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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书店》《解忧杂货店》《谋杀鉴赏》开头1500字对对碰

2018-01-16 09:06 作者:翻译家汪德均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下面分别是三本畅销小说开头的1500字,不妨体味一番、咀嚼一下各自译文的魅力——在何种程度上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触及心灵

第一段 (1505字)

在从海恩尼斯[3]到艾丽丝岛的渡轮上,阿米莉娅?洛曼把自己的手指甲涂成黄色,等指甲油干透的间隙,她浏览了一下她的前任所做的笔记。“小岛书店,年销售额约三十五万美元,季几个月的销售额所占比重较大,是卖给来度假的人。”哈维?罗兹写道,“书店有六百平方英尺大,除了老板没有全职雇员,童书很少。网上宣传有待发展。主要服务于本社区。存货偏重文学方面,这对我们有利,但是费克里的品位很特殊,没有妮可,靠他难以卖出去书。对他来说幸运的是,小岛书店经营着岛上的独家生意。”阿米莉娅打了个呵欠——她还在消解轻微的宿醉——琢磨着一家提出百般要求的小书店值不值得长途跋涉来一趟。等到她的指甲油干了后,她性格中坚定不移的乐观一面又发挥了作用:当然值得!她就擅长跟那些要求挺多的小书店和经营那种书店的挑剔人打交道。她的才能还包括一心几用,晚餐时挑选合适的葡萄酒(以及协调能力、照顾喝太多酒的朋友),养室内盆栽,寻找走失的猫或狗,以及其他一些注定会失败的事。

下渡轮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不认识那个号码——因为她的朋友们都不太习惯用手机打电话了。不过,她对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而高兴。有种人认为好消息只能通过期待中的电话传来,打电话的还得是你已经认识的人,她不想成为那种人。打电话的原来是博伊德?弗拉纳根——是她通过网络认识的第三位约会对象,但是这三次全都失败了——大概半年前,他曾经带她去看马戏表演。

“几个星期前,我试过给你留言。”他说,“你收到了吗?”

她告诉他自己最近换了工作,所以各种设备都乱了套。“另外,我在重新考虑网上约会这个主意,不确定是否真的适合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博伊德似乎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你还想一起出去吗?”他问。

关于:他们的约会。有好一会儿,去看马戏的新奇劲儿让她不再去多想他们毫无共同点这一事实。等到快吃完晚饭时,他们俩格格不入的事实就更为突出地显现出来。也许在点开胃菜时他们未能达成一致,或者吃主菜时他承认自己不喜欢“老的东西”(古玩、房子、狗、人)时,这一事实就显而易见了。然而,阿米莉娅并未让自己妄下定论,直到吃甜点时,她问对他的人生影响最大的书是什么,他回答是《会计学原理》(第二部)。

她语气柔和地告诉他,不,她想他们两个人还是不要再约会了。

她能听到博伊德的呼吸声,焦躁而不规律。她担心他可能会哭。“你没事吧?”她问。

“别一副屈尊俯就的样子。”

阿米莉娅知道自己应该挂了电话,但是她没有。她有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好玩的轶事可以讲给朋友们听,那些糟糕的约会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说什么?”

“你要注意到我当时没有马上打电话给你,阿米莉娅,”他说,“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更好的,等到那个没戏时,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所以别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你的笑容还不赖,我得承认这一点,但是你的牙齿太大,你的屁股也是,而且你也不再是二十五岁了,即使你喝起酒来还像是二十五岁的样子。别人送的马,你就别往马的嘴里看了[4]。”这匹别人送的马哭了起来,“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博伊德。”

“我这是怎么啦?看马戏挺好玩的,对吧?而且我也没那么糟糕。”

“你很棒,去看马戏这个主意很有创意。”

“可是你不喜欢我,这肯定是有原因的,说实话吧。”

此时此刻,有很多原因不喜欢他,她选了一个:“你还记得当我说我在出版界工作时,你说你不怎么读书吗?”

“你是个势利鬼。”他总结道。

“在某些事情上,我想我是。听我说,博伊德,我在工作。我得挂了。”阿米莉娅挂了电话。她并没有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自负,当然也不会重视博伊德?弗拉纳根的意见,反正他也并不是真的在跟她聊天。他不过是在抱怨她新增了自己的失望,而她也有自己的失望之事。

她三十一岁了,觉得自己到现在应该已经遇到某个人了。

第二段 1554字

翔太建议不如去废弃屋。他说,刚好有一栋适当的废弃屋。

「适当的废弃屋是怎么回事?」敦也低头看着个子不高,脸上还残留着少年稚气的翔太。

「适当就是适当啊,就是适合藏身的意思,是我之前勘察时偶然发现的,没想到现在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对不起,两位,」幸平缩着高大的身体,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停在旁边的老旧皇冠车,「我做都没有想到,蓄电池会在这种地方报废。」

敦也叹着气。

「事到如今,说这些话也没用。」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这里的路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并没有一直开车灯……」

「寿命到了吧,」翔太说得很干脆,「你看一下车子的里程数,已经超过十万公里了,原本就差不多快寿终正寝了,开到这里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我才说,既然要偷车,就要偷新车。」

幸平抱着双臂,发出「嗯」的一声,「因为新车都装了防盗器。」

「算了,」敦也挥了挥手,「翔太,你说的废弃屋在这附近吗?」

翔太偏着头思考着,「走快一点的话,大约二十分钟吧。」

「好,那我们去看看。你带路。」

「带路当然没问题,但这辆车子怎么办?丢在这里没问题吗?」

敦也环顾四周。他们正站在住宅区内的月租停车场,因为刚好有空位,他们把皇冠车停在那里,一旦租这个车位的车主发现,一定会马上报警。

「当然不可能没问题,但车子动不了,也没办法啊。你们没有不戴手套乱摸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可能因为这辆车被查到。」

「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我说了啊,目前只能这么办。」

「我只是确认一下,OK,那你们跟我走。」

翔太迈开轻快的脚步,敦也跟了上去。他右手提的行李袋很重。

幸平走到他旁边。

「敦也,要不要去拦出租车?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大马路,那里应该可以拦到空车。」

敦也「哼」地冷笑一声说:

「现在这种时间,有三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在这种地方拦出租车,一定会被司机记住长相。到时候公布画出我们长相特征的通缉画像,我们就死定了。」

「但是,司机会仔细看我们的长相吗?」

「万一遇到会仔细打量的司机怎么办?况且,万一那个司机只要瞥一眼,就可以记住长相怎么办?」

幸平沉默不语,走了一小段路后,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算了,闭嘴赶路吧。」

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三个人走在位于高地的住宅区,周围有很多外形设计很相似的房子,几乎没有一栋房子亮灯,但绝对不能大意。如果不小心大声说话被人听到,事后警方来查访时,可能会有邻居告诉警察「半听到有可疑的男人经过的动静」,敦也希望警方认为歹徒开车离开了案发现场,当然,前提必须是那辆皇冠车不会很快被人发现。

他们正走在和缓的坡道上,走了一会儿,坡度越来越陡,房子也越来越少。

「到底要走去哪里?」幸平喘着气问。

「就快到了。」翔太回答。

走了不久之后,翔太的确停下了脚步,旁边有一栋房子。

那是一家店铺兼住家,但房子并不大。住家的部份是木造的日本建筑,门面不到四公尺宽的店铺拉下了铁卷门。铁卷门上没有写任何字,只有一个信件的投递口,旁边有一栋看起来是仓库兼停车场的小屋。

「这里吗?」敦也问。

「呃,」翔太打量着房子,偏着头回答:「应该是这里。」

「应该是甚么意思?难道不是这里吗?」

「不,我想就是这里,只是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我记得之前看的时候感觉比较新。」

「你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可能是这个缘故。」

「也许吧。」

敦也从行李袋里拿出手电筒,照了照铁卷门周围。门上方有一块广告牌,好不容易才能辨识「杂货」这两个字,前面还有店名,但看不清楚是甚么字。

「杂货店?开在这种地方?会有人来吗?」敦也忍不住说道。

「正因为没有人来,所以才倒闭了吧?」翔太说得很有道理。

「原来如此,要从哪里进去?」

「从后门走,那里的锁坏了,跟我来。」

翔太走进杂货店和小屋之间的防火巷,敦也他们也跟在后方。防火巷大约一公尺宽。走进防火巷时抬头看了看天空,圆月悬在正上方。

屋后的确有后门,门旁有一个小木箱子。「这是甚么?」幸平小声嘀咕道。

第三段 1537字

1944年8月,布拉格。

傍晚的空气闷热而潮湿,夏日迟迟不肯离去。卡车穿过狭窄的城市街道时,带来一股腐烂的鱼腥味混杂着汽车尾气的恶臭。布拉格似乎什么都是脏兮兮的,很难想象,这个城市居然曾经是哈布斯堡帝国皇冠上的明珠!

他整个下午都在外面溜达,核查路线。他沿着潘斯卡街,走过停刊的《普拉格日报》编辑部门口——该报已被纳粹当局取缔;走过混杂着罗马式、文艺复兴和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城堡、宫殿、广场和大教堂。他尽量不引人注意,完全是一副普通的捷克人在夏季的傍晚出门闲逛的样子。

这个城市让他感到很不自在。战前,他在家乡时就常在黑暗的大街小巷里游荡,惹是生非,从来不害怕什么危险。但现在,一旦被抓,只有死亡。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人接触,也避开拥挤的人群。

餐馆里弥漫着劣质啤酒的气味,桌子上粘着一层厚厚的污垢。可能这些欧洲人不太讲究卫生——同样的状况会使北美人颇为难受!也可能这是被占领国家的人们反抗纳粹统治的唯一方式。几个常客已在里面,大多数是些老头子,他们的身体已被岁月折磨得不像样子。其中一人拄着手杖,走路一瘸一拐的。

经过一个小时的观察,这个美国人终于认定这里是安全的,可以进去。他斜靠着吧台,手里拿着一杯啤酒,就像一个平常的客人一样,但每当有人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时,他的每一根神经都会紧绷起来。

门吱呀地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他转过身去。这位刚来的客人要了一杯杜松子酒。酒保头也没抬,就拿出杯子和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人一口气喝完,然后把杯子往吧台上“砰”的一放。酒保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金斯基的花园现在很漂亮,对吗?”新来的客人低头看着吧台,用德语说着。

美国人用口音很重的德语回答说:“我倒是更中意此时的公园。”

新来的客人稍稍动了一下身子,但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不错,那里比较凉快。”

这位客人又要了一杯杜松子酒;约莫十分钟后,他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摸,在吧台上扔下几个硬币,走了出去。几分钟后,美国人也离开,朝河边走去。此时暮色苍茫,楼房的轮廓已经隐藏于暗影之中。他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确信无人跟踪;然后,先向北走了三条街,再向东走过两条。一路上,他尽量表现得像一个散步的市民。

走过博物馆后面那条狭窄的鹅卵石小巷时,一个轻轻的声音从黑暗里冒出来:“晚上好,同志。”

美国人一惊,抬头看过去

“不好意思,开个小小的玩笑。”联络人笑道:“我们可以说英语,但要小声点。”

美国人努力地点了一下头。“你怎么称呼?”

对方顿了一下,说:“卡夫卡,你呢?”

“美国兵,乔。”

卡夫卡收起笑脸。“很少看到美国人远离家乡,特别是到这里来。怎么回事呢?”

“有事要做。”

“经历颇复杂吧。”

“一直都在柏林。以前在东边。”

“你为自由而战,我们向你致敬,乔。”他耸了耸肩,又说:“言归正传吧。听说你要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

“我怎么知道情报没给错人?”

“没有人能保证这一点。但你我都清楚,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没核实我们的身份,你决不会同意这次会面。”

卡夫卡说的没错。乔已经听说了这个情报机构,是由英美两国共建的。他们混入德军、获取情报,以此与纳粹战斗。他也听说过卡夫卡就是这个机构的成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听说过约瑟夫·门格勒 [1] 吗?”

卡夫卡下巴一紧,“奥斯维辛的恶魔?”

“就是!”就在不久前,乔自己听说了这个魔头,那天阳光明媚。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里在想,为什么太阳还能如此灿烂!

“我们也听说他用活人做实验,残忍至极。真是禽兽,无耻极了!”卡夫卡说。

乔点了点头。“我们以为这种疯狂的行为只属于希特勒、门格勒,这些欧洲的疯子;可结果……”

他把手伸进夹克,掏出一束细绳困住的文件;解开后,递给了卡夫卡。

卡夫卡是站在阴影里的,这时他把文件移向透进巷子的一道光线里。在这样的黑暗中,乔看不到文件上面的字,他也没必要去看。这是一份记载那项实验具体情况的报告,装在一个信封里寄给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卡尔·克劳伯格 [2] ,以及一个叫作劳舍尔的。另外还有一个收信人。

[1] 约瑟夫·门格勒(1911—1979)纳粹党卫军军官、医生,奥斯维辛集中营头目之一,被称为“死亡天使”。

[2] 卡尔·克劳伯格(1898—1957),纳粹军医,被称为“野兽”,大规模进行手段野蛮的妇女绝育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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