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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2017-09-11 16:28 作者:碧海蓝天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今年64岁,已与病魔搏斗了十几年的他形容枯槁,有如一枝风干了的芦苇。

泉湖老家屋前有两棵笔直的大橲树。年幼的我,常常在晴朗的午后,一屁股坐在两棵橲树中间的土墩上,摇摆着两条脏兮兮的泥腿,两眼张望着出山口的方向。当那晃悠得最有节奏感的、最高最大的柴担一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会疯跑过去迎接。因我知道,这就是爸砍柴回家了。那时,我特别骄傲的是有这么一个力大无穷的爸爸

日的中午,劳累的父亲总爰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躺在堂前的竹床上午睡。当他鼾声响起的时候,就是我和哥哥淘气活儿的开始。我们总会有办法弄来绳子结成圆圈,一端挂在爸爸的耳朵上,一端挂在爸爸的一个大脚趾上。哥哥一手摁在爸爸的肩膀上,一手在胸前圆圆地转,口里“咚,咚咚,咚咚咚……”的叫着。我则捻着绳子在爸爸的耳朵、脚趾上牵拉。我们那时最喜欢的是手扶拖拉机,而这玩意儿发动时似乎就是这么摇的,声音似乎就是这么响的,那皮带儿似乎也就是这么转的。我至今都没弄明白的是,爸爸那时难道真的就一次都没被我们弄醒过吗?那时的父亲,要么是依然鼾声如雷;要么不经意的翻个身,再没给我们瞎胡闹的机会。

我们两兄弟还有一个秘密:想吃鱼了就在爸爸面前吵一架。爸爸也准会上当,赶忙拿火钳夹着几尾小咸鱼在火上烤,烤熟了就用来安慰“失败者”。那些咸鱼都是爸爸抽空在小溪里捞的。时至今日,我也没觉得有哪一种佳肴能胜过那咸鱼的滋味。

父亲喜欢喝酒,几粒花生,或是几颗熟黄豆,就能把一盅酒喝完。喝完后习惯性地点上一支价格低廉的香烟,悠闲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儿。母亲也常劝父亲戒烟戒酒。父亲却说“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或是“这烟呀、酒呀,阎王叫我戒我才戒”。

其实,强壮、慈、乐观的父亲,他过得比黄连还要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爷爷奶奶的身体很不好。爷爷有很严重的肺心病,奶奶也有支气管哮喘。每当他们病情加重,父亲和叔父就会用竹轿抬着去找郎中。最远的到了“老师庙”,因为那里有一个小有名气的老中医。十几里的羊肠小道呢,我现在都不敢想究竟是怎么抬到的。那竹轿,实际上就是两根长竹竿,两端各绑两块短竹板,再在长竹竿的中间绑上一把椅子或是缚上一些绳子,形状类似于担架的东西,病人或坐或躺的在上面。曾听母亲说过,老家那里能当个好“轿夫”的人并不多,力大的却抬不平稳,能抬平稳的又没力气。每当爷爷奶奶的病情稍有好转,爸爸就会喜笑颜开;要是病情略有加重,就会心急如焚。还记得,爷爷去世后,爸爸时常对着爷爷的遗像泣不成声。爸爸究竟是因为不舍或是觉得还有什么道未尽?可在我看来,父亲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人!

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读书时,是家庭最困难的时候。父亲是一位教师,工资低。而那时,我们念书的学杂费又很贵。家庭经济一方面来源于母亲养猪种菜,另一方面就是父亲微薄的工资了。没办法,父亲每年寒暑假不得不搞些副业来贴补家用。我们村西有一个石灰窑,这里常年都有从滚烫的窑渣堆里捡石灰团的活儿,这活儿一般是没人愿意干的,报酬不高,却很辛苦。而父亲呢,只要天不下,都会赶几里路到窑上去。暑假本就酷热难耐,而刚出窑的窑渣更是火一样的烤着周围的一切。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烤炉上挥汗如雨。我至今都忘不了的是父亲中午回家时,那双灰黄的失神的眼睛。大汗淋漓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却从未听到他有过一声的抱怨。

大姐曾在台桥中学念书,每到星期六,父亲都会骑自行车去把她接回家,周日又把她送回学校。酷暑严寒,父亲都是风雨无阻,从不间断。记得有一回,天气很冷,父亲冒雨把大姐接回了家,刚放好车子,水就从裤管里往地上淌,而额头上却升腾着一层白雾。

我和哥哥是同一年上的中专,一个人的学费就六七千。那时的一万多元钱可是天文数字,我家就是变卖一切也不可能凑够。父母就四处借钱,有高利贷,也有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为了给我们凑学费,父母白天要做小工挣钱,到收工时才有时间四处去借。有一回从舅舅家借钱回来晚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荆棘丛生的山间小路上,他们几乎是爬着回来的,且不说受了多少的冷眼与嘲讽!每当想起这些,内心总有太多的羞惭与歉疚!

无论家里多么困难,每周至少一次的“牙祭”是少不了的。肉都是从屠夫那里赊来的,等到自家养的猪出栏时再抵账。我们还小的时候,不怎么懂得体谅父母,有肉吃就满心欢喜。后来渐渐懂事,再想吃也会为爸妈留几块。那时家里穷,父母也没少受别人的气。母亲有一个习惯,喜欢在我们周六吃晚饭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告诫我们要好好读书,将来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要像他们一样被人瞧不起。父亲总会在母亲唠叨了好一阵子后劝阻母亲,说我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不用多说,话多则厌。惭愧的是我们兄弟几个,终究没能混出个啥名堂,还是辜负了父母的一片苦心。

已记不清父亲的痛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只记得这病起得好快,短短的半个小时即可疼得寸步难行。我虽然曾学过一点西医,可那时真不懂痛风这个病。直到后来,在麻城风湿病专科医院才确诊。可那时已发展到了肾功能不全。这都是我的无知所致啊!父亲为了治好这个病,把烟酒都戒了。“病急乱投医。”他尝试过民间的各种偏方,都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又在通城遭遇了庸医,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此后,都是在武汉同济、协和医院门诊吃药治疗。协和医院有一种叫“肾衰丸”的中成药,效果很好,一直把病情稳定在较好的状态。哪知这种药突然不生产了,父亲的病就迅速恶化。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在协和看中医。那“肾衰丸”就是协和中医科研制的,有中成药就该有中药汤剂的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以致后来父亲不得不进行血液透析。如果当时想到这点,也许会把病情再控制一段时间!我的心也就会得到些许的安慰。

在开始做透析的那一年,父亲的脾气明显变得暴躁多了。只要病情稍有不好的变化,就会唉声叹气或是大发雷霆。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病,另一方面就是担心要花更多的钱。他每个月也有三千多的退休工资,其实是没有必要这么担心钱的。我们都这样劝他。可他却说,别人的父母是给子女留下的是一笔财富;而他,不但不能给后人留下财富,还要甩给子女一身的债务。无论怎么劝他,说什么有医保啊;我们兄弟多,分担的也少啊;想多了不利于病的治疗啊什么的,他的这个心结就是解不开。

最近,父亲的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年前到武汉同济医院住院,教授说大概住个十来天就会好一些。开始,父亲和我们一样,都寄予极大的希望。认为在那样的大医院,无论是诊疗技术还是医疗设备都是最先进的,一定会有奇迹发生。加之开始几天,每一天的医疗费用都是一万三千多,我们几兄弟那更是信心满满。为了不给父母亲增加思想负担,我们几兄弟都是瞒着他们。爸爸问起费用的时候,我们都说不贵,一天也就千把多元钱,和县医院差不多。那时,我们几兄弟刚在县城里盖了新房子,加之又在年关,该开支的一分也少不了,的确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可为了能治好爸爸的病,我们都在做最大的努力。但事与愿违,住了半个月,父亲的病几乎没有好转,那些所谓的教授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就干脆叫我们出院了。

如今,父亲各脏器都出现衰竭迹象,怕是撑不了多久。吃不下饭,只能靠粥和牛奶度日。可粥和牛奶含水量高,透析病人是要严格控制水的摄入的,否则只会加快各脏器的衰竭。每当看到或是想起瘦骨嶙峋的父亲,就有一种锥心的痛!父亲一生辛劳,省吃俭用,人世间的苦他都受了,人世间的甜却不知是何滋味!他白手起家,盖了两次房子,养育了四个儿女。到头来,儿孙绕膝,老天爷却不让他安享天伦之乐,悲哉!

常言道:“出入扶持须谨慎,朝夕伺候莫厌烦。”然而,在父亲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因为工作因为孩子而不能时刻守候在他的身边,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寂寞。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泪流满面。

而今,只能祈求爸爸能多捱一些时日!惟愿全天下的父母都永远康健快乐,全天下的子女都永远孝顺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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