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仙境的向往与污秽仕宦的逃离——读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文/汪小祥

梦游天姥吟留别

（唐•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绿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依石忽已瞑。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森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得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天宝四年（745年），即李白离开长安的第二年，在山东准备南游吴楚告别友人时，写下了这首流传不朽的浪漫主义杰作。诗作通过对梦游天姥山的描绘，抒发了诗人追求美好理想、自由生活的激情，表现出他对黑暗现实的强烈愤懑以及蔑视王侯、“不屈己，不干人”的叛逆性格。

全诗按梦游的前中后分为三段。

第一段，共八句。前四句：“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由越人的谈话引入：瀛洲虽好，但非常飘渺，确实难求；天姥山横插天际，气势磅礴，虽高入云霄，但有时还可以看见。比走瀛洲是现实可行。从而引起必往一游的兴致。

后四句“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倾”：“连天”形容山势已经很高，但“向天横”更进一步突出了山的磅礴气势。这还不够，更用人们熟知的五岳、赤城作比反衬。一个“拔”字，一个“掩”字，两个动词将天姥拟人化，更显得文势峭拔。此还不够，又拉来了“天台”作比，“天台四万八千丈”真够高矣，但它还得拜倒在天姥山面前。一个“倾”字又是一个拟人化，更突出了天姥山的高耸之势。

第一段着力渲染山势高拔，目的为唤起必往一游的兴致。其文采势如破竹，跌宕多姿。

第二段，第一句“我欲因之梦吴越”为过渡。通过第一段的造势，渲染出必往一游的兴致，那么，第二段该写游山之感了。但诗人却来不及了，他未入其山，却先梦游其境。以下就是梦游的纪实：

从“一夜飞度镜湖月”到“仙之人兮列如麻。”均是写梦境游程。

首先是湖月，你看，明月如盘，月面如镜，月伴人行，影游湖中。多么清幽静谧，诗人在这静谧的月下湖边悠闲地徜徉着。忽然一道清溪，潺潺流银，哦，这不正是东晋诗人谢灵运游历过的地方吗？如今还保留着他当年住宿过的房舍呢，就连谢公当年穿过的木屐都还在呢。于是诗人穿上谢公曾穿过的木屐信步而去，只看见绿水荡漾之色，耳闻有清脆的猿啼之声。诗人又沿着谢公游历过的溪谷幽径向山顶攀去，攀了一半，就看见美丽壮观的海日徐徐升起，并听见天上传来的金鸡啼鸣。诗人又向上攀去，山路曲折迷离，千宕百转，一路鲜花迷人，逗人观赏，于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迷路了。于是，不得不停下来，靠着岩石辨认道路，这时天色黄昏了。诗人又向前游去，忽然传来熊的咆哮，龙的呻吟在岩崖间震响，在峡谷间回荡。这声音使阴森森的森林惊骇，使重重叠叠的山峰也感到恐惧，更使人感到战栗。诗人提着一颗惶恐惊惧的心越过森林再向前行，又来到一个境界，这里是青云欲雨，淡水生烟，于是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下去。诗人刚想平息一下受惊的心神，但奔雷闪电却又突突驾到，接着是一声山崩峰摧的巨鸣，天门大开，里面青冥浩荡，琼楼高筑，日月照耀，云君穿着霓衣，驾着风马，纷纷而来。猛虎鼓瑟，鸾凤驱车，仙人密布……哦，真是色彩缤纷……

梦到此戛然而止。诗人突然从梦境中惊醒：“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是写梦醒时的情景。忽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下，刚才梦境中的景象消失的无影无踪。诗人又不得不回到现实之中来。整个梦游过程的描写如此迷离恍惚而又酣畅淋漓。这正表明诗人对黑暗污浊的现实感到绝望，但又看不到光明和未来，因而把理想寄托于非凡的胜景和神仙世界之中，“挥斥”内心蕴蓄的“幽愤”。

第三段“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得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直抒梦醒后的感慨，也是告别友人的话，表明世事如梦似水；准备骑鹿游访名山，绝不违背本心，向权贵势力低眉折腰。

全诗别出心裁地围绕即将前往之地的梦境来构思，为驰骋幻想开拓了广阔的天地；把大胆的夸张和离奇的幻想结合起来，创造出一个五彩缤纷、令人目眩神摇的梦中仙境，反衬现实世界的污秽丑恶，从而有力突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主旨，闪射出积极浪漫主义的动人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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