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故土情
悠悠故土情
——一位老人的诉说与情怀
1992年6月
前不久，我因事去了趟靖远高湾。在回来的路上，到区检察院司机赵师傅家小停，为的是搭趟顺车。没想到，这家人祖孙几代都是我的老乡，因而三言两语也就熟练起来。虽然停留的时间短暂，但获得的印象却是难忘的。
原来赵师傅是这家的第二代人，下面有他的儿女、孙子，上面有一个老人是他的母亲，她今年快九十岁了，但看上去仍格外健康，面色红润，腰板硬朗，谈吐爽快、清晰，毫无拖泥带水，唠唠叨叨之感觉。赵师傅把我介绍给她老人家，老人高兴地点着头，跟我寒喧了一阵。我注意到她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因为我进去时她正在整理香表之类的东西，而且不时地责怨娃娃们的不懂礼节，把这些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竟与鞋子放在一起。她边收拾边跟我攀谈起来：“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老乡。”我连忙回答“我也是。”老人接着说：“我家原来也在会宁，在丁沟的马堡一带。在民国十八年前后逃灾到这儿来的，现在已有六十余年了吧。当时来的有我的大一辈（即老人的公公、婆婆）、老头子和我，还有就是开车的这个孩子弟兄三人，他是老小。我们一家七口人，遭了不少的磨难。到这个地方后，生活还是没好个啥，因为这里是姓马的几家地主的地盘，穷人逃到这里的也不少，我们就是其中一家。白天我们全家给人家干活混口，夜晚住在猪狗不如的窝棚里。干的是人家屋里最苦最累的活，吃的是跟人家不一样的饭，顿顿就是些粗皮杂粮；有时候和猪狗的食没有什么两样，还经常吃不饱。好不容易熬到解放来了共产党，闹革命，斗地主，分到田地，总算翻身了。娃娃他爸被公家看中当了乡里的干部，搞土改，划土地。后来组织上正式批准了我们的户口，从此就算稳定了下来，就是现在住的地方。”
停顿片刻，老人意味深长地讲：“这娃娃的爸爸，虽不识字，但人很积极，干公家的活很认真，上进心强得不得了。高湾乡离这村上十几里路，那时候没有车子，他常常在半夜里来，半夜里去。为人家公家的事操心。文化大革命前后，人家说老头子干得很好，被组织上调到打拉池牛家拜公社（即现在的平川区共和乡）当书记。那时候他干得越认真、越吃苦了，一年半载难得回一趟家。有一年，也就是生前最后一年年底，大概是七一、二年，我和孩子们正盼着他爸回来过年，高高兴兴地等着他，一直到腊月二十七、八了，还不见人来。我起疑心，怕是出啥事了？果不然，公社打发人报信来，说赵书记不幸去世了。当时我难过心急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孩子们都大哭起来。”老人说到此处显然激动了，哽咽了一会儿，又接上说：“据人家说：赵书记去世的那天下午，公社的几个领导干部准备回家，一高兴商量在一块儿坐一坐，喝两盅。大家都给他敬酒，可他平时不大喝，那天喝多了。在当晚回来的路上醉倒而不幸去世。直到第二天走路的人才发现，已经僵硬不可动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时靖远县的书记、县长，都到家里来了，公社、大队、村上的人都来了，屋里摆满了花圈，领导都亲切地和我握手、安慰我，叫我节哀保重。事后公家又给我几千元的生活补助费”。
“此事过去二十年了，我一想起老头子就这样死了，心里很难过，可一想到他为公家死的，人家那样隆重地悼念他，并给我不断地安慰，我这就心里宽快多了，就没有什么挂心了。惟有希望这些后辈们能象他们的爸爸、爷爷那样，给人家认认真真地干事情，老老实实地做人，我就够了。”
说到这里，老人叹息了一下，又接着说：“哎！老头子死得可怜的很。我记得清清的，到死时，腊月二十几的天气，三九寒天的，他身上还穿着两件补得没处下针的单裤子，裹着一件解放初年穿上的破棉袄。曾有好几次我叫他扯上一件新的换一下，旧的放下到家里穿，可他都没听，一直穿得这样破烂。可他对这几个娃娃的上进方面，要求的很严，从不叫他们跟人家比吃穿，只一心叫他们干啥事都认认真真，老老实实，不要胡来。”
“记得老头子死时，开车的这个孩子正在新疆当兵，没得来。我当时几夹面的急、难过。就是那时候熬出了现在的这一头白发，还吸起了旱烟。”说到这里，老人装了一锅旱烟，吸了片刻，继续说道：“现时好了，我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孙子辈都大了，三家子的情况都很好。这几年每一家子光黑瓜子要种十几亩，一年要赚五、六千元的收入呢”老人谈笑之间，从脸上自然而然地流溢出一种无比的宽快和满足……听着老人的一席长谈，我深深感慨起来。是啊，老人家的生活是好起来了，而且听着这样艰难动人的经历，我也真心地希望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也真心地祝愿老人健康长寿！
可惜停留的时间只是一个夜晚，言不尽兴。次日清晨，我要随赵师傅回来了，我在一片感激之情中，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位老人以及她的家人。
在飞速前进的路上，迎着初升的太阳，听着老赵同志的阵阵欢快轻松的笑谈，我也真是高兴极了。我的心里也升腾出了一种希望：这家老人所希冀于后辈们的，不正是在老赵同志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么？“从前做牛马，如今是主人” 。呵，这也是很大一部分中国农民真实生活的写照啊！愿他们家好起来，原所有过去受苦受难的人如今都好过起来。
（本次开始笔者欲陆续拟投一些以前的原作，敬请各位主编、编辑同仁宽恕审编，也欢迎各位文友阅评!）
作者单位：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财政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