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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益沟那条黄土路

2017-07-19 10:42 作者:大风起兮云飞扬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孟益沟的山孟益沟的人

这是一个深山之中被树木掩盖在绿丛里的偏远小山村。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隐藏在大大小小的山坳中,似有似无的犬吠声从这座山头传到那个山坳里。过天晴之后,一头扎进泉水中的彩虹横跨在山沟之上,七色光芒把整个山村映射的熠熠生辉。

灌木丛中隐隐约约漏出一条土黄色的带子,蜿蜒盘旋在山坡上。一会上坡,一会拐弯,一会倾斜的好似只容一人过,一会徒然悬立在陡崖之畔,绕过一个小山头之后消失在山的另一边。这就是家家户户出门必过、祖祖辈辈脚踏出来的黄土路,也是唯一通往外界的一条路。就在这条的黄土小道上,有着长年累月的岁月沉淀,饱含着山村里每一位普实的老百姓那坚定不移的精神。

思绪间,突突的声响从这条黄土路上不远处的坡道传过来。这是村民开着农用车去乡里集市上购物而归,满载的货物上坐满了人,摇摇晃晃地吃力地沿着这条黄土路往上爬。车后是一串串黑烟,呛得车上的人直流眼泪,打喷嚏的声音彼此起伏。就在车几乎走不动的时候,坡到到了尽头,转而变成了下坡,农用车加速向前冲去,车上的人不由的抓紧了车上载着的货物,或相互搀扶着,不约而同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声音渐远,留下一阵阵黄土飞扬的烟雾,弥漫了整条小道,与周围绿色植被显得格格不入。当黄土灰尘慢慢落下的时候,农用车已经拐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黄土堆积的这条黄土路旁,树上、草上、还有大大小小的那些睡在路边的石头上,洒满了黄土高塬上这永远都挥之不去的黄土尘烟。

几乎每个农家小院门口都绑着一条看家护院的大狗,不管是主人的归来,还是陌生人的到访,他都要旺旺地叫个不停。而面对不同的人,这叫声和神态却完全不一样。看到主人的归来,它便摇着尾巴,昂首挺胸地摇摇晃晃跑过来,围着主人转几圈,就想小孩子看到父母回来,便不由自己地去撒娇,去和父母亲热。而主人则呵斥几声,赶走绕着自己转个不停的狗。主人的呵斥声也不曾严厉,里边带着几分呵护的意思。如果是看到陌生人的到访,那狗便向下俯着身子,龇牙咧嘴,伴着饿狼般低沉而又有气势的吼叫声,随时做好向前俯冲的准备。高高翘起的尾巴似乎在警示着来人,先报上姓名,待主人允许后,才可靠近家门。狗是有灵性的,它的嗅觉非常灵敏,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分辨出是主人还是陌生人。它也是孟益沟村民日常生活中的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家家户户仅是没有在户口本上显示出来的家庭成员之一。

农家院子建在一个缓坡上挖出来的平地里,房子是土墙做的,上面盖上自家烧制的瓦片。这种房子凉,好似有自带空调一样,可以适当调节温度。但从外边看来,土墙却并不是非常规整的。有些倾斜的后墙用几根木柱支撑着,让它尽可能维持现状,不至于倒下去。前面的土墙似乎快要向里倒下去了,晃晃悠悠地在那站立着。房檐上的瓦片缺了那么几块,就像一个人的牙齿少了门牙,当憨厚的笑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怎么也掩饰不住洁白牙齿中间的黑洞。就是这样的房子里,他们住了几十年,进进出出从来不在意房檐上到底少了几片瓦,也好似不在乎后墙是不是会倒下去。几十年的风吹雨淋,这黄土青瓦拼凑起来的房子,依旧稳稳当当地站立在孟益沟这绿树丛中的黄土小道之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贫苦忠厚的村里人,就世世代代这样生活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农活似乎永远都干不完,地里的草锄了又长,花椒树剪了一次又一次。繁忙的身影从来没有缓歇过,长满老茧的双手已经把锄把磨得光的不能再光,一双布鞋穿了一年又一年,脚趾头已经漏出来,但还是舍不得扔,缝缝补补之后,每天还在这条黄土路上来回穿梭着。一脚踩下去溅起来的黄土灰尘,落在了这双陈年已久的老布鞋上,岁月的痕迹把它和黄土融为一体,融为一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成为千古不变的理念和信仰。赶着一头牛和自己一起下地,扛着犁,弯着腰走在牛后边,吆喝着牛不要贪嘴偷懒,早点赶到地里去,要在天黑前把那块地犁完,不然就要摸黑加班了。而慢悠悠的老牛似乎并不理解老农的心思,虽然在挨了几鞭子后,加快了步伐,但还是不忘记偷吃几口路边的嫩草。看来天黑之前的农活又要干不完了,摸黑赶活也已习以为常。

这就是孟益沟那片淳朴的土地,那条风尘仆仆的黄土泥巴路。

二、年味浓郁中我的到来

时间虽已进入了1984年,但村里人还是看着老黄历,依旧生活在还未结束的农历1983年里。他们按着农历去算节气,去算日子。腊月17日那天下午,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一生清脆的蒂哭声,打破了这个原本已经很热闹的农家小院。这天是为过年准备杀猪的日子,猪刚刚被杀倒,便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按照农历计算,现在还是83年的腊月,是猪年。于是这家院子里又添了个儿子,排行老二,属猪。这就是我,我在寒冬腊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为这个土墙土院增添了一份意料之中的喜气。

1984年的这个小山村,已经分田到户。少有的几个丰收年已经让竹席围成的粮仓鼓的要往外溢。这家的主人,也就是我的爷爷,不得不在粮仓上在多加几层围挡,绝对不能让一粒粮食漏出来。院子里用木条做的木耙,被架在木桩做成的一人多高的架子上,上面堆了好几层玉米棒子,四周用玉米棒子磊成的围墙足有半人高。堆成的小山似得玉米棒子,把木条编成的木耙压得几乎要从中间漏下去,但木耙中间被粗粗的一根木头横着架起来,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着这丰收的硕果。

改革开放的风没有把这里忘记,分田到户的积极性让各家各户农民都发动全家老小其上阵,把自家分到的每一块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农家肥打的细的不能再细之后,才均匀地洒在翻过的地里。天色已经渐暗,还舍不得离开,直到天已全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家的地里。这是一家老小的命根子,一家人的饭碗全靠它了。精心的耕种,精心的照料之后迎来了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沉甸甸的麦穗几乎要把麦秆压倒,但麦秆依旧坚强地为农民一年的辛劳而努力支撑着,直到一家老少拿着镰刀走进地里的那一刻,麦秆才如释重负地放心地跟着割麦人去了麦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我的到来,早已在人们的预料之中,男孩女孩已经无所谓,因为是老二,家里已经有了男孩。过年的喜悦和丰收的年景刻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煮熟了的玉米糊糊稠的用筷子可以直接夹起来。回想起前多年偌大的锅里只见清水不见米的年景,爷爷又是一番感慨,如今可以敞开肚皮大胆地吃了。还有那想都不敢想的猪肉,一头肥猪,不仅是过年的美味,也是来年希望,放在过去那是连猪肉的味道都闻不到。也只有每年的这个季节,大覆盖住了这条黄土路的时候,忙了一年的人们才能安逸几天。我选择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幸好是农闲时节,没有给家里添加额外的负担。

过年的对联是爷爷亲自执笔,红纸黑字贴满了每一个黄土瓦房的房门和窑洞门口的那木条拼凑的栅栏门。当然也不忘记在厨房里贴上“五谷丰登”,在牛圈那土窑洞里已经熏得黑的不能在黑的墙壁上贴上“六畜兴旺”。想必在大年初一的那天早上,哥哥已经能给祖先的牌位和爷爷奶奶磕头挣压岁钱了。我依旧在母亲的怀抱里,依偎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睁开眼睛望着报纸糊的天花板。那已经被熏黄的旧报纸在屋顶上,挡着屋顶上的泥土和灰尘的坠落。这满墙的报纸已经无法分辨清楚上面的小字,唯独有几颗较大的标题或许还能认出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孟益沟这条包含岁月沧桑的黄土路,消失在了茫茫的色中。过年的爆竹声声,伴随着汪汪的犬吠阵阵,在那白雪包裹的山坳里回响着。

三、天真无邪的年代

当我已经会满院子乱跑的时候,按照当地习俗,我们开始分家,和爷爷奶奶分开过。我们被分到后院一座新盖的土墙瓦房里。这是一间一字排开的大瓦房。自打我记事的时候,好像最里边一间当做厨房,外边有两间稍大点的房间,中间那间兼做仓库,最靠外边那间房子进门后右拐,还有一套间,套件里盘着一个大火炕。我们一家四口人就睡在这个大炕上,烧火的地方在外间,与卧室分割开来。每当冬天来了,热炕几乎从来没有断过热,父亲每天都从外面拿回来那些非常粗的树根,或者干的木头,在外间炕头那燃烧整整一个冬天。熊熊的火苗让整个屋子都非常地暖和,我和哥哥在这暖和的屋子里、烧的热呼呼的热炕上尽情的嬉闹,不知疲倦地玩耍。而母亲那永远都做不完的针线活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手。父亲穿着雨鞋,打着伞出去了,不多时,手提着木条编成的笼子,里边装满了柴火,抖抖身上的雪,把柴火放在外间的门后边,转身又出去了。

冬雪消融,春天来得早了些。树木开始发芽之前,绿色还似有似无的时候,桃花开了,孟益沟这沟沟道道里,好似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花的海洋。先是从阳坡开始,粉红色的桃花在整面山坡上任意地盛开,繁星点点似得铺满了山上山下的各个角落。我家对面是阴坡,在我家这面的山坡上已是花开正旺的时候,那边的桃花才开始漏出了羞答答的面容。但阴坡也不示弱,才没几天的时间,就超过了阳坡的风光,当这边的桃花如雪花片片洒落一地的时候,那边正是一年中最繁盛的时光。在这桃花盛开的地方,我和哥哥会去家门口折几枝山桃花,拿回家,找个旧的酒瓶子,里边盛满水,把花插进去,放在家里。桃花的芬芳和艳丽,把陈旧的泥巴墙壁照耀的格外美丽。

桃花谢了,金黄色的连翘花开了,这时的山坡上已经被淡淡的绿色覆盖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弥漫着孟益沟的每一个角落。徜徉在繁华与绿色的海洋里,我们尽情地玩耍。早起在地里劳作的父母,把我们也带到地里,任由我们在身边嬉闹,只要不跑远,不耽搁农活。

夏天来了,地处深山的孟益沟是一个清凉的乐园,繁茂的树木伸展开来,把土地裹得严严实实,太阳的过多的热量到了这里,被大大小小的树叶完全吸收,过滤之后,释放出来的是丝丝凉意。中午阳光当头照的时候,外边也会有些闷热,我和哥哥被父母压制着,呆在家里的瓦房里。瓦当和土墙把外面的热量几乎完全隔离出去,反而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中午饭后,父母会午休一会,我和哥哥偷着留出门去,到处去抓知了。在门口的路上跑老跑去,那里有知了的叫声就往哪里去。我们已经总结出了很多捉知了的先进经验,核桃树枝上的知了最多,所以我们几乎每天出门就直奔屋后路边那几颗核桃树下。

秋天如约而至,丰收的喜悦会挂在每一个孟益沟村民的脸上。这个时候,地里的玉米会用架子车整车整车地往家里拉。高高地玉米棒子堆成的躲,被围拢在架起来的木耙上,木耙周围用玉米整齐地磊成围墙,防止里边那些玉米要溢了出来。我和哥哥肆无忌惮地在里边玩耍,拉着架子车的父亲回来了,呵斥我们赶紧下来,不要耽误农忙。我们一溜烟地钻进屋子里,生怕跑的慢了。山坡上的绿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深红色。这就是孟益沟最为出名的红叶,它是黄炉树的叶子在霜冻前把自己最为美丽一面展示给世人。那个时候,孟益沟还处于较为封闭的偏远地带,当地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山景,面对这满山的红叶,没有去关注过,更多地是把经历投放在一年内最后的收获中。

收获的喜悦刻印在了淳朴老实的农民脸上,但那条黄土路依旧如故,蜿蜒曲折伸向远方,消失在对面是山坡的尽头。

四、步入学堂

还未到该上学的时候,我看着哥哥姐姐们,背着干粮,排着队,在小姑的带领下,向袁家沟的学校出发。我哭着闹着要去上学,几次三番之后,父母拗不过我的祈求,答应了我去上学的要求。于是,我还在朦胧中,跟着姑姑,哥哥姐姐和姑姑轮流背着我踏上了这条蜿蜒曲折的黄土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到了十里之外的袁家沟小学。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上学是怎么回事,就是看到哥哥姐姐们都高高兴兴去了一个未知的地方,我也觉得我应该和他们一样,也应该去享受那份快乐。我以为去上学就是和哥哥姐姐还有其他孩子一起玩,对于a、o、e,对于1+1+2,这些东西一概不知。学校在孟益沟四队,也就是袁家沟这个自然村,距离我家还有近十里的路程。一般是我们队的学生们周末下午跟着当老师的姑姑去学校,到第二个周六下午才跟着姑姑回来。去的时候需要背上一周的干粮,姑姑在学校给我们做饭吃。我不仅背不了干粮,而且成了姑姑背上的重担。到了学校第二天我就闹着要回去,因为在学校见不到父母,也没人陪我玩,都在叽哩哇啦念书,至于他们念的是什么,我也不懂。就哭着闹着要回家,就当我正哭闹的时候,母亲神奇般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顿感欣慰,扑上去抱着母亲,再也不松手。母亲问我要不要回家,我爽快地答应了。说走就走,母亲背着我往家里走,一路上,我还给母亲指路,说那个地方是回去的路,那个地方不是回去的路。

时间又过了两年,我到了真正该上学的年龄。这个时候,袁家沟的学校已经撤消了,姑姑也不在教书了。我们要去二队上学,那个地方距离我家有个五六里路程,虽然不远,但对于还是幼儿班的我来说,可谓是天路。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跟着哥哥姐姐们,开启了艰难的上学之路。中午,因为离家较远,就在学校啃馒头。大多时候母亲给我们装一瓶自制的豆浆或者咸菜,我和哥哥中午吃着馒头,就着这简单的菜,就把中餐对付过去了。口渴了,有的时候找老师要些开水喝,大多数的时候,就舀一瓢凉水一饮而尽。学校的水也来自不易,距离学校有两里路左右,有个泉水,我们需要轮番去哪里抬水回来。这个重担基本上交给三四年级的大孩子,对于刚入学连书包也背不稳的低年级学生来说,这个可以作为福利,免去劳动并能享受这一劳动成果。

80年代末的时候,学校的条件也极为艰苦。教室是以前生产大队留下来的房子,门已经破烂不堪,有人没人的时候都不用上锁。门上漏出来的洞大人小孩都能随意进出。窗户是有的,但只有窗格子,至于格子上以前是安装的玻璃,还是用纸糊的,早已无从得知。我进入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透着风的窗户和门。夏天确实凉快。可到了冬天,西北风冰冷刺骨,钻入同学们的身体内,哆嗦的手藏在棉絮做的袖套里,依旧无法写字。老师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些废旧的报纸,把窗户糊上厚厚的一层。风不再直接进入教室,似乎暖和了许多。

说是学校,其实也就不到十个学生。全部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仅有的一位老师轮流给每个年级讲课,一个年级也就一两个学生。老师时而在讲台上大声地读者生字,时而在学生身旁给辅导者作业,学生不多,但四个年级,老师也忙的不可开交。我记得,我这个年级就两个人。另外那个同学是一队的一个大我好几岁的学生,他是单身家庭,父亲拉扯着他和他的姐姐,供他们两个在学校读书,也着实不容易。他的父亲和孟益沟每一位村民一样,都是老实忠厚的农民,知道把孩子送到学校,但孩子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似乎从来不主动过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最多也就是问下有没有和那个同学闹矛盾,有没有欺负那个同学之类的话。四年的初小结束了,我和哥哥一起去了二十里外的完小上学,我的这位同学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而是选择了在家劳动。就这样,刚走完初小的我,已经没了小伙伴的陪伴,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形影不离地来往在这二十里黄土弥漫的小道上。

五、二十里的黄土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这个永远都走不完的小道上,留下了太多的辛酸和泪水。那个时候工作时间正在改革调整中,记得五年级那一年我们分大小周上课,所谓的大周,就是上学到周六下午才放假,小周就是周五便可放假回家,能在家玩两天时间。上五年级的我,应该在十岁的样子,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却每个星期都要走这么远的路,这条路对我来说,是心里上的负担,也是身体上的挑战。每到周末放假,回家的路似乎不是那么遥远,虽然很累很累,但我还是在饥渴和困顿中坚持着。经常是还没到家,便已经天色渐暗。我和哥哥不由的加快脚步,生怕这山上有野兽出没。回到家往往应该是万家灯火时,可那个时候,孟益沟几户人家零星分散在山坡的各个角落里,依稀可见的昏暗的灯光似有似无的在山坡不同地方时隐时现。就这样,我们摸着黑,回到了家。家里农活也忙,经常是天黑我们都到家了,父母也才匆匆往家里赶。母亲心疼我们,也经常打着手电筒,沿着这条黄泥路,朝着我们回来的方向寻去,边走边叫我和哥哥的名字。在黑暗中,老远就听到母亲的呼唤声,我和哥哥就像吃了饱饭一样,突然有了精神,鼓足了力气,回应母亲的呼唤,就这样,我们距离母亲的手电筒照亮的黄泥路越来越近。

上学对我来说,是唯一走出大山的路,也是别无选择的路。尽管这条路走的太过于艰辛,但父母咬着牙也要供我们读书。那个时候条件确实艰辛,刚进入九十年代,虽然已经不缺吃,也能有件完整的衣服穿,但学校的条件着实简陋。因为距离家里有近二十里的路程,我和哥哥便住在学校。住的宿舍是在低年级学生班级后边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然后学校用砖头垒砌两排半人高的支架,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木板做的床板方在上边,铺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这变成了我们十岁孩子的新家园。

学校上学不仅有文化课程的学习,还有仅供俭学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课程。记得秋季开学时,我们的学校一般比其他学校早十天或半个月,学校利用这段时间,组织学生先把学校自己种那两块花椒树上的花椒收货完毕,然后再出去给当地村民摘花椒挣点额外的收入,用以补贴学校日常开支。这摘花椒的主力任务当仁不让地交给了我们高年级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翻山越岭,来到花椒地。花椒地是山坡上的荒地开挖出来的,有的平缓一些,有的就特别陡峭。我们远远没有花椒树高的身体被掩藏在这红似火的花椒林中,只听见叽叽咋咋的声音,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存在,偶尔看见几个大人在里边穿梭,这便是老师,在来回检查我们是否在偷懒,也有主人家在查看我们是否把树枝折断。夜幕即将来临时,老师在地头呼唤我们集合,等我们全部到其之后,然后按照年级不同,一字排开,把手中的竹茏放在面前供老师检查。这时老师就会揪出几个劳动成果最少的,或许几乎没有劳动成果的学生,让站在大家面前,一顿批评之后也就不了了之。我们把竹笼里的花椒倒在老师指定的帆布上,便一哄而散,一路小跑地赶往学校。

在这里上学,吃饭边成了大问题。我们每周天来学校的时候,自己背上一周的干粮,也是唯一的干粮¬¬——馒头。再带些母亲亲手做的豆瓣酱或者咸菜之类的。学校唯一能给我们提供的就是一碗烧开的水。而这水,也来自不易,我们这地方地处黄土高塬的边缘地带,水资源缺乏是非常正在的事。而生活在这一带的人们,大多居住在黄土梁上,就是沟里有水,也需要跑十多里地去把水想办法弄回来。于是,面对这样的现实情况,这里人就发明了一种可以储存雨水的旱窖。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很深的地窖,当然这十多米深的地窖下面是不可能有地下水的。然后就在下雨的时候收集雨水,把雨水储存起来,当做一年的饮用水。记得我们学校的操场,也就是院子里,有两口地窖,每逢下雨之前,老师赶紧组织我们再次把院子打扫干净,以便收集到的雨水尽可能不要夹带太多杂质。地处黄土高塬边缘地带的这里,经常是两三个月都不见得下一次雨,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雨水,也要省着用。我们五六年级的学生,就担负起每天给灶房里水缸供水的任务。每两个人一班,用绳子把水桶放进地窖,待水桶灌满水后再两个人相互帮助,把水桶提到十多米高的窖口外,然后抬到灶房,倒进水缸里。我们每天吃的水就是这上天赐予的天外来水,夹杂着黄泥巴土的味道,把馒头掰碎了放进去,就着咸菜,让馒头加咸菜的营养充分地为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提供应有的养分。就这样,我们在开水泡馍就咸菜的生活中度过了艰辛的两年时光。

六、求学之路步步为艰

两年的完小生活告一段落之后,我和哥哥需要到更远的乡里去上中学。这依旧是那条黄土路,只是比以前更加长了,也更加艰辛了,一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黄土泥巴路。中学距离家里更远,足有三十里路。已经习惯住校的我们依旧是住在学校里。中学比小学大了很多,也有个赞新的漂亮的三层小楼,便是我们的教室。这座三层小楼也是整个乡里最高的建筑,它建在塬上,距离很远就可以看到他的高大身躯,上面还经常飘着一面五星红旗。教学楼那种特有的白色非常耀眼,对乡里人来说,这就是最高学府,代表着这个乡的最高文化水平。平时紧闭的大门,偶尔会漏出一条缝隙,但进出的绝大多数是在里边教书的老师,外面的人也只能隔着大铁门朝里边瞅瞅,也许是想看看自家的孩子,也许是对里面的好奇。门卫是一个老头,一个非常严厉的老头,对学生铁面无私,不允许我们随便进出,进门可以,但出门就不是那么的容易了,没有老师的假条,没有领导的允许,想出这个门还是有那么点你困难的。

当然,作为学生,学习成绩最为重要。中学自然少不了勤工俭学,户外劳动,但这些和小学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摘花椒,打扫学校卫生。除此以外,我们便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读那圣贤书。那个时候,学校经常有各种考试,月考,其中考试,当然期末考试这个是作为学生谁也逃不了的。记得刚进学校的第一个月,学校便组织了月考。考试结束后,学校在乡里赶集的那天张榜公布我们的成绩排名。这个榜单一出,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前来赶集的家长都凑在大门口向里张望,希望自家孩子的名字能够排在前边一些,想自家孩子能给自己长脸。我和哥哥也一样,父母的到来让我们即紧张又忐忑。我还清楚的记得,我和哥哥的排名紧挨着,我18名,哥哥19名。这样的排名虽然没有排在前边,但也把后边长长的一串名字甩在很远之外。父亲对我们的排名没有说一句话,母亲看到这个榜单后,不知道是因为后边还有那么一串名字,还是对此不太在意,带着我和哥哥去街上吃当地特有的油糕和饸饹去了。

学校的条件依然艰苦,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开水泡馍始终伴随着我们,早已在小学练就的那吃泡馍的功夫,还需要在这里延续。到了初二,学校引进了一家食堂,担负起了我们吃饭的重任。那个时候,去食堂吃饭是需要自己承担全部费用的。在九十年代中期,虽然农村吃饭问题早已得到解决,但手头上的零花钱并不多。能到中学上学已经来之不易,到灶上吃饭就更为奢侈了。学校食堂开了后,能去食堂吃饭的学生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还有少半的学生因为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不得不继续坚持开水泡馍就咸菜。那个时候,食堂的饭菜都是按照毛毛钱计算的,一个菜夹馍三两毛钱,一碗面一块多钱。我和哥哥两个人在学校上学,学费是很大的一笔开支,如果在去食堂吃饭,那开支就更大了。但父母亲省吃俭用,把家里仅有的钱精打细算之后,按照每天在食堂吃饭所需的钱计算一周总的费用之后,再总是多给一些,让我们兄弟两尽可能的吃的饱些,才能更好地念书,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走出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

学校的教学水平也一般,老师流动也大,很少有人愿意来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教书。能有条件调动的基本都调走了,留下的大多是当地的老师,即可教书,也可照顾家里。老师大多数是民办老师,仅有的几个公办老师,总想着办法想调动到其他距离城里近点的学校,或者条件好的学校。而来这里上学的学生,都是从四面八方的山沟沟里集中到一起,山里人的那种淳朴和老实、更有关中人的那种愣娃的原始的味道似乎还未完全被抛弃。上学学习知识并不是做重要的,很多学生很小就离开家住校,远离父母的管理,时间长了,跟着那些不学无术的学生混社会,当地痞。这样,学校也就鱼龙混杂,打架闹事的比比皆是,老师也力不从心,没有太多精力去管理这些事。后来发展成为打群架,或者大村子里的孩子多,拉帮结派来欺负我们这些山区里来的学生。学校混乱不堪,我们苟且偷生,在夹缝中寻求平衡。多年以后,听说和我们一个班的好几个同学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进了监狱。也许是那个时代的悲哀,也是是贫困落后的条件导致这样的结局。落后的面貌让人心浮动的年少轻狂更加妄自菲薄,法律意识的淡薄,让这些浮动的心更加肆无忌惮,一步步走上了不归的路。

就这样,在乡里中学度过了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永远都是走不完的那三十路漫长的黄土泥巴路,煎熬在路上,幼小的双腿似乎怎么也支撑不起来沉重的身体,但再苦再累,还是走了下去。三年结束后,哥哥提前报了当地一所职业中学,去城立上学了。我们这个乡里的中学是特有的四年制,针对这个农业之乡,特意增加了林果学科,也是为了照顾落后的教学水平,让我们上四年中学之后,再去参加中考。剩下最后一年,父母在听了其他人的劝告下,把我转学到县城旁边的一所中学去读书。那所初中,在当地比较有名气,据说前几年的中考上线率非常高。就这样,我继续自己的求学之路。而这条路更加的远,更加的沉重。我肩上的责任远远重于这简单的上学之路。

考上高中是我这个阶段的唯一任务和目标,也是我人生转折的喂一次出路,父母动用了这么多的人际关系,花费了这么多的借读费,把我转到这个学校,也就是想让我顺利考上高中,好继续接下来的任务。但对于成绩一般的我来说,原本就基础薄弱的我,面对新的环境和新的教学,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但在这里,学生总体素质高很多,以前乡里学校那种打架抽烟闹事的情况在这里大为减少,学习氛围也浓厚了许多。我也有想过努力学习,但总是感觉吃力。面对城里学生的各种优越感,自己没有任何的自信心。也是我为人没有那么多心眼,肚子里的肠子是直的,很多同学都喜欢和我来往,这样,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在这里,快乐的时光尽可能掩盖我那颗脆弱的心,尽可能地把那内心深处的那份自卑藏在内心最深处。除了学习,我和同学们一起去逛老城,去金塔公园玩。也是在这里,我才知道,人心并不是那么的不可琢磨,并不是那么的不可靠近,我有了自己真正的几个好朋友。

时光如梭,一年时间转瞬即逝。在那个流火似得七月,我不得不面对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选择。中考成绩如我所料,距离录取线还是那么的遥远。我心灰意冷,不知所措。我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一个朋友的亲戚在工地上承包食堂,他介绍我过去给帮忙,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去了哪里。也是年幼无知,也是信息不发达。我走了这好几天都没给家里说,父母着急,以为我离家出走,到处找我。同学知道后,赶紧让我联系家里,我这才恍然大悟,和家里联系,让父母悬在空中的心算是落了下来。我也不知打怎么地,就不知道给家里打个招呼,当时想着也就是在外边呆几天,过几天心情舒缓了就会回去。害得全家都为我担心。回答家里,母亲没有任何一句怨言,赶忙做饭招呼我吃,生怕我这段时间饿着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事,无言以对,默默地吃着母亲为我做的稀饭馒头就着炒菜。

七、想的希望之花盛开在黄河之滨

九十年代初的那个时代,还未完全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们,虽然已经不用发愁是否可以吃饱饭,但生活依旧是那么的艰辛。对于那些地处偏远的农村,孩子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成为一个普通家庭的负担,对于教育没有经济的支撑和意识上的认识,大多数人对孩子的教育也只能任其发展,成绩好的,再苦再难也要供孩子上学,成绩不好的,自己在学校上不下去了,要求回家,父母也一般不会责怪。

我也是这其中的一分子,我的父母也是普通地地道道的农民,供我读书也确实不易。但我的母亲对我求学之路上的坚持不懈却不同于他人,母亲是当年文革时代的受害者,当年参加过高考,但那是不以成绩论英雄的年代,而是看出身和人际关系,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母亲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只能来到这深山之中,把自己一生奉献给这片黄土地。而母亲经历了那个时代的悲痛之后,不愿意再让我重复她走过的那些艰辛和苦难,在现在这个相对较好的社会环境下,再苦再累也要让我走出去,而这唯一的一条路及时读书。如果不是母亲的一再坚持,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求学之路会在哪里戛然而止,我的后半生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孟益沟的这条通往外界的黄土路依旧尘土飞扬,而我依旧在求学的路上艰辛地走着。

转眼便到了一年一度的开学季节,我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朦胧,一无所知。那天我清楚的记得,爸在核桃树上打核桃,我和哥哥还有母亲在树下捡拾父亲打下来的核桃。就在这时,父亲腰里别的那个大哥大响了起来。父亲忙把手中的竹竿放好,然后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一个朋友的声音,告知父亲,现在高中已经开始招生报名了,他帮父亲联系到高中一位管事的老师,让赶紧去找一下,把娃上学的名额先占住。放下电话的父亲再也没有继续打核桃的心情了,马上爬下树来,和母亲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家,开上农用车往城里的方向去了。我心情烦杂,不知所措。上学是我唯一的出路,但我初中的成绩让父母操碎了心,而如今又要面对这交借读费才能上学的唯一的机会,我颜面何存,父母颜面何存。

傍晚时分,父亲开着农用车风尘仆仆回到了家里。我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点的微笑。父亲边往屋里走,便对母亲说,事情办成了,后天去学校报名上学就行。我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了些。但我知道这背后有很多很多的无奈和父亲求人办事的那份辛酸。后来我知道,父亲在朋友的介绍下,去找了学校的一位老师,那位老师也算热情,在学校外边镇上的餐馆里和父亲吃了饭之后,帮把报名的手续办好,只等后天去学校交钱即可。就这样,我再一次踏上了漫长而遥远的求学之路。

我的高中是在黄河岸边这块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度过的,黄河从不远处的黄土台塬的豁口外穿过,就像一条白色的带子一样,镶在天边。前面那断开了的黄土塬,就像似打开了的大门一般,一出门黄河便横亘在面前。学校所处的地方地势稍高,每天早上早操时候,都能看见远处那白色带子上热气腾腾,云雾缭绕。在这个豁口处是司马迁的衣冠冢,经过近千年的不断建设,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较大的旅游地。司马迁的文学造诣多多少少对我们有些影响,当我步入高中时,学校的名字早已用司马迁的名字来命名。当我门语文课本里学到司马迁的文章时,不管从老师还是学生都似乎不由得自豪起来。读着《报任安书》,似乎看到了两千年前司马迁忍辱负重的那种进取精神,也为他的这个绝笔之作而感到非常遗憾和痛心。

在司马迁祠旁边有一个纪念碑,三根直立的柱子在黄土塬半坡上的那块平地里矗立着。我和同学偶尔会到这里来,站在这几根柱子旁,远眺黄河那雄浑的气势和滔滔不绝的流水。这是八路军东渡黄河纪念碑,后来的知,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后,参家抗日战争,大部队是从这里过黄河去山西前线的。后来开国十大元帅中,有七位元帅是从这里过黄河的。现在在芝阳塬上还有贺龙村,是为纪念贺龙元帅在哪里领兵驻扎而取名留念的。三根柱子代表着八路军改编后的三个师在这里聚集,开赴抗日前线。在八路军东渡黄河纪念碑往下走,快到黄河滩平地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土台赫然站立在路边。上面栽着不大的树木,近旁立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汉武帝行宫”下备注“挟荔宫”。据说这是当年汉武帝巡视黄河边的这个古城的时候,在这里建造的行宫,并下榻于此。经历了两千年的风霜雪雨之后,仅留下了行宫的基台,当年那份气吞山河、一统华夏的壮举被淹没在浩瀚的黄河岸边。

我的高中生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朦胧的少年不知愁滋味,三点一线的学习枯燥无味,心气浮躁的总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成绩时好时坏,英语差的一塌糊涂,数学勉强能够及格,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我也心里没底。但或许是上天给了我一次没门但有窗的机会,我的文科总是在排在全年级的最前边。高二快要结束的时候,面临分科的选择,我没有任何犹豫,也不用去犹豫,直接选择了文科。就这样,我整天在历史地理的知识海洋里畅游着,享受历史带给我的快乐,享受地理让我增长的那些见识。也就这样,我用自己有力的文科成绩拉动了整体排名的靠前,但严重偏科是我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因为离家太远,周末也很少回家。在周末不用上课的时候,特别是秋天那风吹落叶的季节,我总喜欢去黄河岸边的堤坝上走走。感受这黄河的那份雄壮和豪迈,喜欢黄河那博大的精神,那种湍流不息的声音。这种声音在我耳畔回响多年,远走他乡的时候,总是回想起那个年少轻狂的时代。黄河堤坝上栽着一排整齐的大树。每到秋天,枯黄的树叶在秋风中哗哗地飘洒下来,带着一丝丝凉意,有的落在脚下,有的被风吹进黄河里。我会盯着一片落在黄河里的树叶,一直盯到它,看着它随黄河水而去,直到它变得的模糊,消失在黄土崖下那云雾朦胧的地方。然后,我会去遐想,这片树叶它会去哪里呢,酷地理的我知道它会一直顺水向南,到潼关折向东,流经千年古都开封,也许它能看到矗立在黄河岸边那千年开封铁塔。

年少的我们经常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和敢于挑战的动作。记得曾有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和好友临时决定,去夜宿黄河滩。于是,我们便骑着他那加重自行车,来到了黄河大堤上。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凉风习习,但蚊子疯狂至极。一窝蜂似得长腿蚊子在我们头顶盘旋,并趁着我们不注意,前后夹击。我们骑着自行车在大堤上拼命地逃跑,天已完全黑了,我们终于逃出了蚊子的包围圈,气喘琳琳的我们不甘心就这样挑战失败了。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灵感一发,去八路军东渡黄河纪念碑那里,或许那里没有蚊子。于是我们便出发去了那里。果然这个地方蚊子少了很多,虽然也不时趁着黑夜偷袭我们,但和刚才黄河大堤上的蚊子比起来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在那个黑的不见五指的夜晚,我们就在这里呆了一夜,也算基本完成了那个突发而来的挑战。

三年的高中很快就要结束了,面临高考的压力异常的大。糟糕透了的英语和勉强的数学,让我心里很是没有底气。唯独是文科综合让我看到了丝丝光芒。就在这个严重倾斜的高考列车上,我摇摇晃晃地算是步入了成功的那个行列。高考分数出来后,我胆战心惊地用挂在门后边的那个大哥大查询了成绩。当总分报出来的时候,我或许真的有点小小激动,听完每课成绩后,得知才三十几分的英文成绩,倒也无所谓,毕竟高考是看总分的。但好景不长,同学们的录取消息都接到了,可我迟迟等不来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当得知没有被录取之后的消息时,心里那种滋味或许现在还能记得起来。失落的灵魂在无奈地游走,不断地和同学们联系,听了好多同学都准备来年再战的消息后,我也最后决定不上专科,继续复读。为了寻找未来的出路,我现在基本能自己做主,把决定告知父母后,便去寻找合适的学校。此时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已经能自己去办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复读的事情,跟父母打过招呼并征得同意之后,我便和几个名落孙山的同学一起去县城旁边矿区的学校报名,据说那里是定点接受文科落榜生的学校。

就这样,我再次踏上了更远的求学之路。而这条路,走的更为艰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拥挤的教室里挤满了落榜的学生。三点一线的生活让人倍感压力,失落的心情时刻在心头纠缠着,虽然上了本科线,但没被录取,和落榜生并无区别。对于今年复读的结果会怎样?或许能不能比去年考的更好,心里着实没底。三个月后的一天,和我们一起过来的一个同学来找我,说和之前学校的老师联系好了,原来的班主任欢迎我们回去。听了这个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能够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同学,但还是那个熟悉的环境。没有过多地考虑,我们便收拾行李,说走就走。再一次,我回到了这个让我充满希望,又有些失落的地方。百感交集,站在学校门口,回望远处的黄河,那种雄浑依旧,那种气魄依旧。只是我,已经不是去年的我,年轻的脸上捎带了些忧郁和沉闷。进入教室的那一刻,无数同学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我不敢去看这些眼光,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落榜生集团中的成员。就在这个时候,上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原来是去年我们班的同学,在这里复读。百感交集,不由得拥抱在一起,相互鼓励,相互互勉。

也是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我依旧心里在徘徊,失落的感觉夹杂在陌生的人群中,孤独感由然而生。最初的那段时间,多少有些不适应。还好,我的文科综合在很大程度上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地理老师在几个文科班总是拿我的文科成绩教导其他同学。历史地理课堂上,老师总是更多地让我来展现自己,我渐渐地找回了一点点的自信。在和这些陌生的同学相处不久,便融入了进来。也就是在这里,在那个心情复杂的那一年,有太多的记忆,总是无法从灵魂中抹去。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是一年高考时。走上考场的那一刻,我尽可能放松心情,让自己正常发挥。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我再也不想去回头看走过的那十多年的求学之路,这条太过于艰辛的路。我决意,不管考的怎样,都要走出这个地处黄土高塬边缘地带的小地方,寻找远方的梦想。所以,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进可能地填报那些较远的地方。我要远走高飞,飞向远方才是我的理想。我没有太多征求父母的意见,和同学们商量后,也为了更多地把握,填报了长江之南的一所农业大学。也就是这一笔下去,把我的命运被定格在了浏阳河畔那个栀子花开的地方。

当南下的列车驶过长江时,我不由自己的回首北望,那条充满了艰辛和磨砺的黄土路似乎依旧灰尘扑扑,蜿蜒曲折地盘旋在这几千年来永恒不变的山梁山沟之中。时间将岁月的棱角打磨殆尽,孟益沟的这片饱含沧桑的黄土地依旧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养育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农民,启发了我的青春年少的梦想,呼唤起了我飞向远方的渴望。回首曾经一步步走过来的这条黄土路,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那十年求学路上的种种记忆。在我告别孟益沟这山这塬这条黄土路的时候,曾经所有的记忆一并被装进这鼓鼓的行囊中,伴我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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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益沟那条黄土路的评论 (共 8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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