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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鸡

2018-01-07 20:43 作者:墨冰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快点弄灭!快点弄灭!”

几个人被火烤得溜墙根站着,猫儿仰着颏子,小眼儿瞪得溜儿圆,一脸惊恐的看着房顶烤糊的檩条,扯着破锣嗓子骂,“烤个熊火一整棵树都整上,达哪个蛋!还不得给我这破房子轰了呀!”眼看房子都要烧起来,几个小子炸了锅。

勺子抄起铁锨就往火堆上撒垫牛铺用的土垃,火苗子还是一个劲儿的直窜房顶。

蛤蟆从裤裆里掏出小鸡儿就往火堆上浇尿,尿浇上像倒了油,一股白气儿冲天而起,顿时满屋弥漫着尿骚味儿,火着的更欢了。

“就你那一股儿蛤蟆尿中个球用!快去拿桶提水!”

猫儿吓得摸门当窗户,拉门拉得哐哐响,就是拉不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傻逼,拉零散了你也拉不开,插着门栓呢!”有人大声提醒他,回过神来,拉开门栓像黄鼠狼一样蹿了!

刚走又转回来,“桶,桶给我!恁几个二球等死呢!”

“说你四个蛋你不承认,不拿桶你用手捧啊”

“别去提水了,等你提回来,房子都你妈成灰了,料缸里水泼上算了”

“料缸里有牛料啊”

“扣屁股噱指头里货,要房子还是要牛料你看着办吧!”

几个人都仰脸瞅着屋顶檩条,都发红了,勺子上去就用马勺舀水往火堆上泼。

一料缸水泼完,火灭了,牛铺成了狼烟洞。

门框和墙之间的缝能伸进来胳膊,门板上的缝也窄不了多少,除了牛和人啥他妈的都挡不住。很快满屋子烟消散了,寒气顺着门缝直往屋子钻,几个人又冻得发抖。

蛤蟆提议,“要不再把火生着吧?”

“生个屁!以后都他妈别往我这儿烤火了,都回家卧去吧!”猫儿余惊未消,说话像吃了炮药。

“生啥气哩,这才刚八点半,回去睡不着呀,今儿黑不是冷么,不生火冻死你兔孙里!”蛤蟆手抄袖子里,缩着脖儿,嘴里挑逗着说。

“有柴火慢慢烤,一颗树都堆上,房子差点给我轰了,恁不过我还得过哩!”

“我日!就你会过日子,我跟小林坡俺俩今儿后晌把这颗枯树抬回来,截成段,不就是今儿黑烤个带劲火么?”烂缸刺杠他,“要是会过日子,女人早都寻上了,现在正搁床上打眷子哩,还用搁这破牛屋里跟你那腱子牛对着抻鞭子!”

“有米一顿,有火一笼,明儿再说明儿的,别废话,赶紧生火!”有人接着撺掇。

猫儿也冻得够呛,经不住七嘴八舌,火堆又生起来了。

这回木头只堆上三之一,火势不大不小,马上屋子里烤得暖烘烘的,大伙儿都找来板凳椅子坐下来,椅子木有一把是有面的,光剩下称了,坐下去露住屁股,前头烤得慌,屁股底下哇凉,小蕾撅住屁股对着火烤。

“炮台支起来干啥?就你那屁股主贵?屎给你兔孙踢出来!”有人说着一脚踹上去,差点没爬牛粪上,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膝盖张嘴就骂,“谁…谁…谁踢…踢…踢…踢我哩,啊爬…爬…爬爬爬你达那个蛋…蛋上去吧!”这小子打小结巴,大伙一阵哄笑。

火堆越烧越旺,有人不停的续着干树枝,火焰跳跃着,橘红色的火碳映在脸上,每个人都像喝醉了酒,天南地北一个劲儿里骚喷。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之后,背阴坡的雪还没化完,寒气逼人。

乡村的晚来的格外来的快,太阳刚一下山,黑暗和寒冷就肆无忌惮的洗劫了整个村子。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那段岁月,并不像现在有手机玩,电视都很少,麻将还弄不懂一柄、二柄和幺鸡是啥。深圳特区成立十年之后,改革开放的小春风才刚刚吹到南阳东边的这个村子,初暖乍寒,物质生活上不管好赖只是能吃个肚儿圆,在伟大领袖的英明领导下农民苦逼哈哈地干了三十年,结果是给每个人脸上留下一个明晃晃的大字:“穷”,乡村的基本情况是:耕地靠牛,照明靠油,治安靠狗,娱乐靠球。

结了婚的年轻人大都早早的上床娱乐了。

老歪结婚一年了,不知道啥原因媳妇还没怀孕,刚做新郎官那会儿,见天上他媳妇两三四次,跟种猪一样精力旺盛,今儿黑上床后,手刚一暖热就攥住玲儿的大白奶子张嘴就啃,玲儿赶紧挣脱,双手护住胸,身子紧缩得像个蚕蛹,“滚那头睡去,姑奶奶今儿身上来了!”老歪的焚身欲火被玲儿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在床上翻了一会,穿衣裳起来上猫儿这儿烤火,临出门听见玲儿给他送行,“死出去就别死回来!”

老歪推开牛屋的们火堆烧的正旺,暖烘烘的。

“不搁家打眷子,跑这儿来干啥?”一进门儿蛤蟆就杵白老歪。

“夹住吧!”

“你以为他是玲儿?说夹住就能夹住”小子们都不怀好意的看着老歪笑。

老歪有点尴尬,赶紧岔开话题“这火真带劲!”

大伙儿挤了挤,给他腾出个地方,老歪支叉住手烤火。

又往上填了点木头,火势很旺,个个都烤里往后趔着身子。

“这火要是炖锅肉,再整一瓶大曲……咹?”老歪龇拉着牙笑,目光扫过小伙子们的脸,探寻着他们的反应。

火堆和肉香大概在人类住山洞的时候就就紧密联系起来了,见火堆就想到肉也许是祖先进化留下的本能反应。

果然,老歪一提起酒肉,大伙儿眼里就开始放光,仿佛木炭火上炖的肉已经咕嘟咕嘟冒着烟,肉香扑鼻。

猫儿喉结动了下,咽了嘴里的酸水,“谁去整几斤猪肉搁这儿炖炖,小林坡那儿有酒,回家拎过来,今儿黑解解馋!”

几乎半年了没怎么粘过腥荤,上次吃肉的记忆还停留在八月十五,猫儿的提议立马得到大部分人的赞同,几个人先后表态支持,都一个劲儿说“中!”。

“猫儿你有钱?一缸料水都舍不得,还你奶那个腿儿里整几斤肉。”蛤蟆给他泼冷水。

“赊账啊!钱平摊, 咋样?”馋虫上来了,猫儿一脸正经。

“我看今儿黑你猪屎也吃不来,半夜三更外面天寒地冻上哪儿去卖肉?”

小伙子们有点失望,眼看就到嘴的饕餮盛宴瞬间泡汤。一圈人盯着火堆,如同一群饿狼围着一堆早被舔舐干净的骨头架子,眼里泛着蓝光,贼心不死。

闪烁的火苗映照得人脸忽明忽暗,偶尔听到烧破虫卵的啪啪声,没人说话,大概都在回味上一次吃肉啃骨头美妙滋味。

一阵沉默后,老歪发话了,“我有个办法一会儿就能吃肉,还不用花钱”老歪神秘兮兮的说。

听说有办法吃肉还不用花钱,小伙子们立马抖翅炸毛,像山里的小妖遇见了老神仙,呼啦头伸过来,“啥办法?”

老歪压低声音“前头你祥爷和你传荣叔院墙头上都卧里有鸡子,你们几个人去弄回来几只,一会儿不就又肴了么?可比猪肉好吃多了!咋样?敢不敢去?”说着用挑衅的眼光扫视了每人。

“日!我当是啥好鸡巴好招儿哩,鸡子那是好偷的么?一碰就乱飞乱叫,万一叫逮住,都是一个门上里,眼熟面花,以后见面脸往裤裆里装啊?”硕子不大赞成,大嘴叉子撇里烂杏似的。

“我说你年轻吧,啥球都不懂,鸡子到晚上一卧下就不动了,好逮里很,要想它不叫唤你得先得用手托住鸡嗉子,然后把鸡头掖到翅膀根底下,悄不声地鸡子就抱走了,保证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里假里呀?”

在这邦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眼里,老歪岁数最大,他是老江湖,道行深呐,有人怀疑,其实也就是叫他再确定以及肯定一次才放心。

“一逮一个准”老歪说话斩钉截铁。

“我看不球粘!今儿黑咱给鸡子摸吃了,明儿早人家一查数,鸡子少了,那还不得骂死咱吗?”小林坡一向谨慎小胆儿。

“他两家鸡子多,有个球数,再说了,他知道是咱们几个吃的吗?”

“抓紧行动,小林坡留下来看牛,老歪给咱打后阵,你光指挥,俺们几个干!”说着用目光征求老歪的意见,猫儿等不及了开始催促。

“我日!哪有军师上前线里?我只提供谋略和技术支持,你们负责实施,想吃不想吃?想吃鸡子就行动,不想吃就算球了,我回家睡觉了。”说完拍屁股就要走人。

“中中中,就按你说哩来,俺几个行动,你回家准备大料花椒啥的,我这儿没调料,光鸡巴有油盐。”

“这木问题”老歪爽快的答应了。

小子们探头探脑的一出门才发现这外边也太特么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气温降的更低了,只有寒气在黑夜里蔓延。

几个人压低声音合计了一会儿,要是万一被发现,咋撤退,从哪儿再绕回牛屋,直接奔牛屋跑就特么露馅了。

经过这一会儿功夫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看到房子树木的轮廓。几个人都手冻的生疼,或插兜或抄手,贼似的轻手轻脚往前院溜,都后悔当初腿上绑沙袋炼轻功的方法没有坚持下来。

这都是他妈的嘴馋催的,看来做贼这活儿也不容易,受罪、提心吊胆还得有技术,关键是趁天黑。

世界上的罪恶大都在黑暗里发生,就是因为在黑暗中施恶者被发现的几率大大降低,‘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一听就知道是行业翘楚总结出的经典理论。

村上人都不富裕,说直白点就是穷,大部分人家没院墙,勤快人家会从河坡里拉带草根的大泥块,打起一圈土坯墙,也就一人来高,鸡鸭都是散养,不经常清理的话满院子都是鸡屎鸭粪,天一黑鸡上墙鸭进圈。

到了墙根儿,果然看见墙头一拉溜鸡子一动不动,猫儿名字没白叫,那身手真跟狸猫娃儿一样遛,踮起脚就去抻手去抱鸡子,鸡睡觉都缩着头,根本看不清那头是鸡嗉子,那也得严格按技术指标来,先用手摸索着找嗉子,这一摸不打紧,鸡子又扑棱又叫唤,猫儿吓坏了,赶紧去抓鸡头,等于绑匪先捂受害人的嘴,那承想越抓的紧越是扑棱的厉害,其他的鸡也被惊动了,这下尼玛炸了锅,满院子乱飞乱叫,邻居的狗也跟着狂吠,真个是鸡飞狗跳翻了天。

“谁呀!”随着的一声大喊,堂屋们哐当一声打开了,手电筒像剑一样扫过来,这特么千万不能被照到脸上,小子们吓得屁滚尿流,兔子似的撒丫子就朝西边河湾就跑。

跑了一阵子,回头看看没人追过来,这才停下来。蛤蟆上气不接下气,“咋整里?猫儿你真是个骡子,不是叫你托鸡嗉子么?”

“还木摸到嗉子,鸡子都唤叫了,我球门儿!”

“今儿黑还吃不吃了?当回贼吃不住鸡子太特么冤了”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这条定理也适合吃货。

几个人商量一阵子,今儿黑这鸡子非吃不可!这次洗劫传荣叔家的鸡子,谁知道跟上次一样,又来这么一出鸡飞狗跳,再次落荒而跳。

小子们绕了好大一圈回到牛屋,不见了老歪,只剩下小林坡用棍子抪棱火炭儿,神情悠闲自在。

“老歪呢?”猫儿问小林坡,“你们走之后他说回家拿调料一直没回来。”

几个人坐下来讨论着刚才的失败行动,老歪说的办法中个球用!坑呀!绝对坑爹!咱们几个去当贼,他回家搂着女人睡觉!拿咱几个当猴耍了。不中!咱得给他后翻起来,吃不成鸡子也不叫他今儿黑安生。

那真是个木事儿学驴叫唤的无聊年龄,所以净干驴事儿。

几个人又来到老歪门外,老歪家木院墙,一根木头棍子斜靠着窗户,几只鸡就卧在棍子上。

蛤蟆敲门,谎称鸡子弄回来了,老歪和他媳妇嘀咕了几句,踢拉着鞋把门开了道缝。大概他也听到了动静,认为这次八成木弄回鸡子来,这帮家伙经常跟他闹着玩,得防着点,所以先出来确认。

“鸡子搁哪儿里?”

猫儿这货太贼了,大概起初的意思只是想开个玩笑,所以动作从容,顺手就把木棍上的鸡抱起来。

我草!奇迹发生了,这鸡太配合了,不扑棱也不叫唤。

“这不嘛,在这儿!”

老歪隔着门一看,美里嘿嘿直笑,根本就没想到是他家鸡子,后边几个小子都笑岔气了,只是不敢出声,天太黑,也许老歪看不见几个人的表情。

“就这一个?”

“不好整啊,就弄回来这一个”蛤蟆说哩跟真里样。

老歪用手一摸,“中中中,不错, 个头不小,一个也中了呀,恁几个先去宰了拔毛,我穿好衣服,拿上调料就过去!”

只要能吃上鸡子别的都不重要了,几个小子路上就把鸡子弄烟气了,到屋一看是个翻毛鸡儿,赶紧拔毛,以防老歪认出来,等老歪拿着调料来的时候,鸡身上已经根毛不剩,基本全裸了。

很快鸡子闷好了,一阵风卷残云过后,骨头扔了一地,有的剔牙,有的吧咂嘴,都说味儿不赖,就是木吃住好肉,叨一块是不是鸡脖子就鸡肋。

第二天早上猫儿还没醒,就听到玲儿在骂街,“麻辣隔壁里,真是阎王爷不嫌鬼瘦,我就这一个翻毛鸡儿下蛋勤快,恁给我偷走吃了,叫恁好吃难消化,得噎食死恁龟孙里,下一辈子叫恁脱成鸡子!闲里木事儿学驴叫唤哩,光害贱人呐!”老歪背对着玲儿挤住眼笑。

村骂加国骂轮番上阵骂了三天,声音青翠响亮,回荡在郭场上空,经风一吹弥漫了整个高庙乡。

从此以后不管谁家丢了鸡子都朝着猫儿的牛屋方向骂。但是,月亮作证偷鸡这事儿他们只干过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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