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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故事(散文)

2017-12-06 11:14 作者:山中的水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她来济南,只简单的背了一个学生包,悠长的发遮住了半边脸,鬼魅似的混在出站口的人流里。要不是她在背后拍了我一下,我真的认不出她来。

在站前小饭馆,她对着我坐下,熟练的掏出烟点着,青色的烟絮在她和我中间升腾开来,忽隐忽现着她依然美丽却又游离的眼神。

“怎么吸烟了”我问。

时间不长、就一年多的事儿”她所问非所答。

“吸烟不好”我喃喃道。其实,我离开东北偏东的那个小城已有8、9年了,其间发生的故事,虽然偶进耳骨,却也不尽详细,更不知是真是假。

看看她留在桌上的烟盒,我便也掏出一根点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

那年,我还在那座小城的矿区宣传部门工作,当时一揽子的改革,闹得整个煤炭行业人心惶惶,所以部里那个宣传月刊临时改为了周报,以便更好更及时的宣传层出不穷的方针政策。所以,每天约稿写稿、审稿组稿,弄得我们部里几个人两眼昏花、焦头乱额。

那时电脑还没有普及,打字排版的事儿,都是在矿区党委办的打字室集中完成。负责打字的是个刚从省商校来实习的女学生,名字很奇怪,叫“东方丹青”。她齐眉短发、羞羞答答,说话时眼睛经常发出惊诧,让人看了就觉喜庆。

因为部里周报打字排版的事儿,并不在她工作的主要范畴,所以活儿干的好与坏、快与慢全赖于她的心情,为了糊弄她加班赶活儿,我们用尽了讨好的手段,请客吃饭便是我贿赂她的方法之一。

(二)

那时候,提倡机关创收,宣传部内部成立了一个运输公司,经理就是我们部里的头儿钟强,他是个30多岁的单身精品男,风流倜傥,招蜂引蝶,二十几岁就当上了副处级部长,虽然随后几年部长变成了“不长”,但他非凡的经济头脑,还是让他在这次“创收”运动中,找到了用武之地。

公司是和一个香港商人合办的,那香港老板是个漂亮女人,也扯不清她和钟强的关系,反正一下子就从长一汽开回来十辆解放牌大卡,这让矿区机关里其他部门的人,羡慕的张着嘴巴直流口水。

有了经济基础,我们成了机关里最富有的部门,请客吃饭更是小事儿,所以从上下对口单位到省、市各大报社,只要可以用“火锅儿”搞定的事儿,无不顺溜的很,各种荣誉也随着挂满了荣誉室的墙。

东方丹青的热情,也在这季火锅汤的咕咕嘟嘟声中逐渐升温,她俨然成为了我们部里的人。

(三)

一天,忙活完新一期周报,早已是华灯初上,其他人陆续下班,只留得东方丹青和我两个做些收尾。

忽然的钟强微笑着进来,他嘴里向我们说着辛苦,手里却变戏法似的在会议桌上,瞬间摆满一席的酒菜,五颜六色诱人口水。

其实,自从公司开张,忙里忙外的钟强很少管部里具体的事儿,而是放心大胆的放手让我们去干,只有偶尔的全体同事聚一下餐,这便是我们汇报工作的机会了。所以,对于今天他回来,我虽然觉得奇奇怪怪,却也没多想,只理解为领导关心罢了。

那天,东方丹青的眼睛躲躲闪闪,却又明明亮亮,充满了温柔,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她,一连喝了好几瓶啤酒,她推开钟强伸过来劝她“少喝点”的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靠在我的肩上胡言乱语:

她说“其实她很幸福,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很幸福”

她说“幸福的理解有千万种,但她的幸福就像这个冬天里的`冻梨',又冷又酸却又很甜”

她说“最简单的就是做自己,最难的就是做好自己,而不管别人怎么说”

最后,她彻底的醉在我的身上,喃喃自语,话却再也听不出个个来了。

第二天早晨上班见到她时,她不好意思的冲我微笑下,便瞬间恢复了常态,嘻嘻哈哈起来……

(四)

不久,随着部里运输公司业务的扩大,宣传部先后添置了586电脑、四通打字机和那种笨重的多功能复印机等设备,主要是为部里和公司的办公服务,同时也间接做些外面的业务。这样,已毕业的东方丹青在钟强的精心运作下,正式调用到宣传部当了打字员。与此同时,他们间的绯闻,也像丢进了石头的水面儿,那晕儿一圈一圈的扩展开来。

91年,整个煤炭行业陷入了三角债危机,矿区党政机关的创收工作也被紧急叫停。年末,我们矿区出了个大事儿,作为矿区宣传部部长的钟强决然辞去了颇有前途的公职,正式成立了什么“宏达运输股份有限公司”。虽然矿区领导再三挽留、我们也觉得他不务正业,但他自绝于人民,还是毅然决然,义无反顾。

公司成立那天,香港那个漂亮的女老板也来了,她挽着钟强的胳膊儿挨个桌儿敬酒,惹得东方丹青喝了个一塌糊涂,也哭了个稀里哗啦。直到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她塞上车,心不在焉的倾听者着她的胡言乱语后,送她回了家才算作罢。其实,我知道钟强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不是一个为了所谓情而毁掉事业的人,为了成功他会不顾一切的尝试、甚至破釜沉舟,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魅力。同时,我也清楚东方丹青的单纯,这种单纯会让人喜欢和爱怜,虽然钟强也不列外,但就他异于常人的性格,这也不过是心底原的一点红而已,绝不可能永久

就这样,我默默看着东方丹青一步步陷落、沉沦,最后不可救药。

(五)

那年春天,钟强和刚刚离了婚的香港女老板结婚了,婚礼是在我们市最豪华的“九州大酒店”举行的,新娘的年龄虽然比钟强大了些,但那天花枝招展的打扮,足以让所有参加婚礼的人,忍不住流下长长的口水。

东方丹青没有去,她让我捎了礼份子,红红的礼包上写了字,却又被蓝色的涂改液划了去,让人看不清楚上面到底写些了什么。婚宴快结束时,钟强一个人端着酒杯,来到宣传部那帮老人的餐桌前,他挨个儿敬酒,说了些感谢光临之类的话。当走到我的旁边,他忽然抚着我的耳朵悄声道:“丹青——她来了没?”

“她好像……”我嗫嗫着不知如何作答。钟强使劲捏了捏我的手,眼睛里似乎浸了忧郁的泪。

(六)

钟强的运输公司越做越大,几个大矿的坑木全由他们公司供应,就连刚刚兴起的几家房地产商的门窗业务也被他垄断。这样,他又开了家木制品加工厂,收购了两个小矿井,他愈加忙碌起来。虽然偶尔的聚会,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搂着脖子灌酒,肆无忌惮的胡侃,因为他成了市里优秀的企业家和人大代表。

这期间,东方丹青也参加过几次聚会,但却再没有碰过一次酒杯。不久,她调出了矿区宣传部,去了市里的广播电视事业局工作,那是什么原因大家清清楚楚,却也都心照不宣。就这样,随着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我们的接触愈来愈少,那曾经青春味道,就在这时间的浸泡下,越来越淡,直至索然无味了。

94年,在父母最后的通牒恐吓中,我也离开了那个生活了近30年的东北偏东的小城,我纠结着我所有的童年、青春,和许许多多说不清楚的感觉,姗姗来迟的回到了老家济南……

(七)

后来,钟强到过济南两次,一次是和他那个香港妻子一块来的,说是公司的什么事儿。一次是带着他的父母回老家张家界奔丧,说是路过济南,顺道看看我。但谁都没有再提及过东方丹青。再后来就是偶尔的年节儿间打个电话相互问候下,没有了任何实质内容。

2001年的冬天,一个调到威海工作的老同事,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钟强因车祸去世”了的消息,我张大了嘴巴,却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第二天,我才小心翼翼、嘚嘚瑟瑟的拨通了他那个香港妻子的电话,才知道他去世有一个多月了,是从伊春运输木材回来的山路上,因雪大翻车导致的。电话那头儿“嘤嘤”的哭声,我却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该说些什么。

其实,谁又能理解谁的多少痛苦;谁又能懂得谁的多少痛苦;因为泪没挂在你的脸上,你当然不知道它有多凉;所以,我就这么沉默着,直至那边放下了电话。

那个老同事还告诉我说:“出事那天东方丹青也在,是钟强紧急情况下把她推下了车,她才活了下来,只是肚子里孩子没了,是钟强的。”

(八)

东方丹青在济南只待了一天便走了。

一年前的事儿,对我来说虽然难过,却也只坚持了几天,过后便是被乌七八糟的琐事渐渐替代了,只有偶尔想起,叹息几声罢了。

而对于东方丹青,我却看得出这道伤痕是多么的深刻,我看到她眼睛里的单纯早已难寻踪影,相反的满是莫名的忧郁,虽然我们尽量不去提及那些曾经事儿,但她强装着的不在意的嘴巴,还是有种戚戚的感觉,让人怜悯,让人心痛

其实,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老天安排的这种命运,虽然残酷,但其结果来说却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因为它省去了现实中,那些许多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尴尬,还给了她一个正常的生活,最起码没有毁了她整个人生

她说:“遇到一个人,对了很好,不对了,那也是青春。”

她说:“人一路过来,既不可能像想象中的那么好,也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坏。已经坏到这样了,那么剩下的就全是好了。”

她说:“既然我找不到他了,那我就站在高处让他找我,所以我总是不觉得孤单

她走了,似乎没有向我挥手,只是在火车上的窗口看着我,抿着嘴唇呆呆的看着我,渐远渐遥,最后不见了!

有一年春节,几年没有音讯的她,忽然从海口给我来了电话,说她结婚了,丈夫是个公务员,自己在区卫生院做护士,孩子六个月大了,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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