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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不胜正

2017-07-17 09:26 作者:倚石老人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以前,我们这里,不知从那里来个蓝蛇精,已经修炼成精,是个男的。这条蓝蛇精不做什么好事,专门迷(也叫缠)那些没有定力害羞的女人,不少妇女被他迷得颠颠倒倒地,最后成了癫子(神经病)。他尽管法力大,还是害怕正经女人,特别是正经又很凶的女人。一旦被他看上缠住了,女人千万不要怕丢丑(害羞),见人就说这事,无事就骂,蓝蛇精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村子里有个叫熊元湘的女人,才三十多岁,没有生育,身材适中,脸蛋好看。男人在外面做一个小官,很少回家,蓝蛇精看中了她。

有一天里,熊元湘刚睡进床,还没有睡着,听到自家前门,被推开的声音。继而,又听到火板上,有人拖动板凳的声音,那人,坐在火坑边,用火钳扒开火塘里的火,坐在火坑边抽着旱烟,这些习惯,和她男人没有什么区别。过了一会儿,那人去碗柜翻东西吃,碗柜里的碗弄得“叮当叮当”响。熊元湘心想:自己的男人才出门几天,不可能这么快又回来啊?何况又是深夜,莫非自己睡觉前,忘记闩前门了?谁家的野狗进来找东西吃?于是,就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狗,还不快点出去?我起来几棒打死你。”骂了一阵,再仔细听听,屋里没有任何声音。她更加怀疑是野狗进来了。她点燃桐油灯,起来看看,前门关得好好地啊,火坑里也没有人刨动啊。她以为是自己快要睡着时,入前地幻觉,也没有很在意。

过了几天。她要睡还没有睡着地时候,有知觉,就是人没有力气动弹。听到有人推开前门,像前几天的情景进了屋。她不打算惊吓那人,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不久,房门开了,房间里发出淡淡红霞(光),能看见人影和房间里家具轮廓。一个和自己的男人样子、气派很像的人,走到床边,不急不忙地脱下衣服,放在床架上,然后轻轻地撩开被单,同她睡在一头,习惯和她自己的男人没有分别。男人是光着身子,很快挨着她。她闭着双眼,假装不想醒,用自己无力的手,试探性摸了一下男人光光的身子,感觉到男人身上,有密密地油光细绒毛,没有温度。她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即醒来,竖身坐起来,就在床上破口大骂,只见一股红光“嗖”一下飞出房门,房间里突然变得漆黑。她心有余悸,马上点燃桐油灯,披衣坐在床上,依旧大骂不止。桐油灯点了一个晚上。自己也不敢睡,直到天亮,起来时,房门依然闩得紧紧地,根本没有人能轻易打开。她怀疑是蓝蛇精想缠自己,以后,她逢人便说这件事,再也不见蓝蛇精来骚扰。

我们这里有一条古渠道,都是泥土筑的沟堤,线路长,约十里,从老坝潭到唐家方。灌溉的田地多,沿途很多地方经常被螃蟹掏空,漏水比较严重。上等劳动力,都要忙着耕春插,只能分段叫老人管理,秋后,受益户给点粮食做报酬,唐家方就派一个三十多岁,姓周的傻男人管理渠道。这傻子,个在高大,蛮力过人。看上去,人傻乎乎的,连话都说不明白,对自己的工作倒是很有责任感。

这几天上下坪上都在紧张的耕田,来路水总是很小,供应不了,很多人没有办法耕田,远的地方还没有水。白天检查,没有漏洞,水量也大,晚上怎么就没有水呢?他心里气,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农历十几,月亮格外明亮。傻子他将一把弯刀(莎刀),磨得明光鉴亮,装上三尺多长的木把。吃了夜饭,见月亮出来了,他穿上蓑衣,带着小斗笠,提着莎刀出门,打远看,他就像古代侠客,威武不可侵犯的样子。沿途仔细检查流水情况,他家离渠道源头很远,这时候渠道不见一滴水,心都快气炸了。

他沿渠道走了十多里,走到白象湾上面一里,没有人户,山谷也变得狭窄很多,两边的山都很高大。月光下,看见渠道里面有条大蛇,比水桶还粗,头朝上方,尾朝下方,不知道有多长,整个身子比渠道大还高,堵得滴水不流,他的尾巴还不时地摆动,傻子心里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举刀奋力砍向蛇尾,傻子力大气壮,一刀砍下三尺多长一节蛇尾。蓝蛇精本想戏弄一下傻子的,没有想到傻子这么野蛮勇猛,一刀砍掉自己的尾巴,吓得要命,还不等傻子砍第二刀,赶紧将庞大的身子急速摆动,“嗖”一下蹓出渠道,窜到下面深潭里去了。傻子见流水畅通了,也不多计较,捡起蛇尾,回家美餐一顿。

邻村有个姓曹的姑娘,如花似玉的,人很老实本分。年纪已经十九岁,早几年就定了亲,准备这年天完婚。谁曾想,农历三月的时候,一天深夜里,她正睡得香,隐约看见自己未婚夫,满面笑容来到自己的床前,脱完衣服和她睡在一起。曹姑娘害羞,不敢出声,乖乖地依了他,一夜地幸福使她很满足。到早上醒来时,床里哪里有自己的男人啊?心里觉得奇怪,起来问父母:”他昨晚有没有来过啊?”父母说:”他没有到这里来啊。”曹姑娘觉得有点不对劲,隐在心里就是不敢说。以后,每天深夜,那男人就来同她睡。夜夜消魂,晚晚欲死欲仙,次数多了,曹姑娘习惯了。他不来时,曹姑娘还翘首相盼呢。

几个月以后,曹姑娘的大脑开始不正常了,每天自言自语,胡讲乱说,家人知道她神经出了问题,可能要成癫子(疯子)了,父母心里当然着急啊,到处请郎中治疗,吃了不少药,不见有什么作用。起初,曹姑娘还能配合,叫她喝药还勉强地喝。时间稍久,她不愿意喝药,父母含泪耐心地劝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长得很好看,就像刚开的一朵红花,要是成了癫子,哪家男孩愿意娶你啊?你要听父母的话,乖乖地喝药,早点把病治好了,你们就可以完婚了。”曹姑娘每次都不耐烦,还骂父母:“你们才有病呢,我好好的,你们天天逼我吃药,我看你们才是癫子,药你们留着当饭吃吧。”她都这样了,父母又能怎么呢?不久就成了癫子。

这种病,在当时根本没有办法治。老人们说:心病要心药治,邪病只能驱鬼除邪。半年以后,曹姑娘病情已经很重了,日夜地乱叫乱哭不说,时常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漫无目的地乱走,害得父母,发动亲友找了几次。最后,就把她锁在房里,免得走失了。曹姑娘经常绝食,身上只有一副骨头架,吹口气就能把她吹走。最为甚的是,三天两头,自己脱光衣服,趁机逃出来,往人多的地方跑。一个妙龄女孩,羞脸都不顾了,这病也到了膏肓,离死也差不了多远。

等到农闲,父母和家人,都决定请菩萨捉妖治病。到处请法师,仙姑做法,到处接菩萨降妖。法师、仙姑请了十几个,菩萨摆满整过堂屋,什么菩萨都接来了。几个月不见任何好转,相反,病人更加猖狂起来,还敢与法师斗法。家族人你来我往看病人,邻居帮忙做饭烧茶水、打杂,每天家里不下五十人。开坛做大法事,聚集几百人前来助威助阵。

十冬腊月,天上已经下了三天鹅毛大,那风啊,吹得“呜呜”响,雪花都飘到屋檐下,一会儿斜飞,一会儿旋飞,平地积雪过两尺,山上树木大片被压断,屋檐上吊下的冰条,有小碗粗。好在曹家有很多木炭,隔壁空屋子堆起丈多高,少说也有三万多斤。堂屋、正屋、耳房,都烧着大堆炭火,关着门,烘得人人冒汗。村里人和亲友们都没有事,都来帮忙或看热闹。

亲戚六眷,将方圆百里,有名气的菩萨都接来了,风云先天、玉泉先天、描金老爷、走佬爷等等,堂屋里都没有地方摆放。道士、和尚、巫师、仙娘请了几十个,轮流作法,各施其才,忙了三天三夜没有停歇。

有七八个妇女,日夜陪着曹姑娘,担心她脱光衣服跑到外面。女人可以陪曹姑娘聊天,沟通。尽管曹姑娘瘦成了骨头架,发病时三五个女人还摁不住。一次,大家没有在意,曹姑娘冲出房门,跑到堂屋,幸好还穿着衣服,不然,大家都会吓跑。曹姑娘推翻法坛,指着菩萨大骂:“什么描金老爷(肉身一尺高,苗条单瘦)?叉着腰,斜倾身子,侧脸朝天笑,你就是癫子,快点吃药去。什么风云仙天(肉身只有五寸高)?看你那怂样子我就气,过称不到四两重,劈碎还炒不熟一个鸡蛋。什么菩萨啊?你们都是木头墩墩,对我没有丝毫作用。你们有本事,就把我的手下请过来较量一下。一群废物,一群饭桶,看看外面的枫树,那是谁在为我坐镇?那是刘海的金蟾为我做后盾。”几个妇女,将曹姑娘强拉硬拽,拖进她的房间,曹姑娘倒进床就睡。屋子里很多人,都到外面屋檐下看湾湾里的枫树。

这颗枫树长在屋场下湾湾里,足够三个大人围抱,起码有三十米高,恰好与这栋木房齐高,光秃秃的树枝,堆积着一尺多高的雪,雪一直在猛下,空中灰蒙蒙地,大家都在仔细地看,仔细地找。最终看到一只怪物,顿时个个都惊呆了,人人都哆嗦起来。几乎同时说了一声:“啊”,很久没有人说出话来。胆小的人,脸色变了,心里跳了,胆子枯了。原来,树冠顶端一条主干上,趴着一只巨大地绿色青蛙(我们叫癞胡马)。说他有多大啊?比茶桶不小,趴着也有两尺长,背上积雪有两尺高。谁都知道,青蛙冬天要冬眠,这么个冰天雪地,怎么会有青蛙爬到树上,还冻不死。谁又见过这么大的青蛙呢?就是三伏天,见到这么大的青蛙,人都会吓死。

法师、仙姑一直在做法,就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好在冬天大家都没有事,主人家里木炭多,到处烧着炭火。曹姑娘比以前癫得更厉害。一天夜里,她见负责监护的几个女人,已经疲惫打盹,脱光衣服跑出来。冲进堂屋,再一次将法坛推翻。众人见曹姑娘一丝不挂的,都不好意思直视,跟过来几个妇女,一时不敢靠近。曹姑娘从炭火堆里,徒手抓起烧得通红的撑架(以前支锅做饭的圆圈三脚架,用生铁翻砂制成),三脚朝天,从头上戴进去,平肩戴在脖子上。这种举动吓傻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下曹姑娘必定烫死。这么烫的生铁谁敢上前去拔呢?只能远远地观看。撑架铁圈中的三脚上端,有三个约三寸长地耳子,头根本无法伸进去,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曹姑娘戴着撑架,在堂屋中像做法事一样,窜来窜去很久,大家估摸撑架已经不太烫了,才冲上几个年轻力大的妇女,将曹姑娘死死抱住。几个男人才靠近,第一件事想拿下撑架,忙了很久,没有成功,卡得太紧,根本拔不出来。最后,只好用小铁锤,将撑架里的耳子,敲断一只,才勉强把撑架取出来。

法师没有出门,屋里还在癫人。法师、仙姑已经黔馿技穷,都觉得不好意思继续作法,各自收拾行头溜了。在这种医学技术匮乏的时代,人们将最美好的愿望都寄托于神灵。法师、仙姑无计可施走了,曹家人精神支柱也同时溃散了。

天气依然很冷,屋檐上都吊下三尺多长,比小碗还粗的冰条,屋檐上的瓦片掉下不少。大家慢慢各自散去,只有曹姑娘的至亲姑姑、姨妈和几个闺蜜,自愿留下看守。中午刚过一会儿,曹姑娘又脱光衣服冲出房门,众人拦都拦不住。她冲进堂屋里大闹,幸亏堂屋空无一人。她将摆放的菩萨一一推倒,大声说:“什么菩萨啊,都是木头墩墩,做柴火烧还可以。什么法师、仙姑啊,哄你们这些傻子还有一套。在这个地方,我没有怕过任何人,就怕那个傻子男人,像个天神,差点要了我的命。”

大家都实在没有办法了。把曹姑娘说的话分析了几个晚上,想到邪不胜正,决定把傻子找来试试看。便发动很多族人,到各村去找傻子。附近有几个傻子大家都知道,半天时间找来十几个,都没有什么作用。

几天后,太阳出来了,冰雪很快溶化。有人提议说:“唐家坊有个姓周的傻子,个子高大魁梧,每年都是他管理渠道,我们把他请来试试。”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两个得力亲属,带上薄礼,到唐家坊请傻子。

前去的人对傻子说:”曹家姑娘被蓝蛇精迷了,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他说只怕你一个人。麻烦你同我们去看看。”傻子人是傻样子,心里却热乎。听说蓝蛇精迷了曹姑娘,联想到自己管渠道时,刀砍蛇尾的事,于是满口答应,依然提着那边长把莎刀,披蓑衣,戴斗笠,和大家一起到曹家。

很多人都跟着傻子走到曹姑娘房门外,傻子将刀把往地上用力一顿,曹姑娘立即全身哆嗦起来,样子极度害怕。傻子冲着曹姑娘大声说:”你还不知趣啊,前次。我手下留情,只砍下你的尾巴,没想到你竟躲在这里害人。非要我把你的头砍下了吗?这一刀下来,我不砍你的头,也不砍你的尾,我专砍你的七寸。砍死你,请全村人喝酒吃蛇肉。想活命就快点滚。”曹姑娘战战兢兢地说:“好好好。天神饶命,我走,我立刻就走。”

不久,曹姑娘的病情慢慢地好转起来了,半年后,大脑也恢复正常。病愈后就完婚,生两男一女,一生都没有害什么大病,活到八十九岁才死。

1998年10月27日记

1998年10月29日整理

讲述:张中心 78岁 汉族 农民

地点:七家溪

流传:沅陵

2015年9月4日于珠海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3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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