎一些物品。因而,我和小赵有幸去了一趟内蒙的农村。小喻的丈夫在辽阳某部任职,其家乡是托克托旗的哈达图壕村。从地图上找,该村正好在“几”字型黄河的右上拐弯处。哈达图壕用汉语译过来是蒙古人居住的地方,但村中以汉人居多,这些汉人基本上都是从山西迁徒过来的。

那是周六的早上,我跟小喻的婆家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叫叶锐,四川口音,是小喻丈夫的二嫂。我和同行的小赵于十时许在哈达图壕下了汽车,刚一下车,便看见路西小卖店门前站着一位身材娇小但眉清目秀的少妇。未等我们问话,她便操着四川口音问,二位是辽阳来的吧?正是她!同电话中的声音无二。您是叶锐?您是郑叔叔?我同她握了握手,又把小赵介绍给她。说话间,我们随叶锐进了卖店。叶锐指着肉案上的猪肉,就来这条肥的。卖店女主人说,肥肉比瘦肉贵哩!但叶锐还是坚持买了肥肉。这使我十分不解,难道现在这里还象当年困难时期肥肉比瘦肉贵吗?我让小赵买了四瓶店里最贵的白酒,一问价,也不过五块多钱一瓶。叶锐百般阻止,连喊太贵了太贵了!店主人眼睛都笑弯了,你家有这样好亲戚,就让你老公享受一回么!我说这酒实在拿不出手,档次太低了!女主人说,还低?十天半月卖不出一瓶呢!

沿着一步一冒烟的土路往西走,我们被路旁的景象惊呆了:一幢幢泥墙泥顶的房子低矮破旧,房门残缺,有的窗口用草捆堵住,准确诠释了“未绸缪”的本意。院墙也是土墙,因风雨浸蚀无楞无角,低矮歪斜。最薄处象立起来的石片,最矮处一步便可跨入。我问这样的墙还能挡住贼吗?叶锐说有什么可偷的呢?田地一片焦黄,虽然起了垅,但一棵草也未长。叶锐说今年从开到八月份连一滴雨也没下,地都干透了,根本种不上了。再不下雨,秋菜也没指望了!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也许我俩能给带点雨来。不可能,一会儿云就散了。

说话间来到了叶锐家大门前,这是出类拔萃的四间红砖瓦房,院里一片生机:黄瓜、青椒、油菜泛着青绿的光,花皮大西瓜有篮球那么大了。叶锐说这都是她从院里的土井里提水一桶一桶浇出来的。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叫大梅,11岁;小的是男孩,叫小龙,9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叶锐让孩子给我们问好。小龙的胳膊因骨折而长错位了,我说这可得赶紧去正骨医院,等长大就晚了。叶锐说,缓一两年再说吧。叶锐叫小龙去找爷爷,我打开一包核桃酥,走,郑爷爷跟你一起去。小赵说,连大梅一起去,你俩领我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给你俩照像好不?两孩子乐得一蹦多高,牵着我们的手出了院子,并急不可待地吃起点心来,引来了街上孩子艳羡的目光。

我们来到村南的河套,河床也已干透了,低洼处依稀看得见一点灰绿,灰绿之上,三两头黄牛被主人用铁钎栓在那里。站在河套向北望去,河床是黄色,田地是黄色,房子是黄色,连刚才灰蒙蒙的天空也变成黄色的了。“带河衰草断,映日旱沙飞”,这里不正是唐朝诗人周贺笔下诗句的真实写照吗?

照完像,我们由大梅小龙领路来到他们的爷爷家。老人还住在黄土垒成的老房里,老式的木棂窗用塑料布罩住,中间镶一块玻璃,算是了望孔。屋内地面比院子低一尺,一步跨进去,象进了深井。老人身体挺好,满脸深深的皱纹象河床边的雨淋沟,略瘦,只是腿有些软,走路吃力。我说,老哥呀,咋不住进新房呢?老人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就算在这打更吧。这房一旦没人住,就完了。

回到叶锐家,叶锐已做好了饭菜,叶锐做一手好川菜:水煮麻辣肉片,麻辣蘑茹鸡肉,肉片青椒,另一盘是西瓜块,算是凉菜。吃饭时,我让叶锐和两个孩子上桌一起吃,叶锐说,不成,别坏了规矩。酒桌上,我大致了解了这家人的情况,老人原藉山西,大儿子在邻村住;二儿子就是叶锐的丈夫,现在呼市打工;三儿子即小喻的丈夫。叶锐家算两个老人共六口,有六十几亩地。这里地多人少,靠天吃饭。他家能盖起红砖瓦房,多亏当军官的三儿子。我问叶锐,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叶锐说,当年被人唬到了这里,说能给找到工作,结果来了就回不去了。这么说,你也算被拐卖的吧。算,也不算,反正回不去了。俺娃他人好又勤快,俺娃他爷是党员又是生产队保管员,还算找了个好人家。再说一双儿女也长起来了,也就死了回四川的心了!十几年了,也不知娘家那边变的啥样了。叶锐说话时,眼里溢满了泪水。我问,你真的不想回家看看父母亲人吗?咋不想哩,里都想,是回不起呀!再说了,俺这么穷,回去叫娘伤心。俺寻思着,一定混出个人样儿来再回娘家。不知咋的,叶锐说这话时,叫我突然想起了《牧马人》中的李秀芝来。听小喻说,叶锐虽是二嫂,却比她还小一岁,这样算来,叶锐仅仅二十九岁,也就是说,她当妈妈时刚刚十八岁!

我转个话题问:今年颗粒不收,明年咋过?老人说,村里的男劳力都外出打工了,打不上工的就出去讨饭。

饭后,小赵给大家一起照了像。照完,叶锐说给她单照几张。叶锐特意换上粉色碎花上衣和牛仔裤,梳理了头发,略施脂粉,比原先又年轻、靓丽了几分,显现出巴山蜀水那润泽的美来。叶锐说,十几年了,她也没舍得去照像馆给自己照张像。叶锐蹲在菜畦间,手里扶弄一只青椒,面含微笑。一张拍完,又站起身,在黄瓜架前拍了一张。叶锐绝对会摆姿势照像,无论是蹲是站,都恰到好处,都洋溢着那种纯朴自然的美来。望着天真而美丽的叶锐,我的心中竟萌生出几丝苦涩来:呵,叶锐,你那川妹子的皮肉是如何经受大西北荒漠风沙冰霜吹打的?你那柔弱的肩头又是如何挑起家庭这副重担的?而你那孤寂而受伤的心灵又是怎样熬过这十几个春秋的呢?但你,仍是美的,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你在亲手浇灌的菜畦间是那样的别具韵味,这时,我想起了王昭君墓前的《昭君出塞图》,而眼前的情景,不正是一幅精美的《塞上川女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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