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军旅人生

2018-02-02 09:05 作者:开怀一笑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生活往往都是平淡的,并非人人都会显赫。站在每个人的角度都有自己一段美好的时光,时常想起。不要惋惜什么,并非命运的错,人生大多如此。如何在平淡中活出味道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真正的改变世界就是改变自己。不少人都有从军的经历,无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都是一过客。刘宁生这段人生轨迹也仅是军旅一瞥。

   这一年的八月,刘宁生从陆军指挥学校毕业。军装的上衣也由两个衣兜换成了四个衣兜,那个年代穿四个衣兜的表示是干部身份。他的排长职务任命已在离校时下达。他的行李除了背包和洗换衣服外,就是两大包书籍,都是在校学习的资料。他从南京乘坐直达上海的火车前去部队报到。

   三年前他是从上海的部队考进军校,现在又分回来了。虽不是原来的部队,但同在一处营地,紧挨着的。只不过进院校前他的部队负责保管枪炮,而将去的部队是保管军需用品的。火车哐当哐当的,在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到了上海北站。天气真热,下了火车就像进了蒸笼一样。他背好背包,提上行李,出了检票口,熟练的插到马路对面,找到了通向吴淞的五十二路车站牌。从军校到军营,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对于刘宁生来说,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那年全军院校统一招考,在填报志愿时写了服从分配,就这样他意想不到的分到了陆军指挥学校。从后勤部队到指挥院校,本身就是颠覆性的转变。部队流传的顺口溜子说,紧步兵,松炮兵,稀稀拉拉后勤兵。就是说野战部队的管理要比后勤部队严格多了。何况军事院校比野战部队严格的程度更胜一筹。初到院校,想到这些,再想到自己个头不高且瘦小,刘宁生感到不寒而栗。刚到院校,中队领导见他在部队担任过团支部书记便让他临时负责团的工作。种种原因吧,没过多久,他的团书记被免了。好在他并不介意,只是考虑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否过了毕业的关。他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敲开了中队长的房间,毫不迟疑的报告了自己的想法。谁知道中队长说了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这些想法。这三年里每当遇到挫折时他就会想到中队长的这句话,便有了勇气面对所有的困难。当他拿到毕业成绩单时,看到只有两门科目是良好以外,别的科目都是优秀成绩,心里充满喜悦。对于他来说,这是来之不易的。应该感谢中队长那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说是谈话不如说严厉的批评。那些字眼深入在心。他说你不是担心是怕死怕苦是孬种!如果不是这样,只要你坚持三年下来,一定会毕业。

    "报告!""进来。"刘宁生走进政治处主任办公室,见主任摘下眼镜看着他说道: 你是小刘吧?坐下。你安排在江湾分库担任勤务排排长,一会儿分库张主任带你过去。只见政治处主任面带微笑,十分和蔼。说完又叫郭干事通知张主任过来。几分钟时间里张主任来了,他的个子有一米八左右,满脸正经的样子。"朱主任,这就是分来的排长?""是的。你先带他住下。具体工作由你安排。"后来他才知道朱主任叫朱炳炎。这样,刘排长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张主任带到分库去了。

   江湾分库坐落在市区,和他来的方向相反。在繁华的闹市口的拐弯处,他们走进营门。张主任告诉刘排长,分库刚刚筹建。勤务排的编制是两个勤务班,一个保管班。目前到位的有两个班长和两名战士。上了二楼以后的右侧就是勤务排住地。刘宁生被单独安排住一间房。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好房间,张主任又过来了,"刘排长,司令部通知你去教导队培训班长。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走。"他接过通知一看,去的地点是柳林铺汽车某团,乘火车到芜湖出站后有人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次日的下午他出了芜湖火车站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广场。那时火车站旁边很少有吉普类的小车,轿车更是少见。刘宁生走过去一问,果然是接他去教导队的。约摸两个小时车程,途经了敬亭山。自然想到李白的诗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到了汽车某团被安排住在汽车团的司训队。他们要在这呆上一个多月时间。

   司令部战勤科卲科长负责组织这期班长的培训。他们三个教员按照教学内容进行了分工。教导队是利用司训队场地进行班长培训的,司训队的队长和教导员负责教导队的行政管理。教员只负责教学,这对仨教员来说更省心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一起,除了教学,余下时间里谈笑风生,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似的。在这里,刘宁生认识了司训队的教导员程长生,这人中等个子,方脸大耳,皮肤微黑,准确点说是古铜色肌肤,一看便知是被这山沟里风给整的。他俩是老乡。常言说亲不亲家乡人,甜不甜故乡水。刘宁生有空就去教导员房间里唠嗑。几十年后他们相见仍忘不了这一幕。最让刘宁生印象深刻的事是转眼到了的国庆节这一天,司训队安排了会餐并请他们三个教员去了。

   那天一大早司训队杀了一头猪,炊事班便开始热火起来。人手不够,又抽来几个新兵帮忙。到了傍晚,方圆几里地都能闻到菜肴的香味。饭堂同军校的一般大,能容一百来人吃。全是一张方桌,围着四张条凳。桌子上摆好了几盆菜,每人面前一只大碗。这大碗现在几乎没有了,相当于当下好多人家装菜的深盘子大。碗里面倒满了啤酒。

    刘宁生上桌以后,看大家只顾吃菜,滴酒未沾。他是性急的人,吃了几口菜就把碗里酒喝起来了。正待他酒足饭饱准备走人时,桌上人开姶喝酒。只见一个个捧起碗一口就闷下去了。接着倒第二轮酒。刘宁生还没来得及抽身,碗里又倒满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一碗啤酒,又来一碗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但大家兴致很高,难得这样兴奋。豪爽的像梁山好汉似的。他把这第二碗酒喝完,就乘大家没注意的机会溜了。出门就觉得头有点发晕,但尚能把控自己。这场面是他第一次所见。他想,年轻人还是稳重点为好,喝醉了洋相是出不起的。这次聚餐在他的脑海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致以后的餐桌上,他几乎不敢再端杯喝酒了。

   班长培训的科目不多,主要是队列、射击和单兵战术,逐项训练完成,不觉便是一月有余。他想培训结束休探亲假。谁知他一开口邵科长当即同意了。司训队仍然安排车辆把他们送到芜湖。刘宁生的家在安庆,要乘轮船才能回去。因为安庆没通火车。到芜湖码头时尚有一班船,但船票已经售完。只有凌晨二点的一班船。也只好坐这班船,别无选择。而此刻才下午四点多钟,其间有十个小时。芜湖对于他来说只闻其名从没来过。如何打发这段时间,真是挺闹心的。要是现在只用一部手机就可玩转世界。那是不愁时间打法不掉的。

   他先是在芜湖市区漫无目的地走着。从镜湖的左侧走到右侧,脑子里想起镜湖牌香烟,可惜他从不吸烟。小时候玩烟盒时倒是玩过。到了幕降临,街头巷尾十分冷清。这是八十年代初,站在现在角度很难理解这样的场景。他只好再回到港口。码头旁边有一家商铺开着,卖的是名声很响的傻子瓜子,奶油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站了一会,买了两袋傻子瓜子。周边漆黑一片,只有候船室亮着灯光,稀疏的人影在门前晃动。他只好向那边走去。

   侯船室大约能容纳两百多人,售票窗口设在大厅的一角。大厅里摆放着两排长椅,上面卷缩的睡着一些候船的旅客,中间不泛夹着几个乞讨的流浪汉,来回的向旅客伸着脏兮兮的手。刘宁生找到椅子的空处坐下,看看表才十点多点,还有五个多小时才能上船。多少年以后想起这些情景他一直以为是一场梦。到了安庆以后,还要乘市内公交车到长途车站,再排队买票去县城。

   从安庆到石牌不足五十公里,汽车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应该说这是个偏僻的小城,可在他心里却感到梦幻般美丽。军营生活了五年,多少个夜晚小城不期而遇在梦里。也就是这个假期,他和县城的一个女孩相遇了,应当算是他的初恋。女孩在一家公共服务窗口上班,只有周末见他。彼此互有好感。因为这个因素,半个月的假期一闪而过。他又一路颠簸的回到了部队。人生许多时候都是平淡无奇,所以人都是平凡的。但平凡的人也有平凡的故事。每个人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军人也是如此。

   刘宁生刚回部队,张主任又来了,告诉他司令部抽他去新兵连当排长。他去的新兵连在浦东黄浦江边上。这无需考虑,他打起背包就去了。新兵连是船运大队的,而他所在的军需仓库同船运大队都是团级建制,为何让他来船运大队带新兵应该是有原因的。他却没想过。不想也好,就让这个谜灭失吧。正好闲暇之余他就投入在写情书中。

   新兵连连长是船运大队派来的鞠平参谋,这个人潇洒倜傥,不怒而威,但与人相处却感到和蔼可亲。他对刘宁生非常看好,训练工作放手让排长们抓。二排长王士根是个志愿兵,平常喜欢写写诗。他同刘宁生相当投缘,写好诗稿就拿来读给宁生听。有次他写的诗用了刘宁生的名字投在军报上,发表以后刘宁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他却支支吾吾的。在带新兵这段时间里,刘宁生是训练恋两不误。一封信过去,一封信又来。已近寒腊月,女孩织了件毛衣寄来,更让刘宁生感到温馨和快乐。这个新兵连训练下来,船运大队对刘宁生训练新兵成绩突出给予嘉奖表彰。

   他是满怀欢喜地回到江湾路分库。排里的两位班长都是他的老乡,时杰是保管班长,长得浓眉大眼,腰圆背厚,像个大力士。道州是勤务班长,身材倒是苗条,看着精明能干。加上两名战士和他共五个人。在就餐问题上,先是在隔壁单位食堂搭伙。时杰建议自己开伙,他说伙食做的会比隔壁食堂要好,于是他们五个人像一家人一样,自买自烧。时杰的烹饪技艺确实不凡。大家吃了个个称道。刘宁生的日常工作任务是采购基建材料。什么水泥、钢筋、电线等都要每天派车去拉。有一天差点酿成大祸。

   那天他从物资供应站开出一车水泥提货单,带车前去大场仓库提货。到了仓库以后忽然发现提货单不见,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这可是事故哦。他左思右想,记得提货单是自己拿在手里登上驾驶室的,中途仅是加了一次油。如果丢失也只能在这个关口。他让驾驶员掉转方向去加油站。当车辆快到加油站时,他在车上看到路边的草丛中一张淡黄的纸张在晃动,似乎向他招手。他让驾驶员立即停车。驾驶员停下车不以为然的说,排长,怎会掉到路边呢?真的掉到路边,早被人捡走了。刘宁生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张纸。他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喜出望外: 果然是自己遗失的提货单。他心里说道,宁生啊宁生,你差点酿成了大祸。

   张主任很忙。刘宁生是这样认为的。几乎很少看到他坐在办公室。大多时间他泡在施工现场,外勤采购的事交给了刘宁生去办。还专门为刘宁生办了张交通月票。六块钱一个月,城区公交车任他坐。刘宁生带着部队介绍信在公交公司办理的。这天终于看见张主任坐在办公室,他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把怀揣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张主任。谁知张主任说,刘排长你来了快半年了,一直出差在外,你的情况还不大了解。入党的事还需要对你进一步了解。听罢,刘宁生一头雾水。这出差是组织安排的,难道也是自己的错?在外训练新兵还得到了嘉奖,不能证明自己表现好吗?雾水归雾水,领导这样说他也不好辨解,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分库所在的这栋楼是长方形,中间能放下两个篮球场。四周是四层的楼房围着。当年是日本人建成的侵华司令部。后来在原来基础上增加了一层做干部宿舍,变成了五层。在靠近街道的底层要重开一扇门。这不是想开就开的,还要经过地方规划部门同意。刘宁生带着图纸和部队文件到规划部门办理相关手续。历时半个月开门的批复下来了。节也随之而来。他和排里的战友开始筹划过年。下了楼出营门就是大街,人来人往,大家骑着车带着年货往家赶。年味伴着奶油面包的气息弥漫街头。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能从窗口看到拥挤的人群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去上班,那场面应该说很壮观恢弘,成千上万的人骑车川流不息。这情景一直留藏在刘宁生的记忆里。

  正当他们五人商议怎么过年时,五楼干部宿舍的老主任张伯乐把班长时杰叫了过去,要请他们五个人大年三十晚上去自己家过。排长刘宁生有点犹豫,怕给老主任添麻烦。时杰是入伍五年的老兵,劝慰地说,排长,老主任是一片真心,不去反倒不好。这样刘排长就同意了。没过一会,时杰又来说,老政委也要请他们去过年,问初一可行。接着又是退下不久的刘主任也安排去家里吃饭。最后是分库张主任把大家请到家过年。这个年过得让他们无比温暖和感动。也许换在今天,一餐饭不足挂齿,顶多上饭店摆上一桌。但在八十年代,物品并不丰富,好多商品凭票供应。几乎没人去酒店消费。请客吃饭大多在自家料理。这些部队老首长有的身经百战,至少年过半百。准备的饭菜不仅是家里最好的菜肴,还有他们亲手所做。更让刘排长他们走心的是老首长和家人的热情、真诚,完全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这是无以回报的招待,是那么的纯粹。也许当年刘排长他们都很年轻,不经事,现在想起,这是人生珍贵的回忆。那些老首长是他们记忆中的丰碑,从没超越的可贵。这一切对于当过兵的人来说,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经历。事至如今,刘宁生只能从内心永远向老首长们存以深深的敬意。

   春节假期虽然过了,但上班还是没有多少事干。刘排长依旧采购基建材料。周末他会拿着月票满市跑。也会花五分钱买张门票进虹口公园去感受一下假日的气息。每次都去鲁迅墓前的雕像凝视一会,尔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入园的游客鱼贯而入。小小的公园里总是满满的游人。那时上公交花五分钱可以乘两站路。坐火车可以在沿途的停靠车购买当地的土特产,乘轮船还能在大的港口下来驻足看一下停靠的城市。渐渐地这一切纳入了历史,而刘排长只是这历史的过客,平凡得不以为然。历史就是这样抹杀平凡的。但它很得意造就了一些伟大。比如此刻躺在公园里的鲁迅就是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但众多人只能是过客。因为历史承载不了太多。

   都市是钢筋水泥的组合物,它把春天搁置在狭小的公园里。青青的草地依着池塘茂盛,五彩的花朵围着道路缤纷。这里才是城市的春天。刘宁生为何要去虹口公园,那是因为离营区太近了。出门不到两百米就是公园大门。这所公园除了鲁迅的墓地就只剩花卉和草地了。据说后来改名叫鲁迅公园。看来平凡和伟大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伟大在百年之后留名了。刘宁生就是这样想的。这种庸碌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五月。又一件难忘的事终于发生了。

        进入初的上海,天气渐渐转暖。春日的繁花在五月开得还是那样旺盛。日子一复一日同往常一样。而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晚上接近凌晨突然大厦晃动了一下,刘宁生在熟睡中惊醒,大脑没有犹豫的意识到遇上地震了。他立马穿上衣服招呼大家下楼,一口气跑到大街上。与此同时,整个道路上云集着人群。有的裹着被单,有的穿着睡衣,有的穿得单薄双手抱着身子,像跑反一样狼藉。冷静以后,纷纷议论这场地震。不到一个小时接到了市政府通知,附近海域四公里发生地震,市区有明显震感。市民可以安心回家睡觉,但防万一,睡时要打开房门。就这样折腾也快接近天亮了。许多人也无心再睡。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登了这次地震发生在东海与黄海的交接处,震级为五点六。同在第二天刘宁生接到指示带队参加军事比武。之前有一个月的时间组织参赛队员集训。他又回到了靠近吴淞口的总部。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带队参赛,他对连队的军事实力并不了解。只好按照训练大纲强化队员训练。按比武规则从勤务连选出一个建制班。内容是队列、器械操和武装越野。

   多日的军事训练使参加比武的战士十分疲惫。从早到晚累得浑身酸痛。那天下午,刘宁生走进训练场不见训练队伍,便来到连队宿舍,发现战士们都在床上睡了。班长看到排长来了迅速起床并招呼大家集合。刘宁生本想大发雷霆,想到战士们连续二十多天的辛苦训练还是忍住了。再回到训练场地时,班长更加严格的操练。动作比之前明显进步。看来不发脾气比发脾气效果要好。许是从这件事得到的感悟,他不会轻易的指责别人。再坚持十来天就能够参赛了。这时候刘宁生又接到通知去比武大会组织组报到,担任这次比武的裁判员。战士们听说以后,既感到鼓舞又非常兴奋,对参加比武的信心更足。围着排长你一言我一语很是激动。刘宁生向连长交接好工作又一次赶往宣城柳林铺。报到时才知道除了裁判长是教导队长高汉水以外,他们三个在教导队当教员的同学又当上了裁判员。除了军事比武还有技能比武。汽车团主要以汽车驾驶技能比赛为主。大操场上掌声雷动,呐喊不停。广播里不时传来夺冠的喜讯。刘宁生带的队伍并没有取得好成绩,但参赛的战士很努力,精神风貌使他感到欣慰。按照比武日程还有几天结束,接到军区紧急通知比武不得不提前中止。大家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毫无疑问,一定出现了重大的军情。

   果然不出所料,军区某军被派往中越边境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刘宁生所在的部队担任了部分后勤保障任务。如汽车某团抽调一个连负责运输任务。相应仓库和医院进入了临战状态。从比武回来,刘宁生被调到仓库总部业务处任参谋。后勤单位的参谋不同野战部队分类多,如作训、军务、通信、机要参谋等。而后勤仓库大都是业务处一个参谋。被戏谑的说,上问天文地理,下管计划生育。先是机关的早间出操由参谋带操,再就是落实年度的训练计划还有军事实力统计,列席党政会议。从工作性质上说他调入了重要岗位,按照现在的说法被重用了。更是他没想到的是上任还不到二个月,他离开上海,又被调到上级单位司令部战勤科任参谋。看似简单的调动,其实并不平常。若说是从排长到参谋有点顺理成章,没有多少玄虚,但调到上级机关当参谋那一定是经过筛选的。因为它的下面有二十多个团级单位,有足够的人选供其选择。刘宁生这个从学校入伍再上军校,除了受过艰苦的训练,对于社会学还处于一个白痴状态。在那个年代也不泛深谙处世之人,但刘宁生却单纯的有点简单。他根本没想为何选用自己,甚至对自己的新岗位责任也没做过思考。到任后,他接受第一个任务是陪同副部长去基层调研。首站是上海,有多个单位。按照首长指示,他分别提前通知将去的单位主官。每去一处先实地考察,再由单位党政主官都向首长汇报工作,同时听取首长指示。第一天刘宁生感觉很轻松,觉得这样的参谋当得蛮舒服。谁知第二天情况突变,让他措手不及。

   话得从前一天说,方副部长到了某车船器材车库。库主任马照生一行领导早早的就在营区大门等候。见面以后只在会议室稍坐了片刻,方副部长简单的说了一下来意就去了库区调研。一路上部长和主任聊的话题很多,讲的都是上海话。刘宁生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的。再加上这两人都是他的老首长。他在进军校前方副部长是他的科长,马主任是他的副科长,相处了近一年时间。边走边看,边听取介绍,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下午一上班,马主任针对仓库建设的有关事项逐一汇报,方副部长听取汇报后,对取得的成绩进行了肯定,需要解决的问题做了明确的表态,并对下一步工作提出了要求和建议。这一天下来,马主任满面春风,工作上的难题都得了解决,甚是欢喜。晚上住在仓库招待所的套房里。刘宁生接着通知方副部长要去的下一个单位。同样的套路,先走访后听汇报。这第二家单位是刘宁生先前的单位,他陪方副部长到时,仓库的主任和政委对他也十分客气,倒使刘宁生感到特别拘谨。到了下午方副部长听完汇报作过指示,他以为调研结束了。谁知方副部长眼光朝他一扫说道,刘参谋,你看还有什么要说的?天哪,刘宁生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只好支支吾吾地说: 没有,没有。虽然首长没有说他什么,但他觉得好尴尬的。他没想到首长谈工作还要他这个参谋说几句。放在现在这几句话很简单,无非是说,刚刚方副部长提出的要求,请仓库领导要高度重视,认真落实,不打折扣。对方副部长的几点建议要吃透精神,精心谋划。等等。即是套话又是实话。可那个年代的刘宁生这样的也不会说。

   同所有机关一样,科室及人人之间都是微妙的关系。这与部门的职能有关。像大家对政治部干部科的干事都会高看一眼,见到面不想笑也要挤出灿烂的笑容,其中缘故不说也懂。而司令部第一科室战勤科却没有这样幸运。其工作职能是为首长服务,通常担负着上传下达的任务。因为传的是首长的指示,出的是自己的口,所以说话的语气不妥都会授人以柄。老参谋们都能站好自己的位置说话,给刘宁生做出了榜样。也有一些科室的参谋在对下联系时,有点盛气凌人,使得产生了负面影响。尽管闲聊时都说有些人,其实指谁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连刘宁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也知道是谁。这便是机关微妙之一。除了工作上交往,几乎不在办公室谈论私事的。想来是年龄上的悬殊造成语言上沟壑,因为其他参谋至少大他五岁。缺少了言笑自然有点冷清,但科长邵祝庆总是和颜悦色的,又使他不觉孤单。他记得向身兼支部书记的科长提出自己入党愿望时,只见科长乐呵呵地说: 小刘啊,你早该是党员了。一句话是那么的暖人,让他刻骨铭心。年轻人埋头工作少说话是刘宁生的个性,这样可以避免别人的排挤,很快他就被组织发展为预备党员。机关入党并不容易,大家对你认可才能通过。如果提的意见多,就会继续培养。倘若造成这种局面,入党就会更加困难。如果连党都入不了,个人的进步也就无从谈起。这可以说,在部队这不是规则的规则。不像地方,入不了共产党,可以递个申请,加入民主党派,幸运的话反倒比加入共产党更受重用。

   从教导队集训结束的休假相识开始,刘宁生同那姑娘鸿雁传书两载,爱情的种子理应生根发芽。不料成长期的花树尚未绽放却已满地落红随春归去。他匆匆请假回家探究其因,竟是以不愿两地分居的口实为这段感情划上句号。这不单是刘宁生的事,而是整个社会陷入了军人成家难的困惑。特别是在新闻媒体上释放着这样的信号。当报刊关注什么的时候,什么就是社会的缺失。记得那时唱得红火的歌里有这样的一句:  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只可惜这场旷日持久的对越反击战倒让军人的婚姻走向了低谷。曾记否?新中国成立之初,满街流传的话是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解放军。正是风华正茂的刘宁生逢上了这样尴尬岁月。也就是这个时候,部队进入精简整编。他听说自己将调整到指挥自动化办公室,这是新设立的机构。对这样的安排他有点茫然,犹豫以后便决定离开这里回上海。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使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心叵测,让他有口难言。从机关下来遭到了种种猜测,竟有流言说犯了什么错才让他回来的。刘宁生回想这段往事,始觉得回上海确实是自己选择的错。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大机关不呆,跑到小机关来,怎不让人匪夷所思呢?刘宁生怎么想的,不仅别人猜不透,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笔糊涂帐。毕竟他是大机关下来的,又是陪着首长跑过的人,尽管背地里别人议论着,但主任政委没有轻薄他,还是让他回到了参谋的岗位上。其实,刘宁生是个很想作为的人,只是找不到自己的作力点。回来以后,又分来明河在政治处当干事,云飞在后勤处当助理,还有王健在食堂当司务长,空闲时间多了几个同龄人交往,生活显得充实起来。但他们这些年轻干部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时不遭到排挤。相比之下,他们是院校分来的,似乎是外来户。而大多数干部是就地从战士中提拔的,属于本土的。好像有点是强龙和地头蛇的关系。

   男大当婚,军人亦然。王健谈的对象是同学张云,挺漂亮的皖北姑娘。那王健属于大块头,至少一米七五以上,体型微胖,长得一副老实的样子,帅的有点木讷。与大约一米六几的张云很般配。张云牵了红线把她在上海的闺蜜桂芳介绍给了云飞。这个云飞看起来很阳光,孩子气十足,也是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十分匀称。桂芳长得虽然漂亮但个子不高,是小家碧玉型。刘宁生和老乡裴森约好在一次探亲假里把女朋友也确定了。并没有什么规定军队干部不能在住地谈对象,云飞谈了桂芳后,就有人在背后捣弄,说他不能在上海谈对象。他得知后怕影响前程,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终断两人关系,便向桂芳写了封断交信。并请刘宁生到宿舍里帮助他参谋参谋。刘宁生看了云飞的信觉得他过于自责自己,即使恋爱不成那份情谊还在,也不客气的帮云飞执笔给桂芳写了封信。云飞看了刘宁生写的信,很是满意。既表达了婉拒桂芳的苦衷,又体现了自己的真情。服合自己的想法,有进有退。到后来云飞还是娶了桂芳,想起这件往事觉得这封信给了他回旋的余地。刘宁生的女朋友是家乡安庆小妹叫林子。两人个子都不高,外表上看挺般配。谈了半年以后,刘宁生就邀请她到部队看看。这小妹在纺织单位上班,请假不易。但也挺费力的请动了假,在这年的夏天,穿着短裙,背着鱼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的。怎么是背着鱼篓来呢?这也是有原因的。那个时候一旦轮船靠到安庆码头,上海人总喜欢下船买点黄蟮、甲鱼带走。一般的想这样都是好东西。林子姑娘的鱼篓装的就是好几斤又粗又大的黄蟮,她想带过去是时鲜,这不是随便能买到的。那天刘宁生约了老乡裴森申请了一辆军车接的。他一看林子带来黄蟮甚是不解,要扔了鱼篓。裴森是招待所的所长懂得行情,说这么大的黄蟮丢了可惜,给他带去烧。且不说黄蟮贵贱,足见林子姑娘的真心实意。

   这些年轻军官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们,但一些流言蜚语却不放过他们。有人告诉刘宁生说外面传有人看见他和林子手牵手走在库区,还抱在一起热吻。现在看待这些事也太平常了,但那个时候能牵手和抱吻在青天白日里蛮碍眼的,似乎应该受到谴责。可刘宁生听罢,付之一笑。想到,真要亲自己女朋友何必去库区,招待所里够他亲的。不过林子姑娘美貌确实让大家议论了一阵。时至今日依旧有人谈及。

   政治处朱主任刚提副团不久,因有一个指标在上海安置使他不得不转业。刘宁生觉得朱主任人蛮好的,心里生出难舍之情。难舍又怎样呢?许多事不是由人所想。明河直接分在政治处当干事,同朱主任相处时间不长。新来的主任姓陆。明河家在江西农村,提干以后在家乡县城找了个上班的女孩,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妩媚,个子看起来比明河还高。那明河谈起这女朋友是一脸欢喜的表情。他和刘宁生同住一层楼门对门,听说林子喜欢吃辣的,便把从家乡带来的辣酱让女朋友送过来了,全是朝天椒磨成的,辣得林子半天说不上话。四个年轻人碰面时十分坦诚,相处极好。张云来过上海几趟让王健尽早转业,乘她爸还在领导岗位上好找人安排工作。这样王健一心想着转业。林子到部队时,仓库副主任说派人先把她借调过来。林子也摇了摇头说,她厂里领导不好说话。其实林子考虑到俩人成家以后就会生小孩,夫妻分居两地孩子没人照应,会面临许多困难。再说迟早也得转业,迟转还不如早转。但刘宁生从院校毕业才两年多,一时半会还难转业。明河也是类似的情况。他们感到很纠结。云飞同桂芳俩人越处越投缘,但组织上找云飞谈话,若坚持在上海谈对象就让他转业回原藉。生活就是这样蹂躏着他们。林子回家以后,写了封信给刘宁生说同事们劝她不要谈当兵的。让刘宁生一下慒了。

   林子在信中写到别看歌里唱的,电视里放的军人多么光荣,若要真的嫁给军人却会有许多困难要靠自己面对。同事和闺蜜劝她要慎重。所以她很苦恼。也就在这时候,当兵时的老首长问刘宁生女朋友可谈了,要把他介绍个上海姑娘。刘宁生沉默一会说暂时不想谈朋友。他谢了谢老首长。究竟能不能和林子谈成呢?心中没底。看来单凭书信这爱情还是岌岌可危的。他决定去休探亲假,面对面的和林子谈谈。一见面倒使林子感到意外,自己的一封书信竟把他从千里之外招回了。尽管在信里的言语让刘林生琢磨不透,但见了面林子一扫愁云,还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他们漫步在夜色的街头,偎依在月光下的菱湖边。在甜蜜中度过了半月的假期,满载而归的回到了部队。而云飞这时因工作中的一次失误正被领导批评,加上他谈桂芳也让一些人反对,他满脸愁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刘宁生见了,劝他振作起来,越是逆境越要沉着应对。与此同时,政治处陆主任正在找保管队方助理谈话,准备安排他转业。方助理的爱人是农村的,副营职务上干了两年,再干一年就满十五年,按照部队政策家属达到了随军条件。因而他央求组织上给予照顾再干两年。这件事对刘宁生触动很大,若有一天像方助理一样轮到自己转业时,也会是那么被动。他心生怜悯的同情着方助理。如果他的家属能够随军不仅解决了城市户口还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是许多农村入伍的军人的盼头。尽管刘林生是吃商品粮当兵的,但他想掌握自己命运的主动权。看来唯独能做的就是要求转业。后来看,这种想法还是狭隘的。

   齐所长摊大事了。这让一些人幸灾乐祸。这个齐所长恃才傲物,除了库主任外谁都不放眼里。为此,大家把他恨得心里痒痒的,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修理所是个正营级单位,主要任务是为部队加工被服,所用的员工大都从地方招来的女性,历来管理较难。齐所长任职以后使修理所生产秩序井然,保证了生产任务按时完成,得到了库领导一致好评,也成了领导眼里的大红人。加上他说话办事很随意,怎么得罪人的连自己都不清楚。有一天修理所一位女工Y身体欠佳请了几天假,不长时间又要请假。他买了点水果去探视,想知道究竟什么原因。Y是离异的,独居在一条弄堂里。见到所长来非常兴奋,穿着睡衣招呼所长进来坐坐。Y长得三分姿色七分妖媚,虽不像出水芙蓉,倒也能让神魂颠倒。齐所长放下水果,吩咐她好好休息,早点上班匆忙离去。Y从此有空就去齐所长办公室跑,工作比过去更勤奋。看她能干,齐所长让她当了班长。为感谢所长的关心,她在一个周末烧了几道菜,对所长说邀了家里几个人坐陪请务必赏光。齐所长再三推辞,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到了Y的家,看桌上摆了五六道菜,色香味俱佳。他问还有人呢?Y答道讲好来的,临时有事都不来了,还有一个表哥要晚一点来,让他们先吃。就这样一桌菜一瓶酒两人先吃了。许是酒精的作用,加上女工Y的热情,醒来他发现和Y躺在了床上。Y一丝不挂的爬在他的身上。打这以后,Y来往更加频繁。乘没人时,Y就会在所长面前娇嗔一下。这细微的变化,大家也能猜出几分。时逢车间要安排一位副主任,自然从班长里挑选。但Y担班长的时间短,安排Y担任显然不妥。Y拽着齐所长一定要当。并在办公室里同所长吵闹起来。库领导出面调解也不顶用,弄得领导大为恼火,要处理Y。这个Y在这关键点上,说出了和齐所长的不正当关系。形势急转而下,库党委立即召开会议,决定对齐所长停职检查,等待处理。并且成立了调查小组。齐所长开始不承认,他觉得自己那天没有和Y发生关系,但Y拿出了留有精斑的被单为证,齐所长有口难辩。最后的结果是齐所长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复员回家,而Y也被辞退。尽管Y闹得不停,还是以拉拢腐蚀干部罪名送去劳教。齐所长觉得处理太重反复申诉,为他说话的人寥寥无几。许是这桩大事,让领导无心过问这几位年轻干部的缺点。但对云飞和桂芳的事一直在关注着,他俩真的要结婚就让云飞转业。有些事看起来是坏事,其实不坏。正是因为当年部队让他转业,才使得他有了机遇改写了人生,成了富有的上海人。

   林森来了。他前年复员回去的。在部队干了五年,当了四年班长,既没提干也没转为志愿兵,说退伍就让他退伍了。这个林森长得一表人才,活脱脱的小白脸。身高一米七八,眉清目秀,身材瘦长,是个漂亮的小伙子。怎么不用帅评论他呢?这是因为他的仪表上柔多刚少,用漂亮一词形容他更合适。背地里有人猜他有不少上海小姑娘和他好过。他和刘宁生是同年入伍的老乡。那时两人在机关食堂吃过晚饭就一起散步,天南海北的谈得很投缘。有次家乡来客了,刘宁生请林森过来陪同吃饭。林森觉得自己不熟悉不想参加,刘宁生告诉他多个朋友多条路。谁知道这餐饭真的让他难忘。他回去以后,有次遇到棘手的事时恰巧看见了在上海陪的客人,并通过这位客人解决了难题。他想不是那餐饭就认识不了这位朋友,不是朋友的帮忙的话这件事是办不成的。所以这餐饭的意义就大了。这次能回老部队看看,他说真要感谢刘宁生。这话怎么说呢?还得从离开部队之前说起。通常被部队留到三年以后,一般都是准备提干和转志愿兵的人选。林森当了五年兵却让他退伍,心里充满着怨气。他对刘宁生说准备好好闹一场,让那些领导难堪。刘宁生劝他不要这样,撕破脸皮不值得。以后想回部队看看都不好意思。这次他能来正验证了这句话。令他没想到的事,他回去办的一家劳保企业的产品部队也能用上,顺利的谈了笔业务。人生有得有失,得失是常态。看来为人处事还是豁达一点好,那是给自己多了一条路。至于林森和多少上海小姑娘好过,刘宁生在多年以后用开玩笑的口气问过,当年你在上海糟蹋过多少女孩?只见林森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第二年就当了保管班班长,仓库里那么多干活的女孩,动一个就没法管理了。所以他一个也不敢碰。多年以后还这样说,这话说的靠谱。

   小伙子们谈上恋爱以后就聚少离多,各揣着心事干着甜蜜的事业。刘宁生的小九九是如何把转业的事列上日程。库领导并不知情,打算把他下到勤务连锻炼。刘宁生有所耳闻。他找隔壁单位的老乡裴森商量,觉得只有找方副部长帮忙说话。那个晚上他们来到无锡,敲开了首长的门,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方副部长让他俩坐下以后,拿出桔子招待他们。桔子是放在锯末里存放的。方副部长边拿桔子边说,这样存放桔子不容易坏。然后又对刘宁生说,既然想转业怎么又要下仓库去呢?从大机关转业到地方安置上会更好一点。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事已如此无法挽回,刘宁生只好请首长帮忙让库里安排转业。临走时,方副部长像个慈祥的长辈一再叮嘱让他俩好好考虑。

   时光一如既往。每一天都是从早到晚,无论阴晴圆缺。无锡回来后,是又一年的开始,也是军需保障繁忙之时。就服装发放说有男女之分,型号搭配,并按兵龄换发。库房保管也分类别,领章帽徽存放的库房较小,服装则按型号分别堆放。另外还有压缩干粮和食品罐头。分拣好再搬到火车皮上运往各地部队。勤务连的兵都喜欢跟着车皮押运去全国各地跑跑,开开眼界。但押运这差事也很辛苦,一个人吃喝拉撒都在火车上呆上十天半月。唯一的好就是物资运到目的地后可以玩两天。在当年再苦再累都愿意有这样机会长见识。通常去过一次的地方不会再去的。发放物资的时候,无论机关还是连队所有的干部战士都参加搬运。保管员负责点数,然后用铲车将物资运到车皮旁,大家再搬上车皮放好。一车皮装满就关上门在锁扣上进行铅封。零头的物资放在最后一节车皮上由押运守着。远的要到乌鲁木齐。现在想想,真的很艰苦。有次一批物资要押往北京,林子正好来到了部队。业务处的李助理对刘林生说,你借这次机会可以陪对象去北京看看。巧的是押运员正缺,刘林生碰巧可以接受这趟押运任务。他把林子买好火车票先去北京等他,自己随押运火车再去碰面。他在火车上呆了五天才到北京。

   这趟押运任务也挺搞笑。上午装好物资后,刘宁生就带着水壶,面包等食物上了火车,在堆满货物的车箱内理了一块空间算是休息室。吃过午饭后火车开走了,把这节车皮送进了何家湾编组站。而编组站离仓库也只有五百米距离,它是负责把运往同一方向的货物车皮编在一起。这一编竟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开走。在车箱里除了蒙头大睡什么事也没有,整个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相比客运列车自然差多了。一是减震性差,晃动大。其次噪声大,一路哐当哐当的。每到一站就会鸣上一声汽笛。但火车也要加水,只有这个空档才能去解决个人隐秘的私事。在郑州的编组站也停靠好久。火车头不停的把这节车箱移来移去,在静的夜里哐当声更响。而车箱里的物资在车箱链接时常被震倒,刘宁生就得重新整理。好在这次编组后,这节车箱紧挨着火车头。火车司机招手让他坐上来。于是他便爬上了火车头和司机聊了起来。原来火车烧煤的,产生蒸汽以后才形成动力。司机要不停地给火车加煤。因而火车头总是吭哧吭哧的,拉起汽笛的声音特别响亮。剩下的一段路程有司机做伴,似乎火车也开得更快。司机有五十开外,家在沈阳,很健谈。天南地北无所不知。这才叫跑江湖的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北京,司机说还要一会,到编组站时他尽量让刘宁生这节车箱先送到部队。他们无需互留联系方式,只是友好的握手,说声再见。其实也是永不再见。

   刘宁生的女朋友,准确的说他的妻子林子虽然迟两天从上海出发,却在刘宁生到北京的前一天到达。他俩数月前领取了结婚证,只是没有举行仪式。从法律意义上说就是夫妻。林子是李助理写了纸条告诉她到了北京,乘上公交车到天安门广场附近的一条巷道进去,有一家部队招待所去找谢中年助理的。李助理已打了电话联系好了。刘宁生把押运单让对方部队签字盖章收好以后,谢助理就来了,他自报家门并说林子已安排在招待所。刘宁生随着谢助理找到了林子。谢助理中等个子,一副憨厚的面孔,说话质朴,芜湖口音,他让刘宁生夫妇休息一会,晚上去他家吃饭。谢助理就住在招待所后面的营区里,房子只有一间半大,进门是床和桌子,再半间靠里作为厨房。说是家其实就他一个人。他从饭堂打了两道菜,自己又烧了两三个菜。他们在一起用了晚餐。谢助理话语不多,简单的介绍了北京的古迹。让他们先去故宫,长城等先转转,大后天再培他们去中央警卫团和毛主席纪念堂参观。像中央警卫团是不对外开放的,纪念堂也是凭票进去的。那天他们乘着谢助理带来的吉普车从天安门广场经过,刘宁生感慨万千。曾经电影上见过的天安门城楼,此刻就在眼前。许多历史事件又浮现于脑海。新中国的成立,文化大革命沸腾的人流,几度阅兵典礼等等都发生在这里。在北京的几天,他们非常感谢谢助理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个原本陌生的老大哥,每天都来嘘寒问暖,没说半句客套话。离开北京也是他派车并亲自把刘宁生夫妇送到火车站。刘宁生心想以后还会见到这位大哥,他会好好报答。而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已无缘再见。但谢大哥永远珍藏在他们心里。人生许多感动只有自己知道,也是这些感动让人们彼此之间伸出了温暖的手。

   从北京回来,刘宁生直接休了探亲假到了老家。当他再回到部队时得到消息,他和明河,云飞,王健四人初步安排转业。似乎满足了他的意愿,但他却无法高兴起来。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竟让他留恋不舍。原以为军校毕业了可以在部队有所作为,实际上还是回乡随俗。进入部队就要适应部队的生活方式。这同众多大学毕业生一样,被安排的工作大多与自己所学的专业无关。刘宁生总是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一点事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写的一样,"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在部队特别是这后勤仓库他觉得看不到生命的曙光。现在看来这是他对人生的误读。每一行都是社会的需求,每个人只能服从于这一需求努力工作。在强大的社会机器上做一颗螺丝钉也有乐趣。绿色军营里有多少青春年华默默的流逝呢?但他们的青春却让军营常青,是他们的青春铸就了祖国的钢铁长城。

   转业便是脱下军装离开军营。组织上找他谈话正式通知他这批转业。具体离开部队要在半年以后。这其间主要是回地方联系安置工作。说明白一点,通常就是托人找关系,安排好一点工作。这个刘宁生却没想到回到地方会这么复杂。他是一点门路没有,仅怀着一腔热血回来的。其中的折腾使他始料不及,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得认从命运的摆布。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58672/

军旅人生的评论 (共 11 条)

  • 雪
  • 西本雪穗
  • 笑响
  • 襄阳游子
  • 成飞烟
  • 木谓之华
  • 倪(蔡美军)
  • 草木白雪(李淑芳)
  • 淡了红颜
  • 心静如水
  • 鲁振中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