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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尔河的黄昏

2017-09-14 10:23 作者:沈园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忘不了,阿穆尔河的黄昏。

那个午后,维亚兹科耶村西面的阿穆尔河,依旧波光粼粼,伸向远方。夕阳如血,洒在暖暖的河面,滴在每个人的心上,奔涌在岁月的河道中。

那天,我和摄制组的两名摄像,陪同16位抗联后代,乘坐的大巴车离开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哈巴罗夫斯克时,已是下午。

我们的下一站,要赶往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维亚兹科耶村采访。

五月的远东大地,天要比中国内地要来得晚些。辽阔的平原,萋萋芳草,绿向天涯

自从踏上俄罗斯远东的土地,就没有看见过高速公路。我们的大巴车行走的都是一般的公路,路面平坦。空旷安静的公路上,好久才能看见一辆车驶过。放眼望去,远东大地,空旷无垠。绿树刚刚抽芽,小草急切地萌发。偶尔可见田地间,有播种的农民,戴着白色的手套,在田间劳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我们包租的大巴车,此时,车内格外热闹。我们的此行的翻译兼向导李海英,在车厢里忙前忙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停地解答着每个人提出的问题,不断地介绍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故事

李海英,是东北抗联高级将领李兆麟将军的孙女,哈尔滨人。她是我们此行特别邀请的客人兼翻译。她在俄罗斯生活了十二年,对远东这片土地一往情深。李海英是一位干练洒脱,很有韵味的中年女人,她不但油画画得好,口琴吹得也很棒。她每年都要来这里祭奠抗联的英烈们,这个村子她再熟不过了。

维亚兹科耶村,距离哈巴罗夫斯克75公里,全称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维亚兹科耶村。这里依山傍水,森林茂密,古树参天。村子西面的阿穆尔河,从中国流淌而来,是一条著名的边境河流,世代流淌,这里留下了好多关于抗联战士生活战斗的传说。

这是我们摄制组来到俄罗斯的第三个拍摄地。为了响应吉林省委宣传部的号召,把14年灾难深重的岁月和东北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做真实的还原和再现,我们摄制组历时两年多,行程几万公里,走遍了东北三省每一个抗联英雄战斗过的地方,走访了抗联健在的老战士、他们的亲人和知情者上百人。此次,为了寻找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抗战时期的知情者和拍摄中国抗联将士在异国他乡生活的痕迹,我们摄制组随同抗联后代一行,开始了寻访父辈足迹的缅怀之旅。我们同行的有周保中将军的女儿周伟夫妇,李兆麟将军的女儿张卓娅夫妇,柴世荣军长的妹妹柴娥丽和曾孙柴龙等16位东北抗联将士的后人。

我们乘坐的大巴车,带着一份特殊的使命,奔驰在远东广袤的大地上。早春温暖的阳光,照进车内,洒在每个人兴奋的脸上。

当李海英的口琴声在车上悠扬响起的时候,车厢里顿时不再热闹了。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小路,

跟着我的战友上战场。。。。。。

一首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让每个人都陷入了遐想,旧日时光,在此刻的车内穿梭。

口琴声悠远、哀伤,冲出窗外,飘出很远。

当我们把摄像机架好的时候,透过镜头,我看到了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很动容。特别是周保中将军的女儿周伟、兆麟将军的女儿张卓娅、柴世荣军长的妹妹柴娥丽都早已泪流满面了。她们当年都在前苏联出生、长大,经历了苦难的童年,岁月带给他们的伤痛,用语言是无法表述的。

大巴车内,沉默无声。

东北人民14年的苦难岁月,腥风血。战争留给人民留下的伤痛,就像一道疤痕,烙在每个人的心上,永远都不会平复。

1939年初,在牡丹江虹云商行,东北抗日联军举行了重要会议,到会的有抗联总指挥周保中,抗联总政治部主任李兆麟,中共满洲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兼第六军政治部主任冯仲云,中共南满省委委员、抗联第三方面军指挥陈翰章,北满省委执委委员、第三军军长许亨植。这几位将领代表2000多名抗联战士,就当前的形势和今后的方向进行紧急磋商。会上,周保中剖析了抗联面临的严酷形势,强调“必须以毛泽东《论持久战》的战略思想,指导东北抗联的行动。”与会同志一致同意了周保中关于“保存力量,越界过江,到苏联远东地区野营整训”的意见。

自1940年陆续进入苏联境内,并组成东北抗联教导旅,后在苏方建议下,编入苏联远东红旗军第88独立步兵旅。在此期间,抗联官兵进行了休整并接受军政训练。苏联对日宣战后,抗联战士随苏军重返东北,为抗日战争胜利作出重要贡献。有无数抗联战士,把青春和热血留在了他乡异国。

车上,最激动的是李兆麟将军的女儿张卓娅,她就出生在这个维亚兹科耶村,和父母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的时间记忆中,她的世界就是这片树林和简单的帐篷。儿时的眼里,看到的都是一群穿着苏军军服执行特殊使命的中国军人。他们开会,训练,打仗。她时常是一个人被留在帐篷里。在远东这片土地上,度过了懵懂、恐惧的幼年。大她两岁的哥哥,在部队反攻时,不便带回国内,交给当地友人照顾。解放后,父母去接哥哥时,哥哥已经找不到了。孩子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没人知道。战争造成的骨肉离散,在那个年代,何止一家?长歌当哭,她的母亲金箔文直到离世时,也没合上双眼。

车行两个多小时后,我们接近了维亚兹科耶村。

当维亚兹科耶村的路牌出现在视线里,车上的人都按捺不住激动,纷纷奔下车,像就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村口的路牌下,抗联后代,留下了期许已久的合影。他们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出生地,每个人都激动得溢于言表。在场的我们,也融入了此时的激动中,两位摄像急忙记下这个永恒的瞬间。

村子里,刚刚下过雨,路面湿湿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味道。

安静的维亚兹科耶村,掩映在一片丛林中,幽静雅致。

这个沿江的小村子,没有多少人家,老百姓的生活好像不是太富裕,没有商铺。见到的一家小店,是当地农户自家开的,是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卖部”。

我们的大巴车,沿着这条雨后湿湿的乡道,开了大约一公里,来到一个被当地人叫“疗养院”(度假村)的院子。这里古树参天,亭台别致,所有房子都是木板墙面,散发着林木间特有的清香。绿树环绕的院内有一栋别墅,两座木刻楞房。维亚茨科耶村女村长扎拉塔•叶莲娜在院子里等候我们多时了,见到我们如同久别的故人,安排我们在两座木刻楞房子住下。安顿完毕,大家到了接待室。这里,依旧是原始的木桌,木凳,散发着原木的气息。村长扎拉塔•叶莲娜很热情,善谈。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抗联将士当年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讲述着两国人民在战争年代,结下的深厚情谊。

抗联老战士彭施鲁之子彭越关说:“当年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一方面接受苏联教官的各种军事训练,包括步兵常规训练、跳伞、滑、军事识图、无线电等培训;一方面不断向东北派出小部队,在日本关东军戒备森严的要塞、筑垒地区进行侦察营救活动,在百姓中开展抗日宣传等。”

村长扎拉塔•叶莲娜不停的讲述着,李海英娴熟地转述着双方的亲切交谈。

大家畅所欲言,讲述着父辈的经历,讲述着昨天的故事。这个午后,是在回忆中度过的。

当有人提议要去看看村外的阿穆尔河时,村长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村子西面的阿穆尔河,见证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历史岁月。这条河,是当年抗联将士运送武器和往返中国的一个重要通道。这条河,日不息,滋润着这片热土,灌溉了中俄两国人民源远流长的特殊友情

阿穆尔河,是中国、俄罗斯两国的界河,在中国叫黑龙江,在俄罗斯叫做穆尔河。它流经中国最大的冻土带,有近半年的冰霜期。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8月9日零时,88旅派遣的340多名先遣支队(随军翻译、向导、侦察人员)和先期潜伏东北境内的地下抗联小分队战士们,从黑龙江流域到小兴安岭,在边界引领地面部队,或与苏联空军进行地空导航电讯联络。苏联空军在88旅侦察员电讯信号引导下,准确催垮了日本关东军所有的军事目标,日本关东军经营了数十年的东北防线顷刻瓦解。88旅战前派遣的两批上百名侦察英雄,绝大多数光荣牺牲,生存者寥寥无几。两批先遣人员离去后,抗联仅剩战斗人员400余人。8月11日,周保中按预定方案召集部队登舰,跨过黑龙江杀回国内,为东北的解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阿穆尔河,见证了那段岁月的凄风苦雨,也见证了无数英雄的生死别离

阿穆尔河,波平如镜,清澈见底。它像一位沧桑的老者,静静的横卧在维亚兹科耶村的西面。守望着日月变迁,述说着历史的沧桑流变。

夕阳西下,维亚兹科耶村被太阳的余辉浸染着,凝重,静美,闪着光芒。

早春的阿穆尔河,岸边的树木嫩芽初上,开阔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暖暖的金光。岸边有几乎散落的人家,木质的房子,敞开的院子,晾晒的渔网。勤劳的人们,日夜守护着河水,相依相伴。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河水。远处,一艘小船正划向天边,河水的涟漪,荡漾开去,像一幅油画。坐在河边的木船上,李海英拿出口琴,提出要在这里为大家吹上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献给长眠在这里的英灵,告诉他们,祖国的亲人看他们来了。

口琴声,悠扬响起的时候,大家一起站在河边,望着火红的天边,庄严伫立,深情的默哀。

口琴声,从每个人的心田上缓缓拂过,泪水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大地动容,河水沉醉。

请安息吧,地下的英灵!如果有知,你们一定会欣慰的,因为,祖国没有忘记你们,人民会永远怀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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