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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热闹的“坐席”

2018-02-21 21:06 作者:文章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农村热闹的“坐席”

近日,频繁地参加同事和朋友孩子婚礼。婚宴都是在大宾馆举办。讲排场,既浪费钱,又不好吃,举筷不知夹啥好。这就让我想起农村的“坐席”。朴实的民俗风韵,有情,有味,有趣。实实在在的农家炒菜,真是别有滋味。

农村最大的事,莫过于婚丧嫁娶。尤其是婚庆喜事,一忙就是三两天。儿子娶媳妇、姑娘出门子、老人病逝、盖房子,大事小情,必须得有知宾协助操办,这也是个门面的事。“知宾”,顾名思义,就是帮助东家张罗操办婚丧嫁娶的主事人。凡是红白喜事,都要在家摆宴席,请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厨,做出美味可口,有地方特色的风味佳肴。在办喜事的前两天,东家先把知宾请到家。知宾的,都是“屯不错”当地有名望 ,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知宾与东家商定请哪的大厨,请上出名的“大厨”脸面有光。“大厨”请到家,香烟抽上,香茶喝上,家里的文化人坐在“大厨”身旁,记录好“大厨”口述的菜单及所要购买的食材。

我在农村生活了十三年。我所住的村,有个“于大明白”,凡是当地的风俗人情,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待人接物,圆满周到。村里谁家操办喜事,他根据主办家的经济状况,亲属来客的人数,举办多大的场面,安排多少桌席,从厨房人员到落忙服务,桌椅板凳、碗碟租赁的安排,饭菜数量、质量、荤素搭配,迎亲待客、陪亲安排,都得面面俱到。知宾人竭心尽力为东家做事儿,东家也十分放心把操办的权利交给知宾的。聪明能干的知宾,事事都想在东家的前面。在保证男女双方亲友团和客人满意的情况下,尽量为东家节省开支。甚至给女方压轿钱、离娘肉等琐事,都要想得具体周全,滴水不漏。记得我们村的陈四,娶了一个邻乡的姑娘。送亲的压轿的小姑娘嫌赏钱少,不下车。“于大明白”笑脸相迎,大方地拿出二百元钱递给了小姑娘,小姑娘才笑呵呵下了车,为陈家圆了场。

操办喜事主要在迎亲、待亲的环节上。男方娶媳妇,都图个圆满吉利,既让女方亲属高高兴兴把媳妇送来,又得让他们乐乐呵呵的回家。在接待环节上,知宾煞尽苦心。有些小事招待不周,就会让娘家人挑理说三道四地,给东家增添了麻烦。所以,迎亲、待亲、送亲隆重热情的场面,都要看知宾的韬略和安排的水平。知宾的把点烟倒茶陪娘家人唠嗑的,交给能说会道的中年妇女。陪酒的,按送亲人数的大小辈分来定,指派德高望重的中、老年人,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在酒席喝到关键时刻,知宾的还要借此机会说几句客套、恭维话,领着新郎新娘给女方的亲属逐个敬酒,让女方的亲属吃的尽情,喝的高兴。直到女方亲属退席后,知宾的才算万事大吉,剩下的就是招待男方的亲朋好友,本屯的乡亲就省事多了,让大家找好自己的座位,十个人一桌。

知宾的帮着东家忙完了喜事,口干舌燥,筋疲力尽。讲究的东家,喜事后,再请知宾的吃顿回敬饭,给买两条香烟或拿两瓶好酒,但多数知宾的看在屯里乡亲的面上分文不取,只图个乐呵和帮忙。也有的东家,逢年过节,拿着东西看望知宾的,不忘帮忙的情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婚宴光有知宾的还不行,还的有落忙的。村子里不管谁家办事,左邻右舍都会主动地前来帮忙。这些人俗称“落忙的”。也是协助操办婚宴的重要组成人员。落忙的大多数是东家的亲属和乐于助人的志愿者。提起落忙的,让我想起叫白云龙的人,他六十年代当过兵,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此人性格不好,绰号叫“兔子粪”。屯中的人叫惯了,自然把他的大名早就忘记了。有一年,吉林来了搞外调的人,了解他的战友,到公社和大队找白云龙,老白家在村里是个大户,晚辈的人多,问谁都不知道。后来外调人员猛然想起说“这个人外号叫“什么粪”,大家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是“兔子粪”,我们知道。“兔子粪”是个铁杆的贫农,有口才,愿吃运动饭。唯成分论的时候,他专门欺负地主富农的后代。省工作队在村里树立他贫农典型,给他一些救济补助,他到哪都讲,“共产党,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这辈子就靠共产党,谁再叫我“兔子粪”我就跟他急,以后就叫我“白靠党”。”大家听了偷着笑。可他最怕的是我们集体户的李贵,给他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共产党是我,你是我祖宗”。包产到户以后,他好吃懒做,日子过得穷,没钱,谁家有大事小情他不随礼,当落忙的,帮着杀鸡、收拾鱼、烧火,图个混和,弄顿酒喝。大家后来叫他“白落忙”。

农村办喜事,一般都在自己的庭院里搭苫布,架大锅,落忙的妇女把各种蔬菜一盆一盆地洗完摆着,把肉和鱼的“硬菜”和要炒的“毛菜”,分别摆开。 灶台碗筷,刷洗得一尘不染。鸡鸭鱼肉、蔬菜干货,逐一备齐。灶膛烧起熊熊烈火,大锅里煮沸开水,只待“大厨”令下,就各就各位。这时,师傅拿出“大拿”架势,倒背着手,耳后插着香烟。知宾的,领着东家对帮忙的人敬烟发糖,希望大家抖起精神,认真“备宴”。随着“大厨”的一声吆喝。落忙的人马上投入岗位忙活开了。切葱姜的,剁肉的,码盘的,拌凉菜的,油锅里的噼里啪啦声、“大厨”的吆喝声,一切看着嘈杂,但不乱分寸,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了劳动的欢快曲。

当鞭炮鸣响后,送亲来到了,浓妆艳抹的新娘,被五谷杂粮打得抱着头,拥夹在人群中往新房里面挤,厨师就开始做菜了。锅里油烟滚滚,噼哩啪啦,叮叮当当。知宾的和新郎的家人站在门口迎接一波波来宾。人声鼎沸,闹哄哄挤满了院子。帐桌子摆好,先写上礼帐。屯里没有大礼,都是三十、五十圆钱的小随逢,而且是全家抬来坐席。在知宾的简短婚礼祝词开场白后,就开吃了。

“设之曰筵,坐之曰席”,是民间积淀的礼仪。农村的设宴摆席,一盘炸豆腐、一碟凉拌菜,对我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何况涎水四溢的七碟八碗,那更是可望不可即的事。 农村讲“六顶六”“八顶八”的席,就是“六个凉碟,六个热菜”或“八凉八热”荤素搭配。落忙的每人固定负责几桌,开始端着方盘上菜。大拌凉菜、肝片、香肠、炸鱼等凉碟。后上热菜、荤菜。农村坐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上菜,后发筷。怕的是有筷子,上一个,光一个。终于菜上得差不多了,期盼的筷子发完了,一眨眼功夫,盘盘见底。有的人手拿筷子敲击着空碗,伸长着脖子向厨房张望,等待着上菜。肉炒蒜苔,地三鲜,我的筷子也是稳、准、狠地参与了抢吃,再晚点伸筷又没了。排骨炖豆角,我刚夹一块排骨,第二筷只能夹别人挑剩下的豆角了。农村宴的烧鸡,是当年长的小笨公鸡,个头都不大的“小凤凰”,每个桌一只。刚一端上,七长八短的筷子,你掰个翅膀,他拧个大腿,瞬间,“小凤凰”就不翼而飞了。坐席的人通过口感味道,对“大厨”的厨艺给了评价。在食客的赞扬中“大厨”脸色更亮堂了,声音更洪亮了:“端菜的动作麻利点,客人还等着呢。”农家大盘菜,冒着尖,味道鲜美香浓。独有特色的红烧肉,块大油亮,用锅炖的时间长,尝一口,肥而不腻。

农村坐席,要“四快”。眼快,瞅得准,夹得狠。手快,拿酒缸,抢筷子。嘴快,吃得快,不怕烫。脚快,盛汤,抢座。速度惊人让人匪夷所思。 小的,踢蹬上高,够菜,搂席。老的,安上假牙,啃起鸡大腿秋风扫落叶,不客气,不含蓄。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口水和心绪一起激荡和纠结。在这里,我看不到虚伪和谦让,每个人都实实在在地往自己的嘴里塞。鱼来了,二尺长的鲤鱼,身上泼着浓香的酱汁,我刚夹两筷子,又没了。剩下尾巴和脑袋在盘子上里,光身剩刺的鱼头翻白眼看着我,好像说:“对不起,身子没有了。”我无奈,解决个鱼头吧,没等我伸筷,被人塞进准备好的塑料袋里拿回家喂猫了。正吃着,忽感桌下有毛茸茸的东西从腿边蹭过,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狗在桌下“巡逻”着骨头,甚是有趣。

最后一道菜,也是我最愿意喝的“烩碗汤”。这个不怕没,用水桶装的可劲喝。在眼前一幅热闹的画面:老少爷们不分宾主,不管老幼,大汗淋漓。粉条、海带、炸豆腐做的三鲜烩碗汤,更是鲜得舌头转不过弯。你争我抢地吸溜着那味美绝伦的烩碗汤,端起热气腾腾的瓷碗,急忙地吸流,慢慢地品咂。腥红的辣子,粉面子勾汁,滚烫的热汤,浸润着大汗淋漓,索性脱去外衣,继续战斗,沉浸在美味之中,妙不可言。

坐席的酒是大塑料桶装小酒坊的白酒。五十多度,辛辣刺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走桌敬酒,席位就乱了套。当你一抬屁股,马上就有人顶座,中年男人喝白的,个个满面红光,腿打飚,手哆嗦,嘴里一派胡言;小年青喝啤的,光着膀子吆五喝六,互相攀比灌啤酒,把瓶吹;女人们凑到一起就是一台戏,叽叽嘎嘎,竟说些难入耳的话,有的喝白的,有的喝啤的,脸喝得像霜打的柿子,红一块,紫一块,一口下去跟着打嗝儿,像老母鸡哏嘎叫。孩子们守着一桌风扫残云吃得溜光的盘子,比赛喝着糖精二氧化碳勾兑梨汁味的汽水。一瓶接一瓶。在这种场合和环境下,一个再有文化,有素质和教养的人,也会变成什么也不在乎,不文明的食客。

当散席的时候,你会有西洋景看,在散席的路上,有人“腿打飚,手扶墙,嘴打嗝,脑晃荡。”众相百态,这就是人无遮掩的朴实,东北人的剽悍豪放性格的坦露,原始人群生态进食的本性。

朴实而豪爽的农民食客们,黑红的脸庞,带着略显拘束地憨笑,虽然互不相识,但都热情友好。围在桌前,一双双筷子承载了多少情感,人们用最有亲和、直白、质朴的语言“可劲儿造”,充满了张力和情趣,神奇般地把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拉近,让你感到无比亲切和真诚。“坐席”,不仅是一种农村聚餐朴实的饮食文化,更是一种情感交织的情结,一种独特交际价值的需要。那热辣辣的民俗风情的热乎劲,让你不知不觉地被感染和感动,互相撞击着人们彼此无比亲近的欲望,香,是纯朴的民风。这就是东北人生存的基因和土壤,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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