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傻B青春（散文）
我高中毕业那年，正赶上八十年代初期，各种稀奇古怪的思潮和五花八门的新鲜事，纷纷的迫不及待的挤进这块封闭了多年的古老土地，就算偏安一隅的这座北方小城。也无例外的骚动起来。
邓丽君的歌曲，满大街腻腻歪歪的唱；“杜丘”立领的米黄色风衣在商店大卖，以至于缺货；青年们傻B似地带着宽大的蛤蟆镜，手拎着四喇叭双卡录放机招摇过市，吸引着异性的目光；电影院里卓别林的《摩登时代》，笑破了一代人的肚皮；一场不知名的“音乐会”，也挤坏了俱乐部的门框，劳驾公安们全体出动收拾残局。
这就是那个时代，疯狂而迷惘，焦躁而天真，不知它从哪里来，最终要到那里去，就这样稀里糊涂、漫无目的被时代裹挟着向前走……
【傻逼青春】之一：
那年，高考好像刚刚恢复没几年，在当时激烈的独木桥争夺战中，我差了7分被踢出了局。做工程师的父亲希望我复读，并联系好了复读学校，但我断然拒绝，一个人偷偷跑去市艺术馆，报名参加了一个艺员培训班。父亲的眼睛瞪的像牛铃铛一样大，扬起的手在空中摇晃了几下，最终没有落下来，可能因为我那时的个头儿，已经高过了父亲的缘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其实，这件事在上高中时我就已决定了。那一年，学校举办迎国庆文艺会演，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我们班的文艺委员信晓薇，一个漂亮、高傲的女孩找到我：“我们合作一个节目”。这是命令的口吻。
“怎么会找到我?”，我心里犯着嘀咕。虽然平时喜欢哼唧两声，但正儿八经上台，真还是大姑娘上轿……，我想打退堂鼓，但在她不可拒绝的目光下，和自己心里早就存在的那么点奇怪的朦胧感，最终奋不顾身的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马不停蹄的排练，虽然少年蓬勃的荷尔蒙，在她手风琴呼啦呼啦的哮喘声中，变得越来越淡，但我的演唱却获得了意外成功。这就是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
在后台，花枝招展的音乐老师找到我：“你中音区挺纯正的，跟谁学的。”
“没有，我自己——瞎琢磨的。”我有点腼腆，她拍着我的肩，笑眯眯的看着我，像是发现了大熊猫。
我们音乐老师姓蔡，是知名高校学物理的，虽然自己专业让同学们怨声载道，但学校的文艺活动，她却组织的有声有色。在那个娱乐极度匮乏，而又充满渴望的年代，她就这样阴错阳差的变成了我们的音乐老师。
从那天起，我走进了她为我炮制的肥皂泡般五彩的生活。
学校里有一个小乐队，长枪短炮加起来有十几种中西合璧的乐器，蔡老师熬了几个晚上，为我量身配器了几首歌，通过学校广播站简单制作，开始作为学校大喇叭的背景音乐严重推出。我成了学校知名的文艺青年，虽然那是个不务正业的代名词，我却为此乐此不疲。从那时起，我那理想的小火苗就再也熄灭不了啦。
【傻逼青春】之二：
这座北方小城，刚到十月就已摸到了冬的味道，几点小雪的不期而至，涂白了这里的街街巷巷。
带上蛤蟆镜、蹬上喇叭裤，我甩了甩齐肩的长发，信心满满的走出了家门。今天，是培训班开班的第一天。
来到市艺术馆门口，门房大爷拦住了我：“小子，别乱闯啊”。
“我去培训班”。我递过蔡老师的给我开的介绍信。那个年代，干什么事都得用介绍信，好像没有这东西，你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中国人。
看门大爷摆摆手道：“二楼左拐，第一排练厅”。
我道谢着往里走，身后传来了门房大爷的叹息声“这是什么扮相啊，年轻人……”。
刚到二楼，走廊那边便飘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还夹着依依呀呀的亮嗓儿。循声而进，偌大的房间里，一架破旧的立式钢琴座在中央，一个人在哪里忘我的咿呀着。
“请问老师，培训班在哪里上课？”。我道。
像遭到了电击样，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仔细看时，原来是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男生，黑白相间的粗呢外衣，搭配着白色的围脖儿，活像三、四十年代的学生模样。他用食指堵住自己的嘴巴“嘘”了一声，拉着我跑了出去。
开班典礼已经开始，台上一溜的中年男女中，有个和我一样长发齐肩的老师，正在摇头晃脑起劲的侃着，声音洪亮的仿佛要穿破人们的耳膜。我定了定神，找了个角落坐下，那个弹钢琴的小子这才伏着我耳边道：“我也是学员，刚才是我偷偷溜进去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老师，看你这扮相就不像”。我躲开他口中热气的蒸烤，四处张望。
“我叫韩坤，学声乐的，那个就是我的辅导老师”。他指了指台上满嘴飞沫的齐肩发。
顺着韩昆手指的方向，我的目光在游曳，忽然发现前排一个穿着紧身红色毛衣的女孩也在回头，四目相遇、又“倐”的结束，原来是我班里高傲的信晓薇。此时此刻的她，应该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课堂里，怎么也……。
有时，不管你认为自己多么的聪明，现实却总是让你知道愚蠢是什么东西。就像姥姥家里的芦花鸡，尽一生努力，都在展示着自己漂亮的羽毛，最终也不过是春节餐桌上的一道菜。
这样想着，我不自觉的哑然失笑起来，韩昆急忙捂住了我的嘴。
【傻逼青春】之三：
在我那时的年龄，“朋友”二字是十分浪费的。因为怀揣着“我还年轻我怕谁”的雄心壮志，真的是喜欢就信手拈来，不喜欢便挥之而去。现在想想，这些年散落在路上的七零八落的朋友，值得回忆的也就是他们了。
培训班里30多个学员，高矮胖瘦，性格迥异，但都自觉天生丽质，天分超强，天生就是艺术家的料，好像下一个奥黛丽•赫本、或者帕瓦罗蒂就是他们自己。韩昆就自诩帕瓦罗蒂，每天早晨走廊里便会回荡着他的“太阳”。他唱歌时会极力模仿，口型的变化圆扁有序，经常看的我们忍俊不已。
其实，培训班学习内容是个大杂烩，不单单是声乐，还有什么语言、形体、乐理等一股脑的来，简直就让人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唱歌的专长被彻底边缘化，取得代之的是表演和朗诵。活了十几二十岁了，忽然的被那些古怪的伯乐发现了我的这个天份，我自己很吃惊，也很忐忑。
有一次，小品作业是曹禺的话剧《雷雨》里的片段，扮演四凤的是一个圆圆脸蛋的女孩、大而晶莹的眼睛像是永远含着一泡泪水，她叫仉菁。第一次彩排，可能因为是太紧张，出场时，她手里托盘上的茶壶杯碗一路的掉，虽然每次都努力的捡起，却是越捡越乱，最后整个人和托盘同时摔了出去，惹得全场的人爆笑到弯腰。当时，我扮演的是周萍，看到她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样子，急忙的英雄救美。结果她挽住我的胳膊哭了，哭的很伤心。
在后台，韩昆一把捉住了我的胳膊闻了又闻：“小子，你当心了，她可是王路的女友”。
王路是唱民歌的，在当时圈子里已是小有名气。他和仉菁从小学、初中直到高中都是同学，还经常二重唱什么的，是我们公认的金童玉女。
“那又怎样？”。我道。
“你还不明白，他们现在再闹分手”。
我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喜欢可怜兮兮的女孩，我喜欢……”。
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给仉菁补妆的信晓薇，便抬头瞅向了天花板。
韩昆拍了拍我的肩，边走边说：“这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傻逼青春】之四：
信晓薇的手风琴，这会儿彻底派不上了用场，再也不用听她那呼啦呼啦的哮喘声了。但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特长，那就是她漂亮的脸蛋，这让她忽然的人气飙升，好像谁都争做她的狐朋狗友一样，她也乐于接纳。只是对我，她仍是趾高气昂、旁若无人，见面顶多一句“你好”，便扬长而去，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一天，形体课上，王路忽然晃悠着新剪的“光头”走了进来，我们那儿管这类头型叫“秃瓢”，这在天气偏冷的北方小城里很少见。全班的人都瞪着惊异的眼睛，奇怪他有点自残的新头型。他腮帮子鼓鼓，眉间拧成了一团球，一屁股坐在了韩昆身旁。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停止，比老师上课时还安静。我回头看了看仉菁，见她缩依在信晓薇的身后，眼里的一泡泪水在打转。
这堂课上的很危险，王路在把杆上踢腿时，因为情绪不稳定，导致动作不规范，再加上用力过猛，猛然摔倒在地，大伙儿惊呼着，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了医院。经检查，韧带夸根严重拉伤，几经撕裂的程度。在医院，一直躲在信晓薇身后的仉菁，眼睛里那泡打转转的水，终于毫无顾忌的涌了出来，弄得医生手忙脚乱，不知所以然。
但眼泪是眼泪，情感归情感，这对金童玉女的爱情纠缠，终于在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寿终正寝。而王路的“秃瓢”还没有长成寸头的时候，曾经是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已在人们的感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像没有开始、没有结局、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似的无声无息。
爱情这东西，真是不可理喻，更是不值得信赖。有了这种理解，我对信晓薇的感觉开始自觉不自觉的加以控制，发誓绝不迈进感情的一米之内。
【傻逼青春】之五
日子悄声无息的过，不觉临近春节。我们忙碌起来，培训班的学员们在指导老师的安排下，准备了三场汇报演出，一幕话剧、一场演唱会、还有相声晚会。这在娱乐极度匮乏的北方小城来说，是一件轰动的事，也引起了刚刚筹备的市歌舞团和矿区文工团的关注。学员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没白没黑的排练，刻苦而专注，谁都想把自己最靓的一面展现出来，以博得那些文艺团体的青睐。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韩昆出事了。
那是因为仉菁。自从王路和仉菁分手后，韩昆便悄悄地开始对仉菁展开了疯狂的感情进攻，虽然一番又一番的屡战屡败，他却为此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王路知道了这件事……。
其实，自从后台那次韩昆和我说了那番话，我就发现他情绪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加之因排练《雷雨》，我与仉菁接触比较多，所以心知肚明。但因为韩昆、王路和我是培训班里公认的好友，甚至撮土为堆，插草为证，拜了把兄弟，所以，为了哥们之间的情谊，我一直装着糊涂。
一天，排练完时天色已晚，忽然的韩昆掏出了20元钱：“哥们儿喝酒去”。这是韩昆的为人，他虽然只比我大一岁，比王路大半年，但他为人的圆滑，好爽的个性和不错的家境，真真切切的成为王路和我公认的老大。
席间，醉意朦胧的韩昆丧失了警惕，无所顾忌的唠叨起他和仉菁的那点事。正在他委委屈屈的吐槽时，王路的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惊呼着跳起来，扶起倒地的韩昆，在他的满眼迷茫中，拽着王路七手八脚的把他弄进了医院……
【傻逼青春】之六
那届的培训班是个奇迹，全班三十几号人几乎都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出路，除了几个考上艺术院校的，其余的遍布了省内的各市县专业团体。以后的历届培训班再也没有这么幸运和风光过。
文艺的单调、娱乐的匮乏，也许是那个年代的悲剧，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因祸得福。
王路、仉菁和我，顺利进了矿区文工团。
韩昆因为王路那一拳，脸肿了半个月，还掉了一颗牙，因而错过了关键的春节演出，但在指导老师的极力推荐下，最终还是被文工团录用。
那个信小薇凭着漂亮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以舞蹈演员的身份去了市歌舞团。
"就她那点舞蹈功底……"。我心底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担心。
结业前，在韩昆的组织下，大伙儿凑钱开了一席散伙饭，就订在了我们几个经常光顾、韩昆被打掉牙的那家酒店。他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满座吵吵嚷嚷的同学们，情绪高亢而伤感。不知是谁的祝酒词，戳动了几个女生的泪点，稀里哗啦的唏嘘一片。
一向谨小慎微、柔柔弱弱的仉菁，忽然也“劲爆”起来，13度的金鹤啤酒竟然对着瓶子直接吹，在一旁已经喝成了苹果脸儿的信小薇，亭亭玉立的摆着各种POSE喊加油。
韩昆和王路相互搂着脖子、躲在一个角落里端着酒杯述衷肠，仿佛那颗被打掉了的牙只是一颗蛀牙，就应该被拔掉。其实，那件事儿后的第二天，我就拽着王路去道歉，酒醒了的韩昆红着脸捣了王路一拳，预告着他和仉箐之间的故事彻底成了故事。朋友间的情感似乎永远是这样，不像爱情，即便是小心翼翼的含着，有时也会被化掉。
我身体的酒精度也在迅速的上升，情绪亢奋也到了顶点。隔着长桌，我一把抢走仉箐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瓶，仰起脖子豪迈的一饮而尽。仉箐火车拉笛似的绕过桌子来夺，却站立不稳，踉跄的摔在我怀里连连做呕，我急忙连扶带拽的送她去了卫生间。
转身走时，信小薇突然冒了出来。她堵在了卫生间门口，红苹果似的脸儿微微上扬，读不懂内容的眼睛怪怪的。我一下子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正在升腾的酒精度，急速下降。
“怜香惜玉啊，怎么不进去伺候”。她的手指点在的我胸前画着圈，一派阴阳怪气。
“那——是女厕所”。我道。
自从王路和仉箐分手后，我便刻意的控制着自己的感觉，自觉不自觉的躲着她。但此时她的突然出现，而且破坏了我曾限定的一米距离，近的甚至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橘子香味，这让我酒精度下降的同时，血压却急速升高，心跳到了一百八十下，真是瞬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仉箐说你的声音挺有磁性的，看来你还真是个‘情种’”。她特别把那两个字儿一顿一顿的说出。
“情种？我没得罪你吧”。我想开溜，但只容得一人进出的小门绝不可能。只得下意识的嘟囔：“喝多了吧你”。
“你才喝多了，你就没有清醒过，真的假的都分不清”。她说。
“什么呀！好好，都是我的错小姐，我向您道歉”，我故意做了个90度的弯腰礼。
“不用你的道歉，不稀罕你的道歉”。信小薇的眼睛忽然的瞬间泪水，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她猛的推开我，快步走进卫生间。
我愕然……。
【傻逼青春】之七
曲终人散，杯盘狼藉，已是晚上8点多钟了，工于算计的韩昆拽着王路，趴在吧台上与老板讨价还价。我一个人远远的坐在窗前，想着信小薇那些半文半白的话，但怎么也滤不出个四五六来。
偶然一瞥，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信小薇举着伞和几个女同学嬉笑着等公交，在路灯下，淡黄色的灯影里，五颜六色的羽绒服与飘落的雪花交织在一起，像是给这寂寞的白色点上了几点别样的红，然后不知所起、无疾而终的渐渐模糊，消尽在了漫天飞雪中。
矿区文工团在工人文化馆，由于是草创，除了团长室、行政办公室和舞美、服装、乐器等几间仓库，最大的当属排练大厅和舞蹈室了。当然，大型的舞美制作和节目彩排，大都在相邻的影剧院完成。影剧院里早晚一场电影，在那个艺术初放的年代，一些中外的经典电影纷纷解禁，这便成了我们空闲时最大的娱乐。那几年，我好像把一辈子的电影都看完了，以至于以后看电影总觉得是在工作。
团里乐队的头儿叫高讯，出身音乐世家，虽然和我们年龄相仿，但音乐的天份却十分超常，什么带眼的、带线的、带键的、带棒的各色乐器，在他手里都能弄出美妙的动静来。他经常说：“音乐就像女人、给我快乐，女人就像音乐、给我灵感”。真难为这小子，人不大却有了这样的感慨。
一天，仉箐找到我，那包着一汪水的眼睛里，这会儿可不是楚楚可怜，而是充满愤怒：“高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有老婆还对我说三说四、动手动脚的”。说罢，眼里的那汪水委屈的落了下来。我把这事儿告诉了韩昆和王路，韩昆情绪激动，王路面如止水，但我看得出，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面，一股隐藏了很久的火岩，正在寻找着火山口，时刻准备着喷薄而出。
几个月前，团里新进了一台大型的电子和声器，三万多元的价格让团长格外珍惜，平时锁在仓库，只有大型活动才推出来，而且使用者只限高讯一人。
国庆节临近，一台大型晚会正在紧张排练中，宝贝似的电子和声器，在团长恋恋不舍的目光护送下，推进了排练大厅。团长道：“高讯，我可告诉你，这个由你负责”。 高讯拍着胸脯做连连保证。
报复的机会来了。在韩昆的安排下，我们趁中午没人，由我望风，王路悄悄拔掉了和声器的保险丝管。这让我们由衷的佩服韩昆的馊主意，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提早咨询了一家琴行师傅，了解了这个破坏的方法。这个鬼魅的人。
那天下午，看着团长骂的高讯狗血喷头时，我们的心情愉快到了极点，偷眼仉箐时，她正哼着“沂蒙山小调”。但高兴归高兴，工作不能耽误。最后韩昆出面，装模作样的请来了琴行师傅，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自此以后，孤傲的高讯好像忽然接了地气，低三下四的感谢韩昆，几顿酒后，便和我们成了掰不开的朋友。这样，韩昆和王路的下几步报复计划便没了目标，中途夭折。
【傻逼青春】之八
我们单位与市歌舞团的距离，虽然只有几公里，但对于信小薇，我却近乎是音信皆无，只是在电视上瞻仰过几次尊容，看到她躲在伴舞的人群里，偶尔露出的舞姿，感觉并没有什么大的长进。
自从复仇游戏后，王路和仉箐的距离似乎亲近了许多，卿卿我我的悄悄话开始偶尔出现。为了王路，我曾偷偷的问过仉箐是不是有可能，她捏捏的说：“没有啊，只是朋友呗”。人成熟了，也就失去了年少时的单纯、激情和真诚，这不能不感叹时间的造化。
一次，全省行业汇演，团里秉着搂草打兔子的心态，找了几个新人帮忙，不曾想反响十分热烈。领导高兴，破天荒的领着我们去游太阳岛，虽是深秋，但大家游兴不减，回来时已是深夜十分，人们上车便打起了瞌睡。
我感觉车厢太闷，随手拉开车窗的一条缝，得意的吹着。
“把车窗关上”，一个女孩的声音。那时，我虽然不像现在的网络大V一样风光，但也是团里的老人儿，谁敢这么不客气。
“把车窗关上，后面还有人呢”。我愤怒的回头，一双眼睛正在明明亮亮的注视我。
“小姐，您会不会用一个‘请’字”。我道。
旁边坐着的仉箐连忙打哈，双手掰开我的头，道：“看什么看啊，快转过去，让你关你就关上呗”。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惺惺的关上车窗。
后来仉箐介绍，她叫林丹，是二中的音乐老师。
人就是这样，你感觉可能的事情，却总是让你灰头土脸、心灰意冷；你觉得不可能的事，它偏要攀枝而上，冷不丁的叫你吃惊。就是这糟糕的不期而遇，让我多年心存的那点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感情，瞬间被风吹的干干净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充填着新的的收获。
【傻逼青春】之九
不久，王路和仉箐结婚了，伴郎伴娘就是我和林丹。
王路和仉箐这对冤家婚姻，在得而即失，失而复得的感情纠葛中，让人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更是理解不了，但就是在时间到了的时候，瓜熟蒂落了。
韩昆在父母的操办下，认识了个圆脸的姑娘，并在一次聚会上隆重介绍给了我们。席间，王路趴在我的耳边切切私语：“这姑娘表面柔弱，内心刚强，我看大哥和她早晚……”。
“什么意思！你这人就是嘴臭，干嘛下这样的定义”。我道。
“咱俩就不是一个境界，你理解不了”。王路挥挥手，端起酒杯找高讯喝酒去了。
就在聚会不久，韩昆突然高调的奉子成婚，这个从认识到结婚只有短短两个多月的婚礼，完全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婚礼正值盛夏，韩昆的白衬衫湿的贴在了身上，新娘脸上的妆被汗水冲成了沟壑，林丹急忙的为其补妆，整个婚礼急促而慌乱，直到婚宴开始，秩序才稍稍安顿。
忙了半天的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吹着风扇，仉箐匆匆的走了过来：“你知道吗，信小薇跳舞时腿摔断了”。
“谁，你说谁？”。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剔除干净、没了踪影，突然的出现，它让我的思维顿时混乱起来。
“就是你的同学——信小薇”。她一顿一顿的说：“听说是粉碎性骨折，已经去了省城了”。
我迟钝的反应着，婚宴的嘈杂似乎很遥远，仉箐的声音更像是在天外。
“你真冷酷，亏得信小薇曾经是那么的喜欢过你”。看到我呆呆的样子，仉箐贴在我耳边抱怨的说。
其实，自从有了林丹，我便努力的忘记心底的那道青春痕迹，这些努力表面看已经光滑无物，但其实她一直隐藏在身心的某一个角落，就像你能很容易忘记你想记得的事，却很难忘记你想忘记的事情一样。
【傻逼青春】之十
几年后，我离开了文工团，公派学习了三年，去了一家宣传部门。
王路在矿区工会，做了行政工作。
韩昆印证了王路的谶语，为了爱情，带着一个女孩远远的逃离了这座城市，从此没了消息。后来，已经在市艺术馆工作的仉箐告诉我，韩昆的婚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认识了那个小学老师后，他才知道了爱情这个东西，所以义无返顾也就可以理解了。
曾经的桃园三结义，就这样既没有同生，也没有同死，完全背叛了当年“撮土为堆、插香为证”的誓言，虽说可悲，但也符合规律，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一个星期天，我和林丹带着孩子去少年宫。教室里传出了呼啦呼啦的手风琴声，隔窗望去，她是信小薇。
我说：“手风琴拉的还是那样，哮喘一样” 。
她说：“那是你的感觉，十几年前，你就听习惯了”。
我说：“从上学起，我们之间就是模糊的，从来没有清楚过，虽然意乱情迷，但心虚手抖。”
她说：“模糊的不是我，是你，但我是女孩……”。
青春就是这样，你眷恋的、你失望的、你痛苦的、你憎恨的，糊里糊涂、稀里哗啦的过去了，没有了回头的机会、更没有了修正的可能……。
再见，我们的傻B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