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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四十年前苏州行》

2017-11-16 16:47 作者:路峰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回忆录:《四十年前苏州行》

七十年代,文革后期。那时,男青年的时尚装扮是头戴黄军帽,脚踩北京板鞋、身着海魂衫,一身藏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左手腕挂着一块红心指针的上海表,胯下一辆飞鸽大链盒、转铃自行车,外帔一件灰色驼绒大衣。按现在时髦的话说,可真是“范”头十足。一路链盒,转铃声声响,马路两旁扭头望,那个神气呀,比现在富二代晒宝马车兜风,还要多几分“得意”。

家姐来信,老父身体不适,我要回家乡去看望。

回杭城,每次都从上海转车。我手提一个旅行袋,买了“德懋恭”水晶饼,红枣、核桃,匆匆登上东去的列车。窗外的林木向列车后方飞奔而去,兴奋地神经渐渐平静了下来。“你在哪儿下车”一声柔和的男中音,江浙口音的普通话轻声问,“哦”我抬头一看,座位对面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个头稍高、皮肤白净、相貌和善的男子,“在终点”我应声回答。“你到哪里”,“苏州”那男子腼腆地一笑。

“下盘象棋吧”对面男子,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了个小盒子,“好呀”我愉快地答应着一伸手将象棋接了过来。

当头炮、把马跳。仙人指路,高吊马。我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下着棋,一盘接着一盘。棋逢对手 。不觉之中,也不知下了多少盘。车厢喇叭里传出一声女中音“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列车八号车厢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晚餐......。”这时,才感觉肚子里咕咕在叫“饿了”我们握手言和“吃饭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三口两口吃完便餐,装了一杯开水。那苏州男子还在细嚼慢咽,刚刚吃了一半。他看看我,点点头,笑了笑。

好不容易,这仁兄才忙完这餐晚饭,他沏了一杯清茶,把牙签塞进嘴里,顿时来了兴致,与我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这仁兄非常健谈。

以前说到现在,从工作说到发展。从自己说到家父、家母,从家里、家外说到大江南北。最后说到我回家乡之因,当得知我每次回杭城都是从上海转车就走了,中途的城市都没有去过时,他显得十分的惋惜地说:“一个江南人都不了解江南了”。

突然间,他像是换了个人,像是在给自己安排旅程一样,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对我说:“你到了南京就下车吧,找个小旅社,住上一晚,明早起来吃过早餐就去中山陵转转,中午餐去尝尝南京板鸭,接着就去莫愁湖,时间不要太久。下午2点前就到夫子庙转转,一个小时以后去火车站。4点以后还有许多列车次上海。你到了苏州站就下车,我在出站口等你”。

我默默地听着。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就这样了,晚上住在我家,在苏州玩上两天再去上海,去上海的车也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的“恩”了一声。

列车到了南京站时就被这仁兄热情地“赶下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4点多,拖着疲倦的步伐,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准时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车,一路上反复在想,我在苏州下不下车?哪位仁兄,姓什名仕我都不知道,他真的会来接我吗?心里七上八下,犹犹豫豫,列车一声鸣笛,驶进苏州车站,我的脚步踩在原地挪来挪去,不知所措 。一狠心:“下,没有来接的话,我就再上列车了”。提起旅行袋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车厢。

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连拥带挤地把我推出了车站出口。我抬起脚跟向周围眺望,寻找那个位不熟悉的“老朋友”。不远处,有一只胳膊高高扎起,在不停地左右晃动,这时我才发现,这仁兄个头不低呀,应该在175以上,在南方人中应该算是高个子。

没有走几步路,我们就上了公交车,仁兄一路上热情洋溢,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着道路两边的商店、建筑和古迹等等,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苏州通”。

十来分钟后,下了公交车,我看一下公交车的站牌名:《石路》。仁兄看了我一眼,停下脚步对我说道,这是苏州城里老城区。一条历史悠久的老商业街道,房屋都比较陈旧,大多是明清两代的建筑。大多是二、三层的小楼。一层做生意,上面是库房和家住,他家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座三层小楼上,祖上几代都是做小生意的,近几年父亲生病在床,兄弟三人都在外工作,没有人继承祖业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透过来来往往的行人向远处望去。看着马路两侧高矮不等的房屋与各类商家的招牌,随口而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仁兄看着我哈哈笑:“是吗?“真的,这个地方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想起来了,有些像”,“哈哈哈”,“在林家铺子的电影里”“林家铺子门前的那条街,就像是这条街”“哈哈哈”。

走到一间商铺门口,门前是一排古棕色木质门板,中间的门板,卸了两三块,一位约有六十多岁,满脸笑容的老妇人迎面向我们走过来,她一身布衣,个头不高、体态清瘦、脸上白净的皮肤略有皱纹,讲一口浓浓的苏州方言,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只会不停地向她笑着点头,显然老妈妈已经知道,今天她们家里会来我这个客人。

房子厅堂中间放着一张楠木老式八仙桌,桌面上有一堆青毛菜和一堆新鲜的蚕豆角,桌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正在摘菜,二十六七岁模样,体态婀娜、眉清目秀、衣着朴素、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停下手里正剥的蚕豆,一位秀丽的江南女子。“这是我二嫂”我连连点头:“您好,您好”“士华,这是你说的朋友吧”向我微微一笑。二嫂的声音清细柔和。士华领我走进左侧的厢房,厢房不大,干干净净的,摆放着一张木板床,一张条桌,几把椅子“今晚你就睡这里,二嫂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接着又客气一句,条件不好,我连忙道谢。“老父亲多年有病在床就在楼上,他也知道你今天要来”我连声说:“你带我去拜望他老人家吧”。

上阁楼的楼梯在房屋的右侧,我随着士华摸到扶梯把:“你等我一下”我转身又回到左侧厢房,急忙打开旅行袋,取出两包随身带来的土特产,快步登上楼梯,用右手一挡,打断了士华准备要说的客气话,“上楼吧”我推着他一起上了阁楼。

阁楼上是用上好的木板隔出的几间住房,房内光线不是太好,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古老木器的芳香。走进左边靠近马路的一间隔房,房间里古香古色,座椅板凳都是老式老样的木器家具,靠近窗户摆着一张很考究的木雕床帏的大床,床沿边斜靠着一位年过花甲清瘦的老人,看见我们进来,像是要努力的坐起来,士华连忙上前扶住,用苏州话向他介绍着我。我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握住老人的手,不住的笑着点头。老人的手已经干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手上的青筋高高曝出,手指骨紧紧顶在我的手上。老人家像是已经卧床多日了,鬓边上留有稀稀的白发,光光额头下两只恫恫有神的眼睛散发出兴奋的光彩。一张久经世故的面容上,流露出历经的沧桑。

老人家双手捧着我送的“礼物”,高兴地像是个小孩子,不停地客气着,士华就是一个翻译,来回向我两人传达着对方的意思。“家父再三说请你多住几日”我连连道谢着和士华一起下了阁楼。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炒好的青蔬菜,有一盘是刚刚剥出来的清炒蚕豆。老妈妈热情地招呼我过来吃饭,主食是米饭,每人一小碗,二嫂客气拣了几筷子青菜,点点头就回到她自己房间里去了。他们用餐都很慢,也不再添饭,士华招呼我添饭,我也不好意思地忙说“吃好了,吃好了”心中暗想,怪不得,江南人大多都长得苗条,清瘦。

躺在左侧的厢房里,久久不能入睡,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几道微微的亮光透过木板格挡的夹缝射进房里。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声音委婉轻柔,如同孜孜流水;清澈悦耳。像是两个女子,也像是一对情人,说的是苏州的方言。仔细一听是在右边的厢房里,像在说,又好似在吟。恰是苏州评弹说唱且无琵琶演奏的乐声。

幕幕之中,睡入了乡。

江南的早,还是多有几分寒意。听见厅堂的响声,匆匆起身,身上微微打了个寒颤,早饭已经摆在八仙桌上,桌上有几盘小菜,小铝锅里是冒着热气的泡米饭,士华笑着招呼我:“快去洗漱,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去玩了”,“今天要陪你游玩好几个地方哪”。我边洗漱着问;“我们去那里?”士华调侃地说“没上虎丘山。没到苏州来,我们就先上虎丘山,再去游览园林了”我愉快地答:“好”。

虎丘山,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并有三绝九宜十八景之胜。最为著名的是云岩寺塔和剑池。高耸入云的云岩寺塔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是世界第二斜塔,古朴雄奇,早已成为古老苏州的象征。

虎丘后山植茂密,林相丰富,形成了宜人的绿岛小气候,成为类争相栖息的乐园,每至秋日,有万千苍鹭绕塔盘旋,蔚为壮观,成为一绝。

虎丘以其独特的魅力,向人们展现了一幅人文资源与自然景观完美结合的,融山水、历史于一身的秀美画卷,是人类不可多得的文化瑰宝。

苏州园林是中国山水园林建筑的统称。苏州园林主要有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 留园、网师园、怡园等。以其意境深远、构筑精致、艺术高雅、文化内涵丰富使苏州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和“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之美誉。

苏州园林景色优美,很多文人骚客纷纷留下墨宝。如张继《枫桥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杜荀鹤的“君到姑苏间,人家皆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等等。为苏州园林增加了浓厚的文化性和艺术性。

第三天下午,在我再三要求之下,士华领我到观前街上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一盘糟田螺,他说这里的糟田螺做的非常有名,已经有很年的历史了,我向他道谢,感谢他和他家人这几天对我的热情款待。匆匆忙忙回到石路后,我又向老伯、伯母、二嫂诺诺道别,再三感谢他们客气的挽留。坐上了公交车后突然想起忘记了什么,我急忙对着站在车窗外送行的士华大声喊道:“仁兄,你贵姓呀?”“沈”士华向我拜拜手。

公交车启动了,徐徐向火车站驶去,“再见了,沈士华,再见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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