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栀子花落时
凄凉栀子花落时
盛忠民
在群里，忽然得知他走了，永远地走了。我不敢相信，至今依然不敢相信。
其实我应该要知道的，起码要有那种感觉，我真的太不重感情了。已经整整一年了，我打他电话，总是没人接。我一直以为他工作忙，从没有想到他突然会离去。
现在我越来越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缘分，存在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因果。我和他认识是在部队里，那时我们都在舟山一个叫做长涂的小岛上服役。他是班长，我是一个傻乎乎的新兵。班长个子不高，圆圆的脸蛋，整天挂着微笑，在新兵连里他最受人喜欢和尊敬。我们相处不到三个月，新兵集训完了以后，各自去了自己该去的连队，从此也没再见过面。人，就是这样，有的人经常在一起，却没感觉，有的人哪怕相处没多久，也会留下深刻印象。我跟班长或许就是后一类。我相信尽管我们后来再也没见过，但彼此心里已经存在，不然没法解释经过几十年后，都依然清晰记得对方的名字和音容笑貌。
这是一个栀子花开时节的中午，下着雨，天有些闷热。我正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睡午觉，手机在身旁响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你好！盛忠民吗？”
“是的，你哪位？”
“我是XXX，建德人。跟你一起当过兵，有印象吗？”
我一下子从靠椅上弹跳起来，这不是老班长吗？真是让人惊喜！仔细算来分别至今，有三十五年之久了。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他也很激动。这一次我们聊了很久，谁都不肯先挂掉电话。最后相互发出邀请，让对方去各自老家玩玩看看。
在建德里叶，我见到了分别很久的老班长。他胖多了，脸上看上去有些浮肿，但精神不错。他还特意让在乡镇上班的爱人，请了一天假回来招待我们。看得出老班长这些年生活不错，家里房子比较大，有点别墅格式，门口道地也开阔。听他说话语气颇为自豪，真替他高兴。
饭间，老班长给我讲了不少有关建德的风土人情、民间俗事。他告诉我，在他们村子旁边有许多名胜古迹，新叶古镇、大慈岩悬空寺、兰溪诸葛八卦村等都在周围不远处。让他感到特别自豪兴奋的是，他们村子，就是建德里叶十里荷花的所在地。他让我随时带家人朋友过来走走，定当热情招待陪伴。真情流露，没有半点做作。我们边吃边聊，从当兵时长涂小岛上的军营趣事，聊到我的家乡富阳，然后再聊到他的老家建德里叶，仿佛又说不完的话题。我们还聊到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美酒美食，在聊美酒时，他兴致更高，他拿出了据他说是绝无仅有的莲子酒。他说这莲子酒是用纯莲子酿造而成，无论从口感，香型，都是上上之选，甚至超过国酒茅台。我对酒一直不感冒，也没兴趣，听他如此夸耀，我忍不住尝了几口，确实不错，值得点赞。
他还给我推荐了一道我从来不曾吃过的菜肴。用些晒干了的栀子花瓣跟肉丝一起翻炒，这菜让人吃着味道香韧，嚼劲十足。想起一路过来时，路旁山坡那绿野之中，点点白色，犹如繁星闪烁，这如梦如幻的栀子花，居然是一道美味佳肴。讲实话，我还真的没吃过肉丝炒栀子花，这一回倒是尝了一个鲜。
第二次去建德里叶时，荷花已经盛开，整个里叶村子被荷叶包围。在绿波荡漾之间，婷婷玉立的荷花，身姿妖娆，香气阵阵。老班长陪我们看完荷花，还是在家里招待我们，还是拿出莲子酒，炒了肉丝栀子花。味道一样的醇香，就像老班长跟我的情意，那积淀了几十年的思念一般。
时光就像流水，去了永不回头，转眼又是一个栀子花开的季节。天气闷得使人难受，远处绿野中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像极了思念的情绪。一阵雨过，掉落许多花瓣，让人看着难过。心里冒出许多悲哀与无奈，觉得好像欠了什么东西似地。就像老班长对我，无端地付出了许多，而我却来不及回报，恰似掉落的栀子花瓣，已经远去。我甚至看不到它的发黄，它的枯萎，它的消逝。我唯有想到了李贺的两句诗：“凄凉栀子落，山璺泣清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