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桧的后代秦大士被乾隆钦点状元说开去

大奸臣秦桧的后代秦大士，在乾隆时代高考全国第一。根据制度，状元是皇帝在前三名中钦点的。秦大士的文章质量获得乾隆青睐，但据说这个人似乎与宋朝大坏蛋秦桧有血缘关系。如果是，那么状元就不能给他。于是乾隆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跟秦桧的关系。

秦大士不慌不忙回答了7个字：“一朝天子一朝臣”。

睿智的乾隆仔细一回味，龙颜大喜，马上钦点秦大士为状元。

秦大士的智慧在于，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消极认可自己跟秦桧的血缘关系，而是进一步指出：老祖宗秦桧使坏的根子在那时的皇帝，秦桧背上戕害忠良的骂名，是因为皇帝非杀岳飞不可。现在在乾隆帝的英明领导下，我纵然是坏蛋的后代，也绝不会成为坏蛋，因为皇帝好呀。

乾隆会反对这个推论吗？当然不会。这个推论不仅恭维了乾隆，而且也的确具有一定的真理在。从秦大士破解难题的智慧看，此人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再说秦桧当初也是状元，后来历经磨难而当了宰相。可见这个家族的平均智商不容小觑。

我们再说说秦桧的是非。有一句无人不知的名言，始终伴随着秦桧残害岳飞的劣行，那就是“莫须有”！这是针对岳飞的罪名说的。杀人总得有理由呀。但秦桧似乎没有理由，于是就出来了臭名昭著的“莫须有”三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莫须有”，许多人解释为“也许有”，我觉得应该理解为“不一定必须有”。如果解释为“也许有”，首先字面就不通，“莫”在古汉语中没有“也许”的意思，只有“不，没有，不要”的意思。其次，如果解释为“岳飞的罪名也许有”，就只能凸显秦桧的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身为宰相的秦桧不会弱智到认为，以“可能有可能没有”的罪名去杀一个名人，会获得世人的表扬的。但是，他说岳飞的罪名“不一定必须有”，意思就完全两样了：不管你有没有法律罪名，你都必须死。言外之意就是：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我认为，秦桧以“莫须有”来回答为何要杀岳飞的询问，其主观动机就是要指出，岳飞是皇帝要杀，不是他是否犯罪、罪行够不够杀的问题。但他不能把责任推给皇帝，不能直截了当说：他得罪了皇帝，皇帝一定要杀他，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莫须有”不从这个角度去理解，那就太小看秦桧了。谁都知道有一句屡验不爽的真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桧如果用罪名来杀岳飞，难道会找不到借口？但他不用借口，只说了“莫须有”，如果他的真意就是表示“管他有罪没罪，老子就杀了，咋地！”——岂不是愚蠢地把自己推到戕害忠良的风口浪尖？作为状元、宰相的秦桧没有那么弱智。古代杀人绝对不乏罪名，而秦桧不去罗织罪名、以求名正言顺地杀之，却偏要说“莫须有”，他是为了让自己来承担乱杀忠良的千古骂名吗？所以，我认为秦桧的本意是想让世人明白，岳飞是不是犯罪，是不是由我秦桧来审案、来杀他，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要岳飞死！

如果秦桧用“莫须有”，的确想透露这样的意思，以便日后有人读懂他的意思，为他解脱一点历史责任，那么，秦桧也太天真了。他不了解中国文化有两个重要特征，一个是“为尊者讳”，另一个是“清君侧”。为尊者讳，是指无条件尊重地位高的人，连他的名字都不能用，更不能说他的坏事。清君侧，其实是“为尊者讳”的延伸：君主做了坏事，责任在身边的人，纠正君主的错误，就是杀掉皇帝身边的人。

这样一来，秦桧的良苦用心付之东流了。即便大家都知道杀岳飞的始作俑者是宋高宗，但这个责任还是要你秦桧来背的。近千年来，秦桧的形象惨遭凌辱，绝不是说秦桧个人该当这个待遇，而是他一人承担了他自己和那个皇帝的共同罪责。大概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秦大士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明显点出天子的责任，而乾隆倒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千年以前的事情不必细说了，就拿现代来说，清君侧的遗风也还顽固地存在着。比如文革结束后，文革遭到全面否定，但文革的责任让谁来负？结果“清君侧”，全让四人帮来背了。四人帮能决策发动文革吗？他们在文革期间能凭自己的意愿为所欲为吗？他们又是如何从毫无权力到能左右国运的呢？他们对老干部和其他知识界人士的迫害，是不是类似于秦桧迫害岳飞呢？——“莫须有”呀！文革的所有责任统统叫他们来背，是不是“为尊者讳”和“清君侧”的遗风至今尚存呢？

我至今还记得公审四人帮的情形：张春桥和姚文元在庭审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张春桥一言不发。姚文元拿着厚厚的稿子，用我也听不太懂的上海普通话一本正经地念。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张是娴熟的政客，而姚只是误入政界的书呆子。这两人是四人帮的思想领袖。张春桥深深懂得“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庭审时懒得说话。而姚文元其实只是三国时陈琳之类的角色：被人当枪使的笔杆子，绝不是政治人。他不懂政治斗争的本质，因此，当他可怜巴巴地读着熬夜写出来的厚厚的稿子，我是很可怜他的：张春桥的一言不发，姚文元的用心交代，根本不影响对他们的判决。因为正义的人民正在“清君侧”呢！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35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