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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的冬季

2018-01-14 16:17 作者:张守梅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最近,朋友圈儿里都在晒十八岁的照片,我也跟风,翻出一摞老照片一张张端详着,照片上的我正青,笑容如花,现在如我一样大的孩子都在上学,那时的我在干什么呢?哦,那年,我十八岁,去外地打工……

那年天,地里的农活都忙完了,就连大白菜、青萝卜都下窖了,蹲在家里,再没有挣钱的门路儿,我们西边村儿有在莱阳干过活的,回来招工,于是一帮姐妹背上铺盖卷就跟着招工的走了。

我们去的厂子,是专门加工芋头制品的,销往日本,安顿好住宿的地方,每人预支五十元饭票,发了工作服,交代好注意事项,一帮人就分到车间,开始干活了。

进入车间之前先穿水靴,再套上一件长到膝盖以下的白色工作服,把头发整利索,戴上一顶像医生戴的那种平顶的白帽子,头发全部掖到帽子里面,再在上面戴一顶类似斗篷一样的尖顶的全帽,两根带子系在脖子下面,捂得严严实实,只在两耳处留了镂空的蕾丝,一切准备妥当,来到车间门口,先洗手,消毒,手晾干后,在旁边的大盆里,抓一把滑石粉,两手对搓一下,以便戴上薄薄的乳胶手套,再戴上一层白的薄棉手套防滑,进入车间,每人发给一个芋头刀,类似于削土豆皮用的那种刀子,另一头是一个半圆形的刀片,在师傅的示范下,我们每人拿起一个浸泡在水里的芋头,先均匀地削去一层薄皮,使其露出白白的身子,再用另一头弯的刀片,在两头分别切去一块儿,使手里的芋头如乒乓球大小,再仔细地将芋头身上未刮净的粗皮和斑点一点点去除,然后认真地观察其形状,是不是有点扁?或者有点长?总之,要将成品修成如乒乓球的样子!

我的妈呀!一个大芋头,经过翻来覆去这么一折腾,所剩无几!日本人就是各一路!吃个芋头还要这些个花样!可是我们的工资是与出的成品挂钩的,刮一斤芋头五毛还是八毛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为了多出成品,我们这些新手刮出的芋头奇形怪状,在过称时被检验员“噼里啪啦”全都打了回来:重修!

一上午站在都是水的车间里,双脚冰凉,终于熬到下班了!我们怀揣饭票,飞跑到食堂去打饭,先买了两个大白馒头,饭盒伸进窗口,每人一大勺子菜,端到桌前吃的时候才发现从没吃过这种菜,用我们加工成品时削掉的芋头头儿,里面搁了切成薄片儿的五花肉,还放了粉条,咬一口大馒头,吃一口滑溜、软糯的芋头粉条,那个香啊!一上午的劳累似乎去了大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长,我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完毕,简单用餐后,就去车间干活,一站就是一上午!累一点,冷一点没关系,都是庄户孩子,这点苦吃得了!可是,总不能限制人家上厕所吧,平时还好说,少喝水,实在需要上厕所了,得先报告组长,组长同意后上报车间主任,车间主任批准后,把工作服脱了才允许上厕所,平时还好说,可是赶上女孩子的生理期,一上午要跑几趟厕所,那就对不起了,不批:老跑厕所,还能干出来活吗?好吧,我们忍着!大老远出来打工不容易,一分钱没挣,先掏了好几十块钱的路费。

我们都想把活干好,干到年底发工资时,拿着钱高高兴兴回家,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抛开不让上厕所的事不说,却因为一根没掖进帽子里的头发被罚了款,每天进车间之前,组长检查是合格的,估计干活时头痒,就忍不住用手背搓了几下,头发就趁机露头了,露出一根头发罚款五毛,两根一块, 一上午才挣几块钱啊,就因为两根头发就被罚去一块钱!这还是轻的!如果不慎有头发掉到了芋头盆儿里,那就不是罚一块钱的事儿了,一上午的活几乎就白干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次,比如上厕所不批,比如无辜被罚了钱。

我不服气,找她们说理,记得当时我们的组长也是日照人,只比我们早去了几年,因其工作认真,要求严格,被任命为组长,同是日照人,却丝毫不讲情面!看她一张宽大无比扁平的黑脸,爆眼凸牙,厚嘴唇,矮胖的身子,像极了非洲黑婆!好说歹说,人家六亲不认,照罚!我们几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四五个人集体请假,在宿舍里猫着不干活!食品厂从外地招工,都是活儿赶得紧,一个萝卜一个坑,哪容你吃闲饭?招你来就是干活的,既然不干活,那就别吃饭了,因此,在我们罢工两天后,厂子就把我们的饭票停了,从家里出来时带的煎饼,已经在几次加班后被我们吃光了,身上没有钱,食堂不给打饭,我们几个人窝在宿舍里,把蛇皮袋子里吃剩的煎饼咯吱(煎饼碎屑)搜出来,小心地用手捧了,倒进嘴里,又糊弄了一天。

在我们断粮的第二天,我们要求补发饭票,被拒绝,要求先找领导检讨认错,再乖乖去车间干活儿,然后才可以吃饭,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我这暴脾气,还认错!再说我们也没认为哪里错了!

事情就这样僵住了,再一天,我们不干活,宿舍也不让待了,一上班,宿舍长就把门锁了,大冷的天,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呢,就在宿舍门口的墙边待着,等人家下班了悄悄溜进宿舍,

再后来,我们坚持不了了,就想着辞职回家吧,可是报上去以后厂子不批准!并且门卫管理森严,想溜走,没门儿!

既然下定决心要走,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来的芳,年龄最小,却最是机灵调皮,计划好了要走的那天早上,我们磨磨蹭蹭起得很晚,宿舍长等不及先出去了,我们一“咕噜”爬起身,收拾好铺盖,跑到车间后面的墙根处,猫在那里不动,芳溜到门卫处与他们套近乎,陪他们拉呱,我们趁门卫不注意,两人先翻墙出去,最后面的人把铺盖卷扔过墙头,芳估计我们已逃脱,找个借口出来与我们会合,腊月的冷风呼呼地吹,我们趴在路边的沟底等着,好容易截住一辆开往日照的客车,才辗转回到了家。近一个月的时间,一分钱没挣着,还搭上了好几十块,家里人自是心疼钱的,但看我们也吃了不少苦,能安全到家,也算是安慰了。

现在想来,刚刚十八岁的我们,一群山里孩子,无拘无束地惯了,冷不丁到管理如此严格的厂子干活,自是不习惯的,多年以后,那个寒冷冬天吃不上饭的感觉,当年对管理人员的怨气,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了,能记起的,却是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热乎乎的芋头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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