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洗澡

洗澡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足为奇，司空见惯，然而说到给母亲洗澡，我却心里有种隐隐的痛，有种令人伤心的痛。

母亲虽然去世已有100多天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却始终留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久久不能忘去。

给母亲洗澡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那是一个星期天，母亲住在我家。那时的母亲虽然没有卧床，但生活已不能自理，需要孩子们的帮助。午饭后，母亲身上有种异样的汗味，再加上老年人特有的气味，显得更加难闻。妻说：“平日里都是姐姐给母亲洗澡多，今天咱们给母亲洗洗澡吧。”照顾老人方面妻子比我还细心，我说：“好。”当我把这一消息告诉母亲时，她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似的说：“好啊。”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洗澡，也是最后一次给母亲洗澡。年迈的母亲在疾病的困扰下，虽然衣食无忧，但她的痛苦无人可以替代。而今可以勉强的扶物能走，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在三伏天，母亲照样穿着一件薄棉裤，午休和夜晚睡觉不敢开电扇，更别说是空调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身上有味也在所难免。我与妻搀扶着母亲坐到马桶上，调好水温，握住喷头把母亲周身淋个遍。母亲闭着双眼，任凭温水流过母亲的每个角落，慢慢的给母亲打上洗发液，满头的泡沫从头流到了脚上，我用左手帮着母亲揉搓着她那依稀而又花白的头发，冲洗时又落下了不少，我的心里有种隐隐的痛，甚至是难过。母亲老了，头发脱落的厉害了，假如有一天所剩无几了，一向爱美的母亲会不会更加伤心难过，于是我急忙将母亲落下的头发收拾好，趁母亲闭眼之际扔进了垃圾筐里，不告诉母亲这些，或许她会不那么伤心。

母亲身上的温水缓缓的流下，母亲仿佛处于幸福之中的样子，给母亲冲去身上的泡沫与汗渍时，看到母亲的下颌与颈部相连的皮肤松弛下坠，可以伴着搓身体的晃动来回的晃动。我的心又一次颤动，人老了莫非都是如此的苍老？皮肤弹性丧失，一派松软无力的样子。母亲的双手在所及之处不停地抚摸。我与妻又帮母亲把她双手触及不到的地方反复的揉搓，搓下了不少的污渍。母亲原来隆起的腹部已经下垂，稳稳地放在了双腿上。我们用浴巾帮母亲把佝偻的身躯擦洗的干干净净，又把松软的腹部抬起，慢慢的擦拭，把大腿根部冲了又冲，擦了又擦。母亲弯曲变形的腿脚瘦了许多，仿佛只剩下那把老骨头了。我也更加替母亲担心，母亲的脚趾向外生长，大拇指的外侧有个很大的拐角，红红的，仿佛是硬东西磨损似的。我急忙用温水给母亲抚了又抚。整个过程母亲像个熟睡的孩子一样听话，任凭我们冲洗、摆布、擦拭。(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母亲年轻时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日里，总是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虽旧却整整齐齐，床上收拾的井井有条，桌子上及茶杯洗的一尘不染。七八年前，母亲脑梗病倒后，腿脚有些不利索，一向爱干净的母亲心里非常痛苦。

母亲老了，需要我们的帮助。就像我们的孩提时代，跑累了，躺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着母亲春天般的呵护。身上脏了，母亲会不厌其烦的给我们洗澡，调皮的我们还会不停地怕打着水玩耍。母亲为了给我们洗澡，有时还要编出各种善意的谎言来诱导我们，尽管我们非常不听话。母亲给我们洗澡好多年，我们给母亲洗澡一次，母亲就感激不尽，倒让我们有些不安，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母亲。

擦干母亲身上的水滴，换上干净的衣裤，袜子。母亲笑了，母亲的笑容比春天的花朵还美。

晚上，睡在母亲的身边，听着母亲述说着家长里短，村子里的新鲜事，仿佛自己是孩子时睡在母亲的身边，那样安逸，舒适，恬静。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我有了睡意了，母亲还在讲。有时我醒了，母亲却睡着了。有时我睡意全无，心想，母亲老了，一年不如一年，甚至一天不如一天，给母亲洗澡，陪在母亲身边…….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我很难预料，生怕一觉醒来，母亲不在了，到那时我到哪里去找我的母亲？想到这些，眼泪打湿了我的脸，打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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