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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车不再转

2017-09-25 10:45 作者:般大小孩没我能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他一定是还记得,许多年之前的那个下午。阳光伴随着清风,慢慢的从草地上抚过——刚猛有力的光子束透过青草叶,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清风。对于草地,温暖的阳光过后,便是和煦的微风;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永远的路过同一个地方。光子爬上高高的风车,温暖了,歇够了,就离开了。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瞬,风车却“呼啦啦”的转起来,转过了整个天。

下午的太阳是那么的毒辣,虽已是八月份的尾巴,仍然显得烈日炎炎。这是升入高中的第一天。老班正核对人数。她每点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到”从某个地方传来。她循声望去,就好像金丝边框后面的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散发出的眼神可以一下子看穿别人一样,有着生气的光。同学也随着她的眼神望去,似乎也可以像老班那样一下子全记住。就在这一天,这一天下午,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会令他癫狂半生无法自拔的名字,只不过他当时对此还一无所知罢了。

第二天历史课上,老张——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满脸疙瘩男用着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嗓,声色俱厉的问,“有谁会背从古至今的国家朝代更迭表?”教室里安静得没有声音。我们的主人公不知所措了。

“一个都没有?”语气愈发沉重。他举起了手,“我会。”有些自豪和得意,有些胆怯和害羞,还有决心要和初中班主任那个指桑骂槐批评自己看历史小说的死老婆子抗争到底的勇气。“我也会。”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于是在这个像极了象棋棋盘的教室里,处于同一个半球上的“車”——月华和“卒”——宇辰就被包括在后门偷听的老班在内的全班师生记住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怎么,你不记得了?你可是咱们的村支书啊!”大屏幕上的宇辰笑嘻嘻的敬了一杯酒,“和嫂子百年好合!要延迟射时别忘了背朝代表啊!”会场里一阵哄堂大笑。月华也半开玩笑的对着屏幕来了一拳,“妈的你见过几个村支书背口诀的?”

“咱现在就还缺一个团支书,谁来?”果不其然,又是冷冷清清,好像精神病人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这时月华打破了尴尬,“我!”

“叫什么?”

“月华。月下飞天镜的月,年华惊已逝的华。”

这时老班楞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来,写上你的名字!”

于是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永远的村支书,不管以后怎样变迁。

“村支书?”羔羊走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团委开会吧?我实在不想听英文老师讲课啦!”月华调皮的眨眨眼,“为什么呢?”羔羊笑着打了他一下,“哎呀我就是不想听他讲课!”然后一个真得去开会的人带着一个已经逃课的人去开会了。会场里20个班,21个代表,奇怪得很。

“你不记下来吗?”

“啊?嗯……你来开会你不帮我记?”月华缓过了神,开始认真听讲座。

“咱新高二有谁自愿当团支书的吗?”老班瘦小的身体里发出一股让月华羞愧难当的话。高一下学期他成绩一落千丈,并且还拖欠了全班团员的团徽。“没有人吗?”老班看了看月华,叹口气,“那就高阳吧!”月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不知所措的羔羊。没办法啊,谁让她学习一直这样好呢?下课后,他忍住不开心,向羔羊祝贺,“恭喜啊,现在你是村支书啦!”

其实,若不是月华在高一下半学期谈了第一次恋,成绩也不会下降这么快。月华在西楼最高楼4楼,女友在北楼二楼,恋爱了之后女友天天在北楼地面等他,很是美好。那天放学时月华偶遇了初中同学,就象征性的聊了几句。谁知道到家以后就有一个陌生人加他,这时他才知道聊天时旁边站着的不是蘑菇,而是一个蘑菇头。女孩发起了四面八方的攻势,初出茅庐不懂世事的月华就被这个屏幕前毫无印象的小姑娘忽悠的团团转。其实最后月华也是没有什么印象的。然而两个人还是在高一下学期到高三上学期分分合合了好多次。女孩每次都希望男孩能多挽留一句,可每次男孩都好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和大多数故事相似,毫无意外的分手,却并不显得纠缠。

“到你了!”高中的那帮兄弟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月华手中的牌上清晰地印着——你最刻骨铭心的恋情是哪一段?月华以一种理科男所具有的可怕的分析力证明恋情必须是确立了关系,又利用文艺青年强大的推演力把之前的四段恋情强硬的变成了暧昧关系,又变成了维护学妹的面子才谈的恋爱。以此来逃脱魔掌。众人像被耍的猴子一样晕头转向,却没人注意一旁新娘有些愠怒的神色。有人突然猛地一咳嗽,才将众人从迷糊劲中拉出来。这时他们才发现有一个人被忽略了。

升高三分班,月华和小芳分在了同一个班级。那时他俩还不相识,只是每天下午的自修课都会去参加尖子生培训。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月华和小芳去的最早,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和她一起听课,月华渐渐忘了之前日子的喜悦和悲伤,小芳也是渐渐被他的才气所折服。慢慢的,他俩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去做,像是紧紧地卡在了一起。有谁知道互相爱慕却又不敢吐露心声的滋味?月华好像化学老师讲的PH,每天都小于7,所有的成绩与努力全是为了在小芳面前表现的更好,更有自信。每天早上起床将头发梳得光亮,此后却不像从前一样天天迟到;小芳好像物理老师讲的电池,每天都默默的充电,不为应付老师学业,只为使自己变得更好,只为可以和月华聊得更加畅快。

终于有一天,所有的纸张全被风吹走,窗户后的事物赤裸裸的展现在眼前。天到了,翻飞的柳絮无孔不入,蕴含着的幼小生命又是多么顽强。它飞进世人的鼻子里,在里面四处乱撞,弄得人心痒痒,却又舍不得把它用喷嚏打出来一睹芳容。已是四月,下午懒散的日光和着清脆的放学铃声笼罩了校园里阴影以外的所有区域。月华同以往一样去车区骑车回家。他刚要跨车而行,忽然发现身后小芳也在。“你也骑车子了?”月华仔细回想也没想起来小芳的车子长什么样。“我没......”小芳突然红了脸齐肩短发尾随着微风,盖住了她半张红了的黑黝黝的脸,只露出黑珍珠一样的明亮欢快的大眼睛。一身修身装身材完美展现——大腿和小腿一般粗细,纤长的腿即使在膝盖处也看不到裤子折叠的痕迹,紧致的T-SHIRT将细腰上的凹处模仿的滴水不漏,再往上走便包不住肉,鼓鼓的显出痕迹来。活脱脱一个画中仙子,身子将开还未开的含蓄。“等你啊......”月华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乱了阵脚,许久才抱住了她。

月华喜欢她头发的味道,那种百合花一般的清香。有时抱着她下楼都会感觉到幸福,有时他强忍着发丝撩动鼻子的痒从后脖子一直咬到她的耳垂。舌尖上的味蕾曾经尝到过她身体皮肤上的细小的金黄色绒毛的味道,也曾感觉到她身体的一次次颤栗。

六一儿童节时他给她买了一玻璃瓶的糖果,软木塞上还有一只迎风飞舞的风车,吱吱呀呀的转个不停。那种恋爱时酥化骨头的感觉他一直都会记得,永世难忘。

虽然小芳的一声咳嗽着实惊醒了中人,但是众人全都知趣的不再谈论,只有新娘感觉到了被冷落,独自一人生闷气。因为她对月华了解的太少太少了,她仅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她今后的伴侣。一方面她想了解她,另一方面她不想让丈夫想起他的旧情。于是她激动的去点歌台,点了丈夫之前与自己见面时的手机铃声,KTV里,嘴里哼唱着的唯一不变的歌——千年之恋。会场突然膨胀起来,只因为他们不了解这首歌后,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的故事。

联考前一天是留给同学们一天的自修,与以往不同的是,同学们可以大声的念出来,以提高自己记忆的效率。这一整天无疑是二年里唯一一次学习效率爆表的时间,即使全天没有老师巡查。然而就在朗朗读书声中,出现了极不和谐的音符,有些人在唱歌?不,是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紫薇正中的位置上,高阳拿着书扭过头来,对着刚参加完晚会的月华说,“你给我唱歌听吧?”月华放下手中的书,“好啊,你听什么呢?”

就这样前后座的两个人,在滚滚的读书声中起了歌。“羔羊,你听没听过千年之恋?”“听过啊,这是我最爱的歌了。”高阳白净肉肉的脸上泛起一朵红晕。两对眼睛极力的想注视着对方,却在眼光交汇的一刹那又默契的躲开了。好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在玩吸铁石,在快要碰上的瞬间又将彼此拉开。反复许多次,直到歌声已小的听不见,直到书本将他俩与外界完全隔离,直到时间定格仅只允许频率相同的嘴发出听不见的歌。眼光触碰的瞬间,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的,是自己十五六岁懵懂的花季,这是人一生里,最美好的瞬间。

月华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科技公司工作,因为果断有力的工作风格几年之内就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爬上了部长之位。宇辰从高二就开始荒废学业,好在也上了一所国外的专业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科技公司。与月华还是和当年一样,既是工作上的伙伴,又是生活上的帮手。今天,他说过要带来一份大礼。

“别伤心啦!”宇辰说,“我送你一份大礼!”“什么大礼?”宇辰递过来一张女孩的照片。“这是什么鬼东西?我还是想小芳。”“别这样,试一下吧。人家可是很喜欢你的。”果不其然,仅仅半年的时间,月华就厌倦了她的喋喋不休。和她在一起,连多看别人一眼都是背叛的表现。每天就用发什么很在乎你之类俗不可耐的话,让月华这个理科男发一遍又一遍虚无美好的誓言。

终于有一天,这个脆弱的大礼被乘虚而入,被一个小两届的学妹给彻底摧毁了。月华是无拘无束的,没有任何枷锁拖累他。如果觉得累了,他是一定不会再继续下去的。然而许多年后,他还是和一个他不甚了解的女人结了婚。他还是屈从了命运的安排,岁月就是一把标准的刻刀,当初有多桀骜,付出的痛苦就有多少。

“背完老师就给你们一份大礼!”程咬金——一个奔六的老男人——月华的英文老师说。办公室里就只有三个人,一个头皮发亮的人坐在那里认真的听。“不错!来,高阳背!”月华退让到一边,与羔羊面对面站着。羔羊背一句,他就去念下一句,当然只是对口型而已,就像合唱比赛时音乐细胞不佳的月华看着指挥的嘴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两片唇一闭一合就能发出美丽的声音,但是他知道他的唇一闭一合就能使羔羊背出最流利的课文。“唱完老师就给你们一份大礼!”于是借着指挥刻意提示的嘴,月华也得到了所谓的大礼。虽然仅仅只是一块水晶糖,和程咬金奖励的一样,和后来月华给小芳的糖也一样。这些糖诱使着羔羊和月华一口气背完了所有的课文,到了上课检查背诵,全班里就只有他俩隔着三排两列大声的聊天。

“跟我来吧!我给你一份大礼!”历史课代表羔羊对月华说。于是他俩荒废了整节物理课去老张办公室里誊写上并不用写的分数。从办公室出来已经累的直不起腰,月华戏谑的说要帮她揉揉,她却红着脸塞给了月华那块合唱比赛中指挥手才能吃到的糖。在许多年以后两人各自的婚礼上,吃的也全是这样的糖。命运还真是妙不可言。

会场进行到距离结尾1/3处,众望所归的宇辰来了!身边还带来了月华最最期盼的最最想不到的大礼——羔羊?

已是阔别十余年,都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散发着青年独有的活力。当幼时孩子气的玩伴时隔多年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无论美丑,无论婚嫁,无论富贫,都会感觉到欣喜。那一瞬间,所有的隔阂矛盾,所有的回忆情爱都变成了空气中毫不起眼的一撮灰,消逝掉了,只余下互相对视的两个人慢慢的陷入到对方深情的眼神里。

,月华重复着与十多年前一致的动作,他拥簇着她,像剥开一只水蜜桃似的,一点点将她撕得精光,重重地压在床上。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试图阻止他,“等结了婚也不迟吧。”他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无助的坐着,半晌才憋出一句“好。”然而如今他像一只无处发泄心中愤懑的野兽,胡乱撕咬着。一样的动作,不一样的人。忽然他就蜷在角落里,把头埋进双膝,晶莹的泪珠顺着大腿内侧滑落出一条长长的水道,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湿了一大片地。他像一只小猫爱玩的毛球疙瘩,静静地在角落里,静静的哭。他想到自己不哭已经许多年了,于是他就将这些年里未哭的泪全部都哭出来。解铃还需系玲人,可是当系玲人走了,心事这一个死结,谁都解不开。唯有千行泪,慢慢的慢慢的冲刷,一遍又一遍,忽然就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牵挂都已经断了,死结也会沉于大海,倘若这个结足够沉,它再也不会浮上来,可万一呢?

他想起了那个小小的风车,只有两个人见到的风车,那个十几年前的栗色风车。他凭着记忆把它复制下来,在切合处用了最最光滑的铆钉钉住。他会心的笑了。

后来,风车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再后来的后来,那只风车也是敌不过时间,再光滑也不能阻止铆钉的腐烂,只剩下掉在草地上的栗色塑料。

又过了许多年,某一个秋日,天空中飞来飞去的是丝丝黄色的花芽,早已荒芜的街道上,已经被铺上了金黄的碎毯。阳光透过稀拉的黄叶露出斑驳的影子,花芽的茎上还依稀可见一层金黄的绒毛。它们落在水里,泛起一圈又一圈重叠的涟漪。风吹过,所有的叶全都涌向这个已半埋于土中的风车。一晃眼,似乎又看见当年老师点名的情形。阳光下,同学们是那么有朝气。风车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被深埋于土壤,只是风车后的故事,再不会有人知道。

2017.9.16初稿

2017.9.23二稿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43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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