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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一九七八年高考

2018-01-31 09:35 作者:龙鼎山人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难忘一九七八年高考

散文

郑德忱

一九七八年,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改革开放的发轫之年,也是我三十而立、走进高考考场迎来命运转变之年。

一九七七年,正式恢复高考。我和二弟德库一起去公社招办报名。德库凭着公社中学9年毕业证顺利报上了名。我,文革时正读初三,因文革还乡,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就没有报上名。德库曾是我的学生,岂料他一炮打响,让我羡慕不已。我没参加高考,可把乐坏了。他心里清楚,三弟德贵、三妹秀兰分别在高中、初中就读,成绩都不错,都是大学的苗子。如果我上大学,撇下媳妇和三个儿女,日子可咋过呀!他身边总得留一个儿子啊!

一九七八年五月,盖县民办教师进行文化课普考,优胜劣汰。我是村学校头头,因教过初中语文,就参加了中学语文教师考试,没想到列全公社第一。这年大学招生条件也放宽了。招办主任同时也是教育组负责人,叫贾福祥,我管他叫贾叔。他劝我:“德忱,别考了,中学教师考试你第一,你是学校头头,下次转正第一个就是你。守家在地,当个中学语文老师挺好。”贾叔说的是真心话,我家西院栾家老五便是贾叔的女婿,他不会唬弄我。他是老教育专家了,才,稀罕我能干。当时我们村小学样样都走在全公社十五所小学前头。听了贾叔的话,我就没报名。回家后,爹乐得合不拢嘴,特意买了三条偏口鱼,叫母亲炖了一条,打了一瓶酒犒劳我:“儿啊,转正就吃皇粮了。老贾够意思,这两条偏口鱼今晚就给贾叔送去,别叫煮熟的鸭子飞了。”眼看报名即将结束,二弟德库来信了,措辞极其严厉,要我报考。信上说:“哥,你转正不容易,这是一般人盼不来的。不是打你高兴,你不能鼠目寸光。不上大学你一辈子就是初中生。初中毕业教初中,行吗?原来你教我,我听你的。这回你必须听我的!”于是我背着爹,在报名结束前的最后一小时报上了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复习是偷偷进行的,一来不让爹知道,二来不受外界干扰。我是学校负责人,来找我的人特多。那时候生产队处于半瘫痪状态,出工的没几个,田里草盛豆苗稀。生产队小队长们,总跟屁股找我派学生给拔大草。在学校待不住,家里也不敢复习,我就打游击,钻青纱帐。从家里带一瓶水、一只小板凳到自留地复习。自留地种的是晋杂五高粱,植株密得不透风。高粱叶子上起蚜虫了,瓢虫、蚜虫在进行殊死之战。我热得顺脖颈往下淌汗,瓢虫、蚜虫不时掉进脖颈里,咬人贼拉拉疼,胸前起了一大片红疙瘩。虽然遭罪,青纱帐却成了我遨游知识海洋的乐园。纸包不住火。一天,我正学得入迷,听见爹唱着“田喜哥你的对象选没选好”来了。爹是老戏迷,能唱不少评剧段子,诸如《刘巧儿》、《花为媒》、《小女婿》和《夺印》什么的。爹这一唱,可把我吓坏了,我屏住气息,等着一顿臭骂。没想到爹到地头转了一圈踅回去了。走时扔下一句话:“起蜜虫了,下午撒药!”爹走远了,又唱起了小曲:“一言为定说话要牢靠,有什么为难事不许动摇,里格朗。”第二天上班前,母亲交给我一把钥匙:“儿啊,这是你爹包装点门的钥匙,你再复习就上果园包装点吧。昨傍晚你爹在高粱地撒乐果粉了。”“咋?爹知道我复习的事了?”“能不知道吗?从你报名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只是不打扰你罢了。”我眼含热泪把钥匙揣进口袋,分明是装进了父母的殷切嘱托。

高考分数出来了:333分。我牵强附会破译这三个数字:第一个3,代表我在叔伯兄弟七个中排行老三;第二个3,代表我已是三个孩子父亲了;第三个3,代表我复习用了30天。考分传出后,我的红娘周二大娘最先来祝贺。与其说是祝贺,不如说是当说客。周二大娘是四堂弟德林的丈母娘,德林小我两岁,先我娶了媳妇。我的条件忒差,兄弟姐妹六个肩挨肩,两间半破土房,是队里出名的欠款户,根本没有媒人登门。爹急坏了,就找周二大娘当红娘。女方是四弟媳妇周继英的闺蜜陈洪兰。相亲时我没同意,经不住周二大娘一番美言,老爹硬逼着我订婚结婚的。此时周二大娘心里也揣只兔子,当年双方的条件还算凑合,一个中学生,一个小学没念完,差距不算太大。这回可就天壤之别了!二大娘快人快语:“德忱哪,别念了。三十出头了,孩子三个了,您就忍心扔下爹妈和老婆孩?”陈洪兰在生产队棉花组的好姐妹也来祝贺。孟艳说:“三嫂,你真有福,找了个大学生。”李玲说:“是福是祸谁知道呢?去年冬,咱李屯李福宝考上了,放寒假回来就离婚了,理由很简单,没有共同语言。”她把后四个字说得很重。闺蜜周继英更直接:“你放走了他,不怕他甩了你?”陈洪兰听了说得更实在:“他要想当陈世美,在家我也看不住。就当他去蹲二年!”临上学前头一天晚上,爹特意买了酒,叫母亲做了两个好菜犒劳我:“儿啊,为你上大学,咱爷儿俩干一杯!”我眼含热泪,手在颤抖:“爹,知儿莫如父!”“儿啊,别看爹眼睛八百度近视,可比谁都看得远。你的小九九还能瞒住爹吗?我是睁只眼闭只眼,怕耽误你复习,装糊涂啊。当年你小学毕业没考上初中,是爹托人叫你补习的。你要没上初中,哪有今天?你和德库上大学,给弟弟妹妹们带了个好头啊!”

到营口师专报到后,中文系安排我当班长,后来我才知道是按学分排的。第二名任党小组长,第三名任学习委员。那时候,经过十一年文化饥渴的大学生们,守纪好学。班级秩序、学风不成问题。最难办的是大多拉家带口,总得回家种地、插秧、秋收什么的。谁先谁后,要前后错开,一下子都走了,班级还咋开课?于是,我采取先山区(盖县、营口县)、后水田区(盘山县、大洼县)的办法,让同学们尽量满意。我的同铺刘禄二哥就把儿子带到了学校,睡在我俩中间。

毕业时,我被评为省优秀毕业生,七八中文一号。当时毕业分配是卖方市场。不是用人单位要不要,而是我们去不去的问题。于是,我们几个年龄大的同学待价而沽。营口郊区老边高中师资奇缺,教育局长李云青来和我们面谈,问有什么困难没。我们的条件极其简单而实际:能把老婆孩带出来,给妻子安排工作就成。报到后,我被分到毕业班教语文,并担任语文组长,真是拿鸭子上架呀!我的胆子也够肥的,也无法讲价,虽然大专毕业,小学初中加上大专一年半总共才念十年半书!打那,妻子陈洪兰到老边高中后勤上班,一步登天,从向阳花华丽转身,享受民办教师待遇。我们回村搬家那天,堂兄德方开拖拉机送我,老爹乐呵呵地把我们的衣被、锅碗瓢盆装上车,转回屋里便嚎啕起来:“这家不散了吗?”

为了减轻父母负担,三弟德贵转到老边高中,成了我的学生。一九八一年高考,他考上了西北工大。一九八四年,三妹秀兰也从老边高中升入中专。至此,我家兄弟姐妹六人有四人跳出农门。一九八五年天,妻子转正,全家户口进城,老爹老妈的户口也随之进城。这年秋,我调到辽化高中,把父母的户口转回了原籍公社粮站,老两口吃上了商品粮。爹没事时,就骑着自行车到公社粮站领大米、白面、豆油啥的,美滋滋的。农村的两个妹妹也不示弱,把子女都送上了重点大学。我、二弟、三弟也分别在辽阳、营口、沈阳事业有成,先后晋升为处级干部,成为村志里的亮点。

二零零八年,我刚退休,就应老家镶红旗村支书于天灵之邀,为镶红旗村撰写村志。在走访调查中,我惊奇发现,村民们对子女的升学很在意,很自豪。于是,我单独列了一章《镶红旗村子女升学名录》,从一九七七年到二零零七年,全村共有150人升入大中专学校。到二零一七年,考上的人数已超过200了。一个两千人的村子,升入上级学校的子女竟然超过总人口的百分之十!于天灵曾是我的学生,他说:“郑老师,考上这些大中专学生,您老功不可没啊。你当学校头头时给打下了好底子。那时你就敢抓考试,送喜报,先见之明啊。”我在序言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镶红旗村是一个古老的满族村,这些努尔哈赤的后代们崇武尚文,人才辈出,所以,又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状元村。这些人升学,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民族和国家的命运。”一九七七年,全国报考570万,录取27万;一九七八年,全国报考690万,录取40万。到了二零一七年,全国报考929万,录取685万。诗曰:

七律·恢复高考四十年有感

千家坟上冒青烟,百户门庭魁斗悬。

风水轮流逢盛世,阴阳返转出英贤。

三兄异地三升处,万众同心万晋研。

培育栋梁圆国,复兴华青年

啊,一九七八,那个难忘的年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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