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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一部中华民族的秘史

2017-10-26 21:20 作者:利祥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白鹿原:一部中华民族的秘史

对今人写古人的小说,我一向很少看。总觉得靠着一点资料,加上一些想象,不免有隔靴搔痒之感。抱着这种态度,虽然《白鹿原》得了全国的奖,也没有引起我的阅读欲望。近来,有位读书的朋友说他刚读完了《白鹿原》,还诚恳地把书借给了我。

我一口气读完了《白鹿原》,并觉得还想说几句话。

《白鹿原》所述说的年代距我们有多远?

白嘉轩一生娶过七房女人。从娶第一房女人到第六房女人死亡,都在第一章中一笔带过。娶头房媳妇时白嘉轩16岁。差不多是一年之内娶一个女人再死一个女人。白嘉轩第七任妻子吴仙草共生育8胎。8胎中三男一女长到成人,三男一女没有活过7天而夭折。生育的稀稠度大约是每年一个,或三年两个。第8胎的白灵生于辛亥革命的1911年。之所以要说这些话,是想说明:白嘉轩大约生于1880年;第一章为全书的序幕,真正铺开来讲是从第二章开始的,时间大约是1900年。小说的故事结束于1950年的农历四月。《白鹿原》所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20世纪的上半叶。20世纪上半叶距我们并不遥远,如果那时发生的事,今人与我们的后人都忘记了,距我们就真正是太遥远了,也太令人痛心了。

“族权”的例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黑娃娶了田小娥,就这件事本身来说,并没有招惹白鹿村的哪个人,也没有损害哪个人的利益,却在家族内部遭到了多方面的嫌弃和虐待。以族权的名义处置各种问题,不要说今天的孩子在听天方谭,即连现在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也才明白了毛泽东1927年3月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的那些话:“从前祠堂里“打屁股”、“沉潭”、“活埋”等残酷的肉刑和死刑……” “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

鹿三被田小娥的鬼魂附体,向围聚在马号里和晒土场上的男女老少发表演说:“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禾,我没骂过一个长辈人,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白鹿村为啥容不得我住下?我不好,我不干净,说到底我是个婊子。可黑娃不嫌弃我,我跟黑娃过日子。村子里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烂窑里住。族长不准俺进祠堂,俺也就不敢去了,咋么着还不容让俺呢?大呀,俺进你屋你不让,俺出你屋没拿一把米也没分一把蒿子棒棒儿,你咋么着还要拿梭镖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被鬼魂附体,说出的常常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话。杀死了田小娥,鹿三感到大约还是有些亏欠她。

中华民族的“咒语”

“白嘉轩在思索人生奥秘的时候,总是想起自古流传着的一句咒语:白鹿村的人口总是冒不过一千,啥时候冒过了肯定就要发生灾难,人口一下子又得缩回到千人以下。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第一次经历了这个人口大回缩的过程而得以验证那句咒语,便从怀疑到认定:白鹿村上空的冥冥苍穹之中,有一双监视着的眼睛,掌握着白鹿村乃至整个白鹿原上各个村庄人口的繁衍和稀稠……”(《白鹿原》第26章)

陈忠实借着白嘉轩的“思索”总结了白鹿村的人口规律。白鹿村的人口规律也是中华民族人口规律的一个缩影。在历代中国官方有关记录中,从周秦至明清之际2000余年的历史上,中国人口数量一直呈波浪形在1000万与6000万之间摆动。人口的骤减,除了自然灾害,其余多为战争。公元755年12月16日至763年2月17日的安史之乱,历时7年零2个月。唐代人口,公元755年有5292万,到公元760年减少到1699万——安史之乱使人口损失率达到了68%.中国历代政权的更迭,有时很难说历史是螺旋式的上升,甚至可以说多的是大踏步的倒退。白鹿原的“咒语”也是中华民族“咒语”。

中国的人口,新中国成立之初为4亿,到今天达10多亿,这种人口增长的速度、规模、持续时间之长,并几乎呈直线上升,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现代人呐,万不可用近几十年的发展去推断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更不可只看到近几十年的发展而忘掉历史。

对传统认知的纠偏:长工与地主的关系

长工鹿三与地主白嘉轩父子的关系,书中是这样写的:

鹿三是一个自尊自信的长工,以自己诚实的劳动取得白家两代主人的信任,心地踏实地从白家领取议定的薪俸,每年两次,麦收后领一次麦子,秋后领一次包谷和棉花,而白家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短斤少两的事。在他看来,咱给人家干活就是为了挣人家的粮食和棉花,人家给咱粮食和棉花就是为了给人家干活,这是天经地义的又是简单不过的事。挣了人家生的,吃了人家熟的,不好好给人家干活,那人家雇你于什么?……白家是仁义的。麦收时打下头场麦子,白秉德老汉就说:鹿三取口袋去,先给你灌。你屋里事由紧等着吃哩!一石麦子按十一斗量,刨一斗水分。”秋后轧下头一茬棉花,白秉德还是那句话:“先给你称够背回去,叫女人看该咋样用,天冷了。”遇到好年景,年终结账时,白秉德慷慨地说:“今年收成好,加二斗麦,鹿三你回去跟娃们过个好年。”……白秉德死了以后,鹿三和平辈的白嘉轩关系更加和谐。白嘉轩很真诚地称他为三哥,他对他不称主家不称掌柜的而是直呼其名,自然是官名白嘉轩。(《白鹿原》第6章)

传统的认知上,以往的文学作品中,地主基本是和“恶霸”联系在一起的,长工与地主的关系是敌对关系。鹿三和白家的关系或许有些特别,或许是个例外,但我们毕竟第一次看到了还有“特别”和“例外”,在对传统的认知上,不能说是颠覆,起码可以说是纠偏吧。

意味深长的结尾

第34章是全书的结尾。这个结尾似乎显得有些匆忙,但信息量却很大,且意味深长。白文当了县长,副县长黑娃鹿兆谦被枪决了。枪决黑娃正是白孝文一手策划的。白孝文、黑娃两人同时最亲近的人,大约只有白嘉轩。一个是白嘉轩的亲生儿子,一个是被白嘉轩差不多当做儿子看待的。白嘉轩对他们是既爱又恨,恨中有爱。

在枪决黑娃的集会上,白嘉轩“浑身涌起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挤到台前,头一眼就瞅见黑娃焦燥干裂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黑娃瞅见他的一瞬,垂下头去,一滴一滴清亮的泪珠儿掉下来。白嘉轩没有再看,转身走掉了。他没有瞧和黑娃站成一排的田福贤和岳维山究竟是何种面目,他跟这俩人没有干系。白嘉轩退出人窝……他背抄起双手离开会场,走进关门闭店的白鹿镇,似乎脚腕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不知是攥在黑娃手里,还是在孝文手上。他摇摇摆摆,走走停停,磨蹭到冷先生的中医堂门口,听到了一串枪响,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门坎上。”

白嘉轩“似乎脚腕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不知是攥在黑娃手里,还是在孝文手上”。孝文与黑娃本来是情同手足,却又自相残杀。《白鹿原》全书的故事就要结束了,作者预示了人生和社会的复杂性才刚刚开始。面对这种窝里斗,白嘉轩“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门坎上”,并为此失去一只眼睛。这种结尾让人震撼的,发人深省。

白鹿原上这段“秘史”的价值

1911年的辛亥革命、1926年的围困西安等等这些所谓大事,想了解详情,查阅一下资料都不困难,但白鹿原“秘史”那朵浪花被陈忠实抓住了。假如不是手快,那朵浪花瞬间将会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1940年代初出生、长期生活在中国农村、又身为作家,集这三个条件于一身的,在1980年代末即使不是陈忠实一人,也不会太多。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巴尔扎克),曹芹、吴承恩、施耐庵、罗贯中都写过小说,今后还会有人再写小说,但20世纪上半叶中华民族的这段“秘史”却让陈忠实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给写了,或者说给填补了。这对一个民族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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