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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蝴蝶

2017-11-22 13:28 作者:朝暮酒尽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昔者庄周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一)

我沉浸在偶化蝴蝶的梦寐里。

梦里我也像庄周一样幻想变成羽翼丰满纹彩华丽的蝴蝶,蹁跹的舞步,重重锤颤着路人娇羞的心房,令每一次颤动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人生如梦,醒来后便不知换了几度秋。生死无常,暮色挟着晚霞的哀歌渐入空寂。

太宰治这位压抑的作家曾经在《人间失格》中自喟道:“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他对死的理解有种极为怪诞的美,他亦是为了追求这怪诞但不失华丽的美走上了人生的终点,而我,在些许时候也会感怀,活着,不过是一世的行走,孤单寂寥的旅途中,追求决定着一个人命运,失却了追求,也就失去了灵魂。尽管这追求充斥着太多对生命的亵渎,作为鞭策现实主义家的他也可能因此被后世所唾骂,被人嗤笑这自以为是且不切实际的行径,但是,只有活出自己,生命即使结束,也是在大放光彩。

此刻在梦的边侧突兀地出现了一帧帧画面,画面不可指摘的真实,组成的风景物象用镜头的美感在梦中树起现实主义的大旗,现实的美感与梦中映像所独立的美感相互对立、分位、冲突、又渐趋融合,勾勒的组画呼出浪漫主义与后现实主义的大旗,将流派的规划线抹得不再那么分明。

但即使梦中的景色再美,也不会有如此清晰的显像,而梦境正是由于朦胧,才愈发值得向往。在灵肉泥土的挣扎中,各种充满矛盾的说教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在我妄想反驳这让人无所适从的境况时,倏然出现了一只蝴蝶,小立在我的鼻尖,用她的羽翼来营造了一个足以使我沉湎于虚幻且不愿醒来的现实臆想。

(三)

寥落的孤秋结束了对灵魂的挑衅,汪洋的风潮唤起了蛰伏已久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当寂寞的骊歌响起在内心崎岖的土丘上面时,黑色的风传达着欲轻诉的旨意,将所萌生的影响扩展到极致。

人生、死亡、物化等这些太沉重的字眼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词典中,在里面恣意跳跃的理应是愉悦、欢笑等积极向上的词语,其实过不了多久才发现自己内心被阴暗蚕食的轮廓,在挣扎般的成长中,能见度越来越低,宛若将一只蚕放在一扇桑叶上,桑叶面积一块块残缺,留下越来越多的空白,倘若那蚕胃口很好连桑叶梗都要饕餮的话,最后余有的,全是空白,对于内心来说,也就是所谓的缺失。

这仿佛是无病呻吟的格调,成长如此丰满笃实,却总是将丁点阴影定义为全部,这大抵是我在这个时代里微不足道的挣扎,眼望到最后其实便是一起无聊的闹剧,在别人眼中那么的卑微好笑,于己来说却仿似是末日塌陷。生命中有着这样那样的事,它们的启示沉重婉转甚至高于事情本身,不可说,无须言。

我或许是从未寻得个明确的界线来完成对自己的定位,始终执着于在现实看来太过遥不可及,而在另一个地域看来又是如此卑渺的事,用笔触实现了倾诉与成长的平衡。曾经也兀自指责过庄周的梦想,为它的这个斑斓且虚化的梦感到羞耻,而今自己却又背弃了曾经的看法,径自为庄周的想往而感觉理解,他所向往的逍遥之境隔离于现实,更独立于生死之外。所以便有文学家张潮在《幽梦影》感言道:“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从凡人的角度渐入逍遥之境,乃大幸,而从仙人之境沦落至俗尘,此乃大不幸是也。

人总是在形容枯槁之际才拥有很深的向往,在落魄深极时的抒怀却又与现实格格不入,安于命途,安之若素等居安类的词语,写出了大多数人生活之满意姿态,但是对于某类人来说,没有追求,浑浑噩噩度过一天,便是渐进死亡一步。

(四)

庄周为何要化蝶,世界像蝶这样物种千千万,为何单单钟情于蝴蝶?

昔者庄子深究逍遥之境,论出了要想及得逍遥便得拥有无可比拟的生活姿态,而蝴蝶恰恰是这比拟一大鲜活的象征,儿时从童话寓言上看到蜜蜂与蝴蝶的对比,蜜蜂忙忙碌碌储食,嘲笑蝴蝶的享受,浪掷了最美好的时光,在萧索的季节到来后便会无所是从。这样的寓言故事常常用来勉励拥有美好青春时光的人,但庄子却不这样认为,庄子讲求逍遥,蝴蝶无所顾及,逍遥之姿俯首便见,它不会像蜜蜂般碌碌一生,求得温饱,而是在最美好的时光里贡献了最窈窕的舞姿,哪怕目及后来的殒身,也依旧我行我素,无从惧怕,如此,逍遥也。

李碧华曾经说道:“庄周上梦,只是蝴蝶不愿意。”谁也不会愿意从天端跌落至红尘,享受世俗的羁绊,享受生死的轮回,厮守梦的摆控,却又在梦醒后看到似曾相识的场面经不得推敲而落泪,万载红尘,有人眷恋有人厌倦。一生情动,三世轮回几世忧愁

(五)

庄周抑悒织蝶梦,梦蝶涟漪渐化空。

万载红尘匆匆过,百花香处寻蝶衣。

(六)

彼时从追觅一朵花的影子过渡到了此时为久久潜伏在心里的蝴蝶而喟叹现如今的生活,就仿佛是在人生行路中遇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它冥冥中带来生活的百般纠葛,对于生命的启示。模糊的梦之端住着两个截然不同自己,一个追求安逸,所以内心平和如水,一个不羁于世俗,所以内心狂野澎湃。

他们俩个抱成一团,阻挡了各自的莽撞挣扎与冲突,他们挡在对方的路前,彼此暂停在中点。

曾经一味地探讨生与死的交戈,宛若一条优美的弧线,生和死是最美好的两个低点,在唯美审视作为主要感觉的昨日,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现如今同行者们都忙着碌碌活着,忙着所谓物质精彩的死去,却少有人注重精神的价值,忙着生,忙着死,忙是一生的概况,就像是欧也妮·葛朗台在死前还企图拽下牧师脖子上的金项链,所谓的追求竟也随躯壳遗留于俗世,生前看似腰缠万贯实则一无所有,死后灵魂更加贫瘠,一生都是悲哀的缩影,著作者用意如此深刻,借以反映出那个时代下人的追求,人的鞭笞,借以高举人性的大旗,用笔触触及体制,完成对社会的颂扬抑或是批判。

这样的启示,不仅仅出没在古典吧。

(七)

而如今在物质更加充裕,思想更加瘠薄的世态人间,蝴蝶渐渐成为了虚妄的代名词,人们的价值取向为蝴蝶的蜕变焊接了一个精致的牢笼,蝴蝶从蛹羽化,得到逍遥之境的准许时,却又被拽曳到另外一层阻止它进入逍遥的空间,一层层累叠,一层层覆盖,在精疲力竭之时终于突破了层层束缚,兀的发现真正的逍遥不在于生活空间上的,而在于心,虚幻与现实的滥觞都取决的心的遴选,只要心的空间足够大,目所能及的,便也不会是这逼仄的散发着恶臭的空间。

在读卡夫卡语录时不禁为他的眼光而暗暗歆羡,但又无时无刻不在身临其境地感受他的绝望孤独。他说:“精神只有不再作为支撑物的时候,它才会自由。”蝴蝶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位燃烧生命去创作的伟人,他的绝望并非来无缘由,而是一种用哲学对人生的思考,我想我懂他,但不会太多,毕竟,处境决定着一个人的取舍与孤独绝望的姿态有多深。

但我最爱他的:“此生的快乐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我们向更高生活境界上升前的恐惧,此生的痛苦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那种恐惧引起我们的自我折磨。”

(八)

没有人能读懂我畸形的内心,崎岖的沟沟壑壑像块烂疤被尖锐的利器割破,血脓覆盖伤口,在感性毫无顾忌地在我内心扎根发芽的时候,我想,有些空白需要排除的,亦有些空白需要填充,就像是田园,你不可能在一块地上种满太多你想要收获的,你得规划空白,因为空白往往会自我克制,自我陶醉,甚至是自我膨胀,你要找好它的软肋骨,利用好空白。

蝴蝶,我在人生行路上偶遇了这样高傲的小生命,亦冥冥中见证了它孤芳自赏的动人姿态,聆谛了它在我耳旁的娓娓细语,它的羽翼飞到了太多地域的临界,并将所获的启示遥遥反馈给世人,而在庄周梦想变成它的时候,它飞走了,它只会给世人仰望的姿态,却不会留给世人变成它的希冀,哪怕有,也终会破碎。

(九)

要有多久才会发现所有都是泡影,仿佛正又应对了人生如梦这一时光箴言,无论路段繁华或者苍凉,步履不应区分轻重,怀揣着同样的心情走两段不同的路,于风景而言最原始的感知,最令人质疑的抉择往往会有一个最令人惊羡的结果,从这个角度上看,庄周是有收获的,而且颇丰。

而又怎么能区分何物为真呢?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纳凉下棋,享受着自然者默默提供的树荫,在阳光的聚焦下渐变的浅薄,或是浓重,但总有一部分在整个时间段是未改变的,可能是它得到填充,在消逝之际及时挽留住了自己的样貌,依旧如此楚楚动人,但被给予的,早就被炙热的光源撕碎了它整个奉献的身心。可最爱大树的人看不到,看不到树叶荣枯的交替,看不到树空洞的眼神与内心狂妄的热情相互挣扎,看到树的茁壮反而忽略它的苍老,看到树的年轮却漠视它的历史,久处在这个时代,唯觉这渐成悲哀。

我又想起六七十年代在教条主义的约束下那被现实所控的人生,已渐渐跟我口中的蝴蝶沾不上关系,哪怕是有梦,有憧憬,也是一种时代压抑下兀自游弋的渴望,寻不得归宿,红色调象征着热情与血腥,有热情,血腥即呼之欲来,精神上的谋杀在那个时代不算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习惯于在被安定的生活营役,按照既定的模式一路走下去,在路上,路标是整个时代的烙印,其间人不敢走歪一步。

真实与虚幻,生存与死亡,哲人所求的物化境界,现如今看来已隔离在我能够触及的范围之外,昔日迷惘的独行者在写字中明白越来越多的道理,不是产生于头脑,而是独立于文字之外的空间,那里没有牺牲和罪赎,只有道道和煦的阳光和片片馥郁的花香,花香招致着美丽的蝴蝶前来采撷花汁,小嘬一口凉茶,且道逍遥。

(十)

所庆幸的是我还能遇到蝴蝶,在她飞向羽化的途中。

且不论她身上挟着我太多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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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蝴蝶的评论 (共 8 条)

  • 浪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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