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对精神病儿的母亲
那天因带着对贫困户嘘寒问暖、扶助困难的工作任务，感受到了一个平凡的母亲对一个患有精神病儿子疼爱至极的母爱，令人动容。
这位老人看上去有80多岁，但仍精神不错，走路稳健，思维清晰。听说我们是到她们家的扶贫干部，她热情礼貌，又是搬凳让坐，又是烧水泡茶，透现出庄户人厚道的淳朴。坐下与老人拉家常了解到，老人今年已过了79岁，老伴已去世多年，生育四儿一女，现在和小儿子生活在一起。她的五个儿女中，其中有四个成了家，还有一个因罹患了精神病，一直未成家，快50岁了，好多年前就住进了邻县的精神病院在治疗，这几年一直没有回过家。这儿子也算是与她在一锅的。老人讲到这个儿子，脸上就浮现出一片愁云，难过的表情就溢于言表。她说自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离儿子治病的医院又路途摇远，患病儿子又不能回家，所以一年之中也难得看到这个儿子二次。看到老人说到患病的儿子这样的想念、忧戚、难过，因她是我们的扶贫对象，为缓解她思念儿子的思绪，我就当即决定，带老人去看看她患有精神病的儿子。老人听我这样一说，眼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说了句你们真是好人后，随即起身走进房间内去收拾东西去了。不一会儿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换了身干净熨贴的衣裳，手上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隐约能看出里面装的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她向我解释说，他儿子的吃住都是政府给包了，家里只是平时送些衣服带点零食去。见她准备停当，我接过她手中的袍袱，并牵着她，把她扶上了门外的小汽车内。
一路上我们出于关心和了解，问起了老人儿子得病的缘由。老人说，她生育的五个儿女中，这个儿子是唯一读书有出息的，高中毕业后，就考了大学，但当时因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万多元的学杂费怎么也拿不出来，儿子被迫出去打工。此期间，与他考上同一所大的高中女友，不断地鼓励他边打工边复习，争取第二年再考。为此，她还两次到家来看望、勉励他。由于儿子的思想负担过重，想法过多，整天郁郁寡欢的，复习没有进步，第二年与大学又失之交臂，女友也因此与他分手了。这样导致他的思想负担越来越重，渐渐形成了忧郁症，后来一年比一年严重，发展成了一个精神病人，直到现在人已完全痴呆。老人说得语言有些哽咽。看得出她对儿子的愧疚之情依然盘桓于心。我们也听得心里沉重，不禁为贫穷葬送了一个读书优秀的农家子弟而难过。车内一时间显得寂静无声。
汽车行驶了40多分钟，我们就到了老人儿子诊病的精神病院所在的县城。在老人的指引下，我们很快地找到了精神病医院。这是一座较为偏僻的医院，显得有些简陋，院内正在搞建设，看上去有些零乱，土石堆得到处都是。我们下车在老人的带领下走到一栋一层的平顶房前，听到里面有爽朗的笑声传出，像是医护人员的声音。敲开门，见到的是一个中年的女护士，她穿着白色罩衣，一脸的和善，看着有人提着东西站在门口，她就明白了几分，问我们是来看病人的吧。我们说，是的。走进屋内，里面有几个家属模样的人在站着谈笑，还有一个胡子拉碴，头发零乱，衣衫不整的40多岁的病人在吃饭。看得出这显然是一间接待室。我们说明了具体来意并报上了病人的姓名后。女护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病人领出来，让她们母子见面，交谈一下。老人有些急切，问她是否可以跟着一道去。那护士道：医院有规定，家属是不能进入病人卧室的。听这样说，老人只好作罢。随后和我们一同尾随女护士从另一道门走出了接等室。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护士领出一个个子偏矮，头发有些花白，胡子拉碴，脸色有点苍白，眼睛木讷得不会转动的明显是病态的人走了出来。这时，我注意到，那位母亲看到儿子出来时，身子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睛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亮光。她站在略高出地面半尺的水泥走廊上，顾不得地面上的一摊浅水，迈走脚步就踏下走廓，一脚就踩在了浅水中，身子明显地踉跄着，险些摔倒。我们急忙抢上前一步把老人搀扶着牵到走廊上，让她等儿子走过来。她儿子踉踉跄跄地走到母亲的旁边，大概认得自己的母亲，像小羊羔一般温顺的依偎在母亲的身上，没有久别相逢的激动表示。母亲疼爱地揽过儿子的头，紧紧地贴着自已的怀中，不住地抚摸着，接着又摩挲着儿子的脸，小声而喃喃地说：脸有些浮肿！脸有些浮肿！透出怜悯和疼痛之情，眼眶也潮湿了。再接着她反复地捏捏儿子穿的棉衣和裤子，问儿子是否穿得温和，儿子也不会晓得作答。她又自言自语道：这裤子有些单薄，不像是家里带来的。说话间，那眼睛已是盈满了泪水，语言也有点哽塞了，只是用力地将儿子脏兮兮的头抱在怀中，久久不忍放开，有泪缓缓地滴落在儿子的头发上。这时老人的神情似乎离开了现实，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似乎在专注地回想着什么往事，让人生出一片同情。见那母亲站着，我们便劝说道：老人家这样站着累，与您儿子到接待室去坐着交谈吧。老人牵着儿子的手，走进接待室内，将儿子按在一条长凳上坐下，自己侧着身子坐在另一头，不住地问些儿子是否吃得饱、菜是否合口味、这冷天里是否能晒晒太阳等问题。那精神病儿子，仍不知母亲在问些啥东西，不作任何回答，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一无言语。看得出他已是神志彻底的模糊了，纵使是母亲的爱也难以唤回他的半点清醒。老人也许见惯了这种情境，并不感到失望似的，唠唠叨叨地好像只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心情要好过些，也没有枉来这一趟似的。她牵着儿子的手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儿，见我们把买来的零食交给护士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说要去给儿子买香烟。我们说帮她去买，她坚决不肯，说我们不知道她儿子抽的便宜的烟在哪个店。说完步履蹒跚地走出接待室，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碎石路上，身影是那样的晃荡而模糊。我赶紧叫司机跟上去送她。片刻时间，老人就提了二条难得见到的便宜烟回来交给了护士。她可能怕我们等着发急，回来后就同儿子告别，要求儿子好好听医师的话治病。分别的时候，老人不舍地将精神病儿子送出接待室，接着目送着他，一直看着儿子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住房内才收回目光，难过地用衣袖缓缓地在眼角揩了几下，就与我们一同返回。
这位母亲与大我数农村母亲一样，平凡得无人知晓，她甚至看上去比一般的农村老人更平凡、朴素、沉默、老实，但她面对自己患病的儿子，没有半点嫌弃，仍是那样的疼爱、怜悯、关心、不离不弃。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让人深刻地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无私、博大、细腻和真切，这是令人深受感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