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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记事之工地岁月

2017-07-28 06:55 作者:沧海月明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幼年时,常常会用“时光如箭、日月如棱”来形容时间过得快,尤其是读中学那阵,“为赋新诗强说愁”,每每忆及,总有一种牙疼的难堪,想掩面而逃。只不过难堪的同时,也为那时自己曾经是那样的年轻而欣慰,不知疲倦的红颜少年,下河游泳,捞鱼摸虾,编草帽、捉知了、滚铁环、逮野鸡,上课瞌睡被老师拎着耳朵站到黑板前罚站,就象香港工地旁邻家篱笆上的火龙果,虽然还未成熟,却红得诱人。所以纵有些轻狂的意味,慢慢地也觉得是可以理解与原谅的了,谁还没个少年无知的季节呢?

直到有一天,突然之间就真真切切地触摸到了时间的流动。

收工归来的傍晚,邻家的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突然骑着小小单车从我脚边呼啸而过,兴奋得大呼小叫,才想起刚搬来时,他的妈妈腆着怀孕的肚子一脸幸福的样子,仿佛就是昨天的某个时辰。

三年前的那个午后的阳光柔和而亲切,将这位母亲笼罩在圣洁的光辉里,那一刻,时光与阳光一样静静流淌,静静地小山村,静得让我听到了时间流淌的声音。 

香港工地的日子,枯燥而单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往返于海边工地与山村之间,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与内地没有分别。那个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的三层小楼,便是临时的住所了,周边长满了木瓜树,天结出的木瓜仿佛天上的星星。白天上班,忙忙碌碌,晚上回到位于大屿山脚下的山村,安静而悠闲。在房间里呆得累了,会凭栏远望,看隔壁的阿伯拿着长竿摘木瓜,看阿婆在楼下的一畦菜地里浇水,侍候着心的菜田。屋居山阴,太阳总是珊珊来迟,待爬到山顶时都快八点了,夏日,便会有难得的清凉,而天却是让人等得心急,只为那晒了一身的温暖。

这时候,对面的大黄狗听到响声会跑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黄的听觉异常灵敏,经常在我还没有看到它时,它已经摇动着尾巴嗯着乖巧的嗓音象个撒娇的孩子般走过来,在楼上刚好能看到我的地方站下来,与我对望。

刚搬过来时,大黄还小,主人怕它惹祸,在它脖子上拴了一条长长的细绳,可还是挡不住它欢快的脚步。常常担心它脖子上的细绳会绕到小树上勒疼了它,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的快乐从来都没有受到过约束。

三年过去了,大黄也长大了,也稳重了许多,它的主人终于放心地收掉了那根小细绳,大黄却再也不象小时候那样迈着欢快的步子飞跃了,站在哪里都象个长大成熟的中年人,不声不响地地站着,打量着眼前的世界。只有在我每次收工时回来,它才会慢慢地踱到我的面前,紧挨着我蹭个不停,伸着鼻子在我手上亲个不已。

旧年的节留守工地,一个人独居一栋小楼。大年三十,备齐了生活所需闭门不出,直到年初五,除了固定的一小时锻炼,都是在这个小楼里度过。楼里的人走空了,白天晚上都静悄悄地,站在楼顶,南望越来越绿的大屿山,北眺越来越远的逸东城,日子过得漫长而悠远。大黄经常来看我,我在阳台,它站在楼下的草坪上,摇着旗帜一样的尾巴,低声地嗯着只有我才能听懂的昵喃。

谢谢你,我的朋友

工地的生活,没有因为地处繁华而有多少改变,生活的轨迹也只是延伸了一段看得见的距离;香港,依然遥远。晚上的散步是不可少的功课,除了因爬山伤着右脚的日子外,风无阻。出发的地点是个名叫壩的地方,容易让人想到壩陵;沿大澳方向到明华书院,绕逸东经大屿山跨过天桥而归,耗时一小时。

散步时一大乐趣是路过逸东商场时顺便逛逛,或买张六合彩票,或在逸东商场的大厅里看看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出售,彩票中过20块,成了散步途中的愉悦心情的点缀,买回来的不中用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多,堆满了房间的角落。

散步的另一大乐趣是在商场的面包店里买大麦面包,每袋四片,口感软而绵,略甜,十块港币。面包是新鲜的,接近收工了,店家会折价出售,与室友老刘一起散步时,会在回程的路上就撕开封口品尝,一路吃着回来,也是其乐融融,那真是段开心的时光。

阴雨天时,逸东村天桥旁边的路上会有许多的蜗牛出现,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知道要下雨了,脚步也会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甚至顾不及脚下。蜗牛却并不明白这些,仍然慢吞吞地爬在自己的路上,全然不知哪一刻会祸从天降,被一脚踏了个粉身碎骨。这个时候,心中会常常弥漫着悲伤的情绪,仿佛看到不能被自主的命运,便努力地将看到的还在路上散步的蜗牛拿起来放回路边的草丛里,一次又一次,至于已经殒落在途中的,除了只能心中恻隐,也无他法。

靠近东涌警署的左门,有一棵香樟树,是散步途中的一道风景,每次路过时,都要绕行几步,不然会被它挡住。开头总是感觉不方便,走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后来却终于发现它的好处。在跟一个朋友争执后,跑步路过香樟树下,抚摸着斜伸向天空的枝杈,倚着树干那一刻,香樟树从背后传来坚强的信息,让我瞬间冷静了许多。

那是一种让我相信、可以依靠的信任,在经历了许多的憧憬与失败,期盼与失望、信任与背叛后,我终于还可以相信,虽然这个凉薄的世态人情如纸、友情如刀,但是还是有如这背后的香樟树一样的东西值得依靠,让我们不至于被怨恨这把双刃刀割得遍体鳞伤,尽管它只是一段树干,甚至象大黄一样不会说话,也只有在微风吹过时才发出低低的浅唱。

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既让邻家的孩子快速地从无到有,让大黄从无忧到成熟,也让我在你的脚步声中慢慢地老去,在你的偶尔回头一望中变得白发苍苍;让一掬清水,不经意间就被熬成了化不开的忧伤,洒满了彷徨的岁月之路。等待是一种痛在肌肤深层的伤,表面完好,伤口却处在被撕裂的深层,当终于有一天,流出的血液宛转回流进了血管,伤痛便成了生命的一部分,难分彼此。深人静的时候,伤痛悄然袭来,提醒着我们时光在流逝,如此清晰,真真切切!

走散多年的的朋友终于有书信寄到,那是我曾经盼望已久的消息,可是真的面对,却没有了阅读的心情。站在阳台上望去,大屿山依然青翠欲滴,逸东村依然遥远,昨夜有雨,风刮了一夜,清晨起来,见到楼下阿婆的菜地有些乱,稻草人也站得不稳了,然菜色却更青,有了冲下楼摘一把就生吃下去的冲动。于是开心地大声喊----大黄----大黄,大黄你过来,你过来呀,于是大声地跟大黄聊天,问大黄,你过年过得好吗?有肉吃吗?你的小伙伴们是不是也都不要你了?是不是也没人跟你玩了?

我向大黄用力地挥着手,用力地挥,却不小心被风一把夺走手中的信笺,抛向天空,飘到天外,越飘越远,转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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